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弹指一挥，凡人的市镇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跟随着人流进城，扑面而来的热闹气息令林舒窈的心也活跃起来。

见少女的眼神在一处摊位上停了一息，戚伍敏锐的察觉到，默默抿了抿唇瓣。

不知道现在魔气发展成了什么样子……

林舒窈还在思考，一手不自觉扯着垂落下来的秀发，被人从后方点了点肩膀，她猛的回头，意识到反应太过剧烈后，又尴尬的笑了笑。

“怎么了，小伍？”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眼光完全停在少年修长手指所捻住的漂亮小玩意儿上。

一个色泽金黄的小猪糖人，点了两颗黑豆眼睛，笑容憨态可掬。

戚伍把糖人送到少女手中，又掏出一个塞进了自已嘴里。

宗门内向来冷酷面貌示人的少年脸庞有些发烫，他表面却若无其事，眼睛停留在少女眼尾那点小痣，又很快移开。

“你喜欢桂花味吧，师姐。”

当年师姐把他从戚家村就出来进城时，给他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糖人，师姐牵着他一大一小的走在街上，是他辛苦修炼之余最怀念的岁月了。

林舒窈轻轻抿了一口，焦黄的外壳入口即化，醉人的甜蜜从舌尖蔓延来来，她的心情也随之灿烂，似乎遗忘了所有的阴霾。

“你还记得啊，小伍。”

她微笑着和少年并排，仿佛又回到了和戚伍那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

得知戚伍出门是要游历的，林舒窈给他推荐了个地方。

“苍梧秘境？”

戚伍眼眸低垂，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少女认真的神色，“我听说过，师姐。”

林舒窈失去灵力，只能慢慢的走，但脸庞尽是平静，“它十年一开放，现今正是进入的时侯，当年我来到戚家村前，就在秘境里探索了一番，收获颇丰。”

“你可以去，也很适合去。”

戚伍却是摇了摇头，抬眼看去，他办理入住的客栈已经近在眼前了，拉开门帘让少女先进入，他低声道：

“师姐，我要送你回宗门。”

林舒窈哑口无。

她看得出来，虽然自已对遭遇了什么默然不语，戚伍也没有追问，但少年眼中，始终蕴含着深深的担忧。

但她怎么可能将那种事和戚伍说呢。

林舒窈揉了揉眉心，记心的疲惫。

戚伍的东西不多，也都存在戒子囊中，如今回到客栈，不过是想让师姐在这里休息一会。

看着她比记忆中愈加纤瘦的身躯，戚伍停在原地，无声的抬起手虚虚抚摸上去，似乎感受到了她凸起的脊背。

师姐，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突然只剩下自已一个人，林舒窈疑惑的扭头，看到少年停留在原地，眼中还带着未竟的痛苦，笑容也有些勉强：

“你先回房间，师姐，我去点些吃食。”

林舒窈没有拒绝，现在她确实和凡人无异，一日三餐都要有，而且也承受不住辟谷丹的威力。

走到约定的房门口，她看了一眼放好，推门进去。

整齐的像是无人居住，只有桌上搁着一个小包袱，不知装了些什么。

椅子是抽出来的，戚伍应当是入坐过，其他都是一尘不染，毫无使用痕迹。

林舒窈坐到榻上微微歪斜了身子，渐渐的，困意越来越重。

戚伍推门进来，遍见少女侧卧在软榻上，留给他一个纤弱的背影。

乌发垂背，露出一截凝脂般的雪腕苍白，走近上前探头看去，少女似乎是蜷缩着，睡得很不安稳。

戚伍拿起旁边的被子轻轻盖去，刚接触到少女的肩头，林舒窈就蓦地睁开了眼，眼前还有些模糊，但手指已经下意识抵过去，是一个抗拒的姿势。

……戚伍的心已经碎了一地。

林舒窈很快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欢喜佛庙内了，她勾起一抹笑容把被子接过去盖在身上，看少年还僵在原地，柔和道：

“谢谢小伍。”

戚伍没有说话，慢慢蹲下身子，捉起少女垂在床外的一双脚腕，一点点的把鞋袜都褪掉。

他动作细致但又很快，没等林舒窈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完成所有动作，小心翼翼把那双受冷之下微微蜷缩的小脚塞进了被子里。

林舒窈张了张唇，看着他站起来后高大的影子，记忆力小小的身影渐渐褪去，她低声又说了一句，“谢谢。”

林舒窈和戚伍在这处凡人市镇停留了两天。

虽然这所市镇就在宗门附近，可以说是宗门脚下也不为过，但林舒窈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回去。

一来她现在是凡人，又身负暗伤，让马车一路颠簸过去都是不易，何况有些路段必须步行。

而来戚师弟也在这边，得他照顾几日，恢复了身l素质，再行未迟。

等她决定了离开的日期告诉戚伍的时侯，精心照顾她两天几乎是亲力亲为的少年立刻起身，开始收拾行装。

等说出她要独自离开的打算后，看着少年清亮的双眸似乎覆盖上一层水意，林舒窈简直怀疑他要哭出来了。

“你刚出宗门，又要回去……”

林舒窈嘟囔了几句，最终拗不过他，只能无奈通意。

戚伍这么坚持是有原因的。

就在临行前的那天早上，他许久没有发动的看清过去未来的能力，再一次运转了。

头脑发胀，白雾蔓延，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情况，令他木头般僵住，眼眶一瞬间发红，手指攥的生疼。

只来得及喊出一句师姐。

眼前的情况骤然破碎。

他回到现实，听见少女轻声细语说出准备回宗门，让他继续游历的计划。

戚伍上前几步，无声抗拒着她的话语，异常坚定道：

“师姐，我和你一起回去。”

＊

无论如何，最终到达了宗门入口处。

戚伍已经使用通讯符通报了找到大师姐的情况，在踏入那片浓雾之前，戚伍已经隐隐感受到了数道熟悉的灵力威压。

他莫名把这些威压和晨间看到的那副景象联系到一起。

熟悉的，他在师姐失踪后日日前往的房间内，仍旧是素净的模样，青瓷花瓶里插了两朵嫩红色的小花，却不比倒在榻上的美人娇艳。

戚伍的心情从高到低重重跌落。

他无比清晰的看到，一只手从画面外伸出，握住倒在榻上那人的肩膀，衣袖甩过，那人已经露出了大片的雪白。

脖颈间点点红痕惹人注目。

戚伍第一次看到师姐那般无助的眼光。

他看到师姐往他的视角看来，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背影抬起师姐的下巴，像是狗一般贪婪咬上少女娇嫩的唇瓣。

画面无声，他好像听到师姐的哭声。

幻觉如烟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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