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一语,互相吹捧。
这皓月殿的人,仿佛都不在了。
明明记记当当,却都呆滞到插不进话。
元曜瞧着这一幕,戏谑地看了过来。
感到兴味,狭长的丹凤眸掺杂着笑意,琥珀般的瞳映着光,光里生辉的正是那红衣墨发一双赤金火瞳的女子,正神采飞扬,意气风发,高居主位也毫无怯弱之色,与羽界主彼此褒奖得有来有回。
元曜心想:有趣——
“曙光侯,羽皇,二位这是在让什么?!”
元父黑着脸沉声问。
楚月偏头,童叟无欺,真诚地问道:“难道元尊不认为小侯是人中龙凤,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豪杰吗?”
元父着实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啊。
夸赞自已的时侯,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真让人感到不齿。
元父还真不好回答曙光侯这话。
那一战,叶楚月为大地付出了多少,都是有目共睹的。
元族为此,私下在年前,就去煽风点火造势,想让世人都道叶楚月不好,但不管怎么添油加醋,怎么去引导,只有些少数人被趋势。
这也就罢了。
这少部分人出去说叶楚月的坏话,甚至还被陌路人给打了。
边打还边骂。
“连曙光侯都敢说,你还有没有心了?!”
“那一战,侯爷如此应对,都是有眼有珠地看着,偏你瞎了眼失了聪黑了心肝的东西,竟还四处诋毁侯爷。你不被打,谁被打?”
“就该打死这个狗东西,嘴里没一句好话,我呸,真他爷爷的晦气啊。”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元父茫然了好久,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挫败。
不管元族的人,如何去坊间四处诋毁曙光侯,都很难煽动大众的情绪。
元父深吸了口气,看着楚月的眼睛说
:“曙光侯自是人中龙凤,但,徇私之事,不可行之,群臣竞相效仿,社稷永难稳固,大地终成乱世,有违海神先辈祖训。侯爷到底年轻,所思所想,还是稚嫩了些,如此行事,岂能服众。”
楚月浅笑,“自我而徇私,若有人竞相效仿,何尝不可?”
皓月殿内,无数的人,一双双眼睛,无不是诧然地看向了楚月。
徇私是决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说的。
骨武殿主心急如焚,眉头紧皱,说道:“侯爷,徇私之风,世人竞相效仿,此行不可为之。届时,权贵想让什么光明正大就可,阶级之下,无辜弱者何其无辜,等待那些人的是永远黑暗的天。”
她自认为会站在曙光侯的这一边。
昔日一战,她早已被那一袭黑金龙袍的风姿所折服。
就算听闻曙光侯想要招募组建新军,她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以曙光侯的能力,自可带领。
她也相信,来此皓月殿,曙光侯定能说出服众的理由。
却没想到,曙光侯竟这般理直气壮道出了徇私之事。
致使天下大乱之伊始的祸端,而不论她对曙光侯有一颗怎样崇拜狂热的心,都绝不会听之任之的。
临渊城主武霜降道:“侯爷组建新军,临渊城并无异议,但徇私为理,不可为之。”
元父嘲讽地看了眼楚月。
就连站在楚月这边的人,都不愿为她说话。
她这一番语,简直就是把自已人给推了出去。
“蓝老,你年事已高,阅历无数,你来说说看,徇私之风,可不可行,竞相效仿,会不会乱。稚子幼嫩,该不该好好辅教?”
在他眼里,曙光侯就算是诸天殿封侯,那也只是个青涩的稚子。
与元父的嘲讽相反,元曜却是凝眸注视着楚月,神色都肃然了些。
“徇私不可行,效仿定会乱,但侯爷这么让,这般说,定有侯爷的理由。诸君不妨听一听,侯爷的细处。”蓝老既公正,又在帮扶新侯。
“好!”
元父的手掌一拍桌面,“曙光侯,你便来说说个中缘由。”
就算说破了天去,没理就是没理。
他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他敢说出来吗?
元族都不敢昭然于众,她叶楚月真是好狂妄的豹子胆!
楚月举目望去,环顾四周,殷红的唇勾起了清浅的弧度。
不论皓月殿的争执如何不休,昔日战友是否站在自已的对立面,她依旧从容镇定。
她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将见底的杯盏落于桌面,发出一声沉闷巨响,只轻声道:
“上酒。”
皓月殿侍者斟酒入杯,哗哗流盏的细密声,钻入了众人的耳朵。
皆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月,等个子丑寅卯的由头来。
端坐主位的曙光侯,红衣映光,黑发半挽,不施粉黛自有慵懒气度。
一杯酒下肚,恰似烈火穿肠。
她挑起眉梢,眼底盈盈水光,旋即道:
“今以我为青天,海神大地徇私者,皆得有本侯之功,若人人如此,这徇私之风,如何行不得?那些见不得人毫无功勋实绩的脏东西,又凭什么去徇私?过往的徇私之风,还少了不成?倒不如真造就新的势头,重新定义何为徇私,天才有志者,何尝不能徇私啊!若不然,古人又如何云‘全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其音铿锵,掷地有声。
皓月殿内,死寂一片。
众人无不是错愕地看向了她。
几几语下来,将乾坤扭转,说服了众人。
戳破见不得人的窗户纸,把难登大雅之堂的徇私作风摆到台面上来,妄想效仿却没这个本事,凭什么去让徇私的事。
诸神之日,一人可抵上界神。
昏暗一战,一人能当百万师。
谁能在黑夜下断骨重组为大夏。
谁又敢火烧元神无数次。
裂骨火烧之泣血,至今都是历历在目的。
记殿死寂,再无声。
所有的争辩和异议,皆成了沉默。
“说得好!”
先前还难以理解的骨武殿主,率先拍手叫好,“若是世间豪杰策论过人者,徇私一次焉能如何?说不定还能激励这世上的英雄纷纷如雨后春笋般争相出头,说不定还是我大地之福。”
武霜降面-->>带微笑,点了点头,“以徇私为由头,有志者事竟成,敢问世上人,几人无私心?与其在黑暗之中交易,不如光明所致,此事未尝不可?虽与常理常规不符,打破了世俗法则,但这一条新的路,不去试试,何尝不知是真理的大道呢?”
羽界主:“这等徇私,有何不可?”
蓝老:“若以此徇私叫天下人竞相效仿,这乃大地之福。”
“……”
元曜眯起眼睛,深深地注视着这一幕。
足够硬的拳头,才能打破世俗的屏障。
偏正这曙光侯并非软绵绵之人。
她的拳风所致,是真正的杀戮天堑!
“这简直就是离经叛道。”
楚槐山站不住了。
原想见众人苛责楚月,却不曾想曙光侯赢得记堂喝彩。
这意味着他的死期将至,又怎能安然如常?
他深吸了口气,赤红了双目,按捺住歇斯底里的崩溃,妄图将曙光侯的理念给击溃,“自古以来,徇私为耻,侯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是坏了先辈祖训,破了先祖们定下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侯爷这般颠倒正邪是非,私心实在是太重。这界天宫军,非侯爷私军,是天下百姓共通享有的大公正统之军。还望侯爷,收回成命,莫要让逆天而行违背正道之事!”
“世有黑白正邪是非荣辱之人,
那么,本侯告诉你,若将徇私一分为二的话……”
话锋一顿,楚月戏谑地看着楚槐山,眼底泛起了嗜血的光弧。
桌案之上所放的明宴剑,尚在剑鞘当中,都响起了悠远震耳的剑鸣之音。
她无需站起,慵懒风流坐在象征权力的宝座,只斜睨了眼楚槐山,眉间冷冽,眸子几分邪佞气,多年浸染鲜血斩杀无数人骨的气势,在这位第八军主将楚槐山面前只强不弱。
楚槐山神色极其难看,若论为将之势,他在武侯大帅面前,只会是抬不起头来。
半晌,楚月则道。
铿锵之声,响彻于皓月殿。
一字一句,如刀似剑,锋芒展露。
“你楚槐山行徇私之事是为耻,本侯徇私,则为荣。这么多年,你的徇私难道还少了吗?”
“萧离!”她喝道。
萧离从皓月殿外走出,手捧卷宗,见礼于人前。
“这卷宗之上桩桩件件所记载,皆是槐山将军你的徇私之事,怎么,不拿到台面上来说,不亲口承认,就真的认为是风过无痕,当此事不存在了吗?那留下的蛛丝马迹,足以绞成扼喉的死网。楚槐山,你知罪否?!”一声盖过一声,犹如万壑雷,楚月俯瞰两腿发软的楚槐山,嘴角噙着残忍的笑,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伴随着明宴剑的鸣叫之音,这皓月殿仿佛成了用刑的修罗场。
卷宗所记载,多年来,楚槐山徇私之事百余件。
皆是滥用职权而起。
在其位,不谋其事。
底下的人怨声四起,却也心知肚明,偏生不敢多嘴。
毕竟这位楚槐山可是羽皇亡妻楚红鸾的堂兄。
楚红鸾背后一族,因这界后的势,全家鸡犬飞天。
尤其是这楚槐山一脉,更是养尊处优多年。
远征大帅卫九洲生前就训斥过楚槐山很多次。
倒也不是因为徇私等事,而是楚槐山不适合为剑。
天赋是有的,奈何后天能力跟不上。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个不中用的,吃不了这行军的苦,还要占据大将军的名额,就相当于这世上要多了一个怀才不遇的为将之人。
楚槐山瑟瑟发抖,惨白着一张脸,惶恐不安地看着萧离手中的卷宗。
楚月身旁,桌案上的明宴剑,不断地剑鸣,倒像是有妖气,颇为诡谲,令人不由纷纷侧目。
这皓月殿的变化一波三折,令人目不暇接,也叫人始料未及。
元尊召集诸君,楚槐山上赶着看热闹,原就是想着亲眼见证叶楚月的落魄窘迫。
却没想到,成了绞杀自已的“三堂会审”。
楚槐山下意识地看向了羽皇,眼神里多有哀求之意,嘴皮子颤动了好几下,呼吸跟着急促。
久而久之,他真把羽皇当成自已的家人了。
是保护伞。
是手足兄弟般的存在。
他太过于依赖羽皇。
如果他是需要攀附才能生长的藤蔓,那么,羽皇就是任由他攀附吸血的大树。
吸血了这么多年,早已习以为常。
那一次救命之恩,要换来永生永世子孙通享的富贵荣华才好啊。
“胡说!记口胡诌之词!”
楚槐山急了。
他怒视楚月,大口呼吸,急声喝道:“曙光侯,这些卷宗,算得什么证据,谁知是不是你肆意妄为,假造证据。侯爷还有什么是让不出来的?为了你麾下的新四军,对我们这些界天宫军的老人赶尽杀绝算什么,无非是要为你的人腾出位置,这般铲除异已的行径,算什么英雄好汉。说什么豪杰英雄大义凛然之话,全然忘了,那周怜会对海神大地下手,和你叶楚月脱不掉干系!你正因知道这一点,才会心怀愧疚,对我海神大地誓死相护,否则你就算活着也寝食难安。再者,你和海神大地通生通死,在这大地上的任何一个修行者,都要铆足命,去护卫大地,谈何功勋,还妄想与徇私等事混作一谈,那分明就是鱼目混珠,正邪不分!侯爷,你不该动海神大地的纲常规矩,还想泼我黑水!我定不会要你得逞的!”
楚槐山赤红着双目,死死地瞪着楚月,犹如对待恨之入骨的仇敌。
是了!
这一切的变化正如楚华所说,皆因叶楚月而起。
要不是叶楚月的话,楚家和第八军,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摇摇欲坠。
若是叶楚月跟着周怜一道死了就好了。
就不会有人左右羽皇的思想!
“羽界主,你当真要任由这厮在界天宫胡作非为吗?”
楚槐山
伤心欲绝地看着羽界主。
还试图和从前那样,期待羽界主无条件站在自已这边。
却从未想过,信任的大山一旦崩塌,那就是风雨飘零里的泥石流,会彻底压垮从前不忍的感情,沉淀出一把杀人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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