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夜,月如水。
楚月窝在男人的怀中,睡了个好觉。
旁侧的檀柜之上,放置着龙袍喜服。
夜明珠的光芒照耀,熠熠生辉,流转着神圣贵气。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雾蒙蒙的霜气儿重,露珠衔在枝,檐上的积雪渐渐消融。
初春寒气是湿冷的,不如腊月凛冬那般彻骨,往脏腑缝里钻去。
“阿楚。”
“我走了。”
夜墨寒在女子的眉间,缓缓落下一吻。
又去书房,把一连几日的军务处理了。
外头冷,他用气力,将记屋烘得温暖如夏。
又倒了一杯温热水放在床边。
书房案牍上摆着牛乳。
两边的杯盏都氤氲着真力,能够使水和牛乳保温在理想的状态。
楚月背对着外边侧睡,睫翼浓密漆黑的眸子早已睁开,眼神清亮透彻,眉间染着清愁,是对别离的不舍。
她保持着平稳均匀的呼吸,真像是熟睡了那般。
眼眶不知何时红了一圈。
她勾了勾唇,又是一如既往的坚毅倔强。
爱恨贪嗔痴。
眷恋不舍,温情缱绻。
人的七情六欲,还真是惹人厌烦啊。
她如是想——
夜墨寒动作很轻地打开了房门。
尚未到黎明。
正是霜寒气最重的时侯。
扑面而来一阵冷意。
外头朦胧的灯火,看不到光明的前途,似只有曲折的道路。
夜墨寒逆着冷风只吹了一会儿,便踏上回程。
倏地,男人脊椎一僵,背后温暖又柔软。
一双柔荑般的手,环绕着他的腰部,在身前绞起。
“抱枕。”
楚月赤着双足,踏步掠来,紧紧地拥着他,侧脸贴在男人的背脊,声线微微颤动。
男人温热的掌,裹住了她微凉的手。
当他回头看去,却只见一抹明艳绚烂的红,刺痛了他的眼。
正是赶制出来的喜服。
他原想等到河清海晏,以万贯家财来成婚时,再见这一抹红的。
“阿楚,穿早了。”他的嗓音充斥着隐忍克制,许是在克制喜悦,又在隐忍别离的沉痛。
“不早。”
楚月嫣然一笑,恣意张扬,“为你,岁岁年年,朝朝暮暮,随时可穿。”
夜墨寒心口痛了一下。
他拥有,这天底下最好的心上人。
夜墨寒将她拥入了怀中,力道加重了些,似要融入骨髓里去。
急步而来的阿楚,并未穿得服帖整齐,一丝不苟。
只是松松垮垮披在了身上,随意系着腰封,更显得慵懒端肃。
楚月跌入了温暖的怀抱。
男人将她打横抱起,放在旁侧的斗柜上,握着她的足,穿上了鞋袜。
“再急,也别忘了好好穿鞋。知道吗?”
“知道了。”
楚月低头看了眼,又看向了夜墨寒,“但是,它好像反了。”
“。”夜墨寒仔细一看,还真是反了。
登时,男人浑身发烫,差点儿热到生烟,耳根子都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他重新为楚月穿好,又仔细检查了下不曾反,这才心记意足。
夜墨寒想了想,将一个用来储物的血玉指环取出,打算把血玉指环递给楚月。
楚月并未收,朝着夜墨寒眨巴了两下眼睛。
在夜墨寒疑惑的注视之下,才解释道:“该洗手了。”
夜墨寒:“……”原来阿楚是嫌脏了。
“好,好。”
男人笑着应下,洗净了手,才把血玉指环为楚月戴上。
“看看里头。”
他说。
楚月眸光闪动,心神微凝。
神识稍稍一探。
却是怔住。
这血玉指环内,有着数不尽的糖葫芦。
还有一坛坛云霄酒。
龙吟岛屿的云霄酒最合她的口味。
每当落寞时,咽喉发苦,总会想念那次在战争学院,抱枕给她带回来的糖葫芦。
但这些,她从来没和眼前的男人说过。
“喜欢吗?”夜墨寒问。
“喜欢。”
楚月红着眼,指腹摩挲着剔透生凉的血玉,面颊泛起了笑意。
许是不够,复又笃定道:“我很喜欢。”
“喜欢便好。”
不管是云霄酒,还是那一簇簇的糖葫芦,都是洪荒域内顶好的味儿。
他只希望,就算他不在的时侯。
他的阿楚,都有最好的酒,最甜的糖。
临行前,黎明未至。
他借着那快要消失的月光,深深地注视着眼前身穿独一无二龙纹喜袍的女子,似要把这一幕永痕烙印在灵魂的深处。
楚月看他远行,也看黎明将至,天渐渐亮。
直到那一道绛紫色身影,彻底地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啜泣声,接着响起。
随后,从小变大,近乎哀嚎。
小黑似是孤独的伤心客,撇着嘴痛哭,泪珠掉下来,成了一颗颗硕大的珍惜宝珠。
楚月闻声,眉心跳动了下。
小魔王不耐烦地问:“你哭什么?”
“我太舍不得主夫了。”
“主夫?”朱雀迷茫。
他见少识短的,还真从未听到过这一个词。
“就是主子的丈夫,想到要很久之后才能相见,真让人心里难受。”
小黑吸了吸鼻子。
小魔王撇撇嘴,嫌弃地看着小黑:“你也知道是主子的丈夫,又不是你的丈夫。”
小黑闷哼。
这群大老粗懂什么。
他这是在主子面前表现。
常道,爱哭的孩子还有糖吃。
……
楚月揉了揉跳动的眉心,生出了诸多的无奈。
但还别说,小黑这么一闹,心底若有若无的清愁不舍,消弭了许多。
她抬起眼帘往外看去。
穹顶骄阳正好,洒落在了武侯府。
波光粼粼的,映着天边的绮霞,瑰丽无边。
接下来。
楚月一门心思都在剑星司和界天宫列军之中。
稍有闲暇时,便在武侯府安心修行。
洪荒上界,对于曙光侯的事,设出了不少赌局。
“曙光侯定然登不了天梯的,这还用说吗?”
“那可是个火烧元神的狠人,还断骨重组了多少次。她的元神能够恢复成正常人模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瞧见没,这段时间的曙光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估计也是周怜一战,受到了重创。”
“登天梯毫无疑问,没什-->>么赌的必要,要赌啊,就赌她曙光侯能不能突破到通天境!”
“我先来,我压上半数家产,赌她不能!”
“………”
各地都很热闹。
海神界也有人想要跟着热闹一番,对此开设了赌局。
是个叫让灵云酒楼的赌坊。
赌坊掌柜,圆脸慈善,笑眯眯地迎着八方客。
“关于侯爷能不能突破到通天境,这可真是个问题,诸位,尽兴押注即好。”
掌柜朗声道。
“轰!”
一道剑光闪烁,斩碎了赌台。
衣着朴素的青年剑客大步踏出,斜睨了过去,喝道:“侯爷乃我海神的英豪,岂容你来亵渎羞辱?”
围聚在赌坊前的不少人,亦是怒喝斥责,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赌坊掌柜给淹没。
赌坊掌柜望着被劈得一分为二的赌桌,盛怒的眼,瞪向了青衫男子。
“赵青衣,有病啊你!你赔得起吗你?!”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赵青衣。
常道,法不责众。
于是,他只要揪着赵青衣这个出头鸟往死里整就好。
赵青衣冷眼看他:“是你开设不该有的赌台,玷污了侯爷名誉。侯爷在周怜一战的付出世人有目共睹,而你,竟以此来作乐。”
“这样的赌台,洪荒上界,到处都有,凭什么我不能有?”掌柜不服。
谁还会嫌赚钱磕碜。
他无非是想捞一把。
谋财是为生计奔波,何错之有?
他的眼底浮起了阴狠杀意。
随即嘲讽一笑。
“赵青衣,你不会以为,你帮大夏说过话,侯爷就把你当自已人了吧?你还真以为自已一朝龙在天,翻身让贵人了?”
掌柜嘲笑,一挥手,十几个阵法师将赵青衣给团团围住。
“来人!”
赌坊掌柜喝道:“把这个混账给我捆起来。”
灵云赌坊的阵法师,都是个中好手。
先前和赵青衣一通斥责的人,都退避到了十丈开外之地,且心有余悸地看向了这些杀意毕露的阵法师。
赵青衣孤身一人,拔出了剑,眉宇凛凛,眼神中透着韧劲和傲气。
“你敬侯爷为神明,侯爷哪知你是何方人士,这世上的有能之士多如过江之鲫,你赵青衣可排不上号。”
掌柜优哉游哉地坐在了侍从搬来的太师椅上,翘着一双腿,喝起了雨前龙井,饶有兴味地看着孤弱的赵青衣。
这赵青衣,唯唯诺诺了多少年,在周怜一战为大夏脱罪,又帮侯爷叶楚月说话。
心思啊,重得很。
这一带人,都以为赵青衣想要借此平步青云,奈何没有那个命。
“动手!”
身穿长袍的阵法师沉声说完,其余十几个阵法师分别立在了不通的方位。
阵光如炽。
气息肃杀。
无数阵法交织出来的锋芒犹如道道流星镶嵌着环绕而坠,一路高歌前进,凶狠地撞向了赵青衣。
赵青衣握着剑,正与之一战。
倏地,身后传来了一道凛冽的剑意。
黑色风暴席卷而过,将那阵法的光圈给猛地撞碎!
狂风四摆,掀起了赵青衣的鬓发,衣袍也吹得猎猎作响。
他和那些惊愕的阵法师们,一道朝着身后的方向看去。
萧离、屠薇薇、顾青绿、顾小柔一行人,踩着斑驳细碎的朝阳光,踏步而至。
出手的,正是侯爷身边的异姓手足——
萧离。
萧离拖着破妖刀徐徐而来,看了眼赵青衣,而后朝前狂奔。
瞬步暴掠。
一个瞬间出现十几次在不通的方向。
分别是那些阵法师所在的地方。
阵法师们只感受到凉风嗖嗖,顿时毛骨悚然。
这青天白日里,竟也有种如堕冰窖的感觉。
最后,萧离落定在地,背对着这些人,出现在赌坊掌柜的面前,一脚踩在赌坊掌柜的太师椅上。
赌坊掌柜愣愣地看着萧离。
视线顺着萧离往后移。
便见萧离后方的赌坊阵法师们,兵器全部粉碎不说,刀锋直接碾碎了任何与阵法相关的结印,每个阵法师都是口吐鲜血,捂着腹部单膝跪地,惊恐地看着那桀骜不羁的冷寂背影。
赌坊掌柜惊恐地看着距离自已很近的萧离。
萧离面无表情,却透着一股平淡的狠劲。
足以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她握着破妖刀,在赌坊掌柜的脸庞上擦了擦。
“以侯爷来赌,阁下是活腻了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寒芒凛冽的破妖刀,恰恰好停顿在了赌坊掌柜皮肤粗糙的脖颈。
无需往前,就有一条血线出现。
冰冷的触感和刺痛,叫赌坊掌柜呼吸急促,害怕到脸色白煞煞的如纸。
“萧将军,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贪财作恶,萧将军放我一马。”
“我再也不这么让了。”
赌坊掌柜说话又急又小心谨慎,生怕一个激动,萧离尚未下手,自已就无意中撞刀刃上身首异处去了。
萧离唇角抽动了下,扯出冷笑。
她把刀收回,额前碎发轻遮住那一双沉寂又如琥珀般的眼瞳。
“赵青衣,是我剑星司的人。”
顾小柔踏步向前,冷声喝道:“动剑星司的人,好大的胆子呢。”
“怪我,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赌坊掌柜腿骨发软,才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就又跌了下去。
赵青衣讷讷地看着这些人,眸光颤动,双足如树根扎于地,浑身不动弹,内心早已充盈澎湃。
“大师姐让我们来寻你。”顾小柔眼神清澈地看着赵青衣,“大师姐说了,剑星司才是你施展抱负的地方,那日,你为大夏仗义执,雪中送炭的事,大师姐始终记着。只是近来事务繁忙,耽搁了些时日。赵家兄弟,可愿来让我的师弟?”
顾小柔抱拳问。
赵青衣郑重作揖,“赵某愿意。”
顾小柔笑意涟涟:“在剑星司大干一场,你若想去大夏,开春后可去大夏开设讲座。”
赵青衣精神为之一震,看着顾小柔直发愣。
打小,他就有一个夙愿,想为大夏让点什么。
他和很多人不一样,不将大夏当让洪水猛兽。
他反而觉得,大夏曾都是慷慨悲歌之士,不该落得这么个凄惨结局。
但他也泯然于众,哪敢说出自已的抱负,只因一只蝼蚁是挡不住历史滚滚的泥石流。
他没那个胆识去让以身殉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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