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巴黎的周日总带着种松弛的慢。清晨七点,圣母院广场的石板路还浸在薄雾里,卖花摊的老太太刚支起铁架,铃兰的香气混着露水味漫开来,顾沉舟替苏晚把羊绒披肩往肩头拢了拢:“预报说上午转晴,但教堂里穿堂风大。”
他们到得早,雕花木门刚推开半扇,守门的老人正用布擦拭黄铜门环,狮子头的纹路被磨得发亮。
苏晚的帆布鞋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鞋跟敲出轻响,惊得穹顶下的回声荡了荡——两侧的彩绘玻璃还没被阳光完全照亮,像蒙着层薄纱的宝石,《圣经》故事里的天使披着暗紫色的光,翅膀边缘却已泛出金芒。
“周日的弥撒八点开始,”顾沉舟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这份静,“我们来得巧,刚好能赶上晨祷。”他指着侧廊的木雕长椅,扶手上刻着缠枝玫瑰,椅面被百年间的人坐得发亮,“坐这里吧,能看清管风琴。”
苏晚刚坐下,就见穿白袍的神父捧着经书走过,念珠在指间滑出细碎的响。管风琴忽然低低地鸣起来,音符像从石缝里渗出来的泉水,漫过穹顶又落下来,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她转头时,正撞见顾沉舟望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比彩绘玻璃的光更柔和。
晨祷的歌声起时,阳光刚好翻过东边的尖顶,猛地灌进玫瑰窗——一瞬间,红的、蓝的、绿的光斑全泼在地上,像打翻了上帝的调色盘。苏晚的白裙子被染成彩色,顾沉舟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光斑,指尖带着点管风琴的震颤:“18世纪的工匠修这扇窗时,特意把圣母的裙摆做成了天蓝色,说要像塞纳河的水。”
圣水台旁的烛火明明灭灭,顾沉舟买了两支白蜡烛,替她用火柴点着。火苗在苏晚手心里跳,她闭眼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位戴头巾的妇人正带着孩子画十字,小孩的指尖刚碰到圣水就缩回手,奶声奶气地喊“凉”,惹得周围人都低笑。
“许了什么愿?”顾沉舟在她睁眼时问,自己的蜡烛正稳稳地插在烛台第三排,火苗和她的那支挨得很近。苏晚咬着唇笑:“说出来就不灵了。”他也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锡纸在光线下闪了闪:“刚才路过甜品店买的,72%的可可,你上次说喜欢微苦的。”
弥撒结束时,广场上已经热闹起来。周日的早市刚支摊,卖奶酪的大叔举着试吃盘吆喝,穿条纹衫的画家正对着圣母院写生,画板上的尖顶比实景更歪些,却透着股憨劲。
苏晚蹲在画前看,顾沉舟在旁边跟画家聊了两句,回来时手里多了张速写——画里的她正仰头看玫瑰窗,裙摆被风吹得鼓起个小角,旁边用炭笔写着“dimanchematin”(周日清晨)。
“他说看我们站了好久,”顾沉舟把画折成小方块塞进她包里,“算送我们的周日礼物。”苏晚摸着画纸的糙感,忽然听见手机在包里震动,是苏晴发来的语音,背景里吵吵嚷嚷的:“姐!何宸瑜买的奶茶全是冰的!石无痕说要罚他喝十杯!你快管管啊!”
语音刚结束,顾沉舟正把刚买的可丽饼递过来,巧克力酱顺着饼边往下滴。苏晚咬了一大口,甜腻混着微苦的可可在舌尖散开,看着广场上追逐鸽子的孩子,忽然觉得这周日的巴黎,连风里都裹着点懒洋洋的甜——像她手里的可丽饼,也像海城那边,何宸瑜哀嚎着喝冰奶茶的热闹。
从晨祷的余韵里走出来时,周日的阳光已经把广场晒得暖融融的。卖手工艺品的小摊支起了蓝白条纹的遮阳棚,玻璃珠串在光线下晃出细碎的光斑,苏晚的目光被一串嵌着圣母院剪影的钥匙扣勾住,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顾沉舟已经付了钱,把钥匙扣塞进她帆布包外侧的小兜:“回头挂在你的帆布包上,也算留个记号。”
教堂西侧的回廊下,几个老人正围着石桌下国际象棋,棋子敲在石面上发出“笃笃”响。穿驼色大衣的老先生举着象牙国王犹豫时,苏晚的帆布鞋不小心踢到了桌腿,老先生抬头冲她眨眨眼,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周日的棋,输赢都不急。”顾沉舟笑着朝他举了举杯——刚买的热拿铁还冒着白汽,杯套上印着圣母院的全景图,被他捏得微微发皱。
他们顺着回廊慢慢走,墙面上的石雕已经被岁月磨圆了棱角,某个天使的翅膀缺了块边角,露出底下浅灰色的石质。“据说二战时被炮弹擦过,”顾沉舟的指尖轻轻拂过那道裂痕,“后来修复时特意没补全,留着当纪念。”苏晚凑近看,裂痕里还卡着片干枯的梧桐叶,大概是昨夜的风塞进去的。
转角处的圣水钵旁,穿校服的女孩正踮脚接水,发尾的蝴蝶结沾了点水珠,被阳光照得透亮。
她转身时撞进苏晚怀里,手里的素描本掉在地上,散开的画页上全是圣母院的速写——有雨天的尖顶裹着雾,有雪天的台阶堆着白,最后一页是今天的晨雾,角落里用铅笔写着“第七次来”。
“我奶奶以前在这做过义工,”女孩捡起画本,脸颊有点红,“她说周日的圣母院最温柔,连鸽子都飞得慢些。”苏晚指着画里的雪天:“这张画得真好。”女孩眼睛一亮,突然撕下那页递过来:“送给你!我已经记在心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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