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江帆心性坚定，也不免多看两眼，他以为她有事，所以静待她的下文，

不料朱金玲从走进办公室就一直盯着江帆，双方在这种情况下眼神交汇在一起，持续了半分钟。

空气逐渐焦灼，气氛非常不对，

隔远了看，还以为江总和朱首席正在眉目传情，双方都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江帆罕见地在与人对视中败下阵来，他率先偏头，不自然地咳嗽道，

「咳...朱首席有什麽事吗？」

朱金玲展颜笑了，洁白的牙齿好似能反射阳光，硬生生照进江帆心里，让他有种直觉，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丶不带任何目的地对他表现出内心最真挚的感情，

江帆因此看见了她的美，

是那种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丶在淤泥污浊的泥潭中，用尽全力成长并绽放的生命之花。

她终于出声了，带着她极具特色的音质，清冷通透又柔和婉转，仿如天籁，

「江总，在您心中，我美吗？」

媚眼如丝，波光粼粼，眨阖之间好似有电流产生，欲要跨过空气蔓延到江帆身上，

这女人，今天吃错药了？

他稍稍换了个坐姿，

「怎麽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有人说我们的朱首席不好看？那他一定瞎了眼。」

虽然没有听见正面回答，但朱金玲还是很开心，

几年的时间足够让她得出结论，

江帆的世界没有爱情，只有人类的面壁计划。

这样很好，非常好！

太阳就应该高悬于蓝天，不属于任何人，

而她能以最美的模样陪伴太阳落山，已经够了！

（全球七十亿人类：听我说，谢谢你！）

朱金玲各种情绪包夹之下，成功悟出了一条只属于她自己的路，

她不想看见江帆死，又想完成主的计划，

那好，

她陪他一起死，

死了就不会有不忍心的情绪，又能完成主的计划，一举两得！

江帆如果知道她的脑回路，

必要夸赞一句，

你小子还真是个天才！

心思一刹那通透的她，面对江帆的气场竟然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只见她不卑不亢，坦然自若地直视江帆，

「那江总对我可曾有过心动？哪怕仅仅一瞬间。」

江帆收起老叟戏顽童的心态，他不知道对面的女人发生了什麽，但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气场不同了，

果然，

人只要能坦然面对死亡丶清楚自己为何而死丶淡然接受死亡结局，

那就能获得无比强大的心灵力量！

「要听实话？」江帆敲了敲桌面正色问道。

朱金玲毫不犹豫地点头，

「对，就算结果令人失望，我也想听实话。」

江帆点头表示了解，果断说出两个字，

「不曾！」

短短一秒钟都不到的声音，仿佛一柄尖刀绕过重重防备插在朱金玲的心脏，令她猛地窒息，

痛！

太痛了！

伊苏尔德...不，江帆，你为什麽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女人的大脑回路就是很奇怪，明明自己要听，一幅什麽都不怕的样子，

却在答案出来的时候，满脸煞白，

然后江帆就听见了类似于胸腔快没有气的声音，

「为...什...麽？」

他有点想笑，

他是那种一般的主角吗？有女人贴过来就要收入后宫？

哪怕是位女神又怎麽样呢？

纯爱党懂不懂啊？！

「没有为什麽，不曾就是不曾。」

「可你并没有拒绝我靠近你啊！」

「你有靠近我吗？」江帆选择装傻充愣。

小朱首席笑了，这次的笑和之前不同，更像是猎人看待猎物的笑容。

「我理解了，江总，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请说。」

朱金玲压抑着内心的火焰，嘴里缓缓吐出一句，

「您对人类的劣根性有什麽看法？」

江帆最烦这种二元极端化的问题，就像有人说神河科技在三体世界里没用一样，难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句话是假的吗？

「在我回答之前，我想反问一句，你对人类的崇高品性有什麽看法？」

这话把朱金玲问住了，她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皱眉思索片刻后斩钉截铁地回道，

「数量极为稀少！」

江帆缓缓摇头，语气沉重就像一位严师，

「你错了！数量不仅不稀少，反而多到十三亿神州尽尧舜的地步！」

「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

「如果忽略现实基础就大谈特谈人类的劣根性，那是典型的唯心主义！」

「人类性格的成型受后天环境因素影响，人之初，性混沌！」

「任何让你感到肮脏的人性背后，都有一段令人唏嘘的历史！」

「倘若你无辜受到来自别人的伤害，我会为你难过，我会为你呐喊，很多人都会为你难过，很多人都会为你呐喊，」

「他们在这一刻，难道不是高尚者的化身吗？」

「而在其他时间，可能他们会对自己的孩子打骂丶会怒喷菜逼队友丶会懒惰不想工作，」

「难道因为这样，你就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将他们贬低成，人类劣根性的代表？！」

「简直笑话！」

「我始终坚信整体文明的氛围可以使个体越来越向善丶向好，而个体的行为又会影响其他个体，最终实现对整个文明的渲染。」

「此二者如一体两面，」

「对于犯错误者，惩之，穷凶极恶者，灭之，对于普通群众者，怜爱之，保护之，引导之。」

「是所谓，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朱金玲越听越不屑，某些不好的回忆从脑海底层翻到眼前，

「那已经被造成伤害的人呢？」

「那始终被误解却无力辩驳的人呢？」

「那直到生命消逝也等不到公平正义的人呢？」

「他们就该为了所谓的整体文明，被牺牲？」

江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其不争，

「不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情况存在，我们才竭尽全力发展文明吗？」

朱金玲换上了一幅看透世事沧桑的模样，用要死不活的语气总结道，

「假如她们不曾出生过，就不会经历这样的痛苦，假如人类不曾存在过，就不会造成这样的悲剧。所以，人类本身就是一种灾难！」

认为生命降生是一种幸福，和认为生命降生是一种罪孽，

全世界的宗教和流派从几千年前就开始辩驳不休！

如今引入第三变量，终于诞生出了E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