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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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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刚擦亮,百花院就炸了窑。妙卿虽没明着点卯,但谁不知道这楼里的规矩比紫禁城的门钉子还要硬,杜鹃怎就犯那浑呢?现在全楼子都支棱着耳朵等福嵘来“盘道”,要是这位金主不护犊子,那百花院可就要折花了。

杜鹃见庄子回来,急忙问道:“怎样?妙娘可有什么话说?”

庄子搓着衣角嚅嗫:“阿泰透的口风,说…说当家的...要给夫人开条新路子,说军爷们正缺会来事儿的红签子。”

这消息犹如五雷轰顶劈在杜鹃头上,她踉跄着跌坐在贵妃塌上,喃喃低语:“完了…完了…那地界儿,哪个不是囫囵个进去,零碎着出来……”

屋里几个丫头秧子早吓成霜打的鹌鹑,独玉莲梗着脖子递茶碗:“夫人缓缓神,保不齐福爷……”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杜鹃就来气:“去你妈的老娼妇!”反手就是个脆响,“若不是你这老货乱出馊主意,姑奶奶能折在这阴沟里?”

玉莲腮帮子眼见着发面似的肿起来,随即颤巍巍的跪下不语。

杜鹃突然一嗓子哭开:“我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啊!”抄起琉璃烟灰缸就要砸,“横竖是要下黄泉,拉着你一同去得了。”

玉莲见势,打着滚躲到屏风后,影儿沫儿赶忙上前架住杜鹃胳膊:“夫人,使不得呀!使不得呀!这劳什子抡下去得开瓢儿!”

庄子夺过凶器,假模假式宽慰着:“我的活祖宗,跟这老梆子置啥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呀!”

搁往常,夫人们打残、打死下人就是赔几个银元的事,雷司令的地盘,谁敢追究?且不说她们背后还有一位爷给撑着。眼看杜鹃要沉船,几个下人这会倒拧成一股绳,互相照应起来了。

杜鹃挨个剜着这群反水的,讥笑道:“好...好得很...”

几人虽低着头,但沫儿和影儿两人并肩站着,把杜鹃前路给堵得死死的,庄子也把烟灰缸揣口袋里头。

杜鹃气得一甩袖,进了内室。

过了许久,再出来时,手里攥着两封信笺,连带着绢帕包的几块袁大头往庄子跟前递:“劳驾再跑趟儿。”

见庄子往后缩,杜鹃声音都打着颤,近乎哀求:“念往日不曾刻薄过的份上,再帮一回,若还能留下,今日之事,定不追究,成么?”

在这楼里,除蔷薇外,就数杜鹃性子最温和,对奴仆们向来是赏多责少,她这么一整,庄子臊得耳根通红,接过信却推回银元:“夫人吩咐就是。”

“先去福宅递帖子,见不着就奔陆府。”杜鹃硬把银元塞他兜里,“要都扑了空,掌灯前务必回来,我再另想法子。”

待庄子离去后,杜鹃转头对剩下几个下人温声道:“这儿没你们事了,都歇去吧。”

见杜鹃这样,她们心里也不好受,同是苦命人,心肠哪能说硬就硬得起来?玉莲肿着脸嘟囔:“老奴给姑娘拾掇香汤吧...晚上…不管是哪位爷过来,夫人也得有个好精神应对不是!”

杜鹃微微点头。

影儿和沫儿一个去挑衣裳,一个去后院采雪水,给杜鹃泡茶。

伏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墙根的阿泰轻手轻脚离去。

账房里,妙卿正拨弄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算着花账,听见阿泰进门,眼皮也没抬:“那蹄子憋的什么屁?”

“正满世界搬救兵呢。”阿泰压着嗓子:“蔷薇閣那位倒是沉得住气...”

“先甭管那个闲篇儿。”妙卿合了账本,接过小丫头的热手巾擦了把手:“酱糖鹿筋给司令煨着没?”

红梅小声回着:“炖是炖好了,可…可司令刚让人来回话,说今晚不在楼里用饭。”

见妙卿脸色顿时不佳,阿泰忙接话,“是广陵楼的陈喜摆了局宴请。”

妙卿满脸不悦地把手巾摔进铜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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