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故土，对南心月而，的确是有些不小的打击。

但她清楚，这是自己必须要克服的心结。

尤其是之前在九幽地心塔内，她因幻境而失去神智，伤到了江辰。

这件事让她意识到，她的心性，尚需磨练。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她真的有些想念爷爷奶奶了。

离开大槐树后，她缓步朝着废墟深处走去。

即便村庄已经面目全非，但这是她的故乡，每一寸土地，她都再熟悉不过。

她缓步走在前面，江辰沉默着跟在身后。

即便是向来活泼的姜紫妍，此时也无比安静，不忍打扰南心月。

不多时，南心月站定在一片废墟前。

从残垣断壁的痕迹能看出，这曾经是一处农家小院。

南心月久久矗立在废墟前。

虽没有任何语，但江辰能感觉到她那极致的思念之情。

而这，也是他曾经历过的，所以没人比他能更体会到此时南心月的心情。

这里，是南心月长大的地方，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的思绪，回到了十数年前那个夜晚。

那一晚，夜空中有无数流光坠落。

她看到了无数被村民称之为“仙长”的存在。

对儿时的她而，那些可以御空而行，举手投足间排山倒海的人，是那般的强大，好像天上的仙人一般，无所不能。

她记得真切，那些人举手抬足间，只是泄露出的战斗余波，就毁灭了村庄。

大地崩裂，火海焚天……

她看到隔壁的李婶一家三口，被天上坠落的流光轰成了血雾，也看到了无数村民哀嚎着被火海吞噬。

是爷爷用身体扛下了房顶掉下的横梁，为她跟奶奶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

奶奶背着她，拖着重伤的身体，带她逃出了村庄。

再然后，她遇到了楚天雄，奶奶将她交给了楚天雄，而奶奶自己却毅然又原路返回。

年幼的她，一直在期待着奶奶跟爷爷能来找她。

只可惜，她再也没能等到。

……

南心月在废墟间矗立了许久许久。

江辰跟姜紫妍不忍打扰。

不多时，南心月俯下身去，她徒手挖起一捧又一捧漆黑焦土。

她素白的秀鞋沾染了泥泞，裙摆也变的脏兮兮，白皙的手掌上更是沾满了泥土。

但她对此却毫不在意，只是用故乡一捧捧的焦土，堆砌出了两座简陋坟墓。

她以指为剑，斩下两块木牌，以指尖鲜血为墨，写下碑文。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她连爷爷奶奶的遗体都找不到，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为他们立下坟墓。

她双膝跪在坟墓前，重重叩首。

片刻后，她缓缓站起身来，扭头看向身后的江辰。

“师尊，我想陪陪爷爷奶奶，就一晚上。”

即便时间有些仓促，可江辰又怎忍心拒绝南心月的请求，便是点点头。

南心月闻，坐在墓碑前，蜷缩着身子，双手紧紧抱着自己，下巴抵在膝盖上，久久失神。

任谁人都想不到，身怀玄冰圣体，曾在北域大比上艳压一众天骄，被称为北域同辈第一人的南心月，此时竟会是这幅孤独无助的模样。

阵阵微风拂过，似是也在为这片伤心之地而悲鸣。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南心月宛若雕塑一般，始终蜷缩着身子坐在坟墓前。

江辰不语，只是在一旁寻处空地，席地而坐。

至于姜紫妍，实在觉得无聊的紧，跟江辰打声招呼后，就自个在附近转悠了起来。

“师尊。”

南心月突然开口。

江辰闻，合起书籍，抬头看去。

“嗯，怎么了？”

“在修士眼中，人命真的如草芥吗？为什么，修士的世界总是充满了争斗与杀戮，又为什么总是要牵连到无辜的凡人。”

江辰沉默，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的事情，他见过太多太多。

一开始，他还后悔替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鸣不平，觉得世界不公。

对强大的修士而，普通人的命，无疑是比蝼蚁还要卑贱。

可见的多了之后，也就渐渐麻木了。

弱肉强食，天道不仁，本就是恒古不变的规则。

这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除非……有那么一个实力碾压所有人，乃至超脱这片天地大道之外的特殊存在，以一人之力，重新建立这个世界的秩序。

他正分神的功夫，就见南心月突然扭头看来，美眸中带着些许淡淡期盼。

“师尊，若是你以后足够强大，强大到整个天灵大陆都再无敌手。到那时，你是不是能重新定义规则？让凡人不再受修士的屠戮，让弱小的人，能有一片真正的栖息之地？”

这个问题，江辰同样无以对。

他够强吗？

或许是……

但仅凭他现在的实力，想要改变整个天灵大陆的规则，还是有些不太现实。

即便有朝一日，他真的拥有了南心月所说的那种超然实力，或许也做不到。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注定要离开。

沉吟片刻后，他缓缓摇头。

见状，南心月美眸逐渐暗淡。

也对，她倒是忘了，总有那么一天，师尊是要离开这里的。

一想到这个病态的世界，残酷不平等的规则，她就有些怅然。

她是修士，却厌恶修士的世界，更无力改变什么。

然，就在此时，江辰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我或许做不到，但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南心月有些茫然。

“我？真的能吗？”

“嗯，修士的世界，强者为尊。想要停止不平等的杀戮，那就以杀止杀，等你踏上巅峰时，你就能重新定义这个世界的规则！”

“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修士也不见得就比凡人高贵。只是这个病态的规则，自古不变，已经深入人心。”

“倘若你真的想改变这个世界，这条路，注定坎坷。”

南心月愣神，回过头去，呆呆看着面前的墓碑。

许久，她的神情变的逐渐坚定。

“无论多难，这条路……我也要坚持走下去。”

这一刻，除了帮江辰早日回归家乡之外，她仿佛又找到了一路向前，不断变强的信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