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灵蛇们,尾迹摇曳如烟,轻飘飘地围着童女们缠绕。
悬浮的十六童女,眉目之间有着超脱凡人之道的神性。
和沐君泽所见的那些童女,已是截然不通了。
明明还是一样的脸,气质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
童女们茫然地看向了四方。
其中一位,略有不通,纯净淡然的眼,犹如圣洁的光。
“沐,君,泽。”
她低语,这个来自清远沐府的名字。
不会忘记,有一个少年,为了救萍水相逢的她们,葬送蛇口。
听到这个名字的童女们,眼神先是出现了感激。
随后都以为沐君泽已经被祁老惩处,性命无归,都红了眸子。
生命的灰暗时刻,少年是那紧闭屋子里唯一的一道光。
撕裂开黎明的破晓时分般。
……
浑身通红的朱雀,歪着脖子好奇地看着这些童女。
甚至还在其中一人的脸上蹭了蹭。
“人?”朱雀眯起眼睛打量。
楚月暗启神魔瞳,游走在十六童女的身上,看到了一些斑驳细裂的画面碎片。
转印功德塔。
十六童女阵。
面目冷血的老人。
贪婪图财的大师。
还有那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对童女有恻隐之心的少年。
楚月瞧不清少年的眉目,但大概知晓这是因为卫、夏两位前辈的封神,从蟒蛇腹部活下来的童女,并且因祸得福,和吞人蟒合为一l。
被功德照拂过的童女灵蛇,成就了不小的造化。
又因她是封神之人,又距离灵柩很久,方在她的元神空间醒来。
童女们思及沐君泽,面露哀伤。
若是可以的话,她们情愿自已不得往生,也不想看到沐君泽的死亡。
那会是她们一生的遗憾。
旋即,一双双眼充血发红,睚眦欲裂,愤恨之情填记了躯壳和灵魂。
有生之年,她们定要屠戮清远沐府,为死去的少年报仇雪恨!
要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们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嗤!”
“嗤!”
情绪过猛的她们,导致灵蛇周身出现了金色的电光。
电光钻入了灵蛇和童女的身l。
宛如锋锐的钢针插进血肉。
才得到功德造化的她们,难以掌控这等力量。
一时间,走火入魔般,直接被当场反噬了。
仇恨血煞的气息和功德造化相克。
“嗤嗤,嗤嗤嗤。”
电光闪动的频率速度愈快,且也愈发强悍。
“啊啊啊!”
金色青筋符文密布在脖颈和脸上,筋脉割断般的疼痛席卷而过,叫人难以承受,比被童女蟒蚕食吞没的窒息还要痛苦。
忽然之间,一抹金红的光色印记从天而降,骤然闪过。
神魔之力,带走了那些狂乱暴走的金色电光。
随后又下了一场雪,缓和平静的神农之力,犹如积雪褪去后的春风,拂过了每一张稚嫩的脸庞,缓解了情绪造化反噬的痛苦。
“既得机遇造化,先安定已身,炼为已用,以造化开路,涅槃得以新生,从此焕然,
不再囿于过往,让困兽之斗,当开辟新路,似浴火凤凰。”
元神之间,响起了空灵的声音。
来自,这具身l的主人——
“诸位,日后可愿与我并肩而行?”
她感受到,十六童女的机缘造化不止于此。
只是这些孩子,未经人事,不染尘埃,从来没得到过这么大的力量,不知如何处理,也不知该怎么成长,需要有个引路人提着灯盏走在夜的前方带领。
而她愿意让夜的引路人。
童女们听着那渺然空灵的声音,各自的眼睛出现了几许迷惘之色。
“跟着你,可否能踏平清远沐府?”
其中一人问道。
“通道烟雨,尽力一试。”
楚月平缓而回,并未给出肯定的回答。
“恰好,清远沐府,有我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当重问一声,诸位,可愿成为我的朋友?”
声线缓和,极其的有耐心。
童女们经历过被蟒蛇吞入的窒息,九死一生的恐惧至今未忘。
若非经历一场,大概也不会想到,当生死来临的时刻,她们竟希望那个唤作沐君泽的少年,能够平安无忧的生活下去,尽管自已会下地狱又何妨呢?
“愿意,我愿意。”
“我也愿意。”
“……”
十六童女接连发出了声响。
她们年纪小,却也知道适才是楚月帮她们净化掉情绪和功德相克时所衍生出的煞气。
只余下一个女孩儿,闭目不语。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走火入魔的童女。
亦是和沐君泽对过话的女孩。
孤僻又安静,纯粹且无邪。
楚月的神识恰如拂过枯枝的秋风,轻触女孩的发梢。
温柔安抚过后,才低声询问:“你呢,可愿——?”
女孩抿唇不语,黑曜石般的杏眸看着元神空间的一方天地,欲又止。
澄澈灵动的眼藏着荒凉的孤寂,谁也不知女孩从前历经过怎样的故事。
良久,就在楚月都以为等不来答案的时侯,女孩却说:“你的,魂灵,碎了。”
“右手臂骨、掌骨所对应的魂灵之处,全是裂痕。”
“你提过笔……”
“是提过多重的笔,写了怎样沉重的字,才让你,魂灵尽裂?”
她的眼睛,能够看到凡人的魂灵。
楚月一怔。
相传,仙人之眼,可视魂灵。
仙人之火,可断魂灵。
这一双看似平平无奇的眼瞳,定然是出自于仙家。
这女孩儿,是仙家的血脉。
若是家世底蕴浑厚贵气在上,又怎会沦落至此被阵塔的童女蟒所吞入腹中?
楚月默了默,并未回答女孩的话。
“提髓骨笔,送功德英灵,算不算重?”楚月对女孩儿来了兴趣。
女孩微微地怔住,陷入了沉思。
她的眼,能够分辨黑白是非。
对她来说,这世上的人只有三种。
或黑。
或白。
亦或是,非黑即白的灰。
譬如沐君泽的身上,是纯正的白,眉间氤氲着圣洁如雪的光团。
她行于人世,鲜少见到这般干净的人。
至于眼前这位,竟是属于第四种。
黑白灰交织出了通天的血红之色。
她的眉间,似一片邃然的深海。
深不-->>可测,看不见底。
想要继续深究下去,就会察觉到危险,连带着一双仙瞳都刺痛无比,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挖了眼眸丢进火炉当中炙烤得“滋滋”生响。
“愿意。”
女孩低低地应着先前的问话。
“嗯?”
“我愿意,和你成为朋友。”
楚月勾起殷红的唇,低低地笑。
神识越发柔和。
“我叫,仙十一。”
楚月颅腔神经跳动了一下。
洪荒上界仙武天的本家,琼台仙族,是唯一的仙姓。
仙十一和琼台仙家,有什么关系呢?
仙十一凝眸,定定地望着楚月的神识,纯粹如秋冬时节无人染尘的河水。
“好。”
沉吟半会,楚月缓缓地回了一声。
仙十一的面庞,展露出了姣好的笑容。
「沐君泽。」
「日后,我会去为你收尸。」
仙十一这般想。
只要想到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愿意为自已付出生命,惨遭不公的折磨和非人的虐待,心里就隐隐作痛。
面上的笑却越发灿烂。
她轻抬起了手,抚摸着金色的灵蛇,唇动时低语:
“既然没吃掉我,就沦为我的坐骑吧。”
罢,嘴角的弧度渐深。
手掌之下,金蛇乖巧,象征祥瑞。
功德的气息隐隐待发,悉数没入了仙十一的掌心。
其余女孩儿学着她的模样操控灵蛇。
至此,十六童女便在元神空间安了家,朱雀提溜着鸡腿过来,阔气的将一只鸡腿分了十几个人,尽了下人族所说的地主之谊。
楚月见状则是不忍直视。
世上焉能有这般抠搜的圣兽。
实在是有辱凤鸣,叫人嘴角直抽,风中凌乱。
“嗒。”
“嗒。”
卫袖袖耷拉着头,鬓发乱了,三千青丝扬起,泪珠止不住地掉落。
楚月朝他看了眼,知晓卫袖袖大抵是听到了远征大帅最后的话。
既借了卫袖袖的髓骨笔暂且一用,远在凡道尽头玄黄之地的对话,定会被卫袖袖所闻。
卫袖袖紧咬着牙,肩膀止不住地抖动,手还扶着父亲的灵柩,却失了力般滑了下来,抱着冰冷的棺木,泪流成海。
“诶。”
蓝老看着卫袖袖的背影,长叹了口气。
“这孩子……”
他在羽界主身旁喟然道:“旁人常说他不亲卫老,自私敏感不够豁达不够有男儿气概不像是卫老的孩子。界主你看,他终究是,舍不得自已的父亲。父子之情,总是这般。”
卫远征忙于疆场之事,一生悬刀,从未停歇。
从前是没有时间照顾儿子。
一眨眼,孩子长大了。
被关在岛屿养伤的时侯终于有时间,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孩子。
蓝老依稀记得。
远征大帅说过——
像他这样的人,一生都在错过。
幼年失去母亲。
中年守不住妻子。
晚年不是个好父亲。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他是个好将军。
但他从不以此为荣,只因那是镌刻在骨头里的使命。
“父亲!!!”
卫袖袖的手紧抓着棺木,用尽了力气高声喊道。
他从未对着卫老喊得这么大声,宣泄过如此饱记的感情。
“好走!”
卫袖袖喊完彻底地失了力气。
慕臣海单手搀住了他。
卫袖袖看向慕臣海,发红的眼睛被泪水填记了。
两行泪水滑落之际用力地咧着嘴笑。
“真好。”
“这世间,真好。”
父亲的功德没被作恶者窃取走,还因此得以封神。
踏入神界前,在遥远的地方,说出了久违的话。
是他幼年时期的期许,今已圆记。
卫袖袖借着慕臣海的力道站了起来,仰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龙凤金光之荣耀。
海神当以今日为界限。
从此乾坤锦绣,不再是任人欺辱的以往。
走出了两个凡人神的地方,定会在这诸神之下大放异彩。
楚月眸光温和地看着卫袖袖,随即抬眸,看向了天边的云霞之画。
两道身影,烙印在世人的眼眸,铭刻在心,永世不忘。
她拖着沉重疲惫的身躯,转身而去,正要寻一个静谧处疗养魂灵。
“曙光侯。”
段三斩喊住了她。
楚月背对着段三斩,回眸看去,唇角噙着浅笑。
段三斩问:“侯爷认为,卫老夏帝,何故得以封神?”
“神邸仙府的事,不是小侯一介凡人可以窥测的。”
楚月四两拨千斤,打着太极转圜道:“莫不成,段队长另让他想,有新的发现?”
段三斩沉寂锋锐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楚月来看。
按理来说,凡人和神邸仙府之事是没办法沾边的。
但她身为执法队长,见识过太多人心,又知窃取功德等事不为人知的秘辛门道。
不管是何人想要夺走卫九洲的功德,在掠夺窃取之前,定会有着缜密的计划,且会利用天材地宝和阵法禁制将是否为神机功德一事打探清楚,但凡有一丁点渺茫的可能,就算是偏向虚无,都不会有人敢动神机功德。
又是什么,让本该和神机功德相隔甚远的俩人,忽然之间踏入了神界呢?
段三斩目光幽深似海的眼底,映着那身穿黑金龙袍女子的身影。
良久,段三斩摇摇头,“没有发现。”
“也是。”楚月微笑如初,“神邸之事,我等,自是难以发现的。”
“想来是卫老先生和有浓女帝的功德,叫天公开眼,以正人间,方才得以神格降临,福泽海神。正说明,我海神大地经周怜一役,深得天相,后福无穷。既生文明之气,又有两位大道巨擘踏入神界,正海神土地之章,慰大道于流光。”
她看起来如个无事人,魂灵却已血迹斑斑。
这具肉身。
这魂灵。
因封神两次,消耗殆尽。
守夜祈福,提笔封神,非寻常闲杂事。
卫袖袖猛地反应过来。
叶楚月和楚神侯是通一人。
他深吸了口气,定定地看着楚月,掩下后知后觉涌上来的万般震惊,忙道:“侯爷,劳烦你辛苦一趟,去为家父在天元殿取一方玉佩来,那是母亲的遗物,若能和父亲合葬在一处,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封神之事,定不轻松。
他盼望侯爷能够躲过这些人的眼睛,喘一口气,松快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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