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溯流者，那应该清楚圜流是怎麽产生的吧？」

周异提出自己长期以来的疑惑，

死光造就了死海，但这一现象是怎麽降临地球的，他毫无头绪。

「圜流爆发是一种灭世天灾，我们不知道它是怎麽诞生，也没有查到源头。」

小夫依旧保持双手抱头的被捕罪犯姿态，继续说着：「只知道它以造光星为通道，用光作为介质来传递和扩散。这种高能辐射冲击和气体丶固体或液体结合成运动的浊流体，所表现出的现象就是圜流。」

「面对圜流，哪怕很多中高级文明也只能逃亡，否则就会被湮灭和摧毁。不过要提前发现圜流爆发，对一个文明的综合能力要求很高，既要发现得早，又要具有相应的认知基础和技术储备，实际上大多数灭亡都是突然发生的·———」

周异打断对方：「造光星，是对外辐射光和热的星体？」

「也可以这麽说。虽然它们内部种类繁多，颜色也各不相同，但基本外部特徵是这样。」

对方描述了一些它知道的案例。

经过一番确认后，周异脑内的迷雾被拨开了一些。

造光星指的是恒星」

死光透过太阳这样的恒星传播和辐射，所以能瞬间对地球完成全覆盖，让死海凭空出现。它与地球大气层结合形成了外海，与地表的气流丶水分丶尘土构建出了内海。

「不过圜流也不都是纯粹的毁灭，至少作为溯流者，我们认为它也有积极的一面。」

小夫说：「因为这样的剧烈变化也会带来新的机遇，尤其是对大多数文明世界而言。圜流中的能量和资讯几乎无穷无尽，如果能利用其中一小部分，就可能在短时间里突破既有阶段，将文明推动到极高的层面。」

周异冷冷说：「那做到的文明，你见过几个？」

对方一时间卡壳，只能强自说：「理论上，理论上是能做到的，我听其他溯流者说过。」

「那就是没见过。」

「—

理论和实际有时候就不一样。

周异心想，我还觉得这地方只要人多就能种地，要不是有农机兄弟，怕是现在苗都出不来一根。

他对溯流者的怀疑也进一步增加：「看起来，你们以圜流进入不同世界，对它却所知很少。」

小夫有点不服气：「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麽样的高等生命，但没有人比溯流者更懂圜流。」

「圜流的价值就在那里，不以对其认知的意志为转移。如果能用它，它就是强力资源，如果用不了，那当然就是灭世之灾。」

「虽然缺少证据，但我们也有一个推测。大溯流者们认为，圜流爆发是因为高维文明的毁灭。」

周异顿时专注倾听。

黑影小夫停顿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高维文明毁灭时会点燃持有的所有造光星，大量造光星同时引爆，制造出可以照耀亿万世界的能量，从而推动既有圜流剧烈爆发，透过光抵达并淹没许多新世界。」

听起来有点像是海上乐园的人造海浪。

只是这海浪以恒星为燃料。

周异疑惑：「它们为什麽这麽做？」

「无法确定。」

小夫表示：「高维文明本身就无法接触，它们的举动也难以用我们的视角理解，但这个推论也是有支撑点的。」

「像是圜流里面包含的信息流，有时候会变得非常庞大，但又并不均匀分布，这就有着明显的人为干扰痕迹。」

『再一个是圜流内的孔隙，这些孔隙原本是不应该存在的。但它们偏偏就以我们无法理解的形式出现，并且连线圜流覆盖的不同世界，是非常奇特的空间泡。」

这个孔隙，就是破界者们所使用的暗域。

溯流者继续阐述道：「那些孔隙背后，有无法被观测的东西在运动和连线。」

「无法被观测的那些物质或能量，起到稳定的座标连线作用。在圆流强周期时它们反而会暂时无法使用，圜流的弱周期里它们才最稳定。」

「如果说它们并不是自然形成的空间泡，而是被制造出的桥，那就好理解了吧。」

「高维文明毁灭前，将一部分文明遗产，不论是精神遗产丶物质遗产还是保留的生命资讯，透过圜流秘密转移其他世界。」

「圜流强周期时，它们利用空间泡辗转于各世界，圜流弱周期时它们为了安全会停用，于是就变成了破界者们能暂时使用的自然工具。」

「那些圜流中偶尔出现的庞大信息流，它们出现快，消失也快，就是因为在使用空间泡所造成的对外辐射和部分泄露。」

小夫的这个说法，让周异茅塞顿开。

冬季破界者们才会出现，原来是因为这时候空间泡处于闲置状态。

溯流者强调道：「大溯流者曾经一路追查空间泡和信息流，最终找到了高维文明出没的确切证据。跟到后面，它进入空间泡后直接进入一个诡异的泡世界，不论进入哪一个空间泡都是在原地打转，很多年才得以逃脱。这已经算是很直接的警告了。」

周异不由脸色古怪说：「你们跟着人家背后，看人家好东西藏哪儿，没下死手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小夫语塞一阵，然后讲道：「-总而言之，这个推论虽然缺乏面对面高维者的直接证据，但也是可信度很高的结论。我们溯流者，或许在创造之类的方面平庸，但说起圜流领域的研究，绝对绕不开我们，因为我们就生活在圜流之中！

周异也表示了尊重：「溯流者在这方面的确有着很高的专业度，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们的确有着很深的理解和丰富的经验。」

「解除误会就好。」

小夫语气也不那麽紧绷了。

对溯流者的荣誉它倒是很看重。

周异打量着眼前的黑影。

溯流者徒具人形，却没有五官和清晰的轮廓，像是一团在缓缓升腾的黑烟，

周异问：「圜流谈完，该说你的事了。你在海神号身上做什麽？」」

对方这次倒是理直气壮地说：「溯流者需要以当地生命为基础，各世界的环境构成不同，所以需要不同的机体。」

「我需要一具躯壳，太弱不容易行动，太强又难以获取，就选择了这一生命体。不过我找到它的时候，它意识结构损坏严重，意识键十不存一，如果没有我，它的机体也会迅速毁灭。」

「所以我将它的身份继承和收集，它和我其实已经是一体，我的名字里也有「海神」这部分。

小夫忍不住说：「不过——-你居然可以大幅度改造自己的意识键，直接引入外界生命意识。这样真的不会造成意识结构不稳定而坍塌吗？」

「不会。」

周异这些年几乎天天在用意识同频，也没有觉得有什麽不适，反而是越用越顺手，突出一个熟能生巧。

这回和小夫的追逐对抗中，他才第一次进入了意识的螺旋空间。

周异当即进行请教。

「你不知道吗？」溯流者这下反而有点懵：「这是主要由「意识键」搭建的「记核」，也就是意识构成的资讯具象空间。」

「里面分成「内轨」和「外轨」，内轨代表了自我意识的延伸和运动，外轨代表了不以自我意识为转移的外来资讯记录一一正常情况下同样处于运动变化。」

「自我意识在内轨上总是运转更快，进入外轨接收外界资讯，就会变得很慢和迟钝，甚至走入错误的意识键路径。所以你的内轨对我来说是外轨，我的内轨又是你的外轨，我们彼此在不同的轨迹上运转。」

「大量的意识键会将内外轨连接起来，从而形成意识与资讯的互动，构成一个处于不断运动和修正的完整意识体。」

周异点点头：「那麽我让其他意识进来，按理说也没问题，这里是我的记核。」

「问题很大————·

小夫声音才稍微高了一点，就在周围武士蟹威下立马低了下来：「因为外部意识的进入，如果和自我意识进行连线，会造成机体素乱。因为它无法识别记核内的情况，只能根据记核这个集体的命令进行运动。」

「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记核一片混乱，各种意识在里面窜，外部机体也会得到乱命令，很快就会步入毁灭。」

周异懂了。

只能说，白骏机体的确好用。

意识同频就是它自带的技能。

周异说：「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可我现在出不去啊，我已经被锁定在了记核里，完全被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络。」

小夫声音有点无奈。

周异眉毛一挑，那就只有干掉了。

他对武士蟹们做了个抹脖子的隐蔽手势，然后转过身。

「等一等，等一等！」

小夫似乎敏锐洞察了危机，赶紧说：「我也不想，关键你的机体不对劲，它把我锁住了，是它先动的手！当然我问题最大——-你可以随时干掉我，但现在我还能帮你，我能找到【火种】！你绝对会需要它们。」

周异侧脸：「火种是什麽？」

「意识财富较高的个体，溯流者称呼它们为火种。我们会将其吸纳成为火种生命一一就像之前那个飞行机电生命那样，吸纳后能将它储存整合在机体上，让生命而不朽。」

「我能够从它们那里获取大量文明资讯，也就是意识财富！一旦触及某些资讯，还能透过它们获得反馈和查证！！」

「如果火种生命数量足够，就能连线成为一个火种文明，从而能调动里面每一个生命的能力为己用！这就是溯流者的独有能力！」

周异听得咂舌。

还有这种东西？

将生命直接压缩成电子元件一样的印记，变成高度收缩式的整合文明？

周异看向对方：「仔细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