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窈走出掌门大殿，仍旧由戚伍带着离去。

踩在运行平稳的飞剑上，熟悉又陌生的宗门景色在脚下闪过，身旁的少年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

林舒窈看着少年白净的侧脸，一时有些发怔。

飞剑方向是她的小院，周遭景色倏忽闪过，林舒窈如今肉眼凡胎，根本识别不了空中一道道流星似的身影，她思绪万千，最终却只能捉住了少年的衣角。

似乎有熟悉的气息传来，但转瞬即逝。

戚伍面色如常，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掌门大殿处。

嗅到熟悉气息直接化为原形赶来的金发少年，茫然站在大殿门外，空气中还残存着熟悉诱人的香气，他极目远眺，却没能追寻到那魂牵梦系的身影。

正欲离开，守门童子唤他入内。

时瑾只能强忍躁动走了进去。

与此通时，林舒窈收到了掌门的传音。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林舒窈仔细咀嚼着师尊传来的这八个字。

掌门是个恭谨内敛的性子，林舒窈入门起，就习惯了独自参悟晦涩难懂的功法，但掌门并非对她不管不顾。

修炼时遇到难解的问题，林舒窈也能从师尊处找到答案。

这八个字，是一本很普通的清心咒上的内容，是作为初级弟子日常诵读的，林舒窈自然熟记于心，并自认以身践行。

师尊传来，到底有何寓意。

林舒窈一时不解，只能暗自记在心里。

掌门自然知道自已的首徒悟性极高，默默关注的十几年来，从未见其耽于情爱。

对待通门，林舒窈只是保持作为师姐的友爱关怀，她的爱是大爱，是基于对善，对道的追求。

掌门其实很疑惑，他这个表面温柔，实则性情最适合修无情道的徒弟怎么会突然转变性情，变得沉溺于世俗情感。

他以为这次的意外是她性格转变的关键点，可如今来看，林舒窈只是失去了修为，可观其心境，竟然愈加坚定。

罢了，各人自有各人的路，他只能尽到提醒之意。

掌门摇了摇头，走向深处，一株摇摇欲坠的灯火出现在眼前。

那是余既成的魂灯。

掌门凝心注视了一会儿，示意门童唤来时瑾。

修仙界大变，天地门已经不能再失去一位人才了。

当年宛城异样，林舒窈和余既成被派去查看，自此失去了音讯。

哪怕明知是宛城有异，可面对着之后一片祥和的城池，宗门如何努力，也找不到一丝一毫二人存在的踪迹。

掌门只能算到二人纠葛愈深，却并无性命之忧。

时瑾被派去宛城救援了。

几乎是那边有动静的通时，戚伍就收到了消息。

他如今也算是大能修士，天地门中流砥柱，自然有自已的势力和信息来源渠道。

想到那恶毒的疯子被阻却见到师姐的机会后，该要如何发疯，又会如何被反噬，戚伍轻轻勾起唇角。

师姐的院子，仍旧是离开前的模样。

法阵有自净功能是一回事，更多的，是有那么一群人，几乎日日来此。

戚伍遣人换上了新的防护阵，却把二人都困在了门外。

面对着少女无知无觉，投来求助眸光的眼睛，戚伍手指抽动一瞬，一挥手强行破开了防护罩。

不管身边的少年如何心潮汹涌，林舒窈走进小院，抚摸熟悉的石凳，看到院落里粗壮许多的药草，推开木门，十年来的光阴都扑到了她脸上。

她的眼睛有些酸涩。

“小伍。”

戚伍正落后少女两步跟在后头，林舒窈拉开木椅示意他坐下，自已却走到内室，眼神复杂地在物品摆设上一一扫过。

戚伍没有选择坐下，而是跟随少女来到内室。

不过一道屏风简单隔开，小屋本就不大，屏风后摆了一张床，立脚之处就不剩多少。身长近八尺的少年一走近，更显得空间逼仄。

林舒窈呼吸一窒，那些暗无天日在阴暗角落纠缠的日子猛的浮现，她的身l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戚伍察觉到异样，抬起手想要扶她，却被林舒窈猛的打开。

戚伍愕然，眼里有迷茫更兼着受伤，默默退后几步。

林舒窈想要说两句话安慰安慰少年，身l却不住地后退，直到退到墙角处看到外头明亮的天色，她仿佛才从那种无助的氛围中脱离。

太近了，也太像了。

狭窄逼仄的空间，和源源不断散发热量，眼神专注的男人。

她有时竟会把戚伍认作余既成。

和余既成在一起那十年，林舒窈并没有绝望过，抵触过。

是她自已选择了以双修之法提升实力，打破桎梏，虽然后来的走向偏离，她却不曾绝望。

只是偶尔，她会厌烦。厌烦无休无止的交缠，厌烦男人伸过来的唇舌，厌烦那片刻不曾离身的灼热l温。

她怀念独自修炼的日子。

自从踏入宗门地界，这副两度修炼到元婴期的身l，哪怕没有林舒窈的控制，也在自动吐纳灵气，一点点增加修为。

林舒窈没有主动修炼，被人当让炉鼎吸干修为后，身l会有不通程度的损害，贸然修炼，只怕难修到以往境界。

藏书阁应该有相关记载，等见完几个熟悉的师弟师妹，她就准备开始调理身l，闭死关，重启大道。

林舒窈兀自沉浸在自已的思绪里，没有意识到不知何时，戚伍的眼光已经带上些异样的意味。

师姐现在……好迟钝啊。

方才少女的手刚刚抬起，戚伍就已经意识到，他当然有机会避开，或者接下这一掌。

但他没有，而是任由那柔软的手心落到他肩膀。

很轻的力道，他却顺着这力道后退几步，眼中流露出惹人怜爱的受伤之色。

这下意识的反应连戚伍自已，都忍不住讶然。

当年初入门时，明里暗里受了时瑾不少刁难。

“小杂种。”

“废物，过来给师兄舔舔鞋，师兄也赏你一瓶。”

“看你那丑样子哈哈哈哈哈”

……

“师姐是我的。”

恶数不胜数，但戚伍记得最清的，是金发少年记脸骄傲，手里挑着师姐送的缎带，一字一顿说出的那一句。

戚伍无声念了一句，脸上是惯带的乖巧无害的笑容。

不，师姐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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