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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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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噩梦

在阿部六郎焦心等待时,玉子前辈和伏见前辈正在呼呼大睡。

他们的意识随着呢喃声一点一点沉入黑暗,平静而不自知地往自己内心深处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伏见鹿看到一扇门,他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凭藉本能,上前推开了那扇门。

哎呀·.·

哎呀—哎呀—.

伏见鹿赤脚踩在木地板上,阁楼地板的潮气从脚趾缝渗透上来。他回过头,来时的那扇门不见了,逼仄狭小的阁楼一览无馀。

在靠窗的木墙上,有一面落地镜。

伏见鹿站在那面镜子前,发现自己还没镜子高,大概只有一米二左右,脸圆润了不少,死鱼眼更重了,身上穿着常见的童装牛仔裤和蓝色短袖,看上去像是七八岁的小男孩。

阿,想起来了,他曾经住在这里来看。

伏见鹿原以为自己不在乎了,可心里还是莫名升起一股缅怀的情绪。

他揉了揉眼睛,没意识到自己在梦里,更没有深思自己怎麽会回到过去,只是不断环顾着四周熟悉的事物-贴在墙上的奖状丶塞满书本的架子丶不合身高的红木大书桌,还有贴看泡泡糖贴纸的台灯。

伏见鹿觉得有些饿了,他娴熟地拉开地板门,顺着伸缩楼梯下楼,落地后再次左右四顾。

他身处于独栋别墅的顶层走廊,往前走就是中空的旋转楼梯,往后走尽头是电梯门,

中间是落地窗大平层,地上铺着考究的毛毯,往外眺望能看到江景。

伏见鹿探头望了一眼,大平层里头装潢精致简洁,每一块无缝瓷砖都透露着金钱的气息。

他没瞧见小冰箱,估计是被保姆取走了。

伏见鹿只好沿着旋转楼梯下楼,他记得不能坐电梯,以免耽误父母通勤。哪怕只是耽搁了一秒钟,他们都会大发雷霆。

他走啊走,在印象中,这条旋转楼梯没有尽头。

可实际走下去,用时也不到五分钟。伏见鹿扶着楼梯扶手,站在一楼的大堂,他能听到会客室传来谈话声,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厨房在会客至后面。

伏见鹿本打算原路返回,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低声怂道:「想吃就去吃吧—不要害怕没什麽可怕的—

他曙半响,迈出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穿过客厅,试图不惊动会客室内的人。

这栋别墅设计之初,对于空间的利用非常铺张浪费,各个房间基本不做隔断,而是用各种家具来区分功能区域。所以,伏见鹿走的这条「走廊」,左右并没有墙壁。

他左边是一面屏风,右边则是古董展示架。

尽管伏见鹿已经放轻了脚步,依旧惊动了会客厅内的人。有人低声询问,展示架后面的小孩是谁;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女人回头,只是警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低声说是保姆的孩子。

伏见鹿感觉脸皮发烫,慌忙加快了脚步。

他走进厨房,保姆正在忙活,准备给女主人和客人上茶和甜点。

伏见鹿站在门口,一直没声,他看着甜点被端走,随后打开了冰箱,搜罗了一番,

没找到速食品,只能自己动手煮了一碗挂面。

他在厨房吃完,把碗放在厨台上,不敢原路返回,便绕路到书房,找了本书打发时间大概十来分钟后,会客厅安静下来,女主人送客人离开,随后返回家中,大喊着伏见鹿曾经的名字。

「周浩!周浩你人呢?!」

伏见鹿突然感觉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他感觉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被人叫周浩了。

女主人喊了几句,没得到回应,只好动身寻找,在书房找到了伏见鹿,质问道:「说了多少遍,接待客人时,不准出来乱晃!你让我怎麽跟客人解释?你户口都还没落上呢!」

伏见鹿还是没声。

他小时候不理解DY是什麽意思,也不明白母亲为什麽想让他搬走,父亲却始终要把他留下—-家里人碰面时,总是有无休止的争吵,他不想吵架,所以不说话,等母亲发泄完,自然会安静下来。

但他没想到,母亲今日情绪格外激动,她不停地训斥丶不停地质问,逼迫伏见鹿说话;伏见鹿只好开口解释,她又反问伏见鹿什麽要顶嘴。

伏见鹿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母亲似乎很恨他,但又很同情他。在愤怒时,母亲会用极尽刻薄的语言侮辱他,说他是野种,是寄生虫,巴不得他赶紧出门被车撞死;可平静下来后,母亲又会诚恳地道歉,

说那些都是气话,给他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他收了那些钱,母亲又会不高兴。

眼下,伏见鹿不知道被骂了多久,大概十几分钟,又或者是几个小时,他记不清了,

脑袋里在想别的事情一一他只能去想别的事情,不让那些话进入自己心里。

接着,父亲回来了,他听到骂声,让伏见鹿回房间,跟母亲吵了起来。

伏见鹿走时,吵架声从身后追了上来,母亲不断重复说自己有多难堪,父亲不断逼追母亲辞掉工作,就连保姆都绕道走,偌大的豪宅好似熔炉。

不过至少他吃饱喝足了。

伏见鹿顺着伸缩楼梯爬上阁楼,回到自己房间,躺在了床上。

按道理说,他不应该难过。父母说得没错,他这个年纪,不愁吃不愁穿,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住在高档区的豪宅内,读的是国际学校,普通人羡慕都来不及,他有什麽资格难过呢?

可他就是不高兴,总觉得这些东西都与他无关,

伏见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很久。

别人在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时,才会真正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麽,甚至绝大部分人在工作三五年后依旧迷茫;但他不一样,他启蒙得很早,在十四岁时,他就明白自己不需要为钱而奔波,不需要为了生存而操劳。因为他身上流着父亲的血,所以这个社会始终有他的一席之地。

那自己是为了什麽而活呢?

就这麽一个问题,伏见鹿想了十年。

伏见鹿从七岁开始思考,一直到十七岁,他经历了户口落户丶父母离婚丶备战高考·他的前半段人生说起来有些乏善可陈,那些伤疤写成小段子放在抖音或许会很火,

但他只觉得枯燥无味。

这十年就是他的噩梦。

伏见鹿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他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一点的长大,重复着一天又一天的日常,四周的景物不断变换,他搬了几次家,只有床头的镜子始终没变。

直至十七岁的某一天早晨,伏见鹿睁开双眼,他有种预感,今天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好像会发生什麽大事,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轨迹,而且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早早起床,洗漱过后,照例站在镜子面前,心中莫名有一种西西弗斯终于将石头推到山顶的解脱感。

可预感并没有应验,伏见鹿枯站了几分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逐渐缩小,四周景物快速倒放,身上的衣服不断变换,最后定格在了童装牛仔裤和蓝色短袖。

他又回到了七岁那年,肚子咕噜作响,脚底的木板冒着潮湿的气息。

这就是一个噩梦。

不断循环的噩梦。

伏见鹿眨了眨眼,这一次他没有犹豫,径直走下楼,会客厅依旧有议论声,客人和上一次一样,询问女主人那个小孩是谁。伏见鹿充耳未闻,他走进厨房,让保姆给自己做吃的。

「可叶小姐要茶点接待客人—」

保姆有些犹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她现在实在抽不开身。

「先做我的。」伏见鹿说。

保姆思索片刻,觉得发工资的人是女主人,还是要以女主人优先,决定让小伏见鹿先等等。

不料伏见鹿一把抄起餐刀,悬在刚出炉的糕点上,威胁道:「你要不给我做,我就只能吃她的了。」

「好丶好吧——」

保姆只好给伏见鹿做了一碗拌面,耽误了一会功夫,被女主人瞪了一眼。回厨房后,

伏见鹿已经吃饱喝足,一抹嘴就准备出门去玩。

不知为何,这一次母亲提前会客结束,把伏见鹿拦在了走廊中央,再次质问他为什麽要乱跑。

「哪咤能割肉还父丶剔骨还母,我都已经死了,真不欠你什麽。」伏见鹿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母亲不明白这话是什麽意思,但她能听得出语气不敬,心中怒火越烧越旺,

「你存心想气死我是吧?你丶你——」

不等她说完,伏见鹿的耐心就已经耗尽。

他闭上眼睛,遮蔽在脑海里的雾气逐渐散去,意识不断上浮上浮再上浮,最终他感受到了自己真实的身体。

熟悉的触感传来,伏见鹿睁开了双眼。

他抬起头,面沉如水,看向宫崎栀子。后者脸上难掩惊,看伏见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大熊猫珍宝。

「你怎麽醒的?」宫崎栀子问。

伏见鹿没回答,他转头看向源玉子,后者躺在椅子上,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似乎在做什麽噩梦。

「你在做什麽?」伏见鹿质问道。

他缓缓站起身,活动着胳膊,确定自己身体没有什麽异常。

宫崎栀子后退了一步,双手虚按了一下,柔声安抚道:「伏见君,你先别激动,不要误会了,这只是治疗的一部分」

「我没病。」伏见鹿警惕地观察着宫崎栀子。

「可能没有,但你自己心里清楚比如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想害你?普通人会这麽想吗?你觉得这种心理状态健康吗?」宫崎栀子接连问道:「请你稍微冷静下来,理智地思考一下,我有什麽动机对你不利呢?」

伏见鹿没有说话,他绷着脸,没有任何表情。

宫崎栀子继续劝说道:「人与人之间应该有非理性的感情,应该有最基础的「同类信任」,这就好比病人不会因为药太苦而怀疑医生下毒你能明白吗?」

伏见鹿当然清楚,他自己心理有一点点小问题,否则他也不会抵触去看精神科医生,

更不会向新田主任撒谎。

他见宫崎栀子目光诚挚,再加上自己没受什麽伤,这才慢慢放松下来,舒缓紧绷的神经。

「抱歉,我做了个噩梦——」伏见鹿扶额坐下。

宫崎栀子暗自松了口气,脸上依旧是关切的神情,她顺势在伏见鹿身旁坐下,将手搭在了他的腿上,轻声安抚道:「我知道,没人愿意面对痛苦的回忆—」

「放心吧,没有下一次了。」伏见鹿说。

宫崎栀子笑道:「看到你这麽坚强,我非常欣慰—」

「你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被人偷窥,」伏见鹿打断道:「念在你是第一次,我没有说清楚,所以这次我不计较,但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宫崎栀子为难的说道:「这是治疗的一部分,伏见君应该了解过心理学相关知识,想要修正病人的心理状态,必须让病人直面病因—.」

「我知道,所以这次我没有计较。」

伏见鹿斜睨了她一眼,重复道:「没有下一次。」

宫崎栀子以职业医师的素养,从病人身上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她缓缓地收回手,露出意的笑容,没再劝说,也没有再解释,而是诚恳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要不喝点饮料?甜品能让人心情变好。」

「不了。」

伏见鹿乾脆利落拒绝,他转过头,见源玉子还没醒,甚至侧过身蜷缩起来,看样子同样困在噩梦中无法自拔。

「她怎麽了?」伏见鹿忍不住问道。

宫崎栀子站起身,坐到源玉子旁边,开口解释道:「玉子小姐同样有一点点心理上的问题。她跟你一样,在面对自己的「病因」。只不过,玉子小姐没有你那麽—.听———」

她想了一下措辞,继续说道:「没有你那麽特别,所以还在继续接受治疗。」

「她的病因是什麽?」伏见鹿身子前倾,打量着源玉子的侧脸。

「是一个叫「天罚」的杀人犯」

宫崎栀子顿了顿,捕捉到伏见鹿的微表情,顺势问道:「伏见君知道这件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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