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泠真的是无比希望医学奇迹能够在她外婆身上发生。

国内的医院他们已经都跑遍了，国外的专家也请了不少。

但她外婆还是挺不过这个冬天。

幸运的是，她赶上了见外婆的最后一面。

外婆说自己这一生走来没什么遗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外公孔彦霖和她。

外婆怕自己不在了，就没人让孔彦霖别喝酒了。

病房里暖气开的很足，现在是一月份，马上就要过年了，但此刻的霍家人全都聚集在病房外，脸上没有一点快要过年开心的心思。

霍晓曼眼睛半睁着，浑浊的视线在秦泠脸上停了很久：“小泠，别哭...”

“外婆...”秦泠紧紧握着病床上那已经只剩一把骨头的手。

她手已经够冷了，但此刻霍晓曼的手比她都还要凉。

“可惜看不到你和小江的婚礼了。”霍晓曼视线艰难的转向一旁站着的江逸尘，嘴角硬扯出个极浅的微笑，“你们要好好的...”

秦泠眼泪瞬间决堤，顺着脸颊砸在手背上，滚烫的泪和冰冷的手相触。

她想摇头说‘你会看到的’，可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只能发出哽咽的声音。

“外婆，您放心。”江逸尘努力让语气平稳，“我会照顾好秦泠的。”

霍晓曼眨了眨眼，像是听清了，又像是没听清。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和你们外公说说悄悄话...”

秦泠手猛地一颤，看着外婆眼里那点残存的光亮，她知道这是最后的告别了。

喉咙里的哽咽堵得她发不出一个字，只能拼命摇头。

江逸尘见状，只好上前把人拽着往病房外面走。

但他没拽动，还是霍晓曼轻轻又拍了拍秦泠得手背说：“听话。”

老太太的声音气若游丝，视线越过两人，看向病床旁有些沉默的孔彦霖...

江逸尘半搀半扶着秦泠往外面走。

病房门轻轻合上时，他回头看了眼里面，两个相伴半生的人此刻正相拥。

孔彦霖坐在病床边，两手轻轻的搂着霍晓曼肩膀。

江逸尘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

但是从老太太微微扬起的嘴角能看出来，估计是两人甜蜜的回忆，或者是积攒了一辈子的温柔话。

这画面深深印刻进了江逸尘的脑海。

如果死亡的尽头是爱人的肩膀。

那么这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合上门，江逸尘扶着秦泠在走廊里的长凳坐了下来。

这外面消毒水浓的化不开，霍家人都十分沉默。

大家伙都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霍晓蕊此刻满脸眼泪，她双手合十，正喃喃低语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紧闭的门再次打开了...

走廊依旧十分安静，静的能听见病房里‘滴滴滴’的仪器声。

秦泠身体开始突然发抖。

江逸尘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孔彦霖站在门内，身影被走廊的灯光拉得很长。

他没哭，只是眼眶红的厉害...

......

外婆的葬礼定在了三天后。

葬礼上来来往往许多人，商界名流，政府官员，还有老家山上的邻居街坊。

乌泱泱的挤满了殡仪馆的小院，秦泠的父亲和江逸尘的父亲也来了。

秦泠和江逸尘站在灵堂左侧，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轮流上前鞠躬，听着司仪用平缓的语调念诵外婆的生平。

这三天秦教授都很平静，但江逸尘更希望对方能够嚎啕大哭一场...

葬礼的时间很不巧，一月二十二号。

二十三号就是秦泠二十九岁生日...

江逸尘估计对方应该是没什么心思过这个生日了。

葬礼结束后。

宾客散去。

霍家人留下来收拾东西。

孔彦霖走到灵前，手里抱着一个小盒子，里面全都是外婆生平常用。

“晓曼啊，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先走着，我要过两年再来陪你...”

“小泠成婚的那天，我帮你看，咱们小泠那个时候肯定是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

江逸尘和秦泠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深夜了。

两人今天可是好一顿忙活。

秦教授自从外婆去世后就变得郁郁寡欢，有时候一天可能都说不出来一句话，总是在原地发呆，追忆着小时候和外婆在老宅的生活...

一番洗漱过后，时间正好来到00：00

“生日快乐，秦教授。”

江逸尘对着床边的身影道。

本来他是有准备礼物的，但是礼物都放在上南市...

眼下他只能说一句普普通通的生日快乐。

秦泠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扯过棉被盖住自己身上，“谢谢，早点睡觉吧。”

“......”江逸尘望着已经侧躺背对着自己的女人，他也慢慢躺了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睡，而是上前拉近了和秦泠之间的距离。

他手轻轻搂着秦泠道：“别这样，外婆肯定也希望你每天过的开开心心的。”

“...我没有不开心。”秦泠道。

“咱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江逸尘轻轻拍着秦泠肩膀，“秦教授，其实在我面前，你大可以不用那么坚强的...”

话音落下。

房间内安静片刻。

随即一阵阵小声的啜泣响起...

以往强如战神的秦大教授，此刻只是脆弱的需要人安慰的小女孩...

说起来江逸尘也感慨万千，明明一年前，他都还和秦泠高高兴兴的回老家过年，外婆那个时候也看不出来任何毛病，都还早起想着帮他做早饭来着...

但这才过了一年...

秦泠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都倾泻出来，越哭越大声。

江逸尘撑起身子，想把床头灯给打开。

但却被秦泠给拦了下来。

“就这样，不许开灯。”

“......”

“不准看我哭的样子。”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