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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吃里扒外的畜生!”

耶律迟神色淡淡,仿佛丢的并非东辽数座重城,只淡声道:“本王倒觉得,速不台这把老骨头,总算还有点草原儿郎的血性。”

杜拔勒躬身道:“王爷胸襟似海,连叛将都能容得下这般夸赞。”

耶律迟将目光投向帐外,东辽铁骑正在整肃军容,他忽然起身向外走去。

“王爷?”杜拔勒不解其意。

碧绿草浪随风起伏,耶律迟负手立于帐前,任带着青草香的春风拂面,他闭目深吸一口气:“如今举国惊惶,正是本王要的景象。”

“他们享惯了锦衣玉食,早忘了——”

“这片疆土是怎么来的。”

草原的风卷着他的话语散开,仿佛在说给整个东辽听:“两百年前,一伙快要冻死的牧民,为了一口吃食抡起砍刀,最后却杀出个让四方战栗的王朝。”

说到此处,他回头看向杜拔勒,嗤笑着说道:“东辽上下人人皆怕城一破,就丢了身上的绫罗绸缎、吃的山珍海味。”

“本王却不怕,城破?不过是将城池再抢回来,但本王怕的是——”

他走近杜拔勒,一字一句地道:“狼崽子们真当自己是吃草的羊了。”

杜拔勒冷汗浸透重衫,黏腻地贴在脊背上,忙不迭应道:“王爷明鉴万里,属下愚钝。”

耶律迟复又坐回高座,手掌轻拍膝头:“睡狼被羊啃去了血肉,如今也该醒了。”

此时帐外亲兵候立,他抬手一挥,示意传信的亲兵进帐。

传信兵入帐跪地,高声道:“急报!云内州尽数陷落,大宸旌旗已插上城楼!”

耶律迟眉头挑起,向前倾身问:“三日前才丢一郡,我东辽的城墙,莫非是草纸糊的不成?”

“禀王爷。”

传信兵连忙低下头,“自大宸入境以来,凡攻下一城,皆严禁士卒烧杀抢掠,不许侵扰良家,他们还开仓放粮,抚恤孤老,自称‘皆汉人,当相帮相护’。”

“大宸对城中汉民宽待有加,此讯已广为流传,故而汉民见大宸兵临城下,往往暗中通风报信,里应外合。”

“而征召之汉人士卒,亦多有潜逃者,眼下情形便是:军中戒备虽严,然城中百姓却多欢迎大宸入城,故彼进兵一路顺遂,所向多利。”

杜拔勒眼眸骤然发亮,袖中的手默默攥紧,面上适时露出悲愤之色:“岂有此理!”

不必多说,耶律迟也知晓这是顾怀玉的“本事”,他倚着王座轻笑:“难怪贤王当初一再劝我,务必要先杀了顾怀玉。”

他赴大宸之前,并不知这位宰执的厉害,到了大宸,见到那病恹恹、娇慵慵的美人,又哪里下得了手?

他指尖轻搭在胸口,当真是日思夜想,盼着早日再见顾怀玉。

念及此处,他转向杜拔勒,语气悠然:“你既为汉人,且说说,是抱团的绵羊厉害,还是醒来的睡狼能赢?”

杜拔勒似被这个问题吓到,跪地叩首高声喊道:“东辽铁骑所向无敌!”

耶律迟轻嗤几声,不置可否。

第101章 (完结章上)

自打裴靖逸得了宰执的“恩宠”,便如同得了神助,先取云中要塞,再克白狼险关,铁蹄所至,东辽帅旗纷纷坠地。

短短三月,连下十二城,寒铁弓一张一弛,东辽七位大将殒命。

敌营哨兵远远望见“裴”字帅旗,腿肚子先软半截。

顾怀玉与他,一个前线征战,一个后方坐镇,二人聚少离多,唯有攻下一城,才能挤出几日相处。

这日,云内州最后一城告捷,这块被东辽割占七十年的疆土,终于重回汉家之手。

中军帐内,顾怀玉端坐主位,左右文武分列而立。

众人目光皆凝于沙盘上那条绵延数百里的运粮线——

大宸连取十二城,战线拉长,粮道纤细如蛛丝,承载百万雄师已是岌岌可危。

“报——”

亲兵疾步入内,“裴元帅到!”

帐帘掀起,裴靖逸大步迈入,甲胄上的血迹还没干透,却在踏入军帐的刹那,目光灼灼地锁住主位之人。

顾怀玉单手支着下颚,睨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吩咐:“赐座。”

裴靖逸大半个月没见他,想他想的要命,毫不避讳朝主座方向飞了个吻,清晰地发出“啵”的一声。

帐内武将们个个想笑又得强忍着,不敢在这严肃场合笑出来。

如今裴靖逸爬上相爷的床,成了明晃晃的“宰执夫人”,那镇北军岂不都成了宰执的小舅子?

能跟相爷把关系攀得更近,这些行伍出身的汉子们哪有不愿意的?

唯有韩鼎扶着额头长叹一声,既痛心自家儿郎不知检点,又忧心这“狐媚惑主”的名声传出去有损元帅的威名。

裴靖逸一屁股坐下,侧着身子大喇喇地望向主座,“相爷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我瞧着您瘦了。”

顾怀玉淡淡“嗯”了一声:“本相日夜为战事忧虑,睡不着觉。”

“我也睡不着觉。”裴靖逸说得是实话,当着满帐文武的面,又堂而皇之地补了句:“想相爷想的。”

顾怀玉早已习惯他这般没个正行,但这般明目张胆地放肆,着实让帐中为数不多的文官们心头一刺。

谢少陵霍然起身,眉峰紧蹙:“裴元帅若有时间说这些闲话,不如多为相爷分忧。”

坐在他身侧的沈浚微微颔首,顺势补刀:“元帅若是真心担忧相爷玉体,更该在前线奋勇杀敌,早日平定战事。”

这话落在武将耳里可不中听。

三个月连下十二城,裴靖逸马不停蹄,哪有半分迟疑?破城后连庆功酒都撤了,一心杀敌,这还不叫替顾相分忧?

金鸿铁了心要做“宰执的小舅子”,起身粗声粗气道:“你们凭啥说裴元帅?你们整日在顾相身边伺候,没得顾相垂青,这能怪得了俺家元帅?”

裴靖逸递一个赞许的眼神,好小子,没白提拔你。

谢少陵不急不躁地拂了拂衣袖,从容道:“我等在相爷身边,亦是为相爷效力,我在枢密院督办粮草,沈大人执掌军报文书,皆恪尽职守。”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只是无人似裴元帅这般放肆。”

“那俺们元帅为相爷效力,能跟你们一样吗?”

金鸿嗓门洪亮,话说得直白露骨,“咱们元帅可是……”

话到嘴边又生生刹住,但帐中众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

满座将领憋笑憋得脸红脖子粗,裴靖逸这是一个人效两份力,战场上一份,罗帐里一份,可不就是与众不同?

谢少陵到底少年郎,脸皮子薄,顿时面红耳赤,欲言又止。

“金都头是想说——”沈浚面带浅笑,不急不缓地接过话头:“裴元帅恃宠而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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