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江湖依旧
剑门关,位于蜀地大剑山中断处,两旁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称「剑门」。
此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远胜普地偏头雁门等关,但蜀地如今位于大离西南内陆,若是戎人能打至此关,那大离距亡国也不远了·.-此关主要还是开国前群雄割据时用的,如今反倒是江湖人在此地争斗更多。
剑门关南侧山下,有一城镇,名为剑南,规模不大,却也是蜀地江湖人常去之地。
相传剑门此关乃数百年前一位剑客悟剑开山所致,有其剑道残馀,说不得能感悟一二悟出神功.-其实这都是江湖人瞎传的,但凡有点不对劲的地方,都能传出个什麽谣言。
真实原因是前朝时大剑山有一门派,名为剑阁,名字与剑宗相近,百年前江湖也有「北剑南阁』一说,乃是剑宗有前辈忍受不了在燕云被戎人统治,于是带着一大票弟子迁徙蜀地,按理说,该是分舵,但两脉随着时间流逝,间隙顿生,也便分而治之。
剑阁之于剑宗,可谓幻真阁之于武功山,皆是分化而出,只不过剑阁没幻真阁发展的好,宗门内翻来覆去就只有开宗立派时那一个武魁高手,青黄不接,因此等大离夺回燕云,剑宗自是不可能容忍『一国两剑』,乾脆利落对其出手。
要麽自认剑宗分舵,受剑宗管控,要麽,就拿剑说话——剑宗此事无可厚非,毕竟剑阁传承皆是剑宗所学,就算是幻真阁也有一大批来自武功山的武学..要不是没那麽实力,武功山早就把幻真阁剿了。
当时剑阁早就不认剑宗,自是没服软·.由此剑阁被灭,而这已是洪天一朝的陈年旧事。
剑阁的神兵利器,灵丹妙药,武功秘籍,些许残馀随着当年剑山一战四散在剑门关附近·这才是剑南红火的由来。
蜀地雨点总是悄无声息落下,宛若日光夜色,刀光剑影,成了蜀地江湖中的一部分。
丁景澄牵着马,压了压斗笠,抬眼看了看天色,缓步走进剑南此镇。
四周大多是提刀带剑的江湖人,并未有人认出眼前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前五岳丁景澄,丁景澄也没在乎他们。
他轻车熟路,走进一间酒铺·—这酒铺似有年头,酒幡泛黄,其上依稀可见一个『剑」字。
这镇子便叫剑南,酒铺取名为『剑』,也稀疏平常,并未引人注意。
酒铺掌柜是个老头,发须皆白,平平无奇,此刻夜深,没太多客人,他一个人坐在桌前,望着窗户,雨点拍打窗户,水珠化为水丝在窗纸留下豌曲线。
沙沙沙酒铺内好似只有雨点垂落的细微轻响,直到有不合时宜的马蹄声传来。
呼丁景澄将马匹绑在酒铺前的木桩上,掀开门帘,晚风混杂雨点吹进酒铺他开门见山,语气微冷,道:「别发呆了,当年你欠下的人情,该还了一酒铺掌柜警了眼丁景澄,稍显惊讶,「你终于舍得离开那大漠黄沙了?」
「别扯废话,时间仓促,保不准什麽时候他就会过来。」丁景澄在酒铺掌柜对面坐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麽多年过去,还提得动剑?」
「太久没与人动手,谁知道呢?」酒铺掌柜抿了口酒,望着杯中酒液,
轻声问:「你要杀谁?」
「萧远空与萧远暮。」丁景澄摩着手指,低声道:「萧远空也就是赵无眠,你应当听说过,至于萧远暮·—尚且不知她是否跟在赵无眠身边,但若跟着,那由你出马牵制一二,也足够我与孟婆杀了赵无眠——-若非如此,
我也不想打扰你隐居。」
掌柜的顿了顿,即便退隐江湖已久,也不可能没听说过萧远暮的名字萧远空倒是没什麽印象,只是依稀记得多年前,有个白衣女侠身边带看个少年郎,还来他酒铺里喝过酒,打听过琉璃四玉的事。
那少年郎嘴可是够碎的,武艺算不上高,却因为剑阁扯了不少什麽「独孤九剑』『无剑胜有剑』之类的话。
白衣女侠武功很高,当年猜出他的身份—.他印象深刻。
「一晃都这麽多年过去了?」他低声自语。
「你指什麽?」丁景澄为自己也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咂咂舌,
道:「朝廷开国五十馀年,剑阁被灭也只有四十馀年——百年还不到。」
掌柜的淡淡笑了声,并未回答。
当年剑阁被灭,他身负重伤,浑身无力,于剑山坠崖,将死之际,是眼前这个男人救了他。
救命之恩在此,丁景澄前来让他帮忙杀人,他自然不会有拒绝的道理。
掌柜的淡淡叹了口气,「放剑四十载,如今一百岁的人了,半截身子入土,却还得被你拉进这江河湖海里?」
「进了江湖,哪有那麽容易脱身,你是武魁,才一百岁,还有的打,我也只比你年轻不到十岁罢了。」丁景澄不以为意笑了笑,起身抖了抖身上披风的雨点,用拇指弹了几枚铜板,转身便走,掀开酒帘,正欲踏出,却忽的想起了什麽,转而道:
「对了,赵无眠也算剑宗弟子,拜小阎王为师,习承此间剑·这可是你的武功,若是输了,未免太难看。」
话音落下,丁景澄将门帘向后轻撩,踏入雨幕,松开绑马麻绳,策马而去。
此间剑,乃剑宗流传二百七十年之久的武功,武魁之学,并非此人所创—...但他是上上代此间剑剑主。
从身份上说,他曾经也算赵无眠的祖师,当然,早在当初他带看一票弟子离开燕云,来往蜀地时,他便已算叛出师门-—-当时的事情很复杂,算是理念之争。
剑宗在燕云,便要受戎人管辖,当时的剑宗宗主认为,谁都想驱逐戎人,但戎人那时如日中天,不如隐忍,只等一个机会,再举旗拔剑———-实际上,剑宗当年也是如此做的,南离北上时,剑宗的确在后方给戎人制造了很大麻烦。
但当年,掌柜二十多岁,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受不了这气,也不想隐忍,谁知道那机会什麽时候才来?
于是他便带着门内志同道合的弟子拂袖南下,来至蜀地发展·..-而当年,蜀地归辰国管辖。
丁景澄离去后,掌柜的依旧默然坐在桌前,不知过了多久,有几位结伴的江湖人来此买酒喝,其中有位女子,穿着白衣,看上去挺仙儿掌柜的看了她一眼,眼前好似浮现多年前的画面,他记得很清楚,那也是个雨天···
踏踏踏酒铺外传来马蹄声,继而一位腰间挎剑,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白衣女子掀开门帘,朝他笑道:「掌柜,来壶酒。」
我能喝一点吗?」她身旁有位个儿挺高的少年,问。
「好。」酒儿微微颌首,如萧远暮所言,无论赵无眠对她说什麽,她的回答大都只有这一个字。
赵无眠笑了笑,但尝了一口便觉得不好喝,将其丢至一旁,转而开始给酒儿讲故事—..华山派的令狐冲拜师风清扬,习得一门无剑胜有剑的江湖顶尖剑法,独孤九剑。
酒儿轻抿着酒,淡淡听着,并没什麽言语,十分安静。
掌柜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暗道这小子武功不怎麽样,但这剑道理论倒是说的一套一套,自成体系—-不过武功到了他这个地步,这些理论也就听一乐。
都有自己的武道。
等赵无眠说的口乾舌燥,又不想喝酒时,酒儿便从袖中取出张银票递给他,「想喝什麽自己买去吧,若是遇敌,记得叫唤,别一声不被人打死了。」
「我又不是四处结仇的主角命,只是出门买点东西,怎麽会和人打起来?」
「你每次年关也没少和远暮打架。」
「喜欢她才捉弄她。」
赵无眠离开酒铺,酒儿才看向掌柜,拱手起身行礼,「可是此间剑剑主?」
掌柜的愣了下,上下打量一眼酒儿,稍显惊讶,「怎麽看出来的?」
酒儿不偏不倚道:「当年剑阁之所以能在蜀地立足,背地里,有辰国扶持——如今辰国灭,剑阁亡,但我还记得。」
掌柜眼神一冷,「这事可是隐秘,知道此事的人,应该只有我一人才是你是谁?」
「我姓萧。」酒儿微微摇头,没再多言,开门见山道:「今日拜访,并非请先生出山反离复辰,只是-当年国灭,琉璃四玉看似四散江湖,实则有迹可循,不出意外,青玉佩是被先生护持———·我想拿回来。」
「姓萧—」掌柜神情错几分,陷入一片难言的沉默,待酒儿说完,
才低声道:「青玉佩,早就随着剑阁的消亡而遗失。」
酒儿柳眉轻洮,「被剑宗夺去了?」
掌柜摇头,沉默良久,才道:「是西域当年趁乱偷去。」
酒儿眉梢紧紧起,「剑宗南下灭门,西域趁乱偷得青玉佩—.-而据我所知,先生是被丁景澄救下,这其中,是否有番——.」
掌柜摆摆手,「是与不是,都已经二十多年的事了,丁景澄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假,青玉佩-—-我也已经护佑至最后一刻,如今死过一次,辰国恩情已还,不愿再牵扯旧事。」
酒儿沉默几秒,微微颌首,道了声谢,没再多言,重新坐下喝酒,等着赵无眠回来,琢磨着怎麽从西域圣教的手里取出青玉佩。
想抢,貌似不太可能,还是偷吧-.-她有个朋友,号称西凉盗圣,估摸可以试试。
掌柜说是不愿牵扯旧事,但也没能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再见到辰国皇室的后裔,不由问:「方才那少年————-是你儿子?」
「不,我至今未曾婚配,他是我捡来的—————」酒儿笑了笑。
「叫什麽名字?」
「萧远空。」
言谈间,赵无眠带着几颗橙子走进酒铺。
「你就买了几颗橙子解渴?」酒儿好奇问。
赵无眠在桌前坐下,端起碗,为橘子剥皮,将果肉放进碗里,旋即用内息一震....—碗里便布满橙汁。
他将碗往酒儿那方向推了推,「尝尝。」
酒儿端起碗,抿了口。
「好喝吧?」
「恩。」
付了酒钱,两人离去,门帘后依稀可听交谈声。
「你一天天哪来这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儿?
「瞧见那盆花没有?长得很艳丽,花会在温柔细致的呵护下茁壮成长..
「什麽意思?」
「就是酒儿姐姐照顾的好———
「那花儿不是我养的啊。」
「我是你养大的啊。」
「你是花吗?」
「.—你这麽笨,是怎麽把我拉扯大的?」
「你从小就很乖———嘿,说我笨?欠揍了是不是?」
「掌柜的,掌柜的?」
耳边的呼唤声让他回过神来,他望着面前酒客,微微摇头,扫去杂念。
没料想一晃这些年过去,自己居然会与当年那少年为敌。
丁景澄所言不虚,进了江湖,哪有那麽容易脱身.江湖依旧啊,
他沉默片刻,转头离开酒铺。
+
两天后,深夜时分,晚风拂起。
城外南方一处高坡上,停着两匹马。
赵无眠戴着斗笠,围着披风,注目远眺,打量着城内,希望能发觉几分不对劲儿。
剑南城华灯初上,黄灯在雨幕中映出一圈又一圈迷蒙昏黄的光圈,镇子里人影错落,单凭肉眼,根本看不出什麽东西。
萧远暮站在赵无眠身侧,拉看他的披风挡雨,打量剑南几眼便收回视线,「这里是叙州去往青城的必经之路,若想截杀,此地乃不二之选但毕竟都是猜的,是祸躲不过,有什麽招咱们都接着,走吧。」
观云舒撑看油纸伞站在一旁,也是这个意思,两天时间,靠看《柳无尽》,奈落红丝与疗伤丹药,她的实力也恢复不少,即便丁景澄真要截杀,
也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
赵无眠琢磨片刻,翻身上马,拉起萧远暮坐在身前,继而垂首道:「丁景澄,孟婆,估摸还有不少宗师高手一同围杀今晚说不定就折在这儿。」
「你岂是未战先怯之徒?」萧远暮柳眉轻。
观云舒斜视了赵无眠几秒,而后淡淡收回视线,「他想以此为藉口亲你—..」
「本座知道他的小心思,无需你提醒。」萧远暮警了观云舒一眼,早就有点受不了这尼姑—.她和赵无眠聊天,这尼姑插什麽嘴?
她平时就喜欢说这些话逗赵无眠玩赵无眠是真搞不懂为什麽她们俩儿每次都能知道他在想什麽,小心思被戳破,估摸是没可能品尝萧远暮的一点粉唇,他便凝神戒备,轻夹马腹,准备入城,道:「我还没心大到这种时刻想着男女事——-走吧,一直在城外待着胡思乱想,也只是自己吓自己。」
哪成想刚马儿刚跑几步,萧远暮便双手扶着马鞍,向后坐了下,紧紧贴住赵无眠。
又是坐弟起驾,但不同于那晚的转瞬即逝,这次赵无眠感受的清清楚楚温润细腻—·
赵无眠心头开始火热。
萧远暮忽的偏头对观云舒道:「他都对我现在这副幼女的模样有邪念可见他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观云舒愣了下,侧眼打量了赵无眠一眼,继而淡淡收回视线,「禽兽·...」
萧远暮仰首警向赵无眠,得意一笑,准备起身,但腰间却出现一双手将其按住,却听赵无眠道:「都什麽时候了还捉弄我—-别乱动,城内兴许埋伏。」
萧远暮笑容减缓,面无表情,不过她也不是什麽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不仅没有躲开,反而还主动前后蹭了下。
赵无眠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轻抬萧远暮几分,继而萧远暮便一手抓来,
报复似的用力扭了下。
但她其实也怕给赵无眠扭断,不甚用力,反而更像帮他打胶—」·
「赵无眠?」
身侧传来观云舒的声线,一点感情都没有。
「恩?」
「把萧远暮放下。」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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