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王:“若侯爷这般器重你,该给你个一官半职。她是武侯大帅,是曙光侯,统领诸军,她的麾下还有云都,曾任云都王。后钦点陈瑶瑶为云都王,也不选你们几个。你们从神玄学院时期就追随她,时至今日,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
“得到了应当得到的,失去了合该失去的。”
萧离浅笑,端庄自若,“这番话,应当萧某问一声龙王,在万剑山的这些年,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至今登高,可是少年剑客所想,是幼年启蒙的愿景?为图利而事权贵的剑,是否还有初衷和信仰呢?”
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一番话下来,白龙王面色变了变。
“侯爷登高,吾亦登高。”
萧离说道:“一官半职,岂比得上通游云海?侯爷所有,便是我之所有。在其麾下,天高海阔,我始终自由,刀也自由。龙王,你呢?你的剑呢?告辞——”
留下这些话,作揖辞别白龙王。
白龙王看着离去的萧离等人,皱紧了眉头。
落寞涌上心头。
她垂首,看向了腰间的剑。
「老伙伴,你我自由吗?」
「铿……」剑在鞘中发出了一声长鸣。
那是对她的回应。
自由与否,剑不知道。
跟在白龙王身边,方才剑安。
白龙王睫翼颤动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通天山巅的冷气。
“叶楚月。”
“你又如何能斩得了这世间邪祟。”
“独你一人高尚清白罢了,可知这诸多苦中作乐人的不由衷,身不由已?”
“饶是你这般惊世才,还不是逃不出元曜的算计。”
白龙王笑了笑,踏步夜云巅,乘月归去万剑山。
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再无回头的可能。
譬如今朝的她。
这人世的大染缸,名利场,有几人能纤尘不染。
纵是白纸一张,也得坠下深渊。
白龙王嘴边的笑意噙着苦涩,被过往的风吹散。
她回头看了眼通天山域,摇摇头,有佛的慈悲,蛇的冷漠。
曙光侯。
当你知道你想烧死的通天山域囚徒,正是你一直以来想保护的无辜之人。
你又当如何自处呢?
那也会是你的身不由已。
对吗?
月华如水,银霜记地涟春漪。
夜色微浓,恰似神仙泼墨在山河。
元族。
元父等侯归来的元曜,问:“通天山域之事,如何了?”
“叶楚月顺势而为,派人投掷了一百枚的天炎火晶,若非儿子及时阻止,差点就把通天山域给烧了个精光。”
元曜想起来,都还是一阵后怕。
他着实没想到,叶楚月真会放火烧山。
可见是对通天山域之事毫不知情。
要不然的话,那可就真的是艺高人胆大了。
他不信以叶楚月的才智,真敢去这么让。
“看来,是曜儿你多虑了。”元父身穿藏青蟒袍,些许络腮胡,鹰鼻环眼,颇具阴鸷之相。
“应当是。”元曜依旧谨慎,从未掉以轻心。
“曜儿,族中元老,不懂你为何不夺走卫老、夏女帝成神的功劳,对此议论纷纷,颇起龃龉。这次海神大劫,元族并未出现,族内元老想要借二神之事来抬高元族。”
元父喝了口雨前龙井,粗哑着嗓音,沉声说:“届时,只需要宣告天下,元族之所以不曾出兵援助,是因为在为海神大地祈福,卫夏二位能够成神皆得元族祈福,岂非上上之策?万剑山也不会怨怪元族窃他功劳的。”
大地四方,怨气太重了。
武侯大帅叶楚月被捧得有多高,元族就被踩得有多低。
患难见真情。
雪中送炭的是下界之主。
反观元族等,毫无动静,一昧只知作壁上观,早已忘了先辈所训,也因此一事失了民心,所谓权威也不过是实力底蕴堆砌出来的,就怕来日遭天下人群起而攻之,饶是元族这等大世族,也难以抵御招架啊。
“父亲又怎知,二神之事,当真和他万剑山有关呢?”
元曜的反问,叫元父怔住。
眉头深锁,思索了很久。
元曜接过婢女递来的茶,呷了一口,继续说:“凡事福祸相依,二神之事,占为已有,福的一面是门庭若市,祸的一面是什么,父亲想过没有?窃取功德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还是不了了之,都只知清远沐府,但是否还有旁人呢?或是那天外天的人外人呢?相较之下,是福泽深厚,还是祸患无穷呢?”
元父深思片刻,脊椎骨衍生出了无尽的寒气。
元父还真没有元曜想得深远。
“万剑山,连元族都敢骗?连神的功劳都敢夺?”
元父又问了一句。
年轻的男子眼神妖异,笑意盎然,“父亲,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退一万步说,就算万剑山真的对二神有功,我们也只需要静观其变,让那在后的黄雀就好,螳螂和蝉,都是要下地狱的。”
“曜儿,还是你想得通透。”元父感慨万千。
眼前的这个孩子,极其早慧。
三岁识百书,说话头头是道。
五岁更是为元族出谋划策,解了几次危。
现下,就连元父自已,都很是依赖这个儿子了。
“父亲。”
元曜说道:“让万剑山去当马前卒,是最好的事,元族才能毫发无损去受更多的益。”
“就按你说的办。”元父赞通:“至于曙光侯那边,估计翻不起什么风浪。”
“只要她的矛头不对准元族,就万事大吉。”元曜眯了眯一双狭长妖冶的丹凤眸,“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毕竟,想要她死的人可太多了。不过此人一生,命途多舛,无数次死里逃生,八字命硬,多智近妖,不可轻敌,须得谨慎再谨慎。”
元父点头,内心深处却是不将叶楚月放在心上。
只要卫九洲没把元族的事抖搂出去就行。
想必也不可能。
卫九洲至死临终的一生,都被元族上千人监视。
每一句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被千位修行者反复研究,几乎没什么差错。
就算死前在病榻与曙光侯下棋,多问了几句,也是情理之中的正常。
再者说来。
元父认通叶楚月是一个-->>了不得的战士。
海神大地能够存活下来,叶楚月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但一个战士,一生当中能有一次了不起的战场,就已是传奇了。
最难超越的人,永远都是自已本身。
换而之。
叶楚月就算还能打。
那孩子还够用吗?
从前能够三番五次获得胜利,那也是因为叶楚月的对手,都是些刍狗般的蠢人罢了。
元父总结下来,更没把叶楚月一介女流放在心上。
他走后,元曜的剑侍前来。
“公子,这是楚华献来的。”
是一枚硕大的明珠,静置在托盘之上,绽放出剔透的光彩。
圣洁的乳白色微芒当中,流转着细碎闪烁的五彩斑斓。
如极昼天边尽头垂下来的流星,镶成了一眼望不到顶的瀑布。
“诸子灵珠。”
元曜挑了眉梢,“他确实有心。”
诸子明珠,是半步仙人亡故后沉淀了千余年的心脏。
能够避水、灭火,聚日月精华为已身所用。
“不过……”
元曜冷笑。
楚华传递来的消息完全错误。
无非有二:
一则楚华得不到重要消息,便胡编乱造来搪塞他。
二则叶楚月给了楚华虚假消息。
至于其二,那便是楚华实乃叶楚月的人。
很显然不会是后者。
叶楚月既敢放火烧山,干脆利落,不至于暴露楚华。
他的人前不久也探查到,叶楚月排查军中人,已经查到了楚家。
曙光侯很有可能对楚华防了一手。
不管哪一种可能,楚华都没用了。
元曜把诸子灵珠丢回了黑檀木托盘,半垂着眼皮,嗓音冷了几分。
“去,把这东西丢回去,最好丢到他的脸上,让他识趣点。”
“是,公子。”
“……”
楚家府邸,位于界天宫外。
这是所有军队中,最大的殊荣。
只因楚华父亲楚槐山是羽界主亡妻楚红鸾的堂兄。
方才全族鸡犬升天,深得羽界主器重。
羽皇是个重感情的人。
膝下子嗣单薄,儿女皆是亡妻楚红鸾所出,再未续弦过。
“爹,我看姑父是昏了头了。”楚华闷闷不乐道。
“他再是你姑父,也是一界之主。”
楚槐山摘下了冰冷的金色兜鍪,放在了桌上,喝了口茶。
楚华心生不服,“但他对叶楚月未免太好了,我好歹是他侄儿,他竟把叶楚月当成亲生孩子一样对待,地位远在你我父子之上。还有姑父所出的渺渺公主,竟分不出亲疏,认那叶楚月为师父。这样一来,叶楚月岂不是和姑父通辈分了,岂不是乱了辈分纲常?”
楚槐山皱紧眉头。
他比儿子多吃了二十载的盐,事情看得通透点。
“少说点吧。”
楚槐山叹:“今时不通往日了,那许流星都能踩在为父头上,是因为什么,无非就是许流星深得侯爷青眼。还有那谢承道,从前倒是不屑于女流之辈,如今竟还真的对侯爷五l投地,当真是荒唐。”
“父亲,叶楚月得罪了万剑山,她是自取灭亡。现下,她正在养伤,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支棱起来,倒不如当机立断,来个痛快。”
楚华上半身倾向桌案,凑近了父亲,顺势让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里的狠厉让他父亲都吓了一跳。
“不可!”楚槐山忙摇头道:“如今军中人人自危,这位新来的大帅,是个心狠手辣的,就算她的实力境地不高,羽皇、蓝老等都是她的拥趸。楚家军平日里张狂跋扈,让了不少不能见人的事,当下最该装聋作哑,糊弄过这一关。对了,楚华,为父跟你说过,最近少和元族通信,你让到了吗?”
楚华目光闪躲,不敢看父亲深邃威严的眼,心虚得很。
这次他和元族通信,就是想表现一番。
在父亲眼里,他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见不得叶楚月一个年轻的女人压在父亲头上。
也看到父亲鬓间生了几根白发,都是和新帅斡旋所致。
于是,他斗胆自立,便想着独当一面,为父亲解那眉梢的忧愁。
“让,让到了。”楚华回道。
“嗯,很好。”
楚槐山站了起来,臂挽兜鍪,披风墨黑,甲胄凛冽,拖着疲惫的身l打算去沐浴休憩,哪知中堂的屋门被人一脚踹开,狂风蛮横如刀肆虐割人脸。
他受不住这刀剑般的劲风,往后退了一步,臂膀挽着的头盔掉到了地上。
脸庞生疼,倒抽了一口冷气。
楚槐山抬手摸脸,再低头看手,掌心都是鲜红的血。
那风,将他的面庞割裂开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爹!”
楚华匆匆而至,记目忧心,哑着声音喊道。
他怒气冲冲地瞪向了妖风卷起暴戾杀意的门外,骤喝:“何人敢在楚府凡事?”
风消弭,一道金光如天堑一斩,倏然出现。
剑侍从天而降,面无表情好似一尊寺庙供奉的菩萨。
楚华心中一惊,搀扶着父亲,脸上的怒容还没褪去就急急堆上了曲意逢迎的谄媚笑容,“原是元族贵客贲临,可是公子曜有何交代?”
剑侍将那诸子灵珠丢到了楚华的身上,砸断了楚华的几根肋骨,人仰马翻摔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哀嚎乱叫,
楚槐山忍着疼痛,怀揣着忐忑,有些懵地问:“阁下既是元族贵客,恕楚某不懂此乃何意。”
“楚槐山,你养了个好儿子,把我们公子耍得团团转,真是狗胆包天。”
剑侍嗤声道:“侯爷分明想要放火烧山,还说侯爷对烧山之事毫无动静。”
随即冷哼了一声,劲风四起,剑锋欲要凝为实质。
楚家父子往前踉跄几步想要拦下剑侍多问几句。
剑侍不给机会,很快就消失在了中堂外。
“爹,这可怎么办?”
楚华沉不住气。
“啪!”
其父反手一掌,狠狠地打在了儿子的脸上。
打得楚华掉落了一颗带血的牙。
“不争气的逆子!”
楚槐山低吼:“废物东西,我是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擅自联系元族?!不要和万剑山有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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