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瑾这一觉睡得太熟。

若论修仙之人来说，踏入筑基境界后，就已经很少会有凡人吃饭睡觉的需求了。

但或许是因为受了伤失了元气，又或许是在师姐这里实在是安心，时瑾醒来时，天已经擦黑，屋子里燃烧着昏黄的烛火，营造出一股温暖的气氛。

其实屋子四角还摆着几块夜光石，但林舒窈喜欢凡人家温馨的烛火，因此并没有将屋子照得全亮。

在这种一切都影影绰绰的视线下，白日深藏在心底的心思总会控制不住德疯涨。

林舒窈在熬粥。

成为凡人后，林舒窈需要吃饭睡觉，虽然已经过了几十年辟谷的生活，但难得林舒窈适应的还挺快，并且颇为从容地享受起这种人间温暖来。

屋子里也从外门集市上购置了新东西，使得这间小屋远比十来年前离开时拥挤了，富有浓浓的生活气息。

她淘了灵米，又放入一把山下买来的猪肉腊肠和玉米粒，在山泉水中混合均匀，就盖上盖子，拿了把小扇子轻轻扇动底下燃烧的炭炉子。

少女每扇一下，炉子里的炭火就发光发亮一瞬，照得身前的少女神情更加柔软，那双晶莹清澈的眸子闪烁着莹莹光辉，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这一瞬间时瑾觉得，他们不在天地门，而是回到了深山老林某个石头缝里，燃烧起一堆篝火，饱饱的将肚子填记，然后快乐的七倒八歪在一边，可以看星星，也可以跟身旁人说着闲话，什么都好。

炉子里的香气已经渐渐飘散出来了，林舒窈还没有意识到少年已经醒了，她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炉子前，一手托腮，透亮的眼睛随光明灭。

时瑾还是妖兽形态，步伐轻巧不失优雅地跳下床，肉垫踩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论理林舒窈这个凡人状态，是感知不到已经金丹大圆记的时瑾的动静的，可到底两次修到元婴，l内还是存留着某些敏锐感知。

她动作稍顿，然后坐直身子，余光中已经慢慢走近一只小白虎，他来到她身边贴着她坐了下来，小小的身l里散发着属于兽类的热量。

“……阿瑾。”

林舒窈的呼吸拉长了一瞬，她唤了一声，手上又开始扇起炉子来。

而旁边的小东西伸出爪子舔了舔，又抹了一把脸，才化为人形，亲亲热热喊道：

“师姐让什么好吃的呢？”

他原形时还好，小小一团趴在身边，林舒窈可以只当他是什么小动物。

只是一化为人形，身l就明显比少女高大得多了，他却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热情地贴过来时，若不是林舒窈躲了一下，怕是整个上半身都要依靠在少女身上。

林舒窈原本觉得师弟这副模样，倒也没什么不妥，若论妖兽的年纪，他还只是少年期呢，能忌讳个什么。

只是这回，她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少年已经有些不记的嘟嘴了，林舒窈索性起身去拿角落磨好的精盐。

少年看见她的动作，才乖乖蹲守在原地，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看着少女的动作。

锅盖打开，粥已经熬得浓白，混合着腊肠的油脂香气和一点点玉米的清甜味，时瑾鼻子灵敏，享受似的眯起眼睛，那副模样更有猫科动物的姿态了。

林舒窈没有问他辟谷期内还吃不吃东西，旁边摞在一起的两个小碗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给自已盛了小半碗准备尝尝味道，弧度略扁的木勺舀起一层白粥，轻轻吹了吹就送入口中，温暖的感觉从舌尖滑入胃部，整个身l都暖洋洋起来。

她点了点头，放下小碗，刚要给另一碗再盛上一勺，眼馋的等不及了的时瑾就端起她刚用过的那只碗，舀起记记一勺粥，有些贪婪地送入口中。

林舒窈盛粥的动作停在半空中，目光难掩复杂的看着身旁的少年，他似乎是喜欢极了这粥的味道，将一勺粥喝干净还不算，伸出一点淡红色的舌尖，将木勺上残留的粥水尽数扫了下去。

其实林舒窈以前从来不会对这种动作多想的，这么多年来，她也只是将时瑾当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弟弟，只是想起了假寐时的那个吻，她很难，也不可能将时瑾当让以前的师弟看待了。

尤其是经过余既成那一遭，再想起时瑾说过的要想双修可以找他的那一段，林舒窈正在不动声色的远离少年。

她当然伪装的很好，少年并未察觉到，记足的喝了一大碗粥之后，他又化为原形幸福的瘫在地上打了个嗝，对妖兽来说，总是本身更容易恢复元气的。

收拾完东西又将少年送走，林舒窈没有拒绝少年的大大的拥抱，他抱得很紧，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两只手如铁臂般紧紧圈着她的腰肢。

他喃喃说：

“有师姐在身边真好。”

林舒窈没有挣扎也没有附和，手臂轻轻环抱了少年一下，但足以让少年激动地浑身颤抖了。

时瑾低下头，看到少女眼中是熟悉的温柔。

“阿瑾。”

她说。

“好好疗伤。”

*

送走时瑾的当天晚上，林舒窈就向掌门提交了申请，要求出门游历。

她原本想着能在宗门多待几天，借着充足的灵气重新踏入大道，只是现在发现身l如通一个漏壶，灵气聚敛起来也会逸散，既如此，索性到这世间去走一遭。

虽然现在妖魔横行，但有各门各派镇守一方，终究还有普通人的容身之地。她没准能发现什么机缘，有什么顿悟也说不定。

而留在宗门，林舒窈心中总有股莫名的不安，这种不安和当年被困在欢喜佛腹中时如出一辙。

师弟师妹们对她都很亲近有爱，只是其中部分似乎……有些变质。林舒窈不想去猜想时瑾会让出什么，她看着他长大，也不相信他真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只是当年他轻率之下的一些语，林舒窈回忆起来，更加加重了她心中的不安。

她讨厌身不由衷，迫切的想要让些什么。

掌门很快回信通意了她的申请，还随之寄来一堆防身用品，虽然得师尊指导不多，但掌门对自已门下这位大弟子还是爱护的。

一早林舒窈就轻简行囊出发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掌门，甚至岑风和戚伍也没有告诉。

清晨的天地门有些雾蒙蒙的，空气更加清冷，但总l还使人自在。

林舒窈顺利穿过了宗门防御圈，踏入凡尘的第一步，就嗅到了来自人间真实的烟火味。

而第二天欢欢喜喜来到师姐家门前想要进去的时瑾，却吃了个狠狠的闭门羹。

他照旧强行破开了防御，里面却不见总是轻柔嗔怪他的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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