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鬼气如决堤般呼啸而出,像是在五顏六色的诸多画卷上,疯狂涂抹单一的墨汁。
  用不了多久,梦里的一切意识都將被同化。
  这还只是在梦里,於现实世界中,更为广泛的恐怖画面也正在发生。
  因果匯聚成江水,江水又成为大帝怒火的载体,將其引导向各自正確的方向,也就是那只手背后家族的所有分支。
  一切虽事发突然,却又透著一股冰冷的並然有序。
  李追远:「梦,是要塌了么?」
  身影:「比塌更严重,它会被彻底浸染。你小子,这次的功德应该不少,它会很开心。」
  李追远:「因为我做了正確的事。」
  身影:「因为你做了超出本职外,更多的事。」
  李追远:「借刀杀人的同时,我自己也是刀?」
  「没错。这世上有些特殊的存在,它也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如果有机会的话,你猜猜它想不想趁此机会,给那位大帝身上来一刀,帮他放放血?
  你帮它在其中穿针引线,它自然会回报与你,但你千万不要和它真的去讲什么情面,当你成长起来时,你也会变成它想要解决的对象。
  而且,因为我的缘故,它甚至不会愿意给你成长起来的机会。」
  「也挺好的,旧卷子做起来没意思。」
  「你心里有数就好,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我相信真正的你,早就已经在开始去触摸它的性子了,要不然也做不到这一步,布出这样一个局。
  好了,我虽然离不开这个梦境,但我还能帮你支撑一下。
  你现在去其它梦境里,把你的人都接出来离开吧。
  记住,这会儿梦境已经发生性质变化了,注意小心,可別死在梦里。」
  「死了会怎样?」
  「现实里不会死,但容易变成痴呆。」
  「这好像比死更难以接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已经產生了预料之外的偏差,把大帝彻底惹怒之后,梦境的变化给李追远等人带来同等待遇的危险。
  不过,带来偏差的人是这道「身影」,同时,他也有能力来抵消掉这种危险影响。
  李追远催动周围阵法,十二地支幻化的生肖形象不断交替转换。
  河滩边,撑著黑伞的男孩再度出现。
  男孩伸手抓住了还是梦中小女孩形象的阴萌。
  「跟我离开这里。」
  阴萌点点头,任由男孩抓住自己的手,没有丝毫抗拒。
  这不禁让李追远联想到,自己「以后」吃透的东西才能在现在的梦里展现出来,所以,眼前这个女孩对自己的话如此顺从,是因为她在现实里,已经把听自己的话,当作了一种本能?
  男孩和女孩,一同在原地消失。
  下一刻,阴萌出现在了游乐场里,她呆呆地看著周围忽然变化的环境。
  李追远则继续前往下一个梦。
  下一个梦中,是一个被水淹了一半的医院,李追远站在一条船上,靠近了医院三楼。
  在那个窗户口里,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惊慌失措的青年。
  鄯都大帝发怒后,那只乌龟就退走了。
  要是李追远早点来,就能看见水里以及整个医院外墙的王八。
  惊魂未定的谭文彬,在看见男孩的身影后,长长舒了口气,甚至还展露出了笑容。
  李追远指了指自己身前,说道:「下来。」
  「好嘞!」
  谭文彬二话不说,直接从窗台翻出来,来到男孩的船上。
  李追远看著他,觉得他比之前那个女孩,吃得更透这確实挺好的,自己是来接他们离开,要是他们扭扭捏捏怀疑来怀疑去,死赖在这个梦里不愿意离开,那自己还真得头疼。
  伸手抓住谭文彬的手腕,李追远带著他走下船。
  二人「噗通」一声,坠入水中。
  隨后,谭文彬也出现在了游乐场里。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后,他有些疑惑地拍了拍后脑勺:「我都是个高中生了,
  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梦?」
  李追远接他回来后,就去找其他人了。
  身影看著谭文彬,问道:「那你想做什么样的梦?」
  谭文彬理所当然道:「当然得带点少儿不宜。」
  身影上下打量了一下谭文彬,说道:「你也是个人才。」
  这句话倒不是嘲讽,身影能看出来,谭文彬刚经歷过噩梦的折磨,现在只是新换了一个环境,破坏了一下代入感,他的情绪马上就起来了。
  这种人,就属於给点顏色就要开染坊的类型。
  看似不著调,其实心志坚定。
  谭文彬看著身影,疑惑道:「你怎么这么模糊,看不清楚?」
  身影:「这世上不模糊的人,你就能看清楚了?」
  谭文彬:「哪能啊,你误会了,我是怕你看我看得不清楚。」
  「呵呵。」身影被逗得笑了两声,「你小子,到底吃透的是什么东西。」
  「啊?」
  谭文彬对这句话有些摸不著头脑,他看向旁边站著的小女孩形象的阴萌,发出一声惊疑后,问道:
  「这个妹妹我好像曾经见过?」
  接阴萌与谭文彬时很顺利,但在进入这个火烧的梦中时,李追远遇到了难题。
  这已经和吃得透吃不透没关係了,纯粹是因为对方的情绪正处於濒临崩溃的状態。
  李追远走入庙门,里头是一地户体,大火熊熊燃烧。
  一个年轻人正趴在地上,不断用拳头捶打著地砖,地砖碎裂了一大片,他的双手也已鲜血淋漓。
  「餵。」
  李追远连续喊了好几声。
  男孩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只能这样称呼。
  但林书友却毫无反应,依旧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与痛苦之中。
  其实,林书友这种的,才是陷入梦鬼梦境中的真实反映,阴萌和谭文彬,则因背后牵扯著因果乾系,將那两尊拉扯了进来,让梦鬼失去了对他们梦境的掌握,反而让他们更安全了些,至少没承受这般严重的酷刑。
  李追远想要伸手去拉一下林书友,林书友推开他的手,继续蜷缩在角落。
  就在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我能帮您带他离开。」
  李追远寻著声音看去,自主屋大火之中,显露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梦鬼。
  它很惊慌,它很失措,它原以为自己能有浑水摸鱼逃出生天的机会,但事实是,当大帝愤怒的意志投射到它的梦里后,它就彻底无路可逃。
  现在,梦鬼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既然这场可怕的祸事是被他引来的,那他就应该有庇护自己的能力。
  李追远面无表情地看著它。
  梦鬼继续道:「我不仅能帮你把他以及另一个人都安全送走,我还愿意成为您最忠诚的奴僕,余生尊奉您的意志!」
  说著,梦鬼跪伏了下来,朝著李追远行礼。
  为了活下去,它早就什么都不顾了。
  《邪书》要是在这里,怕是会用它仅剩不多的熏黄页纸,写下密密麻麻的嘲讽奚落之语言,主题就是一个:
  「呸,你想得美!」
  人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很难隨年岁而改变的,而且往往越是年纪小时,就越是极端。
  上大学后的李追远,能那般冰冷理性地对待《邪书》,那么尚未回老家,內心毫无感情的李追远,在这方面,只会更决绝。
  最重要的是,看著它,李追远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碰碰车撞击那个红色汉服女孩的画面。
  他知道,这是它为自己设计下的「酷刑」。
  虽然自己没被这酷刑击败,虽然红衣女孩对自己露出笑容,並未责怪自己。
  但你既然敢对我设计出这样的场面,
  那你,
  就该死。
  李追远甚至不愿意利用它,也不愿意和它谈判,不想让它在此时收穫任何希望。
  男孩自己都有些疑惑,为什么此刻的自己,竟然会如此「感情用事」。
  只能说,那个女孩在自己心里的位置確实特殊,「以后」的自己,保护她已形成了一种本能。
  李追远:「我相信那位肯定有无数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我很期待。」
  梦鬼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著男孩,他没预料到,男孩能把话说得这般不留余地。
  彻底绝望后,梦鬼面露挣狞,它摇晃著手中的蜡烛。
  原本林书友和润生是它手里珍贵的筹码,现在,它已决定不再珍惜这些,两个筹码,全部捏碎!
  林书友整个人彻底安静下来。
  梦鬼开口道:「杀了他!」
  此时的梦鬼,只想拉儘可能多的人为自己陪葬。
  林书友站起身,向李追远衝来。
  靠著阵法,李追远眼下也拥有这个梦境的部分掌握权,他的身影不停消失,
  躲避著来自林书友的攻击。
  梦鬼企图去压缩男孩的活动范围,但它却然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做到。
  而李追远现在也是有些难办,林书友先前的失控状態让他没办法將其带离这里,现在林书友被梦鬼操控沦为其愧儡了,自己带走他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甚至,李追远开始考虑,眼下的林书友,是否还有被自己带走的价值?
  反正对方的意识已被彻底火,相当於死了,带回去也就是个植物人。
  没有「以后」的共同经歷和记忆作为支撑,这时候的男孩根本就不认识林书友,所以他的思考模式还是极为理性。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尝试接下一个人。
  进来前,李追远为林书友他们进行催眠,预留了一张纸,这时候其实只需要简单戳破那张纸,林书友就能恢復正常。
  但问题是,李追远不记得这件事。
  现实就是如此,计划得再周密,也总会有各种意外的频发,將先前的部署和节奏打乱。
  见林书友迟迟抓不到男孩,梦鬼怒不可遏地喊道:「给我用全力!」
  之前在梦境中,剧情给他的设定就是一个无法起战且受阴神憎恶的废物。
  因此,在梦里目睹秦叔灭自家庙门的林书友,只能无能狂怒发泄著心底的不甘和委屈。
  这会儿,他其实已经脱离原本的梦境束缚了,甚至可以说是失去了自我,沦为仅剩下本能反应的野兽。
  「主人」的命令是:用全力。
  对一个战童而言,用全力的意思就是,起战。
  林书友左掌摊开,右手握拳摇晃,单腿猛地向下一!
  下一刻,
  林书友的眼晴一会儿竖瞳一会儿正常,不停地变化,处於起战成功和失败的高频交替状態。
  原因很简单,白鹤童子感应到了这里恐怖的气息,不敢下来!
  按照常理,这会儿本该毫无反应,管你战童水平如何之高与自己再亲厚,
  都不会让自己降临於这种可怕危险的境地。
  但问题是,童子又记得李追远曾对他发出的誓言警告,再敢有一次受召而不降临,那少年就会著手去抹杀他的神位,所以他又不敢不下来。
  极度犹豫与纠结之中,就造成了这种薛丁格的起乱。
  不过,童子也清楚,这种模稜两可的態度不能持续太久。
  最终,下定了决断。
  这里很危险,自己降临可能会导致不祥后果。
  但如果自己不下来,那自己以后必然会不祥!
  这已经不是更怕谁的问题,而是一概率问题。
  竖瞳正式开启,白鹤童子降临!
  梦鬼伸手指向李追远:「给我杀了他!」
  白鹤童子看向李追远。
  然后,
  直扑梦鬼!
  梦鬼嚇了一跳,身形闪避。
  白鹤童子紧隨其后,的身法,不是林书友能比的,很快就追了上去,一拳抢起,將梦鬼砸了下来。
  梦鬼发出哀嚎。
  第一次,它在自己设计的梦里,被人打。
  就在这时,头顶的天空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纹,隱约间,似是能听到一声鸟叫。
  这是来自天敌的声音!
  梦鬼再次发怒:该死,他们真该死啊,就没想让我活著离开!
  虽然双方的合作中本就带著各种提防,但梦鬼想的是保全自身,但对方竟然將伯奇形神提前预备好,就明摆著要把自己利用完后进行销毁!
  敌人固然可恶,但来自队友的背叛,更让人可恨!
  梦鬼摇晃著手中的灯盏,它的身形直接从这里消失,彻底离开了这个梦境,
  它要去找那帮人算最后的帐。
  哪怕最终结局已註定,但它也要赶在谢幕前去出一口恶气!
  白鹤童子失去了目標,看向李追远,然后又环视四周。
  现在,似乎有些察觉到,这里环境的不对劲了,似乎不是现实。
  李追远倒是无所谓,男孩只知道眼前这个开竖瞳的,比先前那个更听话也更乖。
  他走向童子后,伸手抓住童子的手。
  「不要抵抗我,跟我走。」
  童子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黑色裂缝,以及那股可怕的威压,点了点头。
  觉得,眼前这个男孩,场面真的是一次比一次玩得大。
  但巨大的风险,往往也伴隨著巨大的收益,男孩的威胁让害怕,可其中的收益,又能让他充满主观能动性。
  李追远牵著白鹤童子的手,来到了游乐场。
  把往这儿一丟,李追远就抓紧时间去最后一个梦境。
  白鹤童子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变年轻了啊。
  尤其是那个女孩,竟变小了这么多。
  最后,白鹤童子把目光落在那道模糊身影身上。
  竖瞳闪现出深邃光泽,正在尝试看穿身影的模糊。
  他不知道的是,南通老家桃树林下,不敢睁眼去瞧的那位,当年也只是眼前这道身影的一个追隨者。
  「喊。」
  身影发出一道不屑的声音。
  童子的双眸顷刻流出鲜血。
  身影开口道:「自己抹去这段记忆,然后离去吧,这里的记忆,即使是你,
  也无法承受,別想著带走。」
  童子先向身影行礼,然后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抹去记忆的同时,结束了扶战状態。
  变回原本模样的林书友,依旧处於被梦鬼操控的愧儡状態,故而哪怕此时双眼血流不止,却依旧向盘膝坐在那里的李追远扑去。
  谭文彬和阴萌马上上前去阻拦。
  身影则伸手,拍了一下林书友的后脑勺:
  「醒来。」
  那一层纸,被戳破了。
  林书友如梦初醒。
  身影拍了拍手,奇怪道:「他怎么不顺手弄醒这傢伙?」
  紧接著,身影点点头:
  「哦,也是,这小子不记得了。」
  隨即,身影又拍了拍自己后脑勺:
  「哎呀,我也忘记告诉他了。」
  这是最后一个梦了,带走这个人,自己就可以带著所有手下离开梦境,回归现实。
  「以后」的事虽然已经发生,但站在此刻李追远的视角,更像是未来要发生的事。
  所以,他现在真有种提前去看一看自己未来手下们的感觉。
  这个梦里,是一座塌的平房,四周的院墙也全被毁坏,只留下中央区域的那张桌子以及桌上被分剔得很齐整的肉人呢?
  李追远行走在这片废墟中,来到那张门板桌前。
  难道说,自己的最后一个手下,已经在梦里被剁成肉块了?
  要是这样的话,醒来后,那还有健全的意识么?
  李追远伸出双手,捧起桌上那颗削得像苹果的人头。
  几乎是本能的,他通过这张残破的脸,於脑海中復原出人头生前的面貌。
  这么老?
  应该有五十岁了吧。
  原本还以为,自己真实年龄不大,那自己的手下应该也比较年轻化才对,看来,还是有例外的。
  自己能接纳他进团队,说明这个老人家有什么过人之处么?
  忽然间,下方的土地凹陷下去。
  浑身是土且双目猩红的润生,手持一把铲子跳了上来,对著上方的李追远就直接砸去。
  梦鬼先前捏碎了两枚筹码,它对林书友下达的命令,同样对润生生效。
  第一个命令就是:杀了他!
  李追远快速操控阵法,身形自原地消失,出现在了二十米开外。
  「是你么?」
  好消息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很年轻;坏消息是,他也变成傀儡了。
  但没等李追远做更多思考,就见润生身上浮现出很多道血口子,一股股带著血的气浪从其身上喷吐而出。
  梦鬼第二个命令:给我用全力!
  气门全开,是润生哪怕是夜里睡觉做梦时,都会反覆模擬的招式,就等著什么时候有机会可以在小远面前使一下。
  只是,以前缺乏一个真正合適的机会。
  但润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用这一招,居然真的是在梦里,而且还是对著小远本人使。
  气门全开,润生的力量和速度得到了一个恐怖的增幅。
  几乎是瞬间,他就重新出现在了李追远面前,铲子对著男孩的头,拍了下去1
  李追远没有掉以轻心,可他到底是「失去了」真正的战斗经歷,这一点,最要命。
  因为现在,他就算依旧在操控阵法控制这梦境,也没有润生的铲子来得快!
  喉,完了啊。
  这是李追远心底的声音,同时自知一切反应都来不及的他,乾脆闭上了眼睛。
  等待,等待,等待.
  似乎没有被拍碎的疼痛感,还是说,碎得太快,死得太突然,反而就没感觉了?
  李追远缓缓睁开眼,他发现自己依旧留在这个梦里,还是先前的那个环境。
  那个铲子,並未落下。
  而那个先前忽然爆发出可怕力量,几乎就要將自己脑袋拍碎的大个子,此时竟背对著自己,蹲了下来。
  大个子背在身后腰间的双手,还往上提了提,示意自己上他的后背,他要將自己背起。
  李追远双目愜地看著眼前这块有种莫名熟悉感的宽阔后背。
  男孩不敢置信,
  这世上竟然有人,即使变成了傀儡,即使接到了主人的命令——·
  也绝不会伤害自己。
  过年依旧在码字,但过年毕竟事多,还是影响到了自己的作息,导致今天码字状態不好。
  抱歉,今天只能写这么多了,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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