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救世天命（大章）

寂静里，数之不尽的奇迹与灾厄互相流转，凝结成型，正如混沌初开，清气上浮，浊气下沉。

自元始天尊再开天地千载之后，于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夜晚，仙神于高天之上诀别众生，以自身为天平上的等重砝码，挟九幽同入未来永劫

——从现在延续至未来无数个宇宙周期的漫长时间。

至此，世界迎来了万法凋零的年代。

灵魂失去源质，世界不再产生灵气，仰仗以上二种物质的种族丶求道者，在光阴岁月的锈蚀之下，逐渐走入衰亡没落的道路。

或许是发现了人族这个受天地宠爱的灵长类种族身上，还残存着创造奇迹的潜力。

时代变迁之下，在后裔彻底丧失那份灵性光辉沦为野兽之前，万族中具有长远目光的那一部分，开始与旧人族中的各国皇族进行通婚。

他们以残存的部分伟力作为交易，作为图腾象徵庇佑选中的人族进行发展，代价则是该国或者部落要放开血脉限制，完全成为其种族的代言人。

而没有了仙术那种摘星拿月，行云施雨的奇迹，资源和土地自然是彼消我涨。

于是，各方人族和图腾圣灵之间的战争开始了。

奇怪的是，每隔那麽个几百年，总有如上古传说中那位帝君一般的人物横空出世，终结动荡纷争的乱世，统一天下，建立国度，迎来繁荣，最后又走向分裂与新的统一。

就这样，一代又一代过去。

龙丶凤丶妖丶魔丶灵各类存在传说故事中的种族已经全部从人世消失，王权也同样化作历史的尘埃，而那些图腾早就失去了往日的神异，成为人族某种服饰丶建筑丶文化上的精神符号。

平凡而又普通，瑕疵中又有一丝美好，大部分人族的灵魂和内心里面都有空洞，遗憾总是贯穿人生也寻求不到奇迹的出现，但是.

『人族』得到了【存续】，人世还可以【进化】。

众生向着未来，不再回头。

墙泛着青苔的巷子里，大部分人家都醒了，陆续拿着保温水壶出门打水和丢垃圾袋。

「赶紧去吃早饭。」苍老的催促声传来：

「东君老爷都起床了，你还在家里窝着。」

白炽灯随着塑料绳的拉拽而点亮，紧接着，便是锅碗瓢盆的碰撞在弄堂间响起。

一老一少挑着面条，坐在斑驳老旧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刷着手机。

「这些网络小说越来越不像话了，篡改混沌神魔的来历，主角还脚踩众仙，忘典数祖！」

道袍的老者有点气不过：「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这都不懂？！」

「毕竟都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传说故事，最近新出的那款游戏里，天庭的娘化人物都快到天帝了。」校服少年放下面盆，说道：

「但我还是喜欢贪狼君的娘化版本，简直是我的梦中老婆。」

「末法时代，群魔乱世啊！」老头没好气的瞪了少年一眼：「快滚，趁着各位祖师爷一道雷劈死你这小魔头之前！」

校服少年擦了擦嘴，背上书包正欲跑出门，却扭头望向那供奉的令牌。

他搓了搓有些发红的手掌，虔诚道：「混沌神魔祖师爷在上，请保佑我今天期末考试顺利。」

这麽多年了，世界上的神仙全部消失之后，人们还不是靠着自己走到了现在。

该吃吃，该喝喝，没有太多的敬畏，却也在内心深处相信仙人们曾经存在过，有需求的时候就拜一拜，哪怕不显灵也没关系。

反正只是求个心安。

这就是属于人的时代。

少年放下一枚供果，一路小跑离开，而那枚供奉的令牌此刻正在香烛的袅袅青烟环绕中，如置天宫云雾。

落笔刹那，即是永恒。

须臾所创造的复数历史之外。

断绝了天地通路并使天庭与人世诀别的谋划者们，此刻正在天宫之内，看着姜明子手里的一枚枚不同令牌投影。

来自于各种未来时空中的画面，最后都会收束到同一结局。

「没想随手仿制丢在人世道统的三真同月令还能发挥作用。」熊猫姜明子饶有兴致地戳了戳那团梦泡似的未来景观。

「所以，这就是你们想创造的未来？」槐诗问道：

「将仙界的一切从历史剥离，而九幽则是在孕育那份『须臾之刻』的倒影过程中，迎来了对立的永远，进入了凝滞状态。」

「值得麽？」

这意味着仙界不仅是看守九幽的狱卒，自身也同样变成了囚犯，所有被天庭这一概念囊括的奇迹，需要与仙界一齐游离于历史之外。

「道友不关心现在的处境，反而关注这等旁枝末节的事情麽.」

元始天尊的视线扫过其馀人，却发现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比起仙界和自身状态，更多人的注意力，放在了有些显眼的太阴和天帝身上。

「不是十万年的红色魂环才能化形麽?」昊天疑惑道。

太阴如月光一般静谧的仪态立马就垮了：「你不是转世失忆了？」

「为什麽出门上班会转世失忆？」昊天不解：「我又不是开局被星穹列车创到异世界当天帝。」

「亏妾身还特地进入轮回变成人型。」太阴咂了咂嘴，不爽道：「没意思.」

她扭头看向元始，伸手指着昊天，眼神中的质问不言而喻。

「看来天帝你一点都没有被天命所影响」元始天尊没有太多意外，问道：

「那为何要任由贫道进行谋划？」

无穷多个须臾能创造复数的历史，不管是为了从中选择最为正确的历史，还是为了让九幽内诞生出对应的权重，那份永远与须臾都是天庭所需的必要之物。

倒也算不上欺骗，他只是告诉对方天庭尚缺一名太阴，且天帝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纪元，进入轮回赌概率是对方自愿的行为。

一线生机，一线嘛概率低一点也很正常.

「天帝有天帝该做的事情，你要做什麽，寡人为何要管？」昊天依旧淡漠。

「说的也是。」元始天尊略微沉默，开口道：

「我为此界元始，自然要为此界生灵谋一条万世太平之路，不管用什麽方法.」

他转身面向槐诗。

「所以没有什麽值得与不值得，所谓天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贫道甘愿承受这份因果，并愿意为了此界梦幻泡影之中的众生，利用各位外界而来的客人。」

他不是猿皇孟奇。

正如此前早已说过的那样，其身为无宗无上，万物之始，故名元始，运道一切，极尊而处三清，故称天尊，乃是此界的三清神明之首，玉清紫虚高上元皇太上大道君。

不管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所行所为，不问前尘，不问来生，如此方能印证本心。

这一点，众人也早就料到了。

「可天尊你有没有想过？」

克莱恩摩挲着手里的一枚占卜用金币，道：

「假如这项计划失败，当这一纪元迎来终结时，人族甚至可能没有再前往下一纪元的能力了。」

任谁也能看出，绝天地通是将人世边缘化使其独自发。

可这就要面对一个问题，作为往世遗骸埋骨之地的九幽，此时此刻虽然陷入了永远的静止，那份尚未诞生的灾厄雏形却是实打实存在。

况且被放逐于两界之外的人世会不断累积新的奇迹与灾厄，纵使在末法的年代，这份对应之物犹如微小的尘埃，但总有一日也会汇聚成沙漠。

「无量量劫，是支持宇宙运转的因果崩溃所至，若没有了这份末劫带来的始源变量，没有了周而复始的龙汉五劫，至少此界还能延续。」

元始天尊注视众人：「不论好与坏，至少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说来也是讽刺，这片天地的主角从来不是人族也不是天庭和神仙，而是槐诗丶克莱恩这群外来之人。

纪元会随着探索进度而更替，对时间感官模糊的他们而言，只是一场试炼或者梦幻泡影，对原生于这场魔女之夜生灵而言，却是千秋万载的真实岁月。

所以.

「请诸位道友，暂时在此停下探索的脚步吧，哪怕只是暂时，至少」太上老君抬起双眸，说道：「我等也挣扎过了。」

元始天尊闻言凝视太上老君许久，最后看向那高高在上，穿帝袍，戴天冠，端坐于龙首玉座之上的昊天。

「对你而言，纪元开辟以来的数千载岁月和现在的天庭是何物？」

「不过是永恒中的片刻须臾。」

昊天垂下眼眸，声音恢弘而平静：「虽是如此，却也是弥足珍贵的真实之物。」

天庭回归寂静，众仙无言伫立，而仙界再无波澜。

只剩那同月令仿照物投射出的光和影，还有喧嚣的人世。

一切都很美好。

砰——

音波蔓延，宛若水泡破裂，从不知凝滞了多久的深渊中响起，打破了万古不变般的静止。

一只浣熊眨了眨眼，眼底深处的古纂渐渐隐去，她环顾左右，见所有破碎的垃圾袋还有其中散漏出来的垃圾们陷入凝滞，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版本更新到新命途了？」

没有见到粉色小狗，只看见一只粉色小兔，在拿出球棍戳了戳不能动的三月七之后，她开始独自四处探索。

当搜集这个宇宙的特色垃圾袋而进入这个地方时，她就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这个破碎的垃圾桶宇宙需要得到拯救，一定要有一位统帅群桶的垃圾之王！

所以不管遇见什麽困难，只要去开拓前方的道路就好，这些都是踏上垃圾之路上的十二道试炼，这一次.

「找到会时停的替身使者就对了。」星的脑海内灵光一闪。

她随着直觉在深渊中挥动球棍，撬开了一个又一个封锁的垃圾桶，但很遗憾，没有找到脸上长满无敌的男人，也没发现画风独特的埃及艳后。

一通搜寻无果后，顺手捡回一只做出捕食动作黑猫以及差点被捕食的小黑兔。

星扫了眼周围，发现贴有不同分类标识的车厢里，湿垃圾丶干垃圾丶厨馀垃圾还有不可燃垃圾们依然一动不动。

没办法，只好在永远不变的深渊中，尝试提前学习岁月泰坦的版本之力。

欧洛尼斯梳理岁月的脉络，支撑着世间的过去丶现在与未来，让万事万物得以流转，只要自己学会了这股力量，就一定能再度踏上救世的垃圾之路。

她如此坚信着，眼中的古篆再次闪烁了一下。

无形的波纹以浣熊身躯为中心，逐渐散开，那只像是刚出生幼崽的黑兔动了动耳朵，第一次在这片深邃的重渊归墟之地，睁开了红色的眼眸。

见到自己的努力有了效果，星满意的点点头。

她重新开始尝试，而那只黑兔扫了周围一眼后，跳到了黑猫的脑袋上，随后，黑猫能动了。

「喵——！」

二者你追我赶，途径之处，陆续有动物产生了轻微反应，但很快又在某种无形力量的干涉下，回归静止。

星皱起眉头，开始冥思苦想，也不知道从哪里去寻来一个强化装置，增强自身的时间能力。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耳畔有道无比谦卑的声音响起。

星睁开双眼，发现垃王下七桶之一的黑梦貘此刻正恭敬地拜伏在自己面前。

「王啊，我愿意作为您的信使，前往尚未破损的垃圾桶与垃圾袋内，那里一定有着能够拯救所有垃圾的方法。」

「既然如此.」

星略微沉默后，点头道：「去吧，破碎之笛卿。」

一道虚幻的符篆落入梦貘形态的吹笛人额头，他近乎匍匐般贴在地面，姿态放得更低了。

「遵从您的意志，伟大的垃圾之王。」

四周幽暗朦胧，混乱的涡流将其卷走。

黑孔雀枯王好奇道：「王啊，你就不怕他是在利用你，最后会背叛你麽？」

「或许有利用的成分，但破碎之笛卿不会背叛我。」星说道。

「哦？」枯王好奇道：「为什麽？」

「因为欢愉卿刚刚跟上去了。」星说道。

「？」枯王不明所以地抬了抬右眼眶的单片眼镜，这个稚嫩的王很对他胃口，但有时是真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麽。

嗯？

他摘下右眼眶的单片眼镜，随意丢到一旁。

这玩意一点都不符合自己的审美，什麽时候戴上去的?

无尽深渊，诸世幽暗之地。

梅涅克坐在破败的仙宫里，一根根地抽着脸上的骨刺，一边拉拽，一边疼的龇牙咧嘴。

「老头，你不帮我就算了，让我借那两位道友的身体去虚空避避风头成麽？」梅涅克说道。

深渊三清往满是裂纹的茶盏里倒上一杯清水：「你这千面万化的特徵应该用有很多身体可以使用，何必来我这里招惹两位小友？」

苍老且皮肤松弛的手指沾上几滴水，弹指射到羽翼男子和妖娆女子的眉心，斩断了那份曾经与梅涅克接触过的因果。

适才，对方就是顺着这道联系尝试附体被逼了出来。

「这不是顺路躲一下嘛…嘶…这冥王的肘击暴击带附魔，硬是从深渊追到虚空也要肘我，不就是上次和他开了个玩笑嘛…」梅涅克抱怨道：

「这麽快就完成了晋升仪式，把冥王的神座给固定下来，他不去熟悉一下人际关系麽？！

逮着我肘好半天了，偏偏他在虚空的位格也还有残留，只好先到你这里来避避风头了。」

「大概是极为厌恶夺舍或附体的强者吧，你最好以本体去和他道歉，才显得有诚意一些。」深渊三清说道。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梅涅克见对方没给自己倒上一杯，也不欢迎自己，他也没有什麽情绪，只是厚起脸皮像是搞参观一样，四处晃悠着。

「你这地方我还是头一次来，之前都没什麽机会…」

梅涅克的身形上跳下窜地闪烁着：「怎麽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唉，有点怀念诸天城的宝库了。」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都差点忘了，你如果不借用他人身体前往虚空，恐怕露头就会被那位城主给追溯到吧。」深渊三清笑道：「阻道之仇，若非他不敢直接进入深渊，恐怕现在追杀你的也不止冥王一个了。」

「……」梅涅克扯了扯嘴角，似乎是被戳中了痛点。

忽然，他身形一顿，停在了一张玄银二色交织的符篆面前。

「老头，这是什麽宝贝，好多高质量的血气，诶…怎麽还有你的血？」梅涅克伸手拿起那张符篆：「你炼制的？」

「不…」深渊三清的手指在茶碗边沿摩挲了几下：「是一位晚辈炼制的符诏，用以在无量末劫中挽救苍生之物。」

「末劫…」梅涅克转头望向宫殿外，仙魔鏖战不休的天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不知道所谓的末劫就是你麽？你还放血帮他炼这玩意？」

「他只是不知道世界所处的那片虚空维度，已经被深渊彻底取代了。」深渊三清语气平淡：

「使用这枚符诏的生灵，一言一行都会在无形之间改变命运，让现实朝着自身所期许的方向变化。」

「我确实也想给他一个机会，只可惜，在那时没有任何一位生灵能背负起在无量末劫中的救世天命。」

「哪怕是天地的宠儿，万世的圣人，极恶的魔头……到最后也会被符诏的力量所影响，被量劫与负世的天命所压垮。」

「那是因为他要拯救的不是即将坠渊，而是已经在深渊里面的世界。」梅涅克语气变得嘲弄：「让死去的世界从深渊里返回虚空活过来，到最后无论是谁都会被压垮。

明知如此，你还放血帮他一把，像他这种等级的圣人本来有机会脱离世界前往下一处虚空。

被你这麽一搞，恐怕彻底耗在这件事上面，到死都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吧？」

「难道我要看他带着遗憾与不甘身陨才算满足麽？」深渊三清波澜不惊地说道：「至少尝试过了，最后与众生共同沉沦重渊归墟之处，也不会带着遗憾离去。」

「还真标准的超级大坏蛋说辞啊，真想让卡俄斯放几个超级英雄出来把你抓起来～」梅涅克的嘲笑声在仙宫回响：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很好奇，老前辈你能不能替我解答一下？」

不等三清答覆，梅涅克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像我们这种出生就在深渊里的家伙没有办法只有这一条路，可那一直在肘我的冥王不是第一个超脱之后自愿进入深渊占据概念神座的存在…」

「比如你，老前辈，你们一个个的为什麽不好好在虚空待着，还要在超脱自身天命之后，进入深渊重新拾起这份神话呢？」

「无论有什麽遗憾，或者是什麽想要的东西，本就是无所不能的你们只要动动念头就能做到吧？」

因为这帮主动进入深渊进行绑定的存在，他只要拿到神座完成仪式之后，就能靠着共享的位格直接躺平，哪怕不用努力都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提升层次。

但梅涅克此刻实在有些按耐不住好奇，尤其是刚被肘了好几下之后。

当然，问出这种涉及隐私的问题，他已经做好被深渊三清收拾一波赶出去的准备了，看见这老头动怒也算是赚了。

「贫道抵达道果圆满之境前，曾经所熟悉的一切便顺应五劫轮回之数，归于此渊。」

三清开口反问：「贫道不在这里，还会在哪里？」

「嗯？」梅涅克愣了愣：「那你口中炼制符诏的晚辈还有那个世界…」

「自然是天地历劫重新开辟后的下一纪元，与故人相似且同源的晚辈。」三清理所当然道：「但终究不是同一人啊，即使贫道可以用超越造化的手段将他们复活，可他们的遗骸不是躺在这层归墟之渊麽？」

「你这个疯老头…」梅涅克眼角跳动，他忽然觉得和对方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于是打算换个地方跑路：「这玩意能借我玩玩吗？怎麽用来着？」

他扬了扬手里的符诏，却发现三清眼神逐渐变得凌冽。

并非愤怒或是其它什麽负面情绪的眼神，而是…

意外？

梅涅克有些讶异，但他发现手中的符诏有净光开始闪烁，虚空敷变，俨然是使用生效的状态……

「我，救世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