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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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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洪天三十年,燕云,霜降。

赵无眠出生的这一年。

戎人每逢此时,皆会派小股部队,绕过鸦关扫秋风,虽大多都被燕云铁骑发现截杀,但燕云太大,总有漏网之鱼。

好在江湖内的民族义士也不少,每逢此时,皆有江湖人在燕云边关附近游荡,杀戎人当然,燕王相应也会给予赏钱。

赏金猎人,也是一条江湖人讨生计的路子。

但这些江湖事与一对刚成亲不久的新婚夫妇并没有关系。

他们不是江湖人,也不想当江湖人,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

清晨时分,燕云下看小雪。

一处平平无奇的村镇内。

还未当和尚的洞文方丈背着药箱,在患者家眷感激的目光下,自一户人家走出,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看了看天色,呼出一口白气。

他紧了紧药箱细绳,用刚赚来问诊费,去镇西买了两两烧刀子与些许热食放进怀里暖着,才朝镇外走去。

洞文夫妇刚搬来不久,住在镇子外围。

有条小河横穿镇子,他们家就建在河边一处小山坡上。

虽是冷清了些,但搬着躺椅坐在院中,可看日升月落,观云起云散,景色倒也不错,

令人心情开阔。

镇外溪边,放着洗衣盆与搓衣板,盆里衣物泡在水中,盆旁雪中,却是多了一道足印与马蹄印。

足印一路通向山坡上的小院。

洞文愣了下,心底一凸,慌乱急匆,跟跪一下,近乎手足并用爬上雪坡,来了院前,

看见一匹神俊白马被栓在门前树下。

那马见他如此惊慌,歪头一甩,额头撞在树干,树梢积雪当即抖落而下,将洞文淋了满身雪。

院中传来清脆笑声,洞文稍显呆愣侧目看去,一白衣女侠靠着躺椅,眺望澄澈天际,

见状侧目看来,笑容灿烂。

他的夫人·—一位素裙年轻妇人正为那白衣女侠倒茶。

洞文发上肩头满是白雪,他却恍然未觉,只是戒备盯着那白衣女侠看,问:

「阁下是江湖人?」

白衣女侠端起茶杯,慢悠悠道:「是,我寻至此处,是想问你们一些陈年旧事。」

「我们不知道什麽陈年旧事,阁下找错人了。」

素裙妇人将茶盘抱在怀中,神情稍显畏缩,不敢插嘴,单站在一旁安静听着。

「这些年,我找错了许多人,不差你们一家。」白衣女侠捧着热茶,望着升腾白气微微一笑。

「但我知道,观夫人的相公,祖辈曾是东海一带的逐北盟出身。」

洞文脸色一凝。

「你是谁?」

「我姓萧。」

洞文动容,与素裙妇人对视一眼,才定了定心神「听说当年辰国太子萧灵运被戎人软禁在京师时,生了个女儿,名为酒儿——」」

「是我。」酒儿抿着茶水,俏脸在杯中热气里朦胧,眸间出神。

「太子殿下呢?」

「十年前就死了,我将他葬在青城山。」

「他怎麽死的?」

「死得像个江湖浪子,不像辰国太子。」

「您的娘亲呢?」

「她在江南,和爹差不了几年便郁郁而终,倒像是他们两人约好了似的。」

洞文也不知该说什麽好,单觉得酒儿作为亡国公主,命太苦,他又轻声问。

「那您身边便再没什麽亲人?」

「有啊,我这辈子遇见过许多不幸的事,我也无可奈何,但好在几年前找到了我在江南的妹妹——她很漂亮,身体康宁。」

酒儿回过神来,谈及此事,倒也豁达,单是一笑。

望着她的笑脸,谁又能知道,她毒质入体,也早已时日无多了呢?

洞文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不免动容。

毕竟他也已没什麽亲人,只剩下自己的夫人。

他轻声问:「酒儿殿下想问什麽?」

「易翰唐在哪儿?」酒儿的语气冷冽几分。

易翰唐,当年带着几十万东海水师倒戈辰国的东海水军都督,逐北盟盟主。

也是许多人口中的『易将军」。

「殿下想报仇?」洞文一证。

「他想天下一统,这才倒戈朝廷,我理解,但若非是他,爹娘不会流落江湖二十载不曾再见,我与妹子也不至于分离近三十年——-你觉得,我不该找个公道?」

酒儿侧眼望着洞文。

洞文不知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说,单是默然。

院中气氛忽的冷峻起来。

素裙妇人忽的走来,替洞文拍乾净身上的积雪,雪化了些,洞文衣物也湿了一片。

素裙妇人捏了捏湿漉漉的地方,想脱下他的外衣换洗,洞文握住她的手腕,稍显无奈道:

「我们现在谈正事,不用换衣服——

素裙妇人眨眨眼晴,『哦』了一声。

洞文又朝酒儿笑了笑。

「殿下见笑了,内人幼时染过风寒,没来得及看病,所以有些呆头呆脑,是个毛丫头。」

说着,洞文又不愿酒儿看轻了他的夫人,连忙补充道:

「但殿下别看她这样,书画一道,她可很擅长给殿下画幅画,让她瞧瞧你的水平。」

最后一句,他朝素裙妇人柔声道。

素裙妇人歪了下脸,却也向来乖巧,走进去,抱着画板出来。

酒儿看出洞文这是想扯开易翰唐一事,但并未点破,而是提着青徐剑,来至树下白马旁,背对两人,回首看来,如此摆了个很有江湖人风格的潇洒姿势。

「若画得不好看,我可不给钱。」

洞文暗道酒儿殿下可当真是个好脾气·可偏偏这样好的人,世道却不能对她也好一些。

画罢,酒儿凑近打量。

「如何?」洞文得意问道。

自己夫人些许优点,在他看来,都是应该向天下宣扬的事迹。

「栩栩如生。」酒儿收回视线,赞许一句,还真从怀中取出钱袋,递给素裙妇人一锭银子。

素裙妇人双手托着银锭,神情呆呆的,眼神却在发亮。

夫妇两人老老实实过日子,既不作奸犯科,也无甚武功,她卖画,他问诊,哪里见过这麽大的银子。

酒儿没在乎这点小事,后朝洞文看来。

「还是不愿告诉我,易翰唐在何地隐居?」

洞文得意表情微微一凝。

酒儿轻叹一口气,

「看在易翰唐是为天下苍生,江山一统的民族大义份上,若他诚心悔过,那我既不会杀他,也不会动他的家人。」

「我可保证—毕竟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他给了天下人公道,却没有给我们一家四口一个公道。」

洞文闻言,这才如实说了易翰唐去处-他的确知道,毕竟当年易翰唐隐居一事,是他们家帮忙打点的。

若非如此,酒儿也不会寻来。

酒儿微微颌首,翻身上马,正欲离去,那素裙妇人却双手捧着银子,连忙跑来,用力起脚尖儿,递上银子,小声道:

「我,我的画,不值这麽多钱,也,也找不开钱的。」

现在是在乎这点小钱的时候吗?还真呆呆傻傻的酒儿摇摇头,轻笑出声,「留着吧,日后有了身孕,也好给娃娃多买几件衣裳。」

话音落下,酒儿策马离去,在雪中留下一行足印。

洞文夫妇站在一起,望着渐渐消失在雪幕中的酒儿。

素裙妇人怀里还抱着画卷,待酒儿离去才恍惚间想起,「她没拿画呀,这怎麽能算买画呢?」

洞文回过神来,虽然酒儿不在乎这点小钱,可他们一家也不是占便宜的人。

「银子留着吧,等下次再见,还她便是。」

「恩—」素裙妇人抱着画,应了一声,回屋把画和银子都封装起来。

洞文坐在院中,给自己倒了杯茶,想着酒儿与易翰唐的事,可片刻后,素裙妇人忽的脚步匆匆自屋内冲出来,提着裙子往院外跑。

「怎麽啦?」洞文站起身,转头望着她的背影,大喊。

「衣裳忘在河边啦!」素裙妇人没有回头,也大喊回应,

洞文又原地坐下,嘀咕一句都多大人了,怎麽还毛毛躁躁的。

他从怀中取出油纸摊开,肉食香气扑鼻,又将烧刀子放在桌上。

他不喜欢喝酒,但他的夫人倒是挺爱喝。

两人当初成亲时,也是将这一文钱的烧刀子当喜酒喝。

洞文想着多攒些钱两,日后也便不喝这烧刀子了。

素裙妇人回来了,抱着搓衣板与水盆,哭得稀里哗啦。

「你哭什麽?」洞文侧目看来。

素裙妇人放下盆,抬手一指,哽咽说:「不知哪家的野狗,在盆里尿尿!」

洞文侧目看去,盆中的水果真泛黄腥臭。

「倒了再洗便是,何至于都哭了———」

「因为这是你的衣裳啊。」

洞文一愣,后默默起身端起水盆,将尿水倒掉,「我去洗吧,你歇着。」

素裙女子不歇——.她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给洗衣裳的洞文画画。

雪落在她的发鬓,肩头,与画板上。

洞文撸起袖子,蹲在河边,侧目看她,笑问:「画我这种穷酸大夫,可没人会买。」

「不卖呀,我自己看的。」

说罢,素裙妇人又是露齿一笑,娇憨道:「我相公对我真好呀!」

「洗个衣裳就算待你好?」

「那怎麽才算呢?」素裙妇人歪头问。

「至少,我也得多赚些银两,大把大把的银两,然后都给你花才算。」洞文斟酌着道。

「赚多少银两才算多呢?」

「几千两吧。」

「几千两啊。」素裙妇人抬眼望天,希冀着说:「真能有几千两就好哩!」

「对吧?」

「这样我就能给你买很多东西呀,一天给你换一身新衣裳,穿一件丢一件,你就再也不用蹲在河边洗衣裳了。」

洞文洗衣裳的动作一顿,侧眼看来,「那你呢?」

「恩?」素裙妇人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我怎麽啦?」

「不想给自己买些东西吗?」

「买什麽呢?」

「你自己想要的啊。」

「我想要你开心。」

洗完衣裳,妇人也画完了画。

画里下雪,洞文蹲在河边,赤着胳膊,在搓衣板揉搓衣裳,素裙妇人则站在洞文身后,腰肢弯下,双手搭着洞文肩膀,侧眼望着「镜头』。

「你怎麽把自己也画上去了?」洞文端详着画纸。

「想待在你身边。」

「我不是就在你身边吗?」

「画里也要。」

洞文刚搬来镇子不久,但医术了得,很快远近闻名,都知道这儿有位年轻神医。

许多人来找他看病,甚至有隔壁大城的富家子弟,跑几十里地寻他问诊。

洞文怀里的银两渐渐多了,每逢问诊回来,也不买烧刀子,转而买了名贵的剑南春。

他知道,自己夫人肯定爱喝的。

每次他回来,素裙妇人都搬着小凳子,坐在家门口等他,远远看到他回来的身影,都会站起身,提着裙摆跑来。

一夜,大雪。

风雪来得格外大,夜色又深,洞文背着药箱,紧了紧身上衣物,呼出一口白气,脸庞被冻得通红。

风雪太大,能见度极低,根本辨别不出方向,但洞文又怎麽会忘记回家的路?

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去。

可当他回家,院前的小板凳上,却没了那道素裙妇人的影子,屋里更是没人。

洞文慌了,连忙外出去找。

找了一夜,直至天明,他才在两里地外的一处山坡旁,找到蜷缩在石头旁避雪挡风的素裙妇人。

「你怎麽在这里?」洞文问。

「昨夜风雪大—」素裙妇人取出垫在身下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件大衣,「怕你冷,想给你送衣裳,但,但迷路了———」

素裙妇人脑袋笨,分不出东南西北的。

洞文轻声问:「你昨夜就一直在这里躲着?」

「恩,怕你找不到我,不敢乱动。」

「怎麽不把这衣裳穿上暖身?」

「我想着,要是你找到我,再把这衣裳给你穿,你就不冷了啊。」

洞文默然,领着素裙妇人回家。

素裙妇人染了风寒,要裹着很厚很厚的衣裳,才能出门。

但她一定要出门。

洞文只要在家,那她就一定要看着他。

她坐在院前小凳上,披着大衣,看洞文在河边挖土,好奇问:

「你要作甚?」

洞文继续挖土,头也不回,道:「你是江南人,自从嫁给我,离家万里,可是想家?」

「这就是咱们的家呀。」

洞文抬手抹了把额上细汗,回首看她,不知该说什麽好,后道:

「我想往咱们家一圈种满柳树,如何?

「为什麽要种柳树呢?我并不想念江南的柳树。」

洞文张开双臂,示意院子附近广阔的空地。

「种满柳树,这样就算在大雪天,你一看到柳树,就知道到家了。」

素裙妇人眨眨眼睛,露出笑容,也没回话,只是起身咳嗽几声,从屋里取出画卷。

又开始给种树的洞文画画。

自从洞文有名气后,已经不需要她卖画补贴家用。

但她喜欢画画,已经画了许多幅。

幅幅都有洞文,幅幅都有自己。

都是些两人鸡毛蒜皮的小事。

画完,她又在画卷背后,用纤细的字迹写道:

「今天,相公为我种柳树,以防我迷路——-相公待我真好呀!」

她的确笨笨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便如自己的生辰。

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再记,可总是忘记。

每次都要洞文提醒,她才想起。

所以她一定要在每幅画后面,记下画这幅画的缘由,与当时的场景。

很快,家中摆满了她的画。

院外也种满了柳树。

+

蹄哒,蹄哒风雪中,传来马蹄声。

赵无眠冒雪策马,在风雪中遥遥看到一抹翠意。

他眼眸轻眯,望着远处的柳树林,

观云舒坐在他身前,手里捏着一封简讯,倒是没在乎这些柳树,只是低声道:

「莫惊雪杀了高句丽的先锋大将,又听闻你杀了戎人黑鸦,南下入关,根据线报,应当就在这方圆百里之地。」

赵无眠微微颌首,架马上前,很快得奔出雪幕,踏进柳树林中。

马蹄轻踏,放缓速度,风雪一卷,两侧柳树白里露绿,朝两人轻拂柳枝,

观云舒这才抬眼打量四周几眼。

「这地方贫尼来过。」

「你就是在这里,摘了柳条给我?」

「燕云没有多少柳树,贫尼觉得有趣,才给你折了一条你为何要来这地方?」

「巧合。」赵无眠策马走出柳树林,抬眼望着小山坡上的破败院落,沉默几秒,后道「莫惊雪武艺很高,萨满天,乌达木说不得也在暗中窥探,把那院子收拾收拾,你在此地暂留,等我杀了莫惊雪与萨满天,就回来寻你。

观云舒毕竟不是萧冷月,武功差了不少。

赵无眠在关外关内兜兜转转,此刻确定莫惊雪就在附近,萨满天料想也大差不差,能让观云舒在安全地儿等他,自然没必要让她陪着涉险。

主要也答应了洞文要同观云舒来此一趟扫墓,那此刻也算顺路了。

观云舒微微一愣,轻叹一口气,倒也没有坚持跟着。

「如果贫尼也沟通天地之桥便好了。」

「我可不想让你破这情劫。」赵无眠翻身下马,牵着缰绳,长靴踏进雪中,牵马往院子走。

观云舒坐在马上,打量四周,之前来去匆匆,并未如何打量,此刻细细看去,景色倒也不错,令人心情开阔。

但她很快收回视线,语气不免担忧,「你要不给剑宗传信,叫些援军?」

「剑宗继续守着出世剑便是,可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你若回不来,该怎麽办?」

赵无眠牵马走在前面,闻言回首看向观云舒,露出一抹笑。

「这里有这麽多柳树,风雪再大,我也不会迷路的。」

观云舒无奈一笑,「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迷路—-你还会迷路不成?」

「我其实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分得清上下左右。」

「真的?」

「从不骗你。」

牵马来至院前,观云舒下马。

她抬眼望着破旧门扉,又看了看天色。

正值响午。

她看向赵无眠,「虽然还没有入夜—但你要不要整顿休整一番?」

赵无眠微微摇头,又翻身上马,「早去早回,而且我也懒得打扫收拾———」」

观云舒眉梢轻挑,「所以你要把活儿都扔贫尼身上。」

赵无眠回首一笑,「对。」

「去死吧。」

赵无眠哈哈大笑,轻夹马腹,身形渐渐消失风雪中。

观云舒望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才推门而入,灰尘扑面,让她小手在面前扇了扇风。

侧目一瞧,门后就放着一个小板凳,这种位置,显然是为了出门随手就能提着板凳,

单为顺手。

她打量几眼,将小板凳提起,走了几步,放在门前,坐下。

抬眼望去。

无论赵无眠从哪个方向回来,都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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