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京城某四合院。

叩叩！

“进。”

周叔推门而入：“调令生效，宋明远上了回西北的火车，是我亲自看着上去的。”

“嗯。”

顾江辞在稿纸上计算数据。

修长的手指握在钢笔上，指尖些微发白，笔尖下行云流水。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周叔不由钦佩。

先生虽然年轻，但处事不惊，做事游刃有余。

哪怕跟了先生五年，他还是看不透。

唯独先生对苏清禾的在意，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的。

眼见夜已深，顾江辞仍在伏案算写。

周叔不禁劝道：“很晚了，先生早点睡吧。”

顾江辞没抬头：“你先去睡，我再等等。”

周叔叹口气，走出书房。

路过顾时房间时，发现他不知何时醒了，正愣愣地看着窗外，一副懵懵的样子。

周叔走进去…

没一会儿，顾时进了书房。

“爹，我知道你是想尽快做完项目，好让姑姑完成手头的任务，早点安排进科学院。”

“但是在哪儿待不是待？”

“反正就算姑姑在研究基地，爹你不是也整天跟着？”

顾江辞终于抬起头，皱眉睨了他一眼。

顾时不明所以：“这么看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顾江辞薄唇轻启，声音很轻但很清楚地吐出两个字。

“姑父。”

“啊？”顾时瞪大眼。

顾江辞：“姑父，听起来顺口。”

…所以说，爹听起来不顺口呗？

叫了几年的爹，忽然失去使用权。

顾时眼珠滴溜一转：“你是说，以后我都叫你姑父？”

顾江辞轻颔首，不置可否。

顾时嘻嘻一笑，故意问：“那以后…我在姑姑面前也这么叫？”

顾江辞淡淡扫去一眼。

顾时冲他咧嘴笑。

顾江辞收回目光，不搭理他。

顾时反而跳到他面前找存在感。

“你说，我以后到底叫什么？”

顾江辞不说话。

顾时拉长语气：“那我在姑姑面前，就叫…”

“叫爹。”

顾江辞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顾时嘿笑：“哎，好的，我知道了。”

“爹，你该睡了。”

顾江辞：“你先…”

顾时：“其实我也觉得叫姑父更顺，要不还是…”

顾江辞蹭得站起来。

收桌面，放钢笔，摆椅子，关灯。

一气呵成。

不到一分钟，人就走了。

周叔在门缝冒头，给顾时投去赞叹的目光。

“还得是小时，顾先生平时可不听别人的。”

顾时一笑露出两弯月牙眼。

“欲制人者，先察其短长。有软肋就能趁虚而入，达到掌控的目的了。”

“这还是爹教我的。”

顾江辞在角落听到二人对话，却不见恼怒，反而生出一抹欣慰。

也算没白教。

……

得知宋明远被送走，赵慧松了一口气，就连做题的时候都没那么苦大仇深。

“我说孙秀兰昨晚那么莫名其妙，原来是她被踢出队伍了。”

“也不知道她是走的什么关系，水平比我还差，竟然还是个正式研究员，早该踢她了。”

“以后我们就能清净啦。”

苏清禾抬眸，告诉她：“等现在的项目做完，我就要去京城。”

“京城…科学院？你要走了？啊…也对，以你的水平，一个研究基地确实小点，想换到科学院也正常…”

赵慧脸上闪过失落，她强打精神，挤出笑容。

“那就祝你到科学院以后，能越来越好。”

苏清禾插了一句：“你也是。”

“是，是啊，我也是，我…也是？”

赵慧猛然愣住，看向苏清禾似乎要确认什么。

苏清禾扬眉：“难道你不想去科学院？”

“我真的可以吗？”赵慧不敢置信，就她那种水平…

苏清禾点头，故意逗她。

“没准呢？毕竟科学院也需要打杂的。”

赵慧却兴奋了：“打杂的也行，那可是科学院啊，打杂怎么不行了？”

她那时候选择科研，就是从小看报纸得来的梦想，跟别的小朋友打赌说想进科学院。

真学习以后才发现那么难，三年都是非正式。

本来都不抱希望了，谁想还能靠打杂的身份进，这怎么能不算梦想成真呢？

苏清禾：…精神胜利法？

她被逗得哭笑不得，没想到赵慧梦想来的那么草率。

跟赵慧又聊了几句。

苏清禾调整心态，去见陈教授。

从顾江辞那里得知，陈教授可能就是匿名举报苏家的人之后，她开始有意无意观察对方。

也曾旁敲侧击过，但都没得到答案。

离开在即，她想最后试探一次。

“你来了。”陈教授似乎并不意外。

苏清禾看了眼对方的神情，便收回那些试探的话。

她直接问：“听说您当年下放的地方，是h县的青牛镇。”

“不知道您在那里，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

“同样下放青牛镇的苏启章，苏教授，您知道吗？”

陈教授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什么决心。

“是的，我们下放的地方，就隔着两个村子。”

苏清禾手指一紧，目光不由紧张起来。

“那他…”

陈教授摇摇头：“尽管就隔着两个村子，但是我们几乎没见过。”

“就连他…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有消息传过来。”

第一次听到人切身处境般叙述，苏清禾心头一痛。

忍不住盯着陈教授的眼睛。

“苏教授家里出事前，你是不是和他因为学术上的分歧争论，乃至到最后争论不休？”

“对，”陈教授承认，“不过只是学术问题，不涉及其他。”

“至于传闻中说，匿名举报他的人是我…”

……

一个高大的身影举着电话筒，身体一半沐浴在阳光下，另一半站在阳光照不进去的角落阴影。

电话听筒内，传来男人苦口婆心的劝诫。

“你决定了？退出简单，想再回来，可就回不来了。”

“你想想，你用了多少努力和汗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放弃…”

“我决定了，不会后悔。”电话这头，男人嗓音沙哑，其中不乏痛苦，但却带着股一往无前的孤注一掷。

他没有退路，也没有其他的路。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再劝了，不过你要记住，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挂断电话。

宋明远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身体一转，彻底没入黑暗。

沈白蓉说的没错。

如今金钱为尊，有了钱什么都能买到。

苏清禾痴傻五年，还是个不能生育的，哪会得到真心待她的人。

离了他，苏清禾只会越过越差。

现在才过去不到一个月，相信用不了多久，苏清禾就会认清事实，向他讨饶。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