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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渊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道惊雷,震得越无端的大脑嗡嗡作响,浑身一僵,那张皎若明月的面颊失了所有的血色,仿佛心底最大的秘密都被眼前的男人给窥视到了。
自弱冠起,午夜梦回,他总是会梦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男人的面容永远笼着一团迷雾,让人看不真切,明知只是一个荒诞的梦,甚至关于梦的记忆都是零星散乱的,那具身体的温热,那双手的温暖,就连对方覆上来时瞬间交错的气息,却又像真实存在过。
更令越无端觉得荒谬的是,此时此刻,沈临渊的身躯,双手,气息,竟然诡异的和梦中的男人重叠到了一起。那些旖旎荒诞的画面一下子,铺天盖地般涌进脑海。
只剩下一句话,格外清晰。
你喜欢男人吗
沈临渊丝毫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变化,在瞧见那张煞白的清润面容后,心到底软了一瞬。
“罢了,就当本世子问了个无趣的问题。”他松开越无端,重新靠回椅背,颇有些感慨地戏谑道“不过今天倒是见到了弟弟的另一副模样,实在是有趣得紧。”
越无端趁此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襟,清冷的面容已经凝了起来,对沈临渊戏谑的话恍若未闻。
沈临渊也不恼,只是勾了勾唇角,支着脑袋笑了起来“说来,今日母亲也已经过府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越止戈,轻笑“你什么时候能叫我一声兄长呢”
明明只是个续弦,还是个寡妇,自己的亲生母亲更是生为护国将军府的嫡次女,可沈临渊叫起吴氏来却是自然熟稔的很。
如果忽略对方口气中的戏谑,越无端几乎以为对方只是寻常的问了一个问题。
从小跟着孀居的女人生活,越无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沈岁,从来都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可你却永远看不透他的真实目的。
越无端几乎被气笑了,他挑了挑眉。
“世子大人怎么像个泼皮无赖似的。”
沈临渊忽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口,素白的指尖在扶手上点了两下,他挑起眉眼望向越无端,轻笑“我却说,弟弟方才那神情像极了和情郎拌嘴时的小美人。”
沈临渊的左手合拳,在右手掌心上敲了一下,嘴角勾起,笑容恣意。
“啧,泼皮无赖和美人,倒是相配。”
话音刚落,越无端的脸就恼得起了一层薄红,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便愣在了原地,就连呼吸也停滞了一瞬,沈临渊的话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似乎只要每次靠近对方,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被牵入漩涡中。一次又一次,露出藏在内里的尖爪。
这意味着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把对方当成了极其熟悉又可以依赖的人。
越无端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画,就连唇也抿了起来。
此时,微光逐渐被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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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落寞的神情只出现了一瞬,快到越无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眨眼间,沈临渊又挂上了那副高高在上的笑,他说“起风了,我也该回了。”
说着,他就转动轮椅,往回走去。正在这时,隔着长长的回廊,唢呐和鞭炮声突然清晰地传了进来,看看时辰,此时应该是静安侯把吴氏迎回府了。
沈临渊的动作顿了一瞬,按着扶手的手猛的用力,眼中的暴戾不可控制地溢了出来,他近乎嘲讽地扯了一下嘴角“前院可真是热闹。”
与前院的热闹不同,决澜苑里只有麻木地坐着洒扫的仆从。决澜苑离前院很远,几乎听不到前面宾客的欢声笑语,只有风吹叶动的声音,以及细小的洒扫声,静得可怕。
这样的静,在沈临渊进门后更加明显。
几乎是他跨进院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僵住了身形,似乎连一丝气息都不敢泄漏出来。也许是对方身上的暴戾太清晰,一时之间,下人们连请安的话都忘记了。
沈临渊的眼底划过一丝嘲弄,张了张口,喊了声“来”
只说了一个字,他就住了口,脑海中闪过一具冰冷的尸体。沈临渊的眼眸暗了一瞬,忽然意识到,那个难得合他心意的小厮已经死了,已经不在了。
风似乎大了些,沈临渊闭上眼,脑海里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人的影子。
那是他第一个下令杖毙的丫鬟,对方的容貌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具纤弱的身躯不断颤抖,绽放的血花像今日贴起的喜字一样鲜红。
他按下心中的暴戾,抬眼一看,却发现满院子的人跪了一地,没有一个人愿意与他目光对视。他站在高高垒起的白骨之上,身下遍地残骸,可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得不到。
强压下去的暴戾在这一刻倾涌而出,沈临渊扯出一个凉薄乖戾的笑。
“怎么瞧见我,一个个都像变成了哑巴似的,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既然不会说话,那就把舌头割了吧。”他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从容的姿态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下人们却吓得涕泪四流,跪在地上,把头磕的砰砰作响,口中不断求饶道“世子,饶命啊饶命啊”
尖锐的哭声让人更加烦躁,沈临渊脸上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不见,正准备唤人进来时,在这一片哭声中,突然有个发颤的声音结结巴巴道“世子,饶、饶命。奴婢们今日这么做,是、是有原因的。”
沈临渊脸上的戾气一顿,眨眼间换上了微笑,“说来听听。”
凝烟吓得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用力磕了几个头后才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今日,不是世子的生辰吗奴婢们就想给世子准备一个惊喜,方才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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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侯迎娶新夫人的日子,竟然和世子的生辰在同一天,仿佛完全没有考虑过儿子的心情,荒唐到让人发笑。
在侯府里做事的,哪个不是人精,谁都看出来了侯爷这场婚事,可以说是狠狠打了世子的脸。
更何况,自从老夫人死后,这偌大的侯府再也没给世子庆过生,世子也没提过,记得他生辰的人除了府里的下人再无他人,这么些年过来,京城的官大大小小都不知换了好几,谁会记得一个活阎王的生辰也许在他们心里,他们唯一能记得的,只有世子在外的恶名。
谁都不敢当着世子的面提这件事,可凝烟在极度惊恐之下,竟是不管不顾将这件事摆到了台面上,一时之间,整个决澜苑都如死水一般彻底沉寂了下来。
沈临渊眼底的冷意更浓,就连一丝虚假的笑容也没有了,这样的死寂远比方才的压抑更让人觉得胆寒。
凝烟在说完话后,迟迟也等不到沈临渊的回复,心底的绝望与惊恐就像一只大手,扼住了她的脖颈,那张还算俏丽的面容在极度惊恐下,扭曲得几乎不成人样。
她害怕地趴伏在地上,一下接一下不停地磕着头,哭着道“世子饶命,饶命奴婢、奴婢”她拼命地想找措辞,却什么也想不到,又急又惧。
所以当沈临渊大发慈悲,让他们都起身的时候,凝烟几乎忘记了呼吸,脸上的鼻涕和泪都没顾得上去擦上一擦。
“世、世子”
沈临渊已然收回了视线,只丢下一句“难得你们有心,既如此,就把二少爷请来决澜苑,一同喝杯酒水。”
“若是他不来”沈临渊轻笑“你就问他,进宫前的话忘记了没。”
直到门扉阂上,院内的诸人才像是活了过来。
凝烟喘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刚才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冷汗都把后背打湿了。
想起沈临渊的吩咐,她又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忙不迭往竹轩苑跑去。
当听到沈岁喊自己去决澜苑时,越无端想也没想,直接了断地就拒绝了。
凝烟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越无端面前,急道“您也知道世子的脾气,若奴婢无法办成此事,这条命怕是也没了。”眼见越无端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凝烟咬了咬唇,再添了一把火“来之前,世子也让奴婢问您一句,说是什么,您进宫前说的话忘记了没。”
多亏了凝烟这话,越无端一下子想起了当日的情形,那清俊的眉眼一下子凝了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走吧。”
凝烟喜极而泣地站起来,边走边捡着好话道“其实二少爷也别这么担心,这么多年,奴婢还是第一次瞧见世子对一个人这么在意呢。”
“是吗”越无端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凝烟一无所查,仍是往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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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决澜苑,越无端蹙眉看着四处跑动,正忙前忙后的下人们,一句话也没说。
凝烟小心翼翼领了人进去,屏住呼吸阂上门,退了出去。
前几次进来,都是匆匆一瞥,今日进来,越无端才有了机会能够细细打量这间屋子。这一看之下,他便凝起了眉眼。
说是侯府世子的屋子,其实冷清的很,除了基本的起居所需,竟是干干净净的,一处装饰品也没有,和沈临渊在外表现出来的性子完全不同。
沈临渊为对方斟了壶酒,说道“喝吧。”
越无端接过酒杯,却迟迟不动。良久,他才放下杯子,蹙着眉峰看向沈临渊。
“世子找我究竟有何事不妨直说。”
沈临渊笑着将酒杯再度推了回去,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只笑着反问“好弟弟是忘了先前那番话了吗”
他端起酒杯,递到越无端嘴边,眼神里压抑着冷。
“一条好狗,不应该对主人的命令质疑。”
越无端愠怒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着沈临渊的手,将酒一饮而尽。
直到越无端将酒饮下,沈临渊才施施然收回手,心情看上去好了几分。
他摩挲着杯沿,忽而没头没尾来了句“今日是我的生辰。”
越无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沈临渊也笑了笑,没再说话,一杯酒接着一杯酒,他像是发泄似的,连饮了数杯酒下肚。整个人看上去醉醺醺的,眼神也透着几分迷离。
他忽而笑了起来,接着转动着轮椅来到越无端面前,醉意朦胧的眼眸中似乎正在升腾起未知的,让人战栗的偏执,他道“若是有人如山间猛虎,就连旁人都避之不及,你可愿意渡他”说到最后,那双素白的手已经扣在了越无端的手腕上,似乎只要轻轻用力,就可以将其拧断。
对方身上的酒气很浓郁,醉人的酒香像极了荒诞的美梦,越无端抿了抿唇,道“世子喝醉了。”
话音刚落,沈临渊忽然扣紧了那双手,力度大得惊人,眼眸中升腾起暴戾之色。
“回答我”
手腕间传来的刺痛让越无端几乎无法思考,他愣愣地看着沈临渊,大脑有一瞬间的停滞,看着对方眼底的痛苦,鬼使神差的,他又问了当初的那个问题“来福死的时候,你难过吗”
眼前的男人似乎被问得愣在了原地,也许是酒精作祟,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男人此时看上去就像稚童一样,他头一次在他人面前露出了迷茫,眼眶微红,良久,他哑着嗓子回道“我不知道。”
说完这话,沈临渊便呆呆地坐在原地,似乎真的是醉得糊涂了,钳制着越无端的那只手也悄悄松开了,他摇晃着倒向对方,凉薄的唇擦过对方温热的脸颊,接着靠在了越无端的颈窝间。
越无端听见对方小声说了句,“没人教过我。”
他看着自己被掐得发红的手腕,良久,才伸出手,扣住那具陷入昏睡的身躯,在心底不断问自己。
越无端啊越无端,若要你以身饲虎,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1522:08:412019111622:0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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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的人总是不乏乐子,最近他们茶余饭后,热议的人物就是吴氏,从一个孀居多年的寡妇,到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静安侯府的女主人,吴氏可以说是一个传奇,更不用说,当日那红妆十里的场面可让不少闺秀嫉妒得扯碎了帕子。连带着,吴氏带进侯府的那位少爷,也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对象。吴氏身为女眷,自然是不便抛头露面,可越无端不同,他是男子,听说身上又有功名。高门大户们的心底大多很好奇,吴氏的儿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侯爷又怎么同意让这样一个外姓人住在府里,而有适龄女眷的小官们则想的更多,想着看一看少年的人品,如果可以,就将女儿许配给他,再通过对方牵上静安侯府这条线。于是,在听说长公主设下宴会,而静安侯世子和越无端恰在受邀之列后,不少人的心思都浮动了起来。
长公主是今上的胞妹,驸马是先帝年间高中的状元,夫妻二人恩爱无比,育有一女,刚刚过了及笄的年纪,正是乐瑶郡主。
封昱是最先来到长公主府的,见了长公主,端方如玉的脸上挂上了亲昵的笑。
“姑姑。”
长公主见到封昱,脸上的笑容更是热切了些,她扫了几眼对方后,赞许地点点头,道“昱儿如今是越来越有太子的风范了。”她顺势将身后的乐瑶推了出来,在对方腰上拧了一把,意有所指道“瑶儿,你太子哥哥今日来得有些早了,先领他在府里边逛逛。”
乐瑶被推了出来,头上的步摇晃了一瞬,映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瞧着有些楚楚可怜,她抿了抿唇,生硬地道“殿下,和我来吧。”
长公主称太子哥哥,乐瑶却说殿下,两者之间谁更亲昵一目了然,也封昱的神色却变也未变,依旧笑得温柔,只道“有劳表妹了。”
乐瑶小心瞥了他一眼,晚见对方没有生气,才悄悄松了口气。她自小就怕这个太子哥哥,人人都说封昱是一等一的君子,可偏偏,她怕他怕到了极致。
乐瑶领着人往里走去,可她本身就是个安静的性子,面对太子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因此一路上倒是寂静得很。
倏的,院里吹过了一阵风,乐瑶抬起手将碎发拨至了耳后,雪缎下露出的一截皓腕让封昱一下子迷了眼,他顿住了脚步,脑海里想起先前在侯府里见到的那个青年,那人一袭青衫,露出的也是这样一个纤瘦白皙的手腕,仿佛只要轻轻使些力气,就可以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记。
眼见封昱停下了脚步,乐瑶抿了抿唇,小声问道“殿下,可是觉得无趣了”
封昱恍然惊醒,他笑道“表妹多虑了,这园子美得紧。”偏头看了一瞬,他继续道“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咱们也出去吧。”
乐瑶松了口气,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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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
两人到了门口时,陆陆续续也来了不少人,只是四眼望了望,却发现,他们今日最好奇的那位主人公还没到场。
乐瑶听了几耳朵,心中对越无端也不免有些好奇起来。
恰在这时,外面的小厮朗声道静安侯世子到。
四周的客人们蓦地屏住呼吸,视线齐齐望向门口。伴着车轮声,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玄衣的沈临渊,腿上盖着雪色的狐裘,他靠在椅背上,颇有几分散漫,可眼底却藏着几分肆意的凌厉感。
沈临渊甚少出门,旁人大多听过他的凶名,却从未见过他的真实样子。今日一见,竟是有些愣在了当场,众人有些难以置信地在心底咂舌道传闻中活阎王似的静安侯世子竟是这样的好相貌
还未等他们惊诧完,轮椅背后那道白色身影却一瞬间吸引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若说沈临渊是一柄出鞘且不藏锋的剑,那身后的青年更像是收纳万物的温和的水,可他的周身又散发出一些凛然的气度,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乡野出身,倒像是那些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接班人,高高在上,宛若盛开在崖间的一株雪莲。
一个凌厉,一个清冷,明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可当那两人一同走进来时,那矛盾的气息却又好像交融到了一起。
利剑收鞘,冰雪消融,不分彼此。
院内的不少闺秀边小声说着话,边悄悄拿眼打量着他们,粉面含情,春心萌动。
沈临渊不咸不淡地和长公主打了个招呼,接着难掩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长公主瞧见他那副姿态,不屑地挑了挑眉,连带着对越无端的好感度也降了几分。至此,约定的时辰已到,可还有人未到。
下人附在长公主耳边说了什么,沈临渊冷眼瞧着对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那双威严的凤目四下一扫,良久,才露出一个笑容,长公主道“诸位,今日我们便”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道男声打断了对方。
“抱歉,抱歉,我来迟了。”
来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身后公主府的小厮眼见没拦下人,绝望地闭上了眼,两股战栗,一下子跪了下去。
封焱觑了眼一旁的小厮,不屑地轻呵了声,接着收回视线,又嬉笑着望向长公主。
“焱儿今日来迟了,还请姑姑莫怪。”
话音刚落,众人就见长公主那双狭长的凤目一下子敛了起来,带着慑人的冷意。
可封焱却浑然不觉,依旧嬉皮笑脸地看着对方。院子里的众人纷纷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把自己给卷了进去。
在封焱踏入院内的一瞬间,越无端的气息就变了,脑海里不可控制地涌现来福死时的模样,他忍不住握紧了双手,眼中的怒火怎么藏也藏不住。
蓦地,有双素白的手用力握住了他,带着微凉的温度。
沈临渊一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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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无端猛然一震,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握住的手后,忙不迭抽了出来,脑海中仿佛又回想起了那日夜里,沈临渊醉酒之后说的话,一时之间,望向对方的眼神都复杂了起来。
顿了顿,那张淡色的唇还是张了张,两个几不可闻的字被越无端吐了出来。
“多谢。”
因着院内众人的眼光都在看着长公主和封焱,沈临渊和越无端这番举动并没有引来旁人的关注。
唯有一直注视着越无端的封昱注意到了两人交握的双手,一瞬间,那张温和的脸忍不住沉了下来。
长公主瞧着封焱那张嬉皮笑脸的嘴脸,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良久,才挤出一个笑容。
“你能到就好,我自然不会怪罪你。”
封焱像是没听见对方语气中的冷意,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
“焱儿就知道,姑姑最是心善了。”
那浑不吝的模样把长公主气得差点崩不住脸上的笑,她按了按眉心,好不容易压下心底的怒火,这才继续道“今日艳阳高照,请诸位前来,不为别的,也就是想来场马球会。”
“我大夏朝当年是马背上打下来了这江山,我辈子孙也不当堕了先祖威名。”
长公主这话说的好听,可在场众人却知道她真实的目的,乐瑶郡主如今也已经及笄,到了该相看人家的年纪。
长公主在此时遍请京中的儿郎,打的可不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主意。在场的众人个个都是人精,看着长公主对太子那热络劲儿,便知道对方的真正想法了。
各自寒暄完之后,封焱也走向了封昱和沈临渊这边,他先是皱着眉头看向封昱,不咸不淡叫了声“真巧,太子殿下也在。”
封昱一挑眉峰,脸上的热络也散去了些,只应了声便算是回应了。
太子和三皇子素来不合,过往众人见到这一幕,也是见怪不怪,只低着头赶紧走过,生怕触了两尊大佛的霉头。
封焱吃了个瘪,有些恼怒,怨恨的眼眸一转,便转向了沈临渊和越无端。
他先是看着沈临渊,叫了声“岁表哥”,接着那双阴鸷的眼眸就带着讽刺的笑,望向越无端,最终定格在那张脸上,他的眼底划过短暂的惊艳,接着便是怨毒地嗤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讽刺道“这张脸,倒真是出色,怕不是随了你那个母亲。”
封焱这话说的可是半分情面都不留,大剌剌地就将越无端的脸皮子踩在了脚底下。
越无端忍不住就绷紧了身子,低垂的眼眸里不可控制地溢出一丝怒火来。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手指轻点扶手发出的轻响,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沈临渊方才说的话。
“现在还不是时候,把你的爪子收起来。”
越无端死死握住自己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神色如常地对着封焱说道“多谢殿下赞赏。”
封焱瞧着对方脸上没有半分变化的神色,一团力就像打在了棉花上,胸口堵着的火泄也泄不下,只能恨恨地移开了眼。
可沈临渊却不打算放过他,他收起轻点扶手的手指,突然扯出一个笑,道“三皇子方才有句话错了,若论姿容,谁比得上倾国倾城的贵妃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下几章是小越的主场,你越哥要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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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渊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封昱轻笑了一声,“这倒是实话。”他右手成拳撑在嘴边,一双桃花眼眯起看向封焱,颇有几分傲慢。
哪怕封昱什么也没说,可那双眼睛分明是在说你的母妃就是个以色侍人的主。
两人这一搭一唱,倒把封焱气了个半死。可这两人,一个是大夏朝的储君,一个是静安侯的独子,谁都得罪不起,因此封焱只能狠狠一甩袖子,丢下一句“咱们走着瞧”,便往马球场走去了。
封昱暗自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沈临渊,视线在略过越无端的时候停了一瞬,接着笑着对沈临渊说“那我们也走吧。”
说完,他才再度望向越无端,脸上的笑热切了些。
“先前就听说如今的侯夫人端庄大方,今日瞧见兄台一表人材的模样,孤就知道所言不假。只是”
他的目光顿在越无端扣在轮椅背上的手,眯起眼,意有所指道“如今兄台也是侯府的二少爷,怎么还做些小厮做的事。”
沈临渊的眼眸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狠狠将腿上的狐裘挥到了地上,几乎是在顷刻间,周身就萦绕起了阴鸷暴戾的气息。
“我倒是不知,太子殿下还关心着我静安侯府内的事情。”沈临渊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封昱只看了他一眼,仿佛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笑了笑后,便再度将目光望向了越无端。
哪怕平日里,封昱再和沈临渊打闹,太子就是太子,是君,而侯府世子再嚣张跋扈,也只是臣,两人之间横亘的从来都是一道深渊。
沈临渊可以无所顾忌地和封焱撕破脸皮,却不能在明面上和封昱把脸皮撕破。
在这一瞬间,越无端望着封昱脸上那股从骨子里透出了傲慢的笑容后,突然有些彻骨的寒冷。在眼前这个人的眼底,有些人生来就是下贱的,哪怕他愿意给予你一丝恩情,在他心里,这也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那双清润的眸子一下子就冷了下去,越无端朝着封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接着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多虑了,小民是乡野出身,没什么是做不得的。更何况”他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略略勾了勾唇角才道“世子现在是小民的兄长。”
明明现在越无端的母亲已经成了侯夫人,他也一跃成为侯府的二少爷,可他仍然自称小民。看似态度谦恭,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封昱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原地,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仿佛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温润如玉的青年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越无端说完后,就自然地蹲在了沈临渊身前,捡起地上的狐裘掸了掸,接着温柔地盖在了对方身上,清润的眼眸望向沈临渊,轻声道“我们走吧,兄长。”
沈临渊似乎愣了愣,紧接着他便笑了起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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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他又转头看向封昱,异常欠扁地补了一句“呵,看来殿下的美意无人受用了,我和家弟就先走了。”
语毕,两人相携而去,一玄一白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此时竟然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封昱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薄唇微张,一声完全不同于他“谦和端方”的句子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不识抬举。”
等沈临渊和越无端来到马球场上时,球场上正在进行着热烈的比赛,马蹄沓沓,风声飒飒,飞扬的尘土伴着高昂的欢呼声,让人热血沸腾。
长公主方才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大夏朝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身为他们的后代儿女,确实不该堕了先祖的威名。
沈临渊身为静安侯世子,座位自然在上座,等坐下的那一刻,球场上也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原来,是红队拔得头筹,先进了一球。
如今在台下比赛的正是长公主府的家仆,分为红蓝两队,比赛时长一共两柱香的时间,先进三球者胜。不过光看比赛自然失了几分趣味,因此长公主也设下了,如今一柱香时间未到,红队已然先进一球,那些买了红队胜的显贵们也是忍不住激动地喝了声彩。
沈临渊来的比较晚,还没下注,不过这样的热闹场面自然少不了他,只看了片刻,他便勾起唇角,从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瞧也不瞧,就丢给了一旁的小厮。
“蓝队下注。”
封焱就坐在他的旁边,听了沈临渊这话,便是忍不住嗤笑出了口,指桑骂槐道“明眼人都知道红队稳操胜券,偏偏有傻子买蓝队。”
此言一出,四周的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瞬,就连首座的长公主都不悦地皱起了眉峰。
沈临渊掏了掏耳朵,转头问越无端。
“好弟弟,你方才可听见有人说话了”
越无端坐在位子上,神色不变,就连眉眼都未抬。
“并未。”
封焱气得脸色一沉,正想再说些什么时,长公主却沉着脸拍了拍桌子,这是真的动了肝火了。
封焱的身子一顿,脸上的表情甚是好看,他死死咬了咬牙,最后到底是忍了下来,什么也没说。
令人压抑的气氛一直到蓝队也进了一球,才彻底被打破。压了蓝队的贵人们一下子就欢呼出了声,而压了红队的则急躁地叹了口气。
封焱狠狠踹了身边的奴才一脚,口气不善道“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沈临渊冷眼瞧在眼里,没说话,方才越无端的话极大地取悦了他,对于这位继弟,他愿意再宽厚些。
“你先前从未见过马球赛,可看的懂”
越无端笑了笑,答道“懂的。”顿了顿,他继续道“书院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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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沈临渊应了声,目光扫过自己的双腿,沉默了一瞬,又问道“你技术如何”
越无端摸了摸鼻子,想了想选择诚实回答“该是不错。”
对方说话时的那小小细节却让沈临渊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那是他平日里常做的小动作,如今瞧着越无端做出和他一样的动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的小越啊。
他移开视线,声音里带是压不住的笑。
“自大。”
越无端也笑了笑,没再说话了。他的目光停留在沈临渊的侧脸上,看着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愫。
没进入侯府之前,他就听说过静安侯世子的大名,乖戾孤僻,残暴任性,仿佛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活阎王。两人初次相见,对方就仗毙了他的一个丫鬟,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日男人看他的那个眼神
阴鸷狠毒,宛如一条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可渐渐的,随着阴差阳错的靠近,他发现沈岁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狠起来让人骨血冷彻,人人都畏惧他,避他如避蛇蝎猛虎。
可他也孤独,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可是进入侯府之后,他没有一次见到侯爷去过决澜苑,甚至于,沈岁身边一个可以相谈的朋友也没有。
孑然一身,独活于世。
有时,他又像个单纯的稚子,一些好意都能让他心情大好。
沈岁其人,对越无端来说,是个解不透的谜团。
他这样想着。
蓦地,一阵嘈杂声将越无端拉回了现实。
沈临渊瞧着飞到自己桌子上的绸花,冷笑着看向封焱,没有说话。
封焱像个旗开得胜的小丑,趾高气昂地道“方才也说了,绸花落到谁的桌前,谁就下场比赛。太子殿下都屈尊降贵,来参赛了,没道理你沈岁,一个小小的静安侯世子,身份比太子还尊贵,还能拒绝下场。”顿了顿,他的目光扫过沈临渊的双腿,忽然恶劣地笑了起来。“抱歉抱歉,忘记了,你是个瘸子哈哈哈哈哈。”
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绸花,居高临下望着沈临渊,道“这花真不长眼,怎落到了这张桌子上,对吧,岁表哥”
这嚣张跋扈的姿态让旁边的人尽数皱起了眉峰,心底不住嘀咕。
当着大庭广众,就敢辱骂侯府世子,这背地里还不知道是副什么德性呢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沈临渊在听完这番话后,忽然勾起了嘴角,云淡风轻地靠在椅背上,眼神散漫地望了过去,像是浑然没将封焱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呵,今日倒是让本世子开了眼见。”他支着下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贵妃娘娘可真是教子有方。”
封焱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他气急败坏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
沈临渊忽的目光一凛,周身散发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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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渊道“我的祖父是亲封的异姓王,我的父亲是静安侯,我的母亲是护国将军家的嫡次女,将门虎女,巾帼不让须眉,我的父族母族皆是延续百年的世家大族,你不过是”
话至此处,沈临渊冷嗤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了。可在场的谁不明白,苏家不过是个靠女人往上爬的废物罢了。
出身一直是封焱心底最深的那根刺,就因为出身,无论小时候他多优秀,无论他多努力,旁人看到的也只有太子。
不知多少人表面上阿谀奉承着他们母子,背地里却暗暗嘲讽他们,等着他们跌入深渊。
冲天的怒火燃烧了他的理智,封焱抬起手,右手成拳,看着那张和太子如出一辙的面容,竟是想不管不顾挥下去。
这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周围的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些胆小的女客已经不忍地别过了头,乐瑶更是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可众人猜测中的场面却没有发生,原以为弱不禁风的沈临渊轻描淡写地握住了封焱的拳头,他稍微用了些力,疼得后者一下子龇牙咧嘴起来。
笑了笑,他用力将封焱推开,后者一个踉跄,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两人的高低一下子掉了个个儿,沈临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如丧家之犬模样的封焱,装模作样地告了罪。
“抱歉,我刚才开了个玩笑。想来表弟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置气。”
这话,竟是将先前封焱害死来福时说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封焱显然也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深意,刹那间,勃然大怒,被一个瘸子轻描淡写握住拳头,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仅被推倒在地,还被对方扯开了那层遮羞布,对于封焱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岁”
封焱吼了一句,目眦欲裂,神色狰狞。
沈临渊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拿出绢帕擦了擦手。
封焱气得一张脸都涨红了,封昱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才皱着眉道“三皇弟,你做得有些过了。”
封焱一把甩开他的手,难以置信地反问“我过分封昱,你没长眼睛啊”话音刚落,封焱脸色一变,看着封昱沉下来的眼神,心头一跳。
太子一怒,不需要他本人出手,就有无数人为他分忧解难。
这不,原先一直在看戏的长公主此时终于摆起了她长辈的谱,看着封焱,美目一凛,轻描淡写道“想来今日三皇子有些累糊涂了,来人,送三皇子回去。”
她抬手一挥,刹那间,就有无数身强力壮的侍卫站在了封焱身后,大有人不走就将人架出去的架势。
封焱瞧着那群侍卫,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今日焱儿确实累着了,就不多叨扰姑母了。”
“走”他恨恨地看了眼封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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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封焱的背影,长公主才坐了下来,喝了口茶,道“今日之事,倒是本宫的错了,没能注意到三皇子身体有恙,明日本宫就入宫去和皇兄告个罪。”
场上众人互相对看一眼,接着纷纷跪倒在地,高声道“公主仁慈。”
长公主嗯了声,抬了抬手,“继续吧。”
众人又口称千岁,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封昱看了眼沈临渊,道“方才三皇弟多有得罪,我代他向你道歉。”
“这绸花,重抛便是。”
封昱的口气甚是体贴温柔,仿佛早已忘了刚才两人之间的龃龉。
“不必。”沈临渊轻点了几下椅背,轻笑着拒绝了太子的美意。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绸花,转头一抛,便抛进了越无端的怀里。
越无端接着绸花,愣在了原地。
封昱拧了拧眉,“这是何意”
沈临渊拍了拍手,道“我虽推荐不便,可我静安侯府又不是没人了”
“古有木兰替父从军,殿下以为今日我让无端替我上场,可不合理数”
封昱闻言,慢慢眯起了眼,意义不明的笑了笑,道“自然是合乎理数。”
“多谢殿下。”沈临渊转而看向越无端,道“去吧,让我看看你的技术。”
越无端忍不住笑了笑,霜雪般的青年乍然露出的一丝笑意,恰似雨后初霁,让场上不少人都愣在了原地。
封昱心中那股难以言说的心绪又涌了上来,好在他快速移开了目光,没人发现他的异样。
越无端向着封昱行了个礼后,两人一同走向小厮处。
封昱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你叫无端”
越无端蹙起了眉峰,封昱这副亲昵的姿态让他本能的有些不舒服,特意又落后半步后,他才道“是,草民叫越无端。”
封昱在唇齿间呢喃着叫了声,忽而笑道“是个好名字。”
越无端低垂下眉眼,绷直了唇线,没再说话。
两人来到小厮处,抽了签。太子抽中红签,越无端抽中了蓝签。
小厮朗声道“太子殿下,红签。静安侯府,蓝签。请诸位下注。”
长公主先是用玩笑似的语气道“两位都是好儿郎,可本宫却是要偏心些自家的侄子了,下红注。”
场上诸人又附和着说了几句,也纷纷拿出银钱,下了红注。
开玩笑,就算没有长公主,那也是太子殿下,谁敢得罪
可偏偏,还真有人敢。
沈临渊从腰间解下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轻轻一抛,抛向了记录的小厮,他靠在椅背上,他一瞬不瞬地望着越无端,朗声道“我压越无端。”
旁人瞧了,心中对于这位不可一世的静安侯世子啧啧称奇以外,倒也没有太多在意,毕竟他是静安侯世子,下注给自家那是再正常不过。
唯有越无端听出了沈临渊话中的深意,对方说的不是静安侯府,而是越无端,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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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为他是越无端,所以相信他。
隔着层层叠叠的人海,越无端突然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众人下注的档口,封昱和越无端都去更衣室换了身衣服。等两人再度回到场上时,在场的闺秀们皆是眼前一亮。
太子自然是龙章凤姿,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脱下长衫的青年竟然是这样的颀长挺拔,劲装勾勒出纤瘦却匀称的身躯,再配上那张高不可攀的清冷容貌,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出身乡野的穷小子,怎么竟有这样的好气度
封昱的眼底也划过一丝惊艳,他牵着马走向越无端,道“待会就请无端多多指教了。”
越无端觑了他一眼,眉眼俱冷,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太子叫了自己的名字,就流露出过多喜意,他行了个礼,只拘谨地道“太子严重了。”
封昱瞧出青年眼底的冷漠,笑了笑,他一个翻身上了马,说道“孤很期待和你的比赛。”
越无端看着马上那人高高在上的眼神,脸上的神色更冷了些,踩着马镫跨上了马,鞭子一挥,烈烈的风吹起他竖起的长发。
青年气质卓然,道“太子,请。”
封昱也被激起了血性,一扬马鞭,高声道“孤不会手下留情。”
锣鼓击响,沙漏开始计时。
今日最后一场马球赛也拉开了帷幕。
当越无端行云流水地驰骋在场地上时,场上的各方宾客才是真正瞪大了双眼。场上那人打马球的姿势,稳,准,狠,一点也不像他方才清冷的模样,像是一柄锋利的剑,终于露出了里面的锋芒
封昱这才发现,原以为那人只是个端方如玉的书生,却没想到对方身上有着让他更大的惊喜。
心中热血沸腾,他更加快速地挥动马鞭,眼中泄出些许快意。
“你让孤很惊喜。”封昱骑着马和越无端擦身而过的瞬间,如此说道。
越无端没说话,他瞅准空档,一挥击球棍,小小的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飞入框中。
青年扯住缰绳,霜雪似的眼眸望向封昱,道“殿下,承让。”
全场寂静。
记分的小厮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接着哆哆嗦嗦喊道“蓝队,进一球”
封昱眼底的笑更大了些,他哈哈笑了几声后,紧盯着眼前的少年,朗声道“孤很久没这么快活了”他脱下身上的外套,随意丢在了场下。
接下来的比赛,是在场所有人都毕生难忘的精彩。甚至没有人欢呼喝彩,只屏住呼吸,看着下方的马球赛。
两柱香的时间眨眼间就要到了,此时双方比分二比二,不分伯仲。
可越无端眼底的战意更浓,蓝方的其他队员见此,忍不住过去小声道“哎哟你这个人,也差不多该放放水了,那可是太子啊你还真想赢了太子不成”
越无端闻言一愣,浑身的血一点一点冷了下来。脑海中嗡嗡作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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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太子,得罪了太子,你还能出人头地吗”
“你一无权,二无势,凭什么来撼动这座权力的大山”
他抓紧了手里的缰绳,大脑中乱作一团。忽然,他像是感受到了一股灼人的视线,他恍然抬头,望向沈临渊。
那人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不需过多言语,已是最大的鼓励。
脑海中,那人的声音挥散余杂,越来越清晰。
“我要你成为大夏朝最锋利的剑。”
“若有人如山间猛虎,旁人避之不及,你可愿渡他”
刹那间,所有的不安,犹豫皆如齑粉,消散于天地间,那双清润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若这天地间,无路可走,就由他开辟。若这天地间,无光明可言,就由他来创造。若这天地间,无人敢靠近猛虎,就由他来以身饲虎
越无端扬起马鞭,再无任何犹豫,势如破竹的青年挥起球棍,在香即将燃尽的那一瞬间,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瞬间,在被人警告之后,将球击入了门框。
刹那间,全场死寂,越无端却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怎么也压不下那燥热的心绪。
他扯住缰绳,呼出一口气,对着沈临渊的方向,高举手中的击球棍,挥了挥。
这柄曾经蒙尘的宝剑,终于向世人露出了些许锋芒。
作者有话要说肥吗
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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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说那小子打马球赢了太子”座上的帝王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语气不咸不淡,那双与沈岁相差无几的眸子透着深渊,让人捉摸不透。
“是。”一旁守着的大太监低眉敛目应了声,顿了顿,他又垂首补充道“据说先前,已被提醒过了。”
“已被提醒过了却仍是做了。”启帝轻呵了一声,不知是在夸赞,还是在嘲讽,“倒是个倔脾气。”
“越无端”启帝微喃着念了遍这个名字,忽然蹙起了眉峰,沉思道“朕似乎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
大太监恭敬地提醒“先前顾大人提过,这届学子之中,此子让他印象最为深刻。”
“朕想起来了。”启帝的眼底露出些许兴味,轻吐出八个字“持身中正,肃谨而为。”顿了顿,他又轻笑反问道“可你瞧瞧,他在公主府做的事哪里谦恭内敛了朕看,分明是个不识理数的愣头青。”
“不过,倒比那些混吃等死的老家伙强多了。”启帝忽而眼神一厉,帝王的威严自他身上传出,空旷的殿内,只听得他如此说道“小三当日还出言不逊了吧。”那道声音异常冷漠,半点也没有传闻中疼爱三皇子的模样。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大太监缓缓跪在地上,头磕到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平稳些,他没有任何语气起伏的将封焱当日说的话,一字不漏,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启帝。
启帝听罢后,望向远处,云淡风轻下达了命令。
“三皇子言行不端,仗打20大板,禁足半年。贵妃教子无方,撤牌子,禁足半年。”
“下去吧。”启帝摆了摆手。
大太监闻言,又磕了磕头,这才半躬着身子,慢慢退了下去。
走至门口,启帝却又叫住了对方,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支朱笔,面容隐在黑暗中,瞧不出他脸上的神情,只听得到他似呓语般问道“那孩子,如今还好吗”
大太监脸色一变,头迅速低下,只谦恭道“殿下一切安好。”
启帝听了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去。
殿门阂上,穿堂的风裹挟着凉意从衣领内钻进去,大太监才惊醒似的打了个寒战,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长长呼出一口气。
人人都说今上痴情温柔,他却知道这一任皇帝最是喜怒无常,阴鸷狠辣。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另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他有着和帝王如出一辙的阴鸷双眼,同样喜怒无常的心性。
大太监搓了搓手,在心底感叹这到底是亲父子啊。
罢了,陛下的事可不是他能非议的,咱家还要去给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宣旨呢。
今日下午,贵妃和三皇子被责罚的消息就像插上翅膀的鸟,飞遍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第二日上朝时,苏太尉不知说了什么,被启帝狠狠责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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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局势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临近深秋,下了一场大雨,寒冷涌入这座王城。
元和二十四年,被誉为大夏朝史上最传奇的大理寺卿即将在这场科举之中,大放异彩。
而日后权倾朝野,杀伐果断的越无端此时正坐在院子里,铺着宣旨,手持画笔,正专心致志画着院前枯黄的野草,一点也不像明日就要参加科举的举子。
直至最后一笔落成,他直起身子,才发现沈临渊正在院口看着自己,不知道已经呆在那里多久了。
沈临渊看着越无端脸上浮现出的错愕,笑了笑,他转着轮椅走向对方,反问“怎么不欢迎我”
“没有。”越无端放下笔,愣神过后略略行了个礼,回道“只是无端心中有些惊诧,世子今日怎么来了竹轩苑”
“来瞧瞧我们的小举人,紧张了没”沈临渊转着轮椅来到越无端身前,瞧了眼铺在石桌上的画,忽而笑了。
“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越无端被那份笨拙别扭的温柔扰了扰心绪,心底一软,正想说些什么时,却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双冰凉的手牵了起来。
素白的手指带着深秋似的冷,一点点托起越无端纤瘦的手,沈临渊翻过他的手掌,一块兔子形状的暖玉落入对方的掌心间,驱散了所有的寒冷。
明明只是简单的触碰,越无端却有了十指相扣的错觉,望着沈临渊的眉眼,他险些忘记了呼吸。
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越字。
望着那块玉佩,越无端忽的愣在了原地,不知为何,在这一刻,铺天盖地的,陌生的情感如潮水一般涌来,强势霸道地撕开他的伪装,让他手足无措。
明明从未见过这块玉佩,心中却有一道强烈的声音在呐喊这是属于他的,最珍贵的宝物
他猛地抓住沈临渊正要收回的手,蹲在对方的面前,眼眶微红,可当他看着沈临渊的眼眸时,声音却又像被堵在了喉口,大脑乱作一团,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临渊反扣住那只纤瘦的手,稍微用力些握了握,又随即放开了,那双素来冷漠高傲的眼眸此时竟然藏着些许温柔。
“好无端,别让我失望。”
昨夜又下了一场急雨,今日的天气更加寒冷了些。
一群风尘仆仆赶来科考的举子抱怨了几句,这其中,越无端的从容不迫与气度容貌更是让旁从一些不认识他的举子狠狠惊艳了一把,忙问一旁的人。
“这是何人”
那人闻言,瞧了眼越无端,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接着附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
刹那间,得知“真相”的举子纷纷瞪大了双眼,再望向越无端时,眼里也多了几分轻蔑。
原是个靠女人爬上去的贱民。
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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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天的考试不亚于一场酷刑,考试结束后,不少体质差的举子更是面色发青,被家人给抬了回去。
四周都是前来接举子回家的家人,或是朋友,独身一人站在那里的越无端就显得格外显眼。更别说,他那一张本就招人的眉眼,一时之间,过往人群皆瞧着他,小声议论了起来。
越无端恍若未闻,自小开始,他就不是个擅长和人交流的性子。
深秋的雨总是忽然之间,闯了进来,不会给人一丝防备。
似乎只是一瞬间,淅淅沥沥的秋雨便落了下来。
越无端没什么防备被淋了一身,他拢了拢衣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解下腰间的暖玉紧紧握在手里,正准备跑回侯府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忽然喊住了他。
身边停了一辆马车,一只素白的手撩开帘子,露出那张剑眉星目的俊朗容颜。
沈临渊朝越无端伸出手,隔着蒙蒙的雨雾,那双黝黑的眸子里似乎只能倒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无端。”
“把手给我。”
像是受了蛊惑,越无端鬼使神差把手放进了对方的掌心间。一瞬间,他看到那张脸上绽放出了一抹笑容,那是完全不同于沈岁的阴鸷狠辣,却更加不可一世,透露着胜券在握的自信,让越无端莫名的熟悉。
“真乖。”
接着,他稍一用力,就将越无端拉上了马车。
望着满身湿透的越无端,沈临渊随手丢了块干净的汗巾过去,接着便靠在马车壁上,好不惬意地淡淡道“瞧瞧你这落魄的样子,哪里像个侯府的二少爷。”
忽而,目光顿在越无端扣紧的右手,眉峰一挑,他问“你手里握着什么”
越无端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害怕玉杯淋湿,因此攥在了手里,可是赠玉人就在眼前,这番举动要是被对方知晓,实在让人羞赧。
脑海中一番天人交战后,越无端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他缓缓展开右手,一双清润的眸子望向沈临渊。
“是世子送的玉佩,我怕淋湿了,这才握在了手里。”
沈临渊的神色一缓,正想说些什么时,马车忽然一个颠簸,车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撞到了车壁上。
车夫一想到车内坐的是那个活阎王,就吓得两股颤颤,连忙扯住缰绳,求饶道“世子饶命饶命啊小人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天黑雨大,小人一时没看清,才会如此”
说完,他就惶恐不安地等待着惩罚。
可是预想中的责罚并没有来临,良久,他才听到他家那个喜怒无常的世子说了句。
“无妨,接下来小心些。”
车夫闻言大喜,忙不迭叩头谢恩,这才松了口气,扬起马鞭,向侯府驶去。
马车内,随着刚才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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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呼吸也有些不稳,靠的近了,才听得到彼此都剧烈的心跳声。
沈临渊一瞬不瞬地盯着越无端,那双幽深的眼眸像是一道漩涡,一步步吸引着你往下堕入,素白的指尖撩开沾在他脸上的碎发,微凉的指腹摩挲着擦过他的脸颊
直到感觉右手被触碰了下,越无端才恍然惊醒。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喊了声“世”
剩下的话,被一张微凉的唇堵回了喉口。
越无端感觉自己放在胸前的手,被对方牵了起来,十指紧扣,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暖玉落在马车上,发出一声轻响。
车夫轻快地扬着手里的鞭子,浑然不知车内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京城突然传出了一道消息
这次科举,有人舞弊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天,我们都是马夫,谁也不知道马车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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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用指腹摩挲了下越无端的唇瓣,沈临渊才轻笑了声,他松开束缚住青年身躯的双手,撩开车帘,伴着马蹄的落地声,说了声“到了。”
他的语气很平稳,几乎听不出任何感情变化,仿佛刚才那个缠绵的吻都只是错觉。
车夫停下车,小声说了句“两位主子,已经到了。”,他迟迟不见有人出来,疑惑地瞄了眼车内,最后退到了一边。
车内,越无端有些狼狈地坐直了身子,理好衣领,手指掐进肉里,余光瞥见沈临渊的侧脸,隔着外面的光,他清楚地看见那张微启的薄唇,唇色很淡,可那时吻上来的温度却炽热又滚烫。
他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声音艰涩。
“刚才”
“好无端。”沈临渊望着他,轻唤了声,接着放下帘子,一点一点掰开他攥紧的手,掌心里有几道绯红的印子,执起葱白的指尖,沈临渊放在唇边吻了吻,接着眉眼一凛,将人拉近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力度很大,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仿佛要将眼前的青年拥进骨血。
越无端被死死扣在男人的怀里,浓郁的药香味萦绕在鼻腔间,所以他根本看不见男人绷紧的双唇,和眼底几乎汹涌而出的暴戾。
那双素白的手似乎是在极力隐忍着,带着颤抖,小心翼翼,像鸦羽似的轻拍过怀中人的背脊。
“好无端。”沈临渊又轻唤了声,接着他靠近越无端的颈侧,温热的呼吸喷吐其上,他又将人扣紧了些。“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面对其他人时都能做到的镇定自若,在沈临渊面前,几乎都消失不见了。那人的怀抱虽然强硬,轻抚着后背的手却又带着一丝颤抖。
此时的沈临渊像是一个常年处于深渊的人,好不容易见着了些许微光,就想不管不顾将它攥到自己的手里。
霸道到了极点,却又可怜到了极点。
雨势滂沱,几乎盖住了人的心跳声。可越无端在这一瞬间却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他缓缓抬起手,想要反抱住这个男人。
正当那个“好”字要脱口而出时,吴氏的声音突然从外面响了起来。
越无端猛然惊醒,他慌乱地推开了沈临渊,情急之下,他使的力气稍微大了些,直把人推得撞在了马车壁上。
沈临渊捂着背,痛得发出了一声低呼。
越无端有心道歉,可吴氏实在催得紧,心底又因为那个吻而乱如散沙,因此只说了声抱歉,便急急地跳下了马车,甚至连玉佩都忘记了拿。
越无端刚下马车,远远的便看见吴氏等在门前,见到他浑身湿透,衣服微皱的模样,心疼地不住念叨着“瞧你这样子,这才刚考完试,着了凉可怎么办快进来吧,娘给你煮了姜汤,补补身子。”
越无端还想着沈临渊刚才撞到时皱起的神情,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声“谢谢娘。”
吴氏只以为他是考试累着了,也没放在心上。
她看了眼门外停着的那辆马车,拽了拽越无端的袖子,小声问道“今儿可是世子主动要去接你的,我瞧这雨也挺大的,你瞧瞧要不要把世子也请来喝碗汤。”
顿了顿,她又说“再说,先前那事我也没好好谢过他。”
“不用。”越无端不假思索地脱口道,瞥见吴氏狐疑的眼光,他才飞快垂下眉眼,说道“我是说今日世子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累了,改日再说吧。”
吴氏转而一想,有些可惜地叹了口,也只好点了点头。
正当两人准备相携而去时,伴着嘭的一声响,身后忽然传来下人们的一声声惊呼。
“世子,您不要乱动”
“世子,您小心些啊您流血了”
越无端猛地回过了头,接着他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喉口发涩,说不出话。
只见,沈临渊半个身子探在马车外,发丝散乱,像是整个人从车内摔了出来。额头上不知被什么尖锐的物什划破了,留下一道血痕,混着不住飞进来的雨珠,显得狰狞又可怖。
他挥开身边想要靠近的小厮和丫鬟,挣扎着左手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看见越无端看过来的眼神时,竟然还露出了一丝笑,那透露出悲楚的笑容几乎让越无端忘记了呼吸。
他无声地喊了句。
无端。
刹那间,什么担忧后怕,规矩法则,伦理纲常,通通都被抛到了脑后。越无端一下子跨过去,扶起沈临渊,揪住对方的衣领,哑着嗓子吼了句“你疯了吗”
“我没疯。”沈临渊拉下对方的手,展开自己的右手,将那枚兔子形状的暖玉又塞回了越无端的手里。
“这是我送你的。”他一边拉着那葱白的指尖合上越无端的手,一边一字一句道“不要再弄丢了。”
吴氏看着两人,小心翼翼地在身后问了句“怎么了无端。”
一边是敬之爱之的生母,一边是他几乎分不清是虚情还是假意的沈岁,越无端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像被压了一块巨石。
不对的,不对的,这样是不对的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散去,越无端几乎喘不过气。
望着青年脸上的痛苦挣扎,沈临渊清楚地知道,逼到这一步,小越在他面前再也没有任何伪装。
只要他再进一步,就可以完全得到眼前这个人。
可是,他不舍得。
每当回想起止戈峰上的那一幕幕,回想起捧着一颗真心,跌跌撞撞向他走来的少年,回想起最后分别时对方的眼泪,他就怎么也狠不下心,哪怕是演戏,也做不到。
他见不得对方再哭了。
沈临渊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旁边的下人们,示意他们过来。
小厮们得到命令,忙不迭将沈临渊扶上轮椅,丫鬟则小心翼翼擦拭着对方额头上的血迹,而越无端则他们恭敬地带到了另一边。
不多时,沈临渊又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只不过目光在触及到越无端时,总带着一丝藏得极深的温柔。
他靠在椅背上,忽而笑了。
“本世子今日也累了,就不多叨扰了。”
说罢,他便闭上了双眸,不再去看越无端。
越无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死死攥紧了手里的那枚玉佩。
此时的沈临渊并不知道对于每个世界的越止戈而言,那份总是恰到好处,却又琢磨不透的温柔才是最致命的。
因为在最初,越止戈就是被那份温柔拯救了,也因此看见了广阔的世界与和煦的阳光。
世间美景,皆在你温柔的眼底。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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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放榜那日,榜下围了许多人。学子们神色焦虑地捏着拳,目不斜视在榜单上搜索着自己的名字。
忽的,有个小厮眼前一亮,高声喊了句“中了中了我家二少爷中了是第三名呢”
刹那间,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顺着榜单往上一瞧,排行第三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写着一个名字越无端。
这熟悉的名字让在场的学子们纷纷瞪大了双眸,越无端,不正是那位靠着自己的寡妇娘,一跃跻身贵族圈子,如今静安侯府的“二少爷”吗不过是一个乡野出身的小民,他竟然能得第三凭什么
一时之间,旁边的学子们神情都愤愤起来,望着侯府小厮欢快离去的背影,一个个的眼神里尽是嫉妒之色。
不多时,静安侯续弦夫人带来的那个小子,会试得了第三的消息便在京城的勋贵圈传开了。
刹那间,无数勋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遍遍质问这消息是否属实,再三确认这并非假消息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当初,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嘲笑,说静安侯是个傻子,不仅娶个破鞋,还心甘情愿帮别人养孩子。而现在,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们一个巴掌。曾经嘲笑得越激烈,如今的脸便是肿得越高。
他们这帮皇亲国戚,听起来名声响当当的,可真论起权柄来,远不如朝堂内叱咤风云的大臣。
那可是会试第三啊若是殿试上也能取得这个成绩,这小子就能进翰林院,甚至于,有了静安侯府在身后斡旋,他也许能更进一步,逼近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想到此,曾经嘲笑过静安侯的勋贵们恨恨地咬了咬牙,只能在心底怨毒地安慰自己总归现在还不是殿试,一切都还未成定局,届时会有什么变动也说不一定。可尽管如此,这消息也足够他们窝火几天了。
听到越无端中了第三名消息时,封昱正在太子府里饮酒,怀中抱着个肤白胜雪的美人,闻言,只是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问道“那事,可办得妥当”
“自然,请殿下放心。”
封昱听罢,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摆摆手,将人挥退了。
他满意地搂着怀中的美人,自己喝了口酒,也不管这娇软的美人能不能承受,便嘴对嘴蛮横地将口中的酒哺给了对方。
美酒辛辣,美人被呛了口,眼角带泪,衬着那身雪肤和嫣红的唇,更显得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封昱近乎痴迷地捧着美人的脸,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容在他眼底,恍然间变成另一张清冷孤傲的脸,对方,也有着像身下人一般的,如霜雪般的肌肤。
“无端”他摩挲着美人如花的面颊,呢喃道,眼底深处涌动的暗流让人心惊肉跳。
他掐住美人的脖颈,稍用了些力,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红痕。
只要折断你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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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启帝亲临,拉开了元和二十四年殿试的帷幕。
听闻启帝要亲临,一时之间,所有人的心都躁动了起来。自今上登基后,这可是第一次亲临殿试现场
学子们或激动,或恐惧,或不安他们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情随着宣旨太监走进大殿。
森严巍峨的宫殿像一座庞然大物,压在每一个学子的心上,有些胆小的,甚至已经脚底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失礼于天子面前乃大不敬,刹那间,这位瘫倒在地的学子就被侍卫堵住了嘴,架着双手扔出了殿门。
寒窗苦读数十年,所有心血毁于一旦。
旁人不忍地闭上眼,却也更加惶恐,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一丝惧意。
天子亲临,所有学子都不得在御前站立。
越无端的神色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任何变化,他微闭上双眸,撩开衣袍,跪在了自己的座位前。
展开策题,清俊的眉眼忽然凛了起来。
题目很简单,只是一个问答。
“和也战也”
但这问题背后的深意却让所有的学子都坐如针毡,冷汗涔涔。要说今年来,吵得最凶的便是护国将军和苏太尉,两人各执一词,关于主战主和已经相持不下,争论了一年,然而尽管如此,启帝也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回复。
护国将军和苏太尉背后,一个站着太子,一个站着三皇子,是这大夏朝最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擂台已经打了十几年,谁也不肯相让。
虽说不久前,三皇子才被狠狠责罚了一通,可听说昨个儿,启帝就去了贵妃宫里,又赐下了好些珍贵的珠宝,俨然有复宠贵妃之意。
今日,摆在他们之前的就是这样一个题目。一边是太子,一边是三皇子这、这这谁敢胡乱作答
一时之间,无数学子皆面露难色,拿着笔,脸色苍白,迟迟没有落笔。
越无端心里叹了口,他拧起眉峰,只觉传闻中这位无所事事,沉迷贵妃的帝王身上,并不那么简单。
启帝冷眼瞧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住眼底的讽刺。蓦地,一道青色的人影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心中讶异了一瞬,启帝放下茶杯,望了过去。
第一眼望去,先注意到的是青年那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好气质,他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像一杆翠绿的青竹,那云淡风轻的气度使他在一堆抓耳挠腮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第二眼望去,你才会注意到他那被精雕细琢似的好相貌,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精致,恰似崖间的冰雪,又似山间涌动的清泉。
启帝心思一动,低声问旁边的贴身太监。
“那是谁”
“回陛下。”太监低眉敛目地恭谨道“便是先前顾大人提到的越无端了,也是如今静安侯府的二少爷。”
“原来是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启帝短暂地诧异了一瞬,接着露出些许兴味,他道“倒和朕想象中有些不同,走,随朕去看看。”
启帝先是在旁边,随意看了几个学子的答案,接着才走到越无端身旁,去看对方的试卷。
明黄色的衣袍落入越无端的眼底,后者呼吸停滞了一瞬,接着便收回心神,专心致志地继续做答。
这份从容不迫让启帝高看了一眼,接着他低下头,认真去看对方的答案。只一眼,启帝的眼神便亮了起来。
他微微勾了下唇角,接着又看了几个学生,这才回到龙椅上,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想起越无端纸上那些锐利的言论,笑不见底。
“朕收回先前那话,这小子瞧着是个温润的君子,其实是头会咬人的狼崽子。你说是吗”
他的声音并不大,只有一旁的大太监才听到了。听见启帝的问答,太监心头一颤,只能更加恭谨地低下头,小声回道“奴才不知。”
“罢了。”启帝显然也没打算从他嘴里得出什么满意的答复,他按了按眉心,又看了几眼场下作答的举子,忽然失了兴致,便干脆直起身子,说道“回吧。”
“恭送陛下”
伴着太监的尖嗓,启帝终于离开了大殿。启帝离开后,大殿内的学子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皱着眉开始认真作答。
两个时辰一晃而过,所有学子齐齐放下笔,跪了两个时辰的腿已经没了知觉,可殿内的太监却不会给他们任何休息的时间,只催促着他们起身,将人领出了宫门。
直到走出那森严的宫殿,耳畔再度传来小贩的吆喝声时,所有人才觉得活了过来。
入夜后,监考的考官也开始审阅起今日交上来的试卷。
连着看了几张,几位审阅的人便紧紧皱起了眉头。这些卷子中,竟都是些想两边讨好,一处不落的墙头草。
可他们也能理解这群学子的心情,如今太子和三皇子已是势如水火,不论站在谁那一边,都会遭到另一边的攻讦,倒不如一开始就模糊了立场,日后再细细盘算。
可太过圆滑,倒显得不够赤诚。
主考望着笔下那份卷子,叹了口气,划上了一个鲜红的叉。
接着,他便看向了下一份卷子。交到他这的卷子已经有四位副审给出了评价,两人画了圈,两人画了叉。
这倒是有些奇了,主考顾雍颇为好奇地展开了试卷,只一眼,他便知道先前那四位为何要这样评价了。
此子的策论写得实在是妙,条理清晰,短短几句便指出了问题的核心,一针见血,实在是难得的好文章。可是,这言论也实在尖锐犀利,随便泄露出一句,都绝对能让护国将军,或是苏太尉气得七窍生烟。
拿起朱笔,顾雍在试卷上落下了一个圈。
连续批了几天,才将手里的卷子批阅完毕。待到了分名次的时候,顾雍瞧着那份让他记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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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帝平日里只喜欢看前十的卷子,放在第十一位,也算是顾雍的一点小心思。
二甲首位的位子,不高不低,正适合挫挫这小子的气焰。
不畏强权,不趋炎附势,此子绝对是为官的好料子,可刚过易折,这样的性子最适合再蹉跎几年。待到成绩公布,便知道此人是谁了,他不介意带在身边,好好教导几年。
若是让旁人知道此时顾雍心底的想法,怕是要抓耳挠腮地想究竟是谁,竟能得了这铁面无私的顾雍的青眼
整理完所有挑选出来的试卷,顾雍恭敬地交给启帝的贴身太监。
太监接过试卷,小心收好,客套了句“辛苦诸位大人了,风寒露重,陛下在启明殿为大人们准备了参汤,喝了汤暖暖身子,便早些归家吧。”
大臣们口呼万岁,跪了下来。
“陛下仁德。”
大太监一甩拂尘,拿着试卷去向启帝复命。
殿内,烛火幽幽,映着君王威严的脸,略略翻了几张试卷的启帝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他拿起试卷抖了抖。
“这便是顾雍挑出来的榜首”
天子一怒,令人惊惧,殿内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了下来。
“陛下息怒。”
启帝愠怒地按了按眉心,忍着嘲讽又看了几张,直把前十名的卷子通通看完了,那股郁气也没散下去。
忍无可忍,他抬手一挥,将所有的卷子挥到了地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狠狠灌了一口,笑骂“一个个的,竟是都把朕当成了傻子。”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启帝将手里的杯子掷到了地上,双眸里竟是狠厉。
“朕这个皇帝,竟是当得如此憋屈”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这下,殿内跪地磕头的声音更响了,没有人敢抬头,直视正大动肝火的天子。
启帝喘着气,神情暴戾。忽然,余光瞥见了散落在地的一份试卷。那熟悉的字体一下子让他想起了殿试时的那个青年,他舒出一口气,捡起那份试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看完后,他忽然抚掌大笑,狠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吩咐人将地上的试卷重新捡了起来,又将手中的试卷放在首位,这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意义不明地道“顾雍这人,倒是越活越胆小了。”
“明日将试卷给他,告诉他,名次朕已经排好了,只略略做了改动。”
“遵旨。”太监战战兢兢地接过试卷。
翌日,重新拿到试卷的顾雍一眼就看见了面上的卷子,登时,身子一震,眼底划过一丝震惊。
大太监一甩拂尘,将陛下的意思原原本本复述给了顾雍。
顾雍在心底暗叹一口,想到那个锐意进取的青年,心中说了声可惜后,缓缓跪倒在地,口呼万岁,接过了那叠试卷。
殿试放榜那日,接连下了一个月的雨终于停了,曙光划破天际,扫去了这一个月的阴霾与阴沉。
映着朝阳,所有人也看到了榜上的所有名字。这些人,未来都会成为大夏朝最坚实的基石,甚至于,有些人会成为朝堂上搅弄风云的人物。
目光缓缓往上,榜首之处,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将所有人碾压于身下,傲然于最高点
越无端。
作者有话要说虚假的偏执狂大佬折断你的翅膀,禁锢你的自由狗太子
真实的偏执狂大佬设好套,铺好网,等你心甘情愿跳下来。你尽管自由的飞,不回到我身边算我输。
其实大家看到这个世界应该感觉到了,沈大佬目前为止就是不折不扣的2号偏执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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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时,越无端不过才刚刚弱冠,正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
进士及第,按理皆要挂红花,骑马游街。早早的,街头巷尾便蹲满了无数人,想要一睹进士们的风采。
可当人逐渐靠近时,所有人都被排在首位的青年吸引了目光,一个个眼睛眨也不眨,几乎忘记了呼吸。
那人有着极白的肤色,眉眼如画,气质卓然,一身艳丽的红衣没有减去他半分风姿,只勾勒出了他纤瘦的身形。可当他望向你时,你又会发现对方眼底凛然的光,让他看上去越发凌厉。
任谁见到,都会止不住夸一句好一个风华无双的状元郎
有些大胆的姑娘,更是解下自己的香囊,绢帕,一股脑儿丢向状元郎,生生嫉妒死了身后一群无人问津的进士。
可偏偏,这状元郎像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任凭旁边的姑娘如何热情火辣,他就连神色都未曾变上几分。
酒楼处,沈临渊就歪着身子,手里执了枝含苞欲放的红梅,懒懒散散地靠在窗边。听得鞭炮声近了,才慢悠悠地探出半张恰似桃花的招人面容。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目光便锁定了那骑着白马的青年。
像是受到感应似的,越无端缓缓抬起头,往前望去。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他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僵绳。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风华无双的状元郎,却不知状元郎那霜雪似的眼底,穿过层层人海,只映入了一个人的身影。
沈临渊忽而笑了,他当着越无端的面,执起花枝,放在唇边,苍白的唇轻轻吻了吻未开的花苞,接着右手一扬,那梅花枝竟是恰恰好落进了越无端的怀里。
四周人声鼎沸,唢呐声不绝于耳,可在这一刻,越无端却仿佛只听见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旁人只看见这方才还如天边皎月,高不可攀的状元郎,忽然执起落在身上的梅枝,小小的勾了勾下唇角。
刹那间,冰雪消融,芳华绝代。
不知多少人将这幕记在了心里,哪怕过去很多年,无数过往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了。那日骑马游街,执花浅笑的少年也依旧像是鲜活的画卷,使人难以忘怀。
直到越无端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沈临渊才阂上了窗。唤来小厮,往回去了。
沈临渊走后不久,楼下不知是哪个落榜的举子正在白日饮酒,喝得酩酊大醉后,口不择言地嘟囔了句“可恨可恨啊”
旁边的书童听见这句话,脸色一变,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急道“公子,您醉了。”
小厮本是好意,却不知这书生听了这话后,不知怎的,竟然恼羞成怒,猛然将桌子掀翻在地。
“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杯盏碎地的声音引来不少人的视线,那书生醉醺醺地晃着身躯,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他呸了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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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来可就大有深意了,旁边顿时有人不怀好意地追问道“兄台这是何意”
“莫不是说,这状元郎”
剩下的话,那人似乎是顾忌到了什么,点到即止,没再说什么了。可是话已至此,周围的人也明白了这未尽之意。
想起最近一直在流传的科举舞弊的消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静默了。若这状元郎真无真才实学,而是那等蝇营狗苟之辈,那这次科举可不就成了个笑话
可科举舞弊之事,向来都是牵动国体的大事,妄议登科进士,可是大罪。
“瞧兄台白日饮酒的模样,想必是心中充满了郁结,可凡事也要讲究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就凭空诬告登科进士,这可是大罪。”
那醉书生听罢,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他从怀中扯出一张纸,道“我自然有证据,你们可瞧好了。”
说着,就将手上的纸一抖,上面整整齐齐写着些什么,可还没等人将纸上的内容看清楚,醉书生的小厮忽然夺过了那张纸,收了起来,同时捂着书生的嘴,声泪俱下道“公子,您快别说了,那可是侯府,小心有杀身之祸”
旁边瞧热闹的人俱是眉眼一凛,想到是啊,如今这新科状元可是静安侯府的二少爷呢
“官官相护真是令人不齿我等寒窗苦读几十载,竟不如人家有个国色天香的娘”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刹那间,旁边的人群都被点燃了。
如今还在这京城内的,不乏此次科举落榜的学生,听了这话,心中的愤懑和怒火一下子压垮了理智,纷纷义愤填膺道“说的好若是苦心钻研学问,还不如旁人有个好家世,那我等寒门子弟还读些什么圣贤书不如早早回家种地去”
“若无公正二字,这科举取仕岂不成了笑话”
渐渐的,四周的言论越来越尖锐,偶尔有几人说些不同看法的,也很快被唇舌讨伐了。而那对引起纷争的主仆,也在他们义愤填膺的声音里逐渐消失了踪影。
酒楼向来是传递消息最快的地方,不消半天,关于状元郎科举舞弊,学识不真的消息已经飞遍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一开始,也没人放在心上,年年科举,都有这样诋毁的传言,只是今年的稍稍猛烈些罢了,又没有证据,瞎操什么心
可就在众人以为此事会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被人淡忘时,三天后的清晨,竟然有人在京城的运河里发现了两具泡肿的尸体。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散发出了阵阵恶臭,并且死状及其惨烈,两人身上竟无一块好肉,不知生前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经过查验,这两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酒楼里大肆宣扬越无端科举舞弊,还声称有证据的主仆二人
前脚刚说新科状元科举舞弊,后脚两位证人就变成了冷冰冰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尸体。这事情实在太过巧合,实在忍不住让人诸多猜测。
甚至于,不知又哪里传出来一个令人荒诞的消息
说呀,这静安侯世子不仅不良于行,还是个断袖这么些年,房里没有一二知心人,就是因为他喜欢男人哩这回,他瞧上的可是继母带来的弟弟,那风华无双的状元郎呢
这原本只是一个博人眼球的小道消息,可不知怎的,却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到了最后,竟变成了静安侯世子冲冠一怒为蓝颜。
凝烟几乎是结结巴巴,抖着身子才将这话说了完整。边说她边在心中恨声骂道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传出这等不堪入耳的言论,他们家世子是谁,那可是个没有感情的活阎王阎王会喜欢人别开玩笑了
说完后,凝烟就惶恐地跪在了地上,眼眸里尽是绝望。
世子听了这些言论,还不知要怎么大发雷霆呢
她趴伏在地上,心跳得极快,冷汗几乎将后背都打湿,可始终听不见沈临渊的回复。
咚咚咚
无声的死寂让人惊惧,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沈临渊靠在椅背上,声音听不出喜怒。
“有趣,有趣。什么时候这京城的趣事也能编排到本世子头上了”
“世子息怒”凝烟忍着惊恐,说完接下来的话“这都是那些贱民在胡编乱造呢您可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要什么美人没有,怎么会喜欢上二少爷呢”
话音刚落,凝烟就察觉到空气就像被冻住了,几乎让她不敢呼吸。
沈临渊阴鸷的眼眸望向她,眼底的怒火几乎压抑不住,那双扣着椅背的手青筋毕露,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致。
“你倒是乖觉。”
低沉的嗓音藏着令人肝胆俱裂的危险。
凝烟的身子止不住颤抖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从脸颊处不停歇地滚落,她不住磕头求饶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奴婢不该用这些话来说浑话,请世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沈临渊望着身前的少女,那具身躯纤细无比,似乎只要轻轻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折断。
他忍不住就伸出了手
就在那双手要扣住少女的脖颈时,他的眼前恍然闪现过一个人影,那人映着烛火,绯红的火光照亮了那双清亮温润的眼,那是所有人都无法匹及的干净纯粹,也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直言不讳。
他曾说“若世子再宽厚些,所有人都不会如此战战兢兢。”
那日的“豆腐花”比这二十年来所有的珍馐都来得美味,那也是他第一次想要用尽全力去抓住一个人。
起初只是想要将这只鸟囚禁在自己的身边,生辰那日的假意醉酒,也不过是想撕开青年的些许伪装,可当他看着那双温润清冷的眉眼时,这二十年来所有的委屈愤怒突然有了宣泄口,所有的假意都变成了真心,那句“你可愿渡他”也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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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渊忽而呼出了一口气,眼中的暴戾散去化作清明。他收回手,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双眼,说了句“你出去吧。”
在这个世界,沈岁和沈临渊的相似点太多了。沈岁的前二十年,没有人教他如何去爱,如何去正常的和人相处,他活得太苦了,苦到生命里照不尽一丝光。
沈岁如此,沈临渊更是如此。想到这,他忍不住扣紧了自己的双手。
作为任务执行者,可以拥有无尽的生命,不断变化的人生,那是多么令人艳羡的人生。可是,你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无法在一个世界停留,就意味着你无法去将你的真心托付给任何一个人,冰封起自己的情感,只做一个冷漠的执行者。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日子久了,再洁白无瑕的花朵也会滋生出无法褪去的黑暗。
这时,越止戈出现了。
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出现在那个时间点的不是别人,只是越止戈。白纸一样的少年,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沈临渊。
当少年的成长轨迹上印满了他的烙印,当少年跌跌撞撞永不放弃,捧着真心一步步走向他时,沈临渊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正向越止戈以为,是沈临渊的温柔救赎了他一样,他那表里如一的真挚也从来是照入沈临渊心底黑暗中的唯一一束光亮。
呼出心中的那口浊气,再睁眼时,沈临渊已然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换上华服,推开门,映着洒下的光,摩挲着腰间那块玉佩,沈临渊噙起一抹傲慢的笑,他如此道“这京城内最近可是越来越乱了,本世子今个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可得找陛下好好哭诉哭诉。”
“来人,备车,通报上去。”
“静安侯世子沈岁,有事要面见陛下。”
那张俊朗无双的年轻面容,忽的透露出些许上位者的威严,与王座上的帝王,竟是诡异地重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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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帝听闻沈岁要来的消息时,手中批阅奏章的动作一顿,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可很快便压了下去,道“让他进来。”
末了,他又摆摆手,让周围伺候的人全都退了下去。
沈临渊也没带人,只孤身一身进了大殿。他的面前就是手握万民生死的天子,可他却丝毫不见半分胆怯。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启帝的目光在他的双腿上停驻了一瞬,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他便露出些许笑意,看起来,就像个脾气温和的普通长辈。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怎么今日进宫,没去见你姨母,倒来见朕了”
沈临渊瞧见他眼底的漫不经心与敷衍,心下笑了笑,脸上却装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陛下可听说近日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了”
启帝搁下笔,他望向沈临渊,似有些疑惑“朕倒是不知。”
沈临渊冷嗤了一声,说道“想来是那群人没敢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传进您的耳朵里。”顿了顿,他抬起头一瞬不瞬盯着当今天子,扯出一抹冷笑。“如今,这京城内都在说,这届的新科状元在考试中舞弊了呢。”
“竟有这等事。”闻言,启帝蹙起眉峰,适时做出几分吃惊的神情,他失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每次快到年底,朕就总是忙得晕头转向。”
大夏朝谁人不知,昭贵妃出生在新旧更迭的时节,每年年底,启帝总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怎么给昭贵妃贺生上。
这话一出,把一个不理朝事,偏爱风月的帝王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些人说的话还不止这些呢。”沈临渊摩挲着身下的狐裘,继续道。
“他们还说,臣这么多年不娶妻,就是因为臣有龙阳之好。”
话至最后,沈临渊忽而抬起头,那双和启帝极近相似的眼眸让后者的脸色一沉,启帝猛的一拍桌子,属于帝王的威压弥散在殿内。
“无稽之谈”
天子一怒,能让万民匍匐跪地,可沈临渊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有些散漫地靠在椅背上,说道“是是是,您说的没错,这群人简直放肆。”
看着沈岁那幅懒散的样子,启帝真是一口恶气憋在心里,吐也吐不出,险些绷不住慈祥长辈的人设。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挤出笑回道“这次你确实受了大委屈,朕会替你做主的。”
至此,沈临渊却仍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继续笑吟吟地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做”
启帝忽然沉默了下来,他瞧着面前的青年,那人有着和太子如出一辙的容貌,可那双眼里的光却要更为锐利傲然。
不知想到了什么,启帝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甚至露出几分极浅的笑意。
“朕瞧着,你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
“陛下英明。”沈临渊笑了笑,落落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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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道“臣虽然是个混子,却也瞧得清楚局势。若说前面一条流言是冲着臣那蠢弟弟来的,第二条流言便是冲着臣来的。”
“臣不是个傻子,得罪的人也都在心里记着,能做出这些事的人,一个手掌也数得过来。”
说到这里,他拱拱手冲启帝露出了一个笑,那笑容虽然漫不经心,却让后者一下子冷了眉眼。
沈临渊就那样嬉皮笑脸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臣倒是想查,可那也要看陛下舍不舍得了。”
话音刚落,整个大殿内便陷入让人畏惧的死寂之中。若是此时有旁人在场,见到天子完全沉下来的模样,怕是早已跪在了地上。可偏偏,坐在轮椅上的那个青年面对天子之怒,仍是毫无察觉似的坐在那里,甚至还颇为自得地笑着。
良久,启帝才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话“岁儿如今说话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是吗”沈临渊笑容不变,只是眼底那光却更慑人了些,和王座上的帝王不分上下,他勾了勾唇角,反问道“如今满朝上下,几乎都是护国大将军和苏太尉的党羽,大权旁落。这些年来,陛下难道不恼吗”
这大逆不道的话是踩到了启帝的痛脚,这位天子脸上的虚假面具终于裂开了,他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往地上砸去。
“你放肆”
启帝勃然大怒,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这话是谁教你的是沈平寻还是柳风那个老匹夫”
精致的茶杯在沈临渊的身侧碎开,碎片飞溅而起,有一片碎片竟是擦破了他右眼下方的肌肤。
细密的血珠一下子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沈临渊却擦也不擦,只盯着震怒中的天子,就连嘴角的笑也从未变动分毫,一字一句说着“陛下何必恼怒这话自然没有任何人教过臣。”
他坐在椅子上,忽然行了个大礼,一改先前那吊儿郎当的姿态。
“臣今日来,就是想为陛下来分忧解难了。”
“凭你”启帝气得眉眼里尽是讥笑“一个京城内声名狼藉的小混子”
沈临渊笑着接受了这个称呼,甚至还面不改色夸了一句“陛下的消息着实灵通。”顿了顿,他又道“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纠缠已久,冒然出手,只会惹来一身腥。我想陛下便是有所顾忌,所以才迟迟未动手吧。”
启帝这时已经坐了回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若是熟悉他的人在这里,便会知道天子是动了杀意了。
“朕以往倒是小瞧了你。”启帝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多谢陛下夸奖。”沈临渊面不改色地继续道“陛下如今缺的就是这样一把刀,一把无牵无挂,锋利无比的刀。”
启帝捏紧自己的手,讥笑“别告诉朕,你想做这把刀”
“哪能啊。”沈临渊笑着靠在椅背上,双手支着自己的脑袋,懒懒散散道“臣这辈子懒惯了,这些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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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片让人压抑的死寂过后,启帝才阴沉着一张脸,说道“宣。”
不多时,殿门便被打开了。
随着朱红色的门框缓缓被打开,一道清俊的人影慢慢现在启帝眼里。
那人周身都萦绕着霜雪似的冷漠,眉眼如画,可当他映着身后的墙瓦,一步一步走进来时,那道纤瘦的身形竟是带上了一股气势,一股仿佛能劈开天地的气势,无畏无惧,势不可挡,锋利至极。
那人一撩衣袍,跪在了启帝面前。
“臣,越无端,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临渊笑着看向启帝,道“这便是臣要献给陛下的刀了,陛下可还满意”
启帝看了眼跪在地上,低眉敛目,看似乖顺的越无端,没叫人起来,只是将目光转向沈临渊,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句“你和焱儿之间的矛盾,朕也有所耳闻。可柳风,到底还是你的亲外祖,怎么岁儿竟是这般铁石心肠,连亲外祖都能下得了手”
说完,他便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似乎想要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很快,他便看见那张脸上露出了一丝凉薄的笑。
那双黝黑的瞳孔里仿佛带着世间最慑人的冷漠,沈临渊忽然举起手,狠狠砸向了自己的双腿。
“砰”光听那声音,就知道沈临渊用的力气不小。
启帝设想了千万种变化,却独独没想到这种,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陛下有所不知,臣在年少时,曾经无意间得知了一个真相。”
沈临渊笑得像个从地狱深处爬来的恶鬼,轻飘飘的语调却让殿内另外两人全都顿在了原地。
“那人告诉我,我不是侯爷亲生的孩子。就连这双如今无法下地的腿”他扣紧了扶手,声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也是被十几年前亡故的侯夫人,用棍子,一下一下敲断的。”
偷偷告诉你,孙嬷嬷那天喝醉了,对着我说了些可怕的话呢。
她说,小世子出生五个月左右。有天,大家伙突然都被夫人支了出去,孙嬷嬷恰好想起有东西没拿,折回去就听见了小世子压抑的哭声,和夫人的低吼。她就在窗上,没忍住好奇在窗户上开了个洞,就看见夫人边用手捂着小世子的嘴,边用棍子一下一下敲着小世子的腿,直把两条腿敲的流了血,这才停下来。
什么不是说世子的腿是不小心被柜子砸到了,才压断的吗而且,夫人可是世子的亲生母亲,怎么会下次毒手,都说虎毒不食子呢
嘘嘘所以说啊,孙嬷嬷说世子肯定不是侯爷和夫人的孩子,指不定是哪的野种呢
这这这怎会如此
哎,咱俩可都长点心吧,这高门大院里,瞧着光鲜亮丽,内里可污糟得很。
沈临渊死死握紧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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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青年脸上的讥讽和冷漠,启帝浑身一震,不自然地避开了视线。
他仿佛又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当听到皇后用了一招“狸猫换太子”换了他的亲子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出奇的愤怒。可愤怒的不是皇后对他的欺瞒,而是柳家竟然势大到了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步,更甚者,他们都没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可当他知道他的亲生儿子是个天生的跛子后,他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切,甚至暗自窃喜这样一个丑闻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随着封昱和沈岁两个人一天天长大,望着两人几乎如出一辙的容貌,他甚至庆幸的想好在,这两个孩子的长相都随了母亲,好在,他们的母亲是胞生姐妹。时至今日,也没有人看得出破绽。
可在庆幸之余,他又恨透了封昱这个冒牌货愧疚,愤怒,庆幸无数被压了数年,无法得到宣泄的情感在沈临渊的这番话下,彻底爆发了。
特别是沈临渊那句“我这个无父无母的野种可没有感情”,让启帝心底的愧疚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他仿佛忘记了沈临渊刚才所有说过的大逆不道的话,疲惫地摆了摆手。
“朕知道了,明天朕就会下旨,令越无端任大理寺正,去彻查科举舞弊一案。”
沈临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他高声道“多谢陛下。”说着,转动轮椅,来到越无端身侧,低声唤道“走了,无端。”
这句低语将越无端猛然惊醒,叩拜着和天子告别后,他才快步走向殿外的那道身影。
临近年末,吹起的风已带上了刺骨的寒意,可再冷的风也比不上方才他听到的那些话,沈临渊的那一番话,是真真正正让他冷得连骨血都冻了起来,喉咙艰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临渊停下脚步,忽然抬起头,望着那被乌云遮盖住的阳光,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无端,你说,为什么总有人那么自以为是”
“以为事后做些弥补,就可以遮掩住曾经留下的伤痕。”
启帝方才的那番话,看似是为了他着想,实际上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罢了。说到底,那个王座上的天子,从始至终,爱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沈临渊恍然回过头,越无端清楚地看见对方脸上那幅几乎要哭出来的笑容,他听见那人用沙哑的嗓音这么说道“我不明白啊,无端。”
风在这一瞬间,似乎变得更急了,沈临渊眼角下的那道血迹却更加清晰。
这样狼狈的静安侯世子,越无端只见过三次。一次是生辰时的那晚醉酒,一次是为了还给他玉佩,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每一次,都让他无法招架。
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更早了些,飞扬的雪花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
宫人们纷纷跺脚搓手取着暖,远远的,他们仿佛看见远处,这新科状元半跪在地上,替静安侯世子拢了拢腿上的狐裘。
没人看见,这风华无双的状元郎执起那冰冷的素白指尖,放在唇边吻了吻。
沈临渊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他一把抓住越无端,闭了闭眼,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再睁眼时,那双眼底尽是疯狂。他用力攥紧越无端的手,哑着嗓子问道“你想清楚了吗我不会给你任何逃跑的机会。”
越无端反手握住他,力度不大,却也带着一股偏执。
“没关系,你一辈子抓着我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本篇设定中
大理寺卿正一品,位同首辅
大理寺少卿正二品,二把手,高级审案人员
大理寺丞正五品,可理解为陪审员,中级审案人员
大理寺正正七品,低级审案人员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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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科举一甲的进士都会先入翰林院磨练几年,再进行调配。然而启帝却突然令越无端任大理寺正,辅佐如今的大理寺卿顾雍,彻查如今在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科举舞弊案。
这消息可着实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当然意外的可不只是陛下让越无端本人去查案一事,真正让他们意外的是陛下竟然让人去了大理寺。
那可是大理寺啊哪怕如今的大理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可也是大夏朝最令人胆寒,最不容一丝虚假的地方。更别说如今的大理寺卿顾雍,为人刚直又圆滑,像只藏在深处的老狐狸。这新科状元瞧着文文弱弱一书生,可别被其中的铁血手段给下着了。
“太子,顾雍已经在审理此案,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封昱喝了杯酒,勾起温和的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他如此道“该如何,还当如何。大理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顾雍也老了。至于越无端么一个不识抬举的乡野小民,孤还不至于将这些人放在心上。”
他抬起眼,轻飘飘的望向幕僚,眼底一片冰冷。
“还是你觉得,孤会怕了他们”
幕僚慌忙跪在了地上,低声道“属下不敢。”
封昱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算你知趣。”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拧着眉道“孤是太子,是这大夏朝未来的主人。”
脑海里飞闪过沈临渊的面容,双手握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封昱的声音听来没有一丝温度,他说“孤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挡在孤的面前。”
不论京城内诸人对此事怀有怎样的猜测,越无端进大理寺彻查科举舞弊一案,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今日清晨,天尚未亮,越无端便换上了大理寺正的衣服,准备出门了。
竹轩苑内依旧冷冷清清,没有任何一个下人。天气转冷,这里也只剩下了风吹叶动的沙沙声,显得格外寂静。
沈临渊挥退下人,自己抱着一个暖手炉,等着越无端。他将时间算得那样好,几乎是片刻之后,那扇房门便被打开了,里面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只一眼,沈临渊便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
大理寺的官服是深沉的墨色,在衣袖的微端却绣着小小的,暗金色的鹰。这是沈临渊第一次见越无端穿玄色的长袍,对方那身通透的温润感减了几分,多了些锐利的锋芒,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寻常时的越无端总是冷漠的,那双霜雪似的眸子里似乎无法望见任何人。
可当他看向沈临渊时,眼底的冰霜却一层层散去了。越无端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不知道为何,他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沈临渊忍不住笑了出口,道“无端似乎变了不少。”他感慨似的咋舌“曾经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如今竟也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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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无端闻言,面不改色地回了句“世子也是,耍起嘴皮子来越发利索了。”
两人对视了眼,都忍不住笑了声,这一笑,将所有的隔阂都打破了。
笑过后,越无端缓缓收起笑意,他移开目光,道“我要走了。”
“知道了知道了。”沈临渊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似乎并没有半分因为对方要离去而流露出的不舍。
越无端望着对方脸上的笑意,心底不知为何泛起了些许苦涩。
他摸了摸颈间的兔子暖玉,垂下眉眼,恩了声,接着迈开步子,准备跨步离开。
然而,就在他与沈临渊擦身而过的瞬间。忽然,有双手将他狠狠拉进了怀里。
那双曾经冰凉的双手,此时竟带上了滚烫的温度。那是危险的信号,可越无端只是抿了抿唇,既没有反抗,也没有逃离,乖巧得让人怜惜。
沈临渊忍不住就笑了,他扣着越无端瘦削的下巴,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温度印了上去。
素白的指尖轻抚着对方的背脊,四周万籁俱寂,只听得见彼此间牵动人心的呼吸声,越无端缓缓抬手,抱住了沈临渊,陷入这份温暖中。
一吻毕,沈临渊摩挲着越无端微凉的耳垂,后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凑过去轻嗅了一口,接着便学起了地痞流氓,嘴巴一张,讲起了诨话“无端确实是天赋异禀。”
“本世子还记得当日科举结束后,无端明明三日未曾沐浴,身上却无半分臭味,反而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使人流连忘返。”
“”
刹那间,什么温情,什么爱恋,通通化为乌有。
越无端猛的站了起来,绷起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披上大氅,跨过沈临渊,急匆匆地朝外奔去。
瞧着对方那落荒而逃的模样,沈临渊心情大好,不紧不慢地高声喊道“好无端,走慢些,你耳朵还红着呢。”
沈临渊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恰好让越无端和其余几个等在院外的小厮听见罢了。
听了世子这话,几个小厮皆是不由自主望向了越无端的耳朵
呀二少爷的耳朵还真是通红的哩
越无端“”
竹轩苑内,沈临渊望着越无端逐渐消失在晨曦中的身影,脸上的笑也一点一点消失了。
他唤来小厮,备下马车。
天方破晓,一辆马车便缓缓驶向了三皇子府。
封焱被下令禁足半年,贵妃暂时也还未完全复宠,再加上太子此时风头正盛,因此三皇子门前,竟是门可罗雀,空旷寂寥。
沈临渊来时,门口的小厮几乎以为看错了马车的标志,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睡意都清醒了不少,他连忙滚进去向封焱汇报
静安侯世子求见。
封焱听见沈岁的名字,就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峰,他从小到大讨厌的人有两个一是永远高高在上,事事压他一头的封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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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也不想,封焱就厌恶地道“不见,让他滚。”
小厮看出主子脸上的不耐,忙想赶紧退出去。可还未等他起身,就听封焱又沉着脸色,咬牙切齿道“不,让他进来,我倒要听听他想说些什么。”
这回,小厮没有任何犹豫,忙不迭退了出去。
来到门口,小厮堆着笑,道“世子,请,殿下已在里边等着了。”
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正厅,沈临渊才见到已被禁足了将近半年的封焱。对方看起来过得并不好,一双眼睛都凹了下去,显得有些憔悴。和先前马球场上,那个嚣张的三皇子殿下,简直判若两人。
这前后对比实在太大,沈临渊忍了忍,没忍住,当着封焱的面笑了出声。
封焱勃然大怒,额头的青筋都突了起来。
“你欺人太甚”
他指着沈临渊的鼻子,喊道“来人,把他给我丢出去”
“这这这”下人们看看沈临渊,缩了缩脖子,竟是无一人敢上前。
先不说,这是侯府的世子,轻易得罪不了。再者,这活阎王的名声京城内谁人不晓,他们这帮下人怎么有胆子去得罪
可三皇子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从,一时之间,下人们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封焱险些被气了个半死,将身侧的一个下人狠狠踹翻在地。
“一群废物都是废物我的命令都不听了是吗”
沈临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抱着暖手炉,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颇为自得,没有任何要阻拦的意思,等封焱出够气了,才慢悠悠开口道“三皇子这脾气倒真是一日比一日大了。”
封焱气得发出了一声冷笑“彼此彼此。”
沈临渊没否认也没赞同,他说道“今日来,是要和你谈一个合作。”
封焱愣了一瞬,接着眯起眼问道“哦我不觉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合作的必要。”
沈临渊露出老神在在的笑容,他道“你会感兴趣的。”
封焱看了他一眼,沈临渊不躲不闪。良久,封焱才沉着脸色让所有人退了出去,接着语气不耐烦地问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沈临渊没再卖关子,他依旧是那幅气定神闲的悠哉模样,可说出的话却险些让封焱倒在了地上。
他说“封昱是个断袖。”
封焱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这话震得他顿在了原地,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良久,巨大的狂喜才淹没了他嘴角的笑怎么压也压不住,他望向沈临渊“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自己去查查便知道了。”
沈临渊这话一出口,封焱就知道这事必然是真的。他高兴得几乎想跑出去转上几圈,他那个从来高高在上的兄长,竟然有个这么大的污点,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不过
沈临渊这一招借刀杀人也着实让他不爽,他口气不善道“你倒是好算计,坏事都让我去做了,你却落得一身干净。”
沈临渊回以笑容,他支着下巴,反问“怎么不愿意”
怎么不愿意
凭这一点,他就要踩得封昱再也爬不起来,让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兄长趴在泥里,仰视着他一步步走向最尊贵的位子。
所有本该属于封昱的东西,他都要夺走。
这是从小到大,他都无法戒掉的一个执念。
沈临渊想必是算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登了门。
“我果然很讨厌你。”封焱看着沈临渊,良久说了这样一句话。
“哦,那正好。”沈临渊笑着回道“我也不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518:57:092019112618:1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苏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席陌儿26瓶;百里落青5瓶;今天藕日万了吗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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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雍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越无端了,早在书院时,他就对眼前这个青年有了深刻的印象。那时,对方初随母亲来到京城,虽然出身乡野,自小没了父亲,母亲那时又以一个不尴不尬的身份处在侯府里,可越无端却从来都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态度。
那份处变不惊的不迫,正是顾雍最为欣赏的,正如他给启帝所说的八字
持身中正,肃谨而为。
这便是他对青年的第一印象了。
可不知何时起,眼前的青年渐渐发生了转变,像是有人强硬地拨开了蒙在他身上的一层灰尘,露出内里夺目的光彩来。
从马球场,到夺得榜首,再到如今卷入风波中来到这大理寺,顾雍仍是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看着如利剑出鞘,锋芒初露的越无端,顾雍拧起眉,在心中暗道若是有机会,他倒是很想见见打磨这柄宝剑的人,究竟有什么自信能在这风波涌动中护住越无端。又或者,他不过是想利用对方,事后卸磨杀驴罢了。
不管心中作何种猜想,顾雍的脸上都未露出分毫。
他搁下笔,肃着一张脸说道“既是来了,那便跟我过来吧。”定眼瞧了瞧越无端身上披着的大氅,他皱着眉眼又冷声说了句“将外套脱了。”
“是。”越无端将外套脱下,紧跟上顾雍的脚步往里走去。
大理寺身为大夏朝最高的审讯地,自是森严慑人,一路上越无端只能见到行色匆匆,低头做事的人,几乎看不见什么偷懒耍滑的行为。垂眸沉思了会,对于大理寺这个地方,越无端也稍微有了些许体会。
一直穿过几个长廊,其内的守卫也是越发森严。顾雍最后停在一处牢房前,掏出自己的腰牌,两位守卫瞧了一眼,这才侧过身子,将牢门打开了。
顾雍转头对越无端说“跟上。”
越无端心中一凛,忙不迭跟了上去。
几乎是跨进牢房的一瞬间,越无端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哪怕轻轻喘上一口,也让你胸口翻涌。耳边的尖叫声像地狱传来的恶鬼低语,让你头皮发麻。直到这一刻,越无端才清楚地认识道这才是大理寺最让人胆寒的地方
顾雍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对于四周的惨叫与血腥味浑然不放在心上,他蹙着眉看了眼越无端,冷漠道“大理寺就是这样的地方,若是不习惯,我自会向陛下禀明,你也不用受这个苦。”
“多谢顾大人美意。”越无端松开捂住鼻腔的手,一揖作到底,颈间贴着肌肤的兔子暖玉,似乎为他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再抬头时,那双眼眸里只剩下锐利。
“无端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断然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顾雍深深瞧了他一眼,转头一拂袖,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能习惯自是最好。”
通过令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顾雍领着越无端来到了这地牢的最深处,那是审讯的地方。时不时传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而这最浓郁的血腥味,也是这里传出来的。
顾雍来时,被审讯的人被牢牢捆在柱子上,身上尽是鞭痕,头歪歪地倒在一边,显然是已经忍不住疼痛昏死了过去。
越无端浑身一震,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残忍场面,但他却死死握着手,强迫自己不将视线移开。
顾雍瞥了他一眼,暗自点了点头,接着低声告诉他“这是通敌叛国的贼子,对他留有善念,就是对我们的子民举起屠刀。”
越无端闭了闭眼,缓缓道“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顾雍对着一旁的狱卒使了个颜色,后者顿时心领神会,从后面的牢房里再度领了一个人出来。
男人是被蒙住了眼睛带出来的,解下黑布的那一瞬间,他就看见了被捆在柱子上,满身血痕,看上去不知是死是活的另一个犯人。
男人顿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双腿不自觉地打着颤,仿佛在畏惧着接下来即将要迎来的命运。
可顾雍却是不紧不慢,他先是拿出一叠纸,又拿出一支笔,交到越无端手里,说道“待会,将我和他说的话记录在这些纸上。”
“属下明白。”越无端接过纸笔,恭敬地退到一旁。
说完后,顾雍才慢条斯理坐在了椅子上,在这满是浓厚血腥味的牢狱里,四周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竟然端起茶杯,轻吹了口,接着放到唇边,抿了口。
漫长的等待,以及对未知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心智的。不多时,男人已经两股颤颤,双腿一软,竟是尿了出来。
顾雍这才放下茶杯,锐利如鹰的眼眸紧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一字一句说出对方的生平。
“张大福呵。”顾雍笑了声,或许是在笑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自作聪明,他道“不,或许该叫你李晓棠,生于庆安四十六年,祖籍洛城。二十年前,女干杀幼女四人,后四处逃离。”顾雍慢条斯理的念着,每念一句,男人眼底的恐惧便多上一分,他急得额头都流下了冷汗,正想争辩上几句,顾雍使了个眼色,旁从的狱卒便用布牢牢堵住了他的嘴。
顾雍又抿了口茶,道“别急,还不到你说话的时候。待本官一一问完,你再细细回答也不迟。”
他摩挲着佩在腰间的长剑,不经意把出了一些,锋利的剑刃映照着李晓棠苍白的脸。
顾雍轻声问道“长公主府的穗玉姑姑,你可还记得”
穗玉二字一出口,李晓棠就霍的瞪大了双眼,其中的惊恐与震惊表露无遗,顾雍冷呵了一声。
“看来是认识的了。”
“那本官倒是好奇了。”顾雍给了狱卒一个眼神。“你这样一个脚夫,是如何认识公主府的姑姑的”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将塞在李晓棠嘴里的布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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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取出布,李晓棠就哭天抢地的跪在了地上。
“大人饶命啊小人是冤枉的啊小人是真的受了那女人的逼迫那女人她要挟小人,小人若是不从,小人的妻子就该被卖到勾栏院里了”
李晓棠哭得真情实感,声音哽咽,可四周却静得可怕,似乎连哭喊的惨叫声也停了,他小心翼翼抬起头,却正对上顾雍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刹那间,极度的惊恐堵住了他的嗓子眼,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飞快地低下了头。
顾雍望着眼前这个不知悔改的男人,想到手里查到的证据,心底更是痛惜厌恶,他冷冷地抖出一张画了押的纸,道“听你方才的话中,你仿佛很爱你的妻子。可我却听你的邻居们说,从你的房间里时常能传来你殴打女人的声音,你那个宠爱的妻子身上也总是带着伤痕。”
“更有趣的是,我们在核实身份时,除了发现你的身份是伪造的以外,你妻子的身份竟也是伪造的。”
顾雍又展开一份路引,纸张陈旧泛黄,想来已经有了些年代,他古井无波地念着上面的名字“路引上说,你的妻子名叫翠丫。”冷呵一声后,他望向李晓棠,一双锐利的眼眸似乎要将所有的虚假看穿,道“可翠丫分明是一个早就死去的人,她当时是洛城县太爷府上伺候小姐的一个丫鬟,无父无母,尸体隔了数日才被人在后山的树林里发现,衣衫破碎,全身皆有被野狗啃噬过的痕迹。”
“那时与翠丫在一起的,还有县太爷府上的小小姐赵明珠。可树林里,只有翠丫的尸体,以及赵明珠带血的衣裙。所有人都猜测,她定是被野狗拖走吃掉了。可事实并非如此,你来告诉本官,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姐如今在哪”
顾雍眉说出一句话,李晓棠心底的惊恐便多了一分,等听到赵明珠三个名字时,他就仿佛被当头棒喝,脑海中飞闪过那个漂亮的女孩求饶的样子,最后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地,想要去抓顾雍的衣摆。
“大人大人您绕了小民吧小民这也是娶不到老婆所以一时昏了头啊”他语无伦次地辩解道“况且是是那明珠小姐仰慕小民,小民不得已才将她带走的这些年来,小民一直敬爱她,宠爱她不敢给她半分委屈,那些别家的长舌妇定是嫉妒我们夫妻的感情,这才在那抹黑小民的大人大人,您可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还未等他摸到顾雍的衣摆,旁边的狱卒就将人架了起来,捆在了柱子上。
顾雍站起来,一身玄色的衣袍使他看起来,就如那地府里铁面无私的阎罗王,他冷冷道“残杀幼女,拐卖少女,逃亡二十年依旧不知悔改。串通长公主府姑姑,草菅人命,诽谤朝廷官员。这桩桩件件,你可认”
“小小人冤枉啊”李晓棠只喊了一句,便被牢牢堵住了嘴。
顾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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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无端这才像是被震醒似的,他咬了咬唇,沉默着将手里的纸交了上去。
字迹工整有余,笔锋却有些乱了。
顾雍拍了拍越无端的肩膀,在青年耳边劝诫道“这是世间最丑恶的地方,可我们身为大理寺的官员,却要守住心中的净土,别被影响了。”
他思索了番,将腰间的匕首取了下来,交到越无端手里,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示意越无端跟自己出去。
等闻到外面的空气,越无端霍然有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真实感,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顾雍瞧了他一眼,摇头笑了笑,却也没多说什么。
转头看向一旁的人,顾雍吩咐道“备马,去长公主府。”
哪怕听见长公主府的名号,那人的神色也不见任何变化,只沉声说了句“是”,便急步走了出去。
长公主府内
自“张大福”被大理寺带走已有三日时光,可却连一丝风声都打探不出来。长公主气得砸了一个杯子,一双凤目满是憎恨。
“这个顾雍藏得可真够深啊”
他定是早早便着手去查了,否则怎么可能皇兄一下令,他便精准无误地抓到了张大福
门扉吱呀一声打开,见到穗玉进来,长公主忙急声问道“可查出什么消息了张大福招了吗”
穗玉眼眸一暗,缓缓摇了摇头。
“都是群废物”长公主失去理智地低吼了声,她站起身在房内踱了几步,又问“太子呢太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这话一出口,穗玉将头低得更下了,低声回道“太子殿下称”
“近日受了风寒,谁都不见。”
“封昱这是什么意思他想要过河拆桥吗”长公主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他还有没有良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他不行,我得亲自去见见他我就不信他敢不见我这个亲姑母”
说着,长公主就提起裙摆,想要推门出去。
穗玉恍然一惊,想要拦住,却已经来不及了。
房门被拉开,穗玉难堪地别过眼,长公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了干净。
“顾雍”
“殿下千岁。”顾雍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接着就一摆手,身后的侍卫们抽出寒光逼人的利刃,将长公主牢牢围在了其中。
长公主霎时瞪起一双凤目,厉声道“顾雍你反了不成”
顾雍没有看他,只垂着眸冷声道“大理寺依法办案,还望公主体恤一二。”说着,他一挥手,沉声道“将公主殿下和那名女侍带走。”
大理寺带来的骚动声惊扰了在府内的乐瑶,才刚刚及笈的少女急匆匆跑过来,许是跑得太快,好看的发髻都散了下来,一枝漂亮的金色蝶形发钗斜斜地挂着,竟像是随时随地要落下来。
她不顾那些侍卫的寒剑,飞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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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做什么别带走我的母亲”
少女的目光是那样无助,她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容,最终定格在越无端的脸上,刹那间,所有的委屈都如潮水翻涌,倾泄了出来,泪水自眼眶中滚落,她狼狈地低下头,小声地道“求求你们了”
第一次见到眼前的青年,是在马球场上,对方最后意气风发时的那个笑容牵动了她所有的心灵。她从未见过那样的人,像是只无拘无束,翱翔于天际的鹰鸟,不像她,自始至终都只能被困在牢笼之中。
后来,再听到他的名字,是在父母的谈论中。
父亲说今年的新科状元名叫越无端,正是那日在咱们府上赢了太子马球的少年。你瞧,瑶儿如今也到了年纪,这少年与她,不正像当年的你和我
听到这话,乐瑶红了一脸,飞快地低下了头,所以她没有看见母亲一瞬间冷下来的神色。
后来的日子里,她便陷入了一个美梦。
梦里的她,和风华无双的少年郎成为了夫妻。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笨拙的孩子,不善交流,也不善诗词,可这样的她却在婚后,获得了和父母一样的幸福,琴瑟和鸣,携手白头。
可如今,梦醒了,甚至于,现实以一种更为残酷的方式摆在了她的面前。
冰天雪地里,一袭华服的乐瑶郡主跪在了顾雍面前。
“求求你”
长公主发了疯地推开那些侍卫,将女儿抱进怀里,红着眼睛低喝道“瑶儿不过还是一个孩子你们何必如此”
一时之间,侍卫们也都犯了难。顾雍凛着眉眼,也难得陷入了苦恼。
恰在这时,驸马款步走了出来,谁人不知驸马爷生性淡泊,从不爱华服,可此时竟然换上了一身锦衣,配上那张脸,像个画卷里出来的浊世佳公子,也难怪先帝会将他亲点为探花郎。
见到驸马来了,长公主的泪也滚了下来,哑着嗓子唤了声“远郎。”
驸马姓陆,单名一个远字。
陆远轻轻揩去妻子的眼泪,又拍了拍女儿的肩,接着扶起两人,对着顾雍行了个礼,露出温和如玉的笑。
“顾大人。”
顾雍回道“驸马爷不必多礼。”顿了顿,他又说道“属下奉命行事,还请驸马原谅则个。”
“顾大人一心为民,陆远心中自然知晓。只是,我却也挂念着殿下。她自小锦衣玉食着长大,没吃过半点苦,这次去大理寺,能让我也一同随行吗”
说着,竟是一揖做到了底。
顾雍深深瞧了他一眼,最后点了点头,转头,他领着人准备出去。
临走时,陆远轻抚着乐瑶的发顶,柔声道“瑶儿乖,爹娘很快就会回来,不用担心。”他缓缓蹲在女儿面前,瞧上去像是在和女儿说着告别的话,没人看见那双温润的眼眸里此时闪动着幽幽的冷芒。
“瑶儿还记得爹常和你玩的地方吗那里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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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又轻抚了下女儿的发顶,神色温柔地说道“不要忘记爹爹说的话,你要好好呆在家里,不要乱跑。”
望着陆远和长公主离去的背影,乐瑶红了一双眼,却是再没有哭出声来了。
曦和街上,住的皆是达官贵人。看到长公主和驸马爷被大理寺压上了马车,一时间,各种猜测,各种流言蜚语不消半天,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封昱听闻消息后,几乎是烦躁地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摔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人已经处理干净了吗”
幕僚慌忙跪在地上,颤声道“我们的人去迟了一步,顾雍先一步把人带走了。”
“孤先前倒是小看了这个顾大人。”封昱冷呵了一声,蹙着眉峰又沉声问了句“在那个女人那,没再留下什么证据吧”
幕僚连忙道“没有请太子放心”
哪怕听了幕僚的话,封昱也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他烦躁的啃着指甲,一双眼眸里阴鸷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一个人名
陆远
“陆远呢陆远有没有做什么”封昱急切道。
幕僚仔细回忆了下打探来的情报,沉声道“驸马好像没做什么,只在临别时和乐瑶郡主说了些话”
话至此处,两人皆发现了不对。
乐瑶
封昱一下子咬破了指尖,鲜血从嘴角留下,他却浑然不觉,阴冷的声音宛若地狱深处的恶鬼。
“我要郡主的命活不过今夜。记住,动作干净点,要让别人知道郡主是因为太担心父母,忧思过虑,一时想不开才自我了断的。”
“是。”
听了这话,幕僚只觉全身冰冷。
他算是太子的心腹之一,所以自然知道太子一直属意乐瑶郡主来做太子妃,可如今,危机关头,太子竟然舍得推郡主去死
连金尊玉贵的郡主都敢如此搓磨,更何况他们这群本来就低贱的人
幕僚在跪下的瞬间,心里已经起了异心。
入夜后,乐瑶趁下人们都睡了后,这才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门。因为害怕发出声音,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与绣鞋,青丝披下,什么配饰也没戴。
来到那个父女俩平常一直玩乐的地方,她果不其然在那里发现了一幅画卷,小心地抱在怀里,乐瑶只觉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恰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陌生男人的低语声。
“该死,郡主呢”
“不在房间内,她会去哪”
“今天若不能杀死她,我们也别想活着回去”
什么杀她
在惊恐的快要发出声音时,乐瑶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寂静的空间里,她连呼吸都不敢,只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太害怕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乐瑶才扶着桌子勉强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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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紧手中的画,乐瑶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推开了一条门缝。确认外面没有人后,她忙不迭飞奔而出。
然而,也许是绣鞋点地仍然发出了些许声音,杀手们一下子发现了她的行踪。
“在那”
那一瞬间,乐瑶只觉得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可她不能怕不能停她要把这幅画交到越无端的手里
不知哪里来了勇气,她扭头跑向了后院的荆棘地。那是母亲最喜欢的花,可这些娇艳的花朵总是带着尖锐的刺,每一次都将她的手掌刺破,每到这时,父亲总会无奈地笑一笑,接着为她包扎好伤口。
曾经美好的过往在脑海中呼啸而来,乐瑶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酸涩,眼眶中的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借着附近高大树木的遮掩,她在荆棘地中不断狂奔。
公主府的后院里饲养了不少珍禽异兽,乐瑶的脚步声一下子将这些动物唤醒了过来,同时,院内一盏盏灯火也亮了起来,丫鬟小厮们纷纷披上外衣。
“发生何事了”
在这骚动之下,乐瑶的脚步声就显得难以分辨了。
她抱着画,一路跑到偏门处,推门跑了出去。
可一出门,她却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起来,被荆棘从划破的双腿,正汩汩流着鲜血,在寒风中打着颤,她只穿了一件里衣,显得单薄又可怜。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门。
在哪静安侯府在哪
忽然,她又听见了身后传来陌生人的脚步声。呼吸一滞,刚想逃离的瞬间,纤细的手腕已经被人握住了。
“哟哟哟,让本皇子看看,是哪个”封焱调笑的表情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怎么是你”
自从沈临渊告诉他那件事后,他就一直暗中盯着太子府,这不,今天终于看到蛇出洞,正打算来一招瓮中捉鳖呢,却在深夜的大街上,抓到了一个
乐瑶郡主
与封焱脸上的错愕不同,乐瑶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几乎惊喜地哭出了声,她太害怕了,以至于看见封焱时都忘记了礼仪,像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抱住了对方。
就连只有小时候才喊过,长大之后就不曾再喊过的称呼都喊了出来。
“焱三哥哥”
封焱环住乐瑶的腰,耳尖微红,小声应了句,他斜睨了四周目瞪口呆的下人一眼,凶巴巴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把我和郡主扶上车”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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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内,藏不住任何秘密。
长公主深知,既然顾雍已经查到了“李棠秋”和穗玉之间的联系,那么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抵死不认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
只是,一想起她那个狡猾的侄子,长公主就咬碎了一口银牙。想她半生风光,最后竟然在一个小辈手里栽了跟头,实在是丢人。
更可怕的是,这事如果和太子扯上关系,那就和普通的构陷朝廷命官不同了。一旦牵扯到党派,就不难让人联想到夺权这个层面上,如今的天子正值壮年,哪怕他平日里表现得再温和,也不会有帝王喜欢自己的儿子过早成熟,来觊觎自己的王位。
供认太子,有篡位之嫌,是重罪。
不供认太子,构陷朝廷命官,也是个重罪。但比起前者而言,这罪名却小了许多,再加上她的身份,想来顾雍也不会重判。
可即便如此,对于长公主而言,也是奇耻大辱。一想起先前对封昱的那些评价,她恨不得把当时的自己狠狠敲上几下,若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肺,她怎会相信一匹豺狼的鬼话
然而这次,这件事却不如她想象的那样,高高拿起,最后被轻轻放下了。
顾雍将所查到的证据交给启帝后,这位天子只是似笑非笑地放下了手里的折子,眼眸异常凌厉。
大殿内似乎萦绕着一股不知名的香味,天子的声音冷冰冰的传来。
“顾雍,别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继续去查。”
顾雍深深看了眼王座上的天子,天子正在翻阅奏折,那握着笔的手虽然苍白,却掌握了天下最高的权利。
“微臣告退。”
他敛了敛心神,缓缓退了出去。
启帝的一句话,将长公主心底所有的设想全都粉碎了。
恰在这时,乐瑶拼死带出府的画,也被送到了越无端的手里。
在拿到画卷的那一刻,越无端敏锐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浑身一震,那是沈岁身上一直带着的药香是那股能让人心智失常的药香
脑子里嗡嗡作响,越无端的指尖不免有些发凉,他缓缓展开画卷,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整个人彻底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幅细腻的水墨画,笔触柔和,将景色描绘得细致无比。可真正让越无端做不出半分思考的不是别的,却是这幅画所画的地点,那地方他再熟悉不过,是每个午夜总会惊醒的一个噩梦。
华清池
来福溺亡的那个地点
脑海中仿佛又回想起了来福死前惊恐的样子,越无端一下子捏紧了手中的画卷,几乎喘不过气。
沈临渊来时,看见的就是越无端紧握着一幅画卷,面白如纸的样子。对方似乎陷进了深深的恐惧里,连他靠近都没有察觉。
走近了,沈临渊便注意到了越无端手里的话,上面的内容他再熟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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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口气,沈临渊抽走越无端手里的画卷,看着青年这才回过神来的模样,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失笑着摇了摇头。
“似乎每次见到无端,你都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从最开始的越止戈,到后来的越泽,再到如今的越无端,他的小越从来都喜欢将话藏在心里,不愿意将之吐露给别人。
即便是笑了,也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转动轮椅,沈临渊慢慢靠近越无端,素白的手一点一点牵起对方的手指,缓缓圈紧,他抬起一双让人沉醉的眼眸。
“不能告诉我吗”
越无端不知怎么诉说此时心中的感觉,沈岁的眼眸那样专注,却也透着一丝小心翼翼。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此时只能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直到这一刻,他才清醒地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也不像当初那样单纯,也许早在不知不觉间,他和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深深地纠缠在了一起。
沈岁此时勾住他的手,和梦境里男人的手完美地重合到了一起,让他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很多。
他曾说他愿意以身饲虎。
他曾说他愿意成为沈岁手中被紧紧抓着的一只鹰鸟。
为什么为什么愿意
越无端缓缓跪在了沈临渊的身前,将头轻轻枕在对方的双腿上,目光望向一处,却没有再说话。
良久,他察觉到沈岁的手贴上了他的脸颊,几不可闻的声音带着些许生硬感,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响起。
“等此间事了,我们一起去来福家里看看吧。”
刹那间,像风呼啸而过,像海洋肆意汹涌,蓬勃的情感在胸腔间激昂地冲击着,最后风与浪逐渐退去,只剩下一颗风雨也浇不灭的滚烫的心。
越无端抓住沈临渊的衣袖,闭上了双眸,掩饰此时乱成一团,却炽热的双眸。
至此,所有的缘由都有了答案。
越无端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是清明一片。他缓缓站起身,接过那幅画卷,展开,对沈临渊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听罢事情原委,沈临渊已经深深蹙起了眉峰。一幅由驸马嘱托,又使郡主遭到暗杀的画卷,想来其中定然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可画卷上似乎也只是简单的画着宫内的景色,并没有表露出其他的特别之处。
唯独颜料上面传来的熟悉的味道,让沈临渊一下子冷了眉眼。
越无端定了定心神,他忽然握住了沈临渊的双手,清润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有些急切地问道“平日里都是谁替你换药的”
原以为沈临渊会露出震惊的神色,可谁知,对方只是淡淡的笑了下,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无端指的是那些藏在我药里的致幻成分”
越无端先是一愣,接着难以置信地脱口道“你早就知道”那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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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
明知有毒,却还是不管不顾,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临渊反手握住越无端的手,使了些力,将他牢牢束缚在自己身侧,眼底带着令人胆寒的偏执。
“还记得那日在茶楼里的情景吗你靠近我的那一瞬间,脸上忽然浮现出了怪异的神情,我心底觉得有些疑惑,便使人去查了查。这才发现,我这些年来用的药竟然都有致幻的成分。”
越无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急又气“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停了这药”
沈临渊忽的一个用力,将人拉近了些。
“原先,是想停了的。可后来我不愿意了”他凑在越无端的颈边,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异常缓慢。
“我想等你亲自来告诉我。”
“我等啊等,等啊等。”
微凉的唇吻上越无端的颈侧,沈临渊的双眸黯了一瞬,忽而狠狠咬了上去,留下一个带血的印记,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愉悦。
“我很高兴,你今天终于告诉了我。”
“你你简直是个疯子。”越无端望着那双深沉的眼眸,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良久,他才声音艰涩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沈临渊唇角带着血,他牵起越无端的手,轻含着其中一根手指,让手指沾染上些许斑驳的血迹,最后肆意地勾起唇角。
“只有疯子,才能得到你的爱。”
沈临渊近乎无赖地将人拉到怀里,看着这如崖间冰雪的人面露薄红,甚至有些恶劣地反问“难道你不喜欢吗无端。”
那样高高在上又嚣张傲慢的语调,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自大狂傲的人,认为世间万物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越无端却莫名觉得,撕去这一层外衣,剩下的也不过是千疮百孔的心。
没有人生来强大,也没有人不需要别人的关怀。
从小和孀居的母亲在一起生活,使得越无端成了一个并不擅长言辞的人,在这样的时候,他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漂亮话,沈临渊牢牢牵着他的手,他只能笨拙地回握住那双微凉的手。
沈临渊出生于侯府,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那双手没有一丝茧子。而越无端的手却是布满了细密的,小小的茧子。
天差地别的两双手,此时却牢牢地握在了一起。
越无端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极小声地又低喃了一句“真的是个疯子。”
却不知道这个疯子指的是谁。
最后,是天光乍破泄露的一丝微光,将两人惊醒了。
越无端猛然挣脱沈临渊的怀抱,捡起地上的画卷,望了眼窗外的天,说道“我该走了。”
深深呼了口气,他定定地望向沈临渊,说道“这幅画,我会带到大理寺去,不管是谁下的药,我都会查出来。”
“嗯。”沈临渊应了声,望着眼神里充满坚毅之色的越无端,他小小地勾动了下唇角,接着道“我相信你,小越大人。”
越无端忽然觉得耳尖有些发烫,这个称呼不知为何,比起无端来,更让他觉得亲密异常,仿佛从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用相似的称呼叫过他。
卷起画卷,放在身侧,沈临渊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对方将大氅递给他,道“今夜风寒,早些回家。”
越无端点了点头,披上大氅,眨眼间,便消失在忽然落下的大雪里。
沈临渊望着窗外的大雪,指尖在扶手上轻点了几下。
白雪之下,总是掩藏着诸多丑恶。可他偏偏要化尽所有的冰雪,让一切罪恶无所遁形。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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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殿下是今上的亲妹,自启帝登基后便荣宠不断,可如今启帝却像是要揪着公主的错处,将其连根拔起了。
世人都说启帝是这大夏朝最温和良善的一任君主,可顾雍却一直觉得如今这位皇帝最是无情冷淡,看似不谈国事,只喜风月,别看护国将军和苏太尉两人如今权倾朝野,真正的权柄仍旧握在启帝的手里。
顾雍一直有这样的预感王座上的这位帝王,始终在等待着一个时机。而长公主构陷科举舞弊一事,就是最好的时机。
长公主供认的证词称因为不希望自己的爱女下嫁给一个乡野小民,所以自己才昏了头做下了这等错事。
可顾雍有种直觉,事情并不像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样简单。搁下笔,他看向此次事件的“受害者”问道“来了京城之后,你可还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越无端皱眉思索了番,忽然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件事。那对为了女儿的死,试图赖在他身上,最后因为沈岁出现才不了了之的父母当时他便觉得这事不是沈岁做下的,只是后来也一直没发生类似的事情,幕后的人也没被揪出来,险些给忘了。现下被顾雍这样一提点,越无端顿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就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背后默默盯着他了吗
越无端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以至于顾雍一下子就发现了他的异常,他沉声说道“看来是有了。”
越无端点点头,将那件事娓娓道来。
顾雍听罢,只觉得这件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越无端看似只是一个乡野出身的小子,只不过依靠母亲,一跃而上,成为了侯府的二少爷,称声少爷也算抬举了,毕竟他连姓也未改,沈家的族谱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先是在长公主的马球会上胜了太子,又在本届科举中大放异彩,夺了状元之位,说声天纵英才也不过如此。
这之后,又卷入了被长公主陷害的风波,更甚至,早在他刚入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对他下了毒手。
谁会对一个刚入京城,无权无势的乡野小民暗下毒手呢
而且这一系列的布局,牵动权贵的设计,几乎不可能是一位无权无势的人能做下的。
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长公主府,科举舞弊,静安侯府
顾雍的眉峰深深地蹙了起来,他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这案子越来越棘手了。
所有的关键点似乎都没有被串联起来,乱如一盘散沙,找不出任何相连的点。
恰在这时,越无端拿出了之前乐瑶交给他的那一幅画,他道“还有一事,是卑职昨日才知晓的。”
他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乐瑶出逃的过程何其凶险暂时不论,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刺郡主,这绝对是没有将王法放在眼里
听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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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画卷展开,首先扑鼻而来的就是那一股极淡的药香,顾雍初闻时,只觉得这香味颇为熟悉,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闻到过这个味道。
倒是越无端,抿了抿唇,缓缓说道“大人是否能闻到这画上的香气”
顾雍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真正含义,便道“你是说这香气有古怪”
“是。”越无端沉声道“这香并不常见,卑职只在自己的家乡闻到过这种香气。若一个人常年置身于浓郁的香气中,会逐渐丧失理智,变得越发残暴,最后变成一个疯子,痛苦死去。”
说到这里,越无端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人的身影,他垂下眉眼,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若是若是他能再早一些告诉沈岁就好了。
“常年闻这种香气,人的肌肤也会呈现近乎病态的白。”那人素白的指尖飞掠过眼前,越无端缓缓呼出一口气,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艰涩“卑职在静安侯世子的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听到此处,顾雍脸色一变,忙叫旁边一人道“去,将静安侯世子请来。”
说完这话,顾雍喘了一口气,正欲提笔再梳理梳理线索时,却忽的瞪大了双眸,他刷的站了起来,手里的笔惊得落到了地上。
他猛然回想起昨日去见启帝时,对方那双手正如越无端口中所言的“病态的白”
画卷上那淡淡的香味又传了过来,顾雍整个人都几乎惊得跳了起来,手脚俱凉。
是了这香味是昨日在面见启帝时,他在殿内闻到的
顾雍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画,对着一旁的下属急声道“驸马呢快把驸马请来”
他捏着手中的画跌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长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那双锐利的眼眸看向越无端,顾雍笑道“你小子,刚来大理寺就给我找了桩大事。”
顾雍捏紧了手里的画卷,心砰砰直跳。多少年了,多少年没遇到过这么让他振奋的案子了。
驸马陆远很快就被带了上来,他本就没犯下什么错,此次入狱也只是为了陪公主。此时,他身着一身白色长衫,映着这大理寺内幽深的黑瓦,更显得君子如玉,没有堕了探花郎的名头。
“顾大人安好。”
陆远嘴角噙笑,简单行了个礼。
顾雍瞧了他一眼,忽而大笑着道“你这头老狐狸,别打马虎眼了,赶紧坐下,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说着,他一使眼色,屋内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越无端正打算也退出去时,陆远忽然开了口,他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你也坐下吧。”
得到顾雍首肯,越无端这才垂眸坐了下去。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内只剩下顾雍,陆远和越无端三人。
至此,被号称启帝即位后最传奇的一个案子,终于露出了其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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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坐下后,气定神闲道“顾大人这么急着找我,想来是瑶儿那幅画送到了。”
顾雍想起越无端方才所说的话,关于乐瑶出逃那段,虽是轻轻带过,却也让听的人心惊胆战,此时听陆远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口气也不自觉重了些“驸马这话倒是轻巧,郡主为了送这幅画,可吃了不少苦头。”
陆远脸上的笑停滞了一瞬,却还是无奈地摇头笑道“瑶儿被我们保护得太好了,吃些苦头也是应当的。再说,她是我的女儿,我相信她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幅装腔作势的模样。”顾雍冷嗤了一声,接着展开画卷,问道“所以我想问问驸马,你可知道这画上香味的来历”
“自是知晓。”陆远点了点头。
顿了顿,那双温润的眼眸缓缓移向越无端,让后者一下子提起了心神。
陆远瞧着越无端那张与那人相似的面容,忽而露出了怅惋的笑。
“不过我想,此香,想必大理正会比我更加清楚。”
越无端坐直了身躯,对于陆远脸上那股似笑非笑,又运筹帷幄的笑,他本能地蹙起了眉峰。
从听到对方将女儿置身于险境,却自以为是在为她好那一刻,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好感就降到了零度。
抿了抿唇,越无端不轻不重将话抛了回去,他道“卑职对于此香确实颇为熟悉,可能将这香用在颜料里作画,想来驸马殿下对此香也绝不陌生。”
听着这尖锐的口气,陆远先是一愣,接着便哈哈笑了起来,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越无端,似笑非笑道“这性子倒像极了你的父亲。”
越无端的呼吸一滞,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是他最不愿意提到的男人。
陆远还在缓缓道“说来,我对这香这么熟悉,还是因为你的父亲呢。”
“当年,我与他曾是同窗,私交甚好,在一次醉酒后,他无意间向我吐露过这香。后来啊,一朝登殿,他高中状元,我却只得了个探花。”
“先帝当年甚是喜爱他,本欲让他尚了长公主。既是当朝状元,又是未来的准驸马,那时的他,真是风光无限,春风得意。可好景不长,负责去查探的太监突然带回了一个消息。”
“准驸马爷不仅有一个糟糠之妻,还有一个刚刚降世的儿子。”
听到这里,越无端只觉脑海里嗡嗡作响,整个人如堕冰窖。
陆远的声音仍旧没停,他像是根本没发现越无端的脸色似的,继续说道“欺君罔上,乃是大罪,先帝很快就撤了他的功名。”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却让人浑身发寒的轻笑。
“后来,再见到他时,他竟然跟在如今的太子身边,做了个幕僚。”
一句话,抽光了越无端身上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关窍在这一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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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如此,那么在他刚入京城时,是谁想用下三滥的手段来抹黑他,这个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那个想要毁掉他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越无端甚至已经想出了对方这么做的理由,一个有污点的学子,势必不能参加科举,无法出人头地,而与此同时,有这样一个儿子的吴氏也再抬不起头,若是被有心人抓着不放,吴氏也许只能在侯府里,以一种见不得人的身份生活一辈子。
他的亲生父亲多狠啊,既想毁了他,又想毁了他的母亲,毁了他们母子俩的前半生还不够,还要将他们所有的退路都毁去了,将他们碾进尘埃里才甘心。
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越无端一张脸几乎失了所有的血色,陆远的每个字都像是柄柄尖刀,割得他遍体鳞伤。恍惚间,他又听见了母亲低声的啜泣,也看见了邻里街坊那满是鄙夷的目光。
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被众人肆意欺辱的孩子,那个人人都可以骂上一句“没有父亲”的野孩子。
他的前半生,见惯了世间最深的丑恶,照不进一丝光亮。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如行走在刀山火海里,没有人曾听见他的哭喊声。
就连血脉相连的母亲,也在几个月前,作为他人的妻子,成为了别人的一部分。从小到大,他什么也抓不住,没有人愿意在这深渊里拉他一把。
疼啊
疼死了
心口像开了一个洞,疼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蓦然,一声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哟,顾大人这日理万机的,唤本世子来所为何事啊”
越无端猛的抬眼望去,却见那人从开启的门扉处缓缓进来,曙光自他的身后照入,似乎也一点一点照亮了他昏暗的世界。
他似乎看见那人无奈的笑了笑,接着说道“瞧瞧,瞧瞧,这是谁说了什么啊,怎么惹得我家无端像是要哭了。”
沈临渊转动轮椅,缓缓来到越无端面前,素白的指尖轻轻按在对方肩上,不重,却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咧开嘴,露出张扬又嚣张的笑。
“不如,也说给本世子听听”
刹那间,所有的冷仿佛在这一刻散去了,胸腔之间似乎被陌生的感情所填满了。
在那时,越无端只想去抓住那双苍白的手。
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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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凝在了原地,他收敛起笑容,缓缓打量着闯入其中的沈临渊。
身后的御卒抹了抹额上的汗,低声道“大人,属下没拦住世子。”
“他若是想进来,你拦也没用。”想到沈临渊在京城内鼎鼎有名的“活阎王”称号,顾雍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人退下了。
“下去吧。”
那人点了点头,急忙退了下去。
短暂的一个打岔,却让陆远又露出面具式的假笑。
“原是世子来了。”陆远看着沈临渊毫不避讳,放在越无端肩上的那只手,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你来的正好,接下来的事也和你息息相关呢。”
陆远一瞬不瞬地盯着沈临渊,似乎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些许破绽,可他注定只能失望了。
顾雍皱眉问道“世子可知自己双腿所用的药物有异”
闻言,沈临渊只是收回自己的手,靠在椅背上,理所当然地轻描淡写道“知道。”
顾雍难得被噎了一下,眼神微讶,短暂的愣怔在了那里。
陆远趁此眯着眼问道“世子倒是个有趣的人,只是我很好奇,你与太子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惹得堂堂储君要如此针对你。”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缓缓推到了沈临渊面前。
沈临渊接过一瞧,只一眼,便让人手脚俱凉。
薄薄一张纸,却白纸黑字,清楚分明地写着决澜苑的下人与太子府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个个熟悉的人名映入眼帘,沈临渊都只是冷嗤着,并不放在心上,直到
最后一个名字跃入眼中。
他的神情终于变了一瞬,微微吐出一口气,他将纸张叠了起来,直接交到顾雍手里,道“这纸还是请顾大人来看一下吧。”
顾雍忙不迭展开纸,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所有的讯息,之后,他震惊地拍案而起。
“荒唐简直荒唐”
堂堂世子,院内伺候的人竟都是太子的线人这么大的事静安侯不可能不知晓,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默认了太子的举动。
顾雍几乎被这消息震得头脑发昏,忍不住在心中骂道沈平寻这厮是疯了吗为了巴结太子便任人这么糟践自己的儿子
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这些年来,京城内的众人在背后是如何议论眼前这个青年的。
人人都说沈岁就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桀骜不驯,喜怒无常,是那最冷酷无情的活阎王。若不是命好,投了个好胎,托生在侯府,就他犯下的那些罪孽,早被人套了麻袋沉江去了。
可偏偏啊,他有个纵容他,包庇他的好爹。不管沈岁犯下多大的丑事,都恍若未闻,依旧让他风风光光的做着世子。
曾经,顾雍也以为沈平寻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在教育子女方面欠缺了些。不管怎么说,沈岁都是将来要继承静安侯府的世子,怎可每天都纵着他非打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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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完这张纸上的内容后,顾雍忽然将所有的关窍都想通了。
沈平寻对沈岁不管不顾的缘由根本不是溺爱,而是想要毁了这个孩子。
虎毒尚且还不食子,沈平寻这做法未免太过诛心。
就连一直以来都相信自己能秉持公正的顾雍,此时的心底也尽是对沈平寻的厌恶,以及深深的荒谬感。
他捏紧纸张,转而看向陆远“我还有一事不解,还望驸马为我解惑。”
陆远道“顾大人但问无妨。”
顾雍一双锐利的眼眸瞬间盯向对方“驸马为何想到突然去调查世子与太子之间的联系”
陆远似乎早就想到了顾雍会有此一问,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道“说来,这却是个巧合了。实不相瞒,我原先调查的人是越大人。”
他放下茶盏,目光悠悠地看向越无端,笑道“越大人可能不知,自那日马球赛后,瑶儿心底就一直惦念着你。”
越无端一愣,脑海里飞闪过乐瑶的身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恰在此时,他听见了一叠声的咚咚响,余光一瞥,却看见沈临渊臭着一张脸,素白的指尖不耐烦地点着椅背。
心下暗笑了下,他垂下眼眸,对陆远干巴巴地说道“谢郡主抬爱”
“行了。”陆远笑着打断了他,继续道“哪怕没有这件事,公主属意的女婿也只有太子一人。”
他的眼底渐渐泛出些许冷光,不过很快便又换上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他看向越无端,道“说来,还是要感谢越大人,若不是你,我也无法抓到太子的狐狸尾巴。”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陆远脸上勾起宠溺又无奈的笑,道“你们也知道,我与公主这么些年来,就得了瑶儿一个女儿,从小便金尊玉贵,娇养着长大,半分苦都没让她吃过。”
“她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少年郎,身为父亲的我自然要去查查能得我女儿欢心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着,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带上了几分真诚,语气听起来倒有几分夸奖的含义。
“这一查之下便发现越大人确实是个少年俊才,小小年纪就取得了不俗的成就,着实让人刮目相看。最难得的是,心中仍旧怀着一颗赤子之心。这样的人,虽然地位低微了些,但与瑶儿倒也相配。”
陆远口气中那挑挑捡捡的态度让沈临渊不爽地扬起了眉,他哼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对方那狂妄的行为。
陆远继续道“不过,引起我疑虑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越大人的一个习惯每月十五,你都会到西城郊外的一处小山村里。”
听到西城郊外,越无端忽然浑身一震,猛然抬头望向陆远。
陆远的声音依旧平淡,他将整桩事件娓娓道来“我觉得好奇,便使人查了查。这才知道原是那里曾有个叫来福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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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说出的话却让越无端整个人都震在了原地。
“来福竟和太子府有所往来。”
听到此处,越无端险些跳起来,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便散去了,这句话砸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来福死前那恐慌绝望的神情仍旧历历在目,可现在竟有人说他早与太子府有牵连,世子的贴身小厮和太子府有联系,来福想做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可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越无端才觉得无法接受,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那样一个会露出腼腆笑容的孩子背地里会做出背主求荣的勾当。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残酷得让他浑身发寒。
说完这句,陆远甚至饶有兴致地对着沈临渊露出一个笑,他道“我听闻世子殿下原先颇为信任这名小厮。”
沈临渊停下轻扣扶手的指尖,似笑非笑地望着陆远,他支着下巴,微眯起眼,有些高高在上地回道“他可是条听话乖巧的狗,确实颇合我的心意。”
陆远哑然失笑,片刻才道“世子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沈临渊轻描淡写怼了回去“不及驸马千分之一,明知太子狼子野心,却还任由长公主殿下与之交好。”
听到此处,陆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眸却冷得令人毛骨悚然,似呓语般轻声叹了句。
“若不叫欣容吃些苦头,她又怎么会长长记性。”
两人一来一往间,已是将整件事情勾勒出了个大概。然而,哪怕还未将整个真相揭露出来,方才他们所讨论的每一句话若是传到了外面,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事情说到此处,尚有几处疑点,而这几处疑点也将此案推向了更加诡谲的一端。
“若是这药如今真的为太子所有,那他的目标就不止沈岁一人,还有”回想起天子苍白的手指,顾雍脸色一沉,再度抛下一个惊雷。“王座上的天子。”
刹那间,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瞬,在场四人纷纷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封昱他疯了吗
陆远脸上的笑也消失了,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所调查到的事件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沉声问道“顾大人,这玩笑可不能乱开。”
顾雍肃起眉眼“顾雍从来不说笑。”
话音落地,四个人的心情愈发沉重。良久,却是沈临渊啧了一声,打破了现场的死寂,他轻嗤道“本世子竟不知,在太子眼里,我与启帝竟然同样重要,惹得他要用一样阴毒的法子害了我与天子。”
沈临渊这话本欲嗤笑封昱的狂妄,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电光火石间,陆远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他蹙起好看的眉眼,垂眸深思着。
一连串零散的信息点在他的脑海中汇聚,交叠,重合蓦然汇聚成了一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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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刷的抬起眼,声音都染上了几分急切“不知各位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太子出生后不久发生的事吗”
没等众人说话,他又继续说了下去“太子殿下出生没多久,静安侯夫人便抱着小世子进了宫去看望皇后娘娘。”
“没过多久,世子殿下的双腿就因被重物压倒,再也站不起来了。”
沈临渊忽的握紧了双拳,而越无端却是蓦然想起了对方当时在大殿里说的那番话。
“那人告诉我,我不是侯爷亲生的孩子。就连这双如今无法下地的腿也是被十几年前亡故的侯夫人,用棍子,一下一下敲断的。”
字字句句,犹在耳畔。
刹那间,所有的关窍都想通了,越无端的心底浮现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而仿佛是为了映证他的猜测,陆远刻意压低的嗓音缓缓响了起来。
“我们先前都觉得太子殿下没有谋害世子和陛下的理由,可若是皇后娘娘当年生了个跛子,为了掩盖这个事实,与侯夫人互换了孩子呢”
“换言之,若是如今身为储君的太子只是个冒牌货呢”
轰
陆远一字一句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所有的荒谬在这样的前提下都变成了理所当然,可同时,若此事是真的,这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惊天丑闻。
尊贵的太子殿下,竟然是个冒牌货而真正的太子,却是静安侯府那个被称为活阎王的世子
话本里的戏剧都不敢写得这么劲爆,可不就是个引天下人耻笑的丑闻嘛
先不论此事是真是假,但顾雍心底却清楚地明白这件事情若是被传扬了出去,站在风口浪尖的一定不是太子,而是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静安侯世子。
陆远说完后,便将目光转向沈临渊,锐利的目光锁住青年,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世子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沈临渊拍了拍腿上的狐裘,懒懒散散地道“不怎么看。”他靠在椅背上,颇有些漫不经心“本世子只关心自己感兴趣的。不过”他又哼了一声,态度颇为傲慢“若是那是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那我也不会拱手相让。”
闻言,顾雍不禁望向了沈临渊,这一看之下,才发现对方与启帝的神韵像了个十成十当对方靠在椅背上,露出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时,和王座上的天子简直如出一辙。
哪怕此时还没有证据,可顾雍却已经相信了眼前的人是真正的太子,看着沈临渊,他在心中不由感慨了一句果然是天潢贵胄,生来便是高高在上。
陆远嘴角的笑意更浓,他似笑非笑道“世子可要想清楚了,这条路可不好走。哪怕走错一步,也是刀光剑影,腥风血雨。”
对方脸上的笑实在太过玩味,沈临渊瞧着都恨不得给踩上几脚,正想出声呛上几句时,越无端忽然站起身,一撩衣袍单膝跪在了顾雍面前。
他的声音沉稳异常,没有一丝犹豫。
“卑职愿为刀刃,护在世子身侧。”
刹那间,满堂寂静。哪怕再迟钝的人,也看出了越无端对沈岁那不寻常的心意。顾雍神色剧变,他望向挂在对方腰间的匕首,眼底划过一丝惜才的叹息,讷讷道“你”
越无端缓缓俯下身,再叩首“请大人成全。”
顾雍还想再说什么,却听沈临渊快意地笑了几声。
沈临渊来到越无端身侧,牵起那双纤瘦的手,牢牢握在手里。
从顾雍的角度来看,沈临渊竟是将越无端完美地挡在了身后,那人的嘴角噙着张扬的笑。
“我与无端同往。”
作者有话要说小越我爹是个渣男
沈大佬好巧,我爹也是,而且是两个爹
话说我本来以为能很快搞死太子这个小作精,结果竟然让他蹦哒了那么久,好吧,我一定尽快让他“风光大葬”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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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啊,京城内忽然上演了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剧。这出戏可比寻常的千金爱上穷书生有趣多了,名叫“英郎记”,讲的是一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这故事的主人公姓王,是当地有名的一处富商,平日里乐善好施,最是仁慈。可偏偏有一事,一直不能如愿,那就是他与妻子陈氏成婚多年,却始终膝下无子。
富商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与子嗣无缘了,正当心灰意冷之际,陈氏却突然被检出有了身孕,这可把一直盼着的富商给乐开了花,每天都期待着孩子的降生。
可谁知,临盆那天,产婆忽然发现陈氏生下的是一个身有残缺的男婴。
为了丈夫的宠爱,为了自己的地位,陈氏做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她小心翼翼掩藏着孩子身体上的缺陷,将自己的胞妹叫进了府里,将两个孩子掉了个包。
陈家家业小,事事都依附着王家,家族利益当前,妹妹只能含泪舍弃了自己的孩子,而陈氏为了抹除可疑之处,竟狠心让自己的妹妹生生打断了自己儿子的腿,将整个事情伪装成了一桩意外。
失去独子,又残忍地对待了一个幼子,妹妹良心难安,很快便缠绵病榻,撒手人寰了。
这一招毒辣狠绝的狸猫换太子看得京城内众位夫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戏的却还在后边。
且说这位被替换的孩子,现今成了妹妹的夫家,也就是林家的嫡子林英郎,虽然身有残缺,可林家人对他却极好,甚至因为这一点,对他额外优待了些。
林英郎沐浴着爱长大为人,最终出落成为了一个翩翩少年郎。而假少爷却因为“母亲”的过多苛责,最终成为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后来啊,假少爷不知从哪知道了,原来自己是个冒牌货,而真正的少爷应当是那个风华无双的表弟,便起了歹念。
各种阴谋手段,层出不穷的用到了林英郎身上,可好在古往今来,邪不胜正,假少爷的恶行最终被大白于天下。他被逐出了王家,林家更是不要这个心肠歹毒的孩子,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了。
陈氏这个恶毒的妇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她最终被王老爷休弃,郁郁寡欢而死。
至此,一切归位。
林英郎回到了王府,将整个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哪怕他双腿有疾,他的能力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后来,林英郎还娶了一位善良美丽的妻子,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故事也就此画上了圆满的句点。
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并不少见,可话本子里常说的便是那农妇为了私心,将自己的孩子与贵夫人的孩子给掉包了。
可英郎记却是又给人见到了一出更为别致的狸猫换太子,王氏的狠辣决然,林英郎的聪颖豁达,假少爷的阴谋诡计,都让整个京城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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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京城内掀起了一股名为“英郎记”的热潮,不知多少名门闺秀眼含春情,渴望着将来也能嫁与林英郎这样的好夫君。
然而渐渐的,便有人发现了端倪。也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嘴,这林英郎双腿有疾,倒是与静安侯世子一样了。
紧接着,这句话就像一个,彻底引发了热议。
静安侯世子与林英郎像不像像像极了不仅双腿有疾这点,还有他的出生
年纪稍大些的人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当年的往事,那时,皇后诞下嫡子没多久,就将静安侯夫人唤进了宫。这之后没多久,小世子的腿便不慎被重物压到,再也无法下地。
这可不正是应了英郎记里的剧情
那陈氏为了遮掩林英郎是个天生残疾的事实,就令妹妹敲断了他的腿,只让旁人以为这伤是后来意外才形成的。
一时之间,众人的心头也涌起了一个荒唐又可怕的猜测如今想来,当年的巧合确实是多了些,只不过大家那时都忙着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做出抉择,这才一时没觉察出端倪。
而后来,随着二皇子被封为太子,地位稳固,这些事也就随着时间渐渐被人给淡忘了。
如今,旧事重提,种种可疑的迹象在众人的心底掀起了轩然大波。
若是皇后当年,真的如那戏剧里的陈氏,做了一样的举动
想到此处,所有人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事关皇室密辛,无人敢在明面上多谈一句,可背地里的猜测却越演越烈。
最后不知怎的,这份流言传到了天子的耳朵里。天子气得在上朝时便大发雷霆,严令顾雍查出事情真相,还皇后一个清白。
然而凤栖宫内,却碎了一地的器具。只留下心腹嬷嬷,柳如安拧着秀眉,焦躁地急声道“陛下竟使人去查这件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苏雅言那个小贱人邀请自己去看戏时,那不怀好意的笑,柳如安又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那个贱人是存心想要看本宫笑话呢”
“娘娘稍安勿躁。”嬷嬷温声劝道,眼下这情景,便是她也察觉到了棘手,可面对主子,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陪笑“这事说到底还没被真正查出来,想来只是些穷酸书生为了谋生存,随意编了这话本子,巧合罢了。”
“巧合”柳如安被气得发出一声冷笑,她斥道“嬷嬷这话说得倒是轻巧,陛下下令彻查的事情能称巧合”她顿了顿,犹如风雨欲来之前短暂的寂静,接着沉声说了句“嬷嬷可别忘了,当年这件事里,也有你的手笔,若是真被查出来,陛下第一个治的就是你这个老奴的死罪”
柳如安到底出生将门,在寻常时,也许你只觉得她是一个艳丽的美人,可当她真正动怒时,却又像极了她那个四处征战的父亲,隐隐透出些许慑人的气势。
嬷嬷一下子就跪在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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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安瞧了他一眼,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接着缓缓闭上凤眸,长舒出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那双美目里尽是杀伐的果敢与决然。
她缓缓站了起来,身姿笔挺,深红色裙裾逶迤及地,接着缓缓张开双手,又交叠放置于身前,那姿态完美到了极致,哪怕是最刁钻的教养嬷嬷,也挑不出任何的错。
朱唇微启,神色冷然,她如此说道“本宫年少时曾效仿穆桂英,做个女将军,随父亲四处征战,后来更是嫁与天子,做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本宫的父亲是大夏朝的护国将军,丈夫是大夏朝的君王,儿子是大夏朝的储君。”
“而本宫,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本宫决不允许柳家的骄傲断送在这里,也不相信陛下会对我如此无情。”她抬起头,神色傲然,高声道“随我去见陛下。”
启明殿内,听闻皇后求见的消息,启帝眸光一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一声轻笑,接着吐出了一个字“宣。”
殿门打开,望着门外缓缓进入的艳丽女子,启帝竟有一丝恍惚,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第一次见到柳如安时,情窦初开的少年被那一袭红衣迷花了眼。
当年的他去往柳家求娶柳如安时,是真心的。然而,柳家势大,柳风日益昭显的野心,却在一日一日地磨损着夫妻之间的情分。后来,得知柳如安为了家族利益,毫不犹豫将他的孩子调换之后,心底那仅存的一丝夫妻情分也消失了。
如今两人之间,恐怕也只剩下些虚情假意。启帝收起笑,冷漠地想着。
人人都说启帝是个温柔谦恭的帝王,因此他很少露出这样冷若冰霜的神情。可如今,对着自己的发妻,他的眼神冷得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皇后此来,是想来和朕谈谈你是如何将朕的孩子掉包的吗”
启帝那近乎嘲讽的语气让柳如安眼前一黑,险些踉跄地倒在地上。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不等柳如安回答,启帝刷的将手里的证词摔到她的脚边,勃然大怒“你这皇后当得可真是称职啊胆敢掉包朕的孩子,连欺君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下一步你们柳家还要做什么”启帝走向柳如安,一把掐住对方的下巴,逼迫她抬眼望向自己,阴鸷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是想要架空朕,做个摄政王吗”
柳如安猛然瞪大了双眼,一字一句诛心之语将她的心伤得千疮百孔,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像是从未见过自己的枕边人。
“这么些年,你都是这样看我,这样看我们柳家的吗”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
启帝被那目光盯得呼吸一滞,他松开对柳如安的钳制,狼狈地移开目光。
“朕只相信证据。”
“好一个证据。”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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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安急火攻心,竟是连自称都忘了。
启帝眼神幽暗,手不自觉握紧了。
柳如安缓缓站起身,望着男人的背影,一字一句地控诉道“当年,您来求娶我时,口口声声称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信了。可后来呢”
“您把苏雅言带了回来是您背信弃义在校先”
启帝猛然转过身,给了柳如安一个巴掌,双目喷火。
“你放肆”
发髻处的金色蝶钗落在地上,柳如安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苦楚,凄然地落下两行清泪。
那是启帝当年定亲时送她的发钗,这么些年,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爱护着,如今,却被人弃之不顾。
柳如安捂着脸颊,发丝凌乱,道“是,当年我确实把两个孩子给掉包了。”她捡起地上的发钗,一狠心,将它掰成了两瓣,道“可陛下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换孩子”
那时,她和苏雅言已经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苏雅如前脚刚生出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被晋了贵妃,她怎么能让其他人知道她堂堂一国之母竟然生出了一个天生残疾的孩子
这岂非成了天下人的笑柄让天下人来耻笑是否她这个皇后德行有亏
柳如安恨声道“若不是你变心若不是你辜负了我们的誓言,我何至于做到如此地步为了你我舍弃了我血脉相连的孩子为了你我失去了我最疼爱的妹妹为了你我让岁儿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将手中碎成两瓣的金钗扔向启帝,眼眶通红。
“封启你究竟有没有心”
“住口”封启双目充血,一张脸白得惊人,近日来不知为何总是异常烦躁的心绪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他抬起脚,狠狠踹在了柳如安的胸口。
“你这个贱妇,简直疯了来人来人”
霎时间,站在殿外的侍卫们纷纷冲了进来,看着殿内发丝散乱的皇后,又看看正喘着粗气的天子,登时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盛怒中的启帝手一指,指向柳如安,高声道“皇后欺君罔上,混淆皇室血脉,给我拖下去,打入冷宫”
说完这话,启帝忽然察觉胸腔间一阵气血翻涌,整个人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陛下陛下”
“快传太医传太医”
柳如安被侍卫架着双臂往外拖去,她望着殿内众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忽然大声笑了起来。一瞬间,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
对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她轻声道“陛下耳聪目明,难道真的不知道当年臣妾做了什么吗”
“不,您知道,可您为什么不说呢因为啊”
“启帝是这世上最薄情寡义的人,他唯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沈临渊看着越无端,忽然说出了这一句话,他垂下眼眸,唇角的笑凉薄又自嘲“这样的人,会是我的父亲吗”
也许在很小的时候,他还渴望过父母的关怀,可是在一次次的失望后,他早已经认清了现实。
所以哪怕在听见陆远说,他的亲生父亲有可能是王座上的天子后,他的内心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似乎是察觉到了沈临渊的低落,越无端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间交叠的温暖让人沉醉,青年的眉眼温柔至极,沈临渊忽的就轻笑了起来,那极浅的笑容驱散了他周身的阴郁。
他轻轻将手抚上越无端的脸,呓语般呢喃了一句“若是没有遇到你”
也许他会以身犯险,不顾一切去夺取更多的东西。
可如今,沈临渊唯一的愿望便是年年岁岁如今朝,无端在哪里,他便在哪里。
夜来时,北风起,皇城中的钟声忽然奏响了。悠远低沉的钟声伴着沉沉夜色,随着滚滚风沙,敲进每个人的心底,敲开了这最后的篇章。
钟声一刻不停,足足响了三万声。
代表着大夏朝的帝王
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无情猫猫头明天要爆肝写到结局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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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被打入冷宫,启帝吐了一口血后又陷入了昏迷,整个王宫内上下无主,陷入了短暂的慌乱。趁此,一股小小的兵马涌入皇宫内,悄悄地把持住了整座王宫,连夜封锁了所有的消息。
启帝再次醒来时,见着的便是把玩着玉玺的封昱。见他醒来,封昱连礼都懒得行,只放下手中的玉玺,似笑非笑喊了声“父皇。”
启帝脸色惊变,张开嘴想要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睁睁地看着封昱走到床榻边,虚情假意地替他掖了掖被子,启帝只觉胸腔间气血翻涌,脑袋里像有烈火在燃烧,他哇的吐出了一口血,而这一次,那血竟然是乌黑的。
污血喷吐在明黄色的被褥上,异常刺眼。
封昱嫌恶地捂了口鼻,发出一声嘲弄似的轻笑“父皇啊父皇,您到底还是上了年纪。”
如同被当头棒喝一般,那漆黑的颜色使启帝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封昱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启帝惊恐地抓着被褥,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呼喊“来人快来人”
封昱避开那摊污血,坐在他的床榻边,目光讥讽,淡淡道“父皇若是想喊人,便可省省了,如今这太极殿上下可没有能供您使唤的人。”
“你”启帝几乎将眼睛瞪出眼眶,似困兽般的低吼从唇边溢出“你这个逆子竟是想弑父不成吗”
封昱一愣,接着便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哈哈笑了起来。接着,他敛起笑容,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目光如淬了毒般冰冷。
“事到如今,陛下还在装糊涂吗孤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难道你会不知道”
启帝目光一颤,声音都抖了起来。
“你都知道”
最后一张底牌也没了用处,一向从容的天子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惧怕,启帝狼狈地避开封昱的眼神。
他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这怎么可能
急火攻心,他又吐出了一口污血。这次,封昱没再躲开,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污血,接着道“孤本不想来看你,可现在,看着你这副狼狈的模样,孤忽然觉得这个决定做的真是对极了。”
封昱随手将帕子丢在一边,接着拉起被褥的一角,捂住了启帝的口鼻,他的眼底闪过疯狂。
“陛下,你就安心的去吧,孤会代替你,坐上最高的位置,成为万人景仰的好皇帝。”
启帝慌乱地挣扎着,可是他早已身中剧毒,全身乏力,如今不论怎么挣扎,都无异于蚍蜉撼树,掀不起任何波澜。那微弱的声音很快便听不见了,启帝挣扎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封昱拉开被褥,看着对方那双瞪大的双眼,心中只觉快意极了。
启帝一生都斡旋于权力的中心,为保王位,求娶护国将军家的嫡女。后来,又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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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昱最后替启帝拉了拉被褥,借着走到案桌前,拿出早已写完的诏书,将玉玺缓缓印了上去。
“自今日起,朕便是大夏朝唯一的皇帝。”他拿起诏书,眼神疯狂,推开太极殿的门扉走了出去。夜晚的风吹起他的衣袍,身前的侍卫眼见太子拿着诏书走了出来,眼神一变,道“殿下,陛下他”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眼前的太子露出了悲愤的神色,字字泣血“父皇他受了妖妃蛊惑,中了剧毒,如今已是驾崩了。”
“这可”
太子的亲卫们互望一眼,顿时明白主子大事已成,也明白木已成舟,此时绝不能有任何犹豫,眼神一凛,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早日登基。”
说着,便齐刷刷跪在了地上,道“臣等愿追随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昱畅快地勾起了唇角,眼底闪过暗芒,他吩咐下去“既如此,那么朕就先吩咐下去三件事。”
“一将母后迎回凤栖宫,好声伺候着。不过如今宫内这兵荒马乱的,朕也怕伤了母后,先派兵驻守着,别让母后离开一步。等到事了,朕自然会去向母后请罪。”
“二谋杀帝王乃是重罪,即刻诛杀妖妃苏氏,并去三皇子府,将三皇子擒拿入狱。”
“三”封昱眯起双眼,声音已是冷到了极致“静安侯世子散布谣言,祸乱人心,杀。”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夜。
听到丧钟鸣响,所有官员都从床上惊醒,急急换好衣服,赶往皇城之内,然而他们见到的只有太子的亲兵,以及一封太子即位的诏书。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快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也让他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可看着那些闪着寒芒的刀剑,众人只能缩了缩脖子,将所有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浩浩荡荡的兵马驶向静安侯府,层层叠叠将侯府围了起来,为首之人一剑劈开了大门,带着人气势汹汹闯了进去,惊得侯府内的下人四散逃脱。
然而他们四处搜寻,几乎将整个院子都翻了个遍,都没有发现静安侯世子的身影。
听着窗外的犬吠声,沈临渊轻笑一声,抿了口茶,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的老者。
“不知,柳将军认为我的提议如何”
橘黄色的灯火下,青年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因为外边那些兵荒马乱的声音而感到慌乱,反而气定神闲,胸有乾坤。
柳风听惯了静安侯世子的恶名,却还是第一次亲眼去瞧瞧眼前的青年。这一看之下,心中便是涌起了极大的震动。
像啊,实在是太像了。
眼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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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当年那件事,眼神黯了一瞬。自从小女儿死去后,他每日都沉浸在后悔里,当年将两个孩子调换,是他一生之中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眼下,如果能将所有的错误拨乱反正,那他无怨无悔。
柳风缓缓抬起眼眸,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锐利,仿佛要将眼前的青年给洞穿。属于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的气势自他身上溢出,那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地狱气息,可沈临渊却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甚至连神色都不曾动过分毫。
瞧着这样的青年,柳风心底赞了口,他沉声道“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诺。”
“沈岁向来说到做到。”
青年的声音沉稳而又坚定,柳风终于放松了下来,那一瞬间,他好像苍老了数十年,可脸上却又带着释然的笑容。
他望着沈临渊,眼神中忽然漾起了些许泪光,道“好孩子,你很像你的母亲”
“有空,去宫里看看她吧。”
沈临渊转动轮椅的手一顿,他转过身,侧头望向柳风,俊秀的容颜有一半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
唯独声音里那一丝轻笑,让人听来浑身发寒。
“将军说笑了,我的母亲早已过世了。”
说完,他转过身子,再不看柳风,转着轮椅推开了门。门外,越无端一直静静等在那里,听见门扉开启的声音,那霜雪似的眸子一下子漾出些许温柔。
沈临渊不免笑了出来,他走过去拉过对方冰凉的手,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抱歉,让你等久了。”
越无端摇了摇头,他本能地想抽回手,可不知为何,当他看见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神后,所有的挣扎与抗拒都化为了乌有。
墙外灯火闪烁,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不多时,便有人闯了进来。一见到沈临渊,为首之人的眼神都亮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传陛下旨意,沈岁散布谣言,祸乱人心,就地格杀。”
说着,他一摆手,示意身后的人将沈临渊与越无端团团围住,无数闪着寒芒的兵器指向手无寸铁的两个人。
为首之人抬着下巴,居高临下道“刀剑无眼,世子若是安分些,卑职会让你死得更痛快点。”
“至于这位”他将手中的刀刃指向越无端,眼神刻意在对方脸上停留了许久,接着发出一声轻挑的笑,“想必就是这次的新科状元吧,确实是一位绝色美人,可惜了。”
说着,他便狂妄地笑了起来。
可那些笑声却被一道清越的声音打断了,越无端站直了身子,目光如能破开诸天丑恶般决然冰冷,身上的官袍猎猎飞舞。
“袁齐,庆安六十一年生人,如今的禁军护卫。”越无端神色一凛,冰冷至极地说出一桩桩一件件令人胆寒的事件“元和十九年,与太子勾结,陷害赵侍郎一家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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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无端闭了闭眼,声音微颤“侯府下人。”
沈临渊离开后,陆远曾将一张纸递交到他的手里,那上面写满了太子这些年来,和谁曾有过暗中来往,又做过什么害人之举。
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
交给他纸后,那个狐狸似的男人还饶有兴致地笑道“我很期待你能护着世子走到什么地步,别让我失望了,小朋友。”
恍惚间,越无端又想起沈临渊曾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要你成为大夏朝最锋利的剑,上诛昏聩,下伐奸佞”
眸光一凛,他的神色肃然,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丑恶都荡平,那无可比拟的气势让周围的侍卫都畏惧地后退了半步。
“陷害忠良,是非不分,不配为君。”
“草菅人命,善恶不明,不配为臣。”
“此罪经大理寺审,由我断不可赦,当杀”
越无端的目光指向袁齐,那一刻,他的神色像极了止戈峰上,杀伐果断的雷霆真君
不只是周围的人,就连沈临渊也愣在了原地,望着越无端的背影,他的心中竟激起无限豪情。
他亲手饲养大的这只鹰鸟,是如此优秀,让人片刻都不舍得将眼移开。
袁齐被越无端忽然迸发出的气势吓了一跳,看着四周也畏惧地不住后退的属下,不免气极,他举起长剑,气急败坏道“牙尖嘴利,去死吧”
越无端不躲不闪,刀剑就在眼前,他连眉眼都没有动上分毫。
千钧一发之际,柳风把门推开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身盔甲,皱眉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说了一句“把这群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袁齐笑着附和“是是,护国将军是该把这两个乱臣贼子给”声音戛然而止,他望着横在他脖子里的长剑,愕然道“这是何意”
柳风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沈临渊面前,一撩衣袍跪了下去,高声道“卑职有罪,救驾来迟,请太子恕罪。”
太子称谓一出,满座皆惊。想到近日来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传闻,所有人都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岂不是说那是真的
袁齐难以置信地望着柳风,尖叫道“你疯了吗对着静安侯世子叫太子”
柳风恍若未闻,只是低垂着眼眸,趴伏在地上,道“当年,是臣犯了糊涂,如今也该让一切回到原位了。”
沈临渊笑了笑,他弯下腰,虚扶了把,道“将军的衷心,我心里都明白。”
柳风头低得更下,“请太子随臣入宫,肃清这场祸乱。”
“是该结束了。”沈临渊望着远方处于灯火尽头的那座王城,解下了披在外面的大氅,随意丢在地上,带着一股决然。
“随我入宫,诛杀假。”
战前的号角吹响,火光弥漫。
太子培养的亲卫数量不少,柳风又被夺了兵权,手上没多少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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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战局一直持续了许久,临近破晓之时,护国将军府的府兵才以微弱优势胜了太子的亲卫,杀入王城之中。
宫内,早就听闻风声的人逃的逃,散的散,或是直接投降了。
太极殿内,听闻柳风带着沈临渊已经杀入了宫墙,直逼大殿而来,手下的人都在劝着封昱,让他赶紧离开,等着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穿着天子服的封昱冷笑了一声,他看向窗外,燃烧的火光似乎要烧到眼前了,他道“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他们在喊诛杀假太子。”
他的眼底闪过疯狂“我不会走的。”
“可太子”
太子两字刚一出口,封昱的眼底就浮起阴鸷之色,他拔出腰间的剑,手起刀落,将说话那人捅了个对穿。
“朕是天子,不是太子。”森然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他冷声问道“明白了吗”
疯了疯了封昱疯了
所有人在心底尖叫着,却没人敢说什么,只是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太极殿前,宫女抖着身子,为沈临渊等人指了指方向。
沈临渊望着那间灯火闪烁的大殿,目光幽黯,缓缓吐出一字。
“走。”
推开殿内,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血腥味,入眼皆是刺目的猩红色,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地。血泼中,封昱提着血淋淋的剑站在那里,看见沈临渊的瞬间,露出一个恍然的笑意。
“你终于来了。”
此等血腥场景,说是地狱也不为过,沈临渊望着封昱,深深拧起了眉。
他掏出汗巾,捂住自己的口鼻,道“我若是不来,怎么看你大显威风呢。”
封昱一下子沉下了脸色“你果然很让我讨厌。”
这回,沈临渊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了,只靠在椅背上,懒懒道“谁让我是真的,你是假的呢。冒牌货讨厌原版,多理所当然一回事啊。”
封昱看了看他身侧的越无端,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勾起阴森的笑容“你心知肚明,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沈临渊哇哦了一声,一脸诚恳地对越无端说“无端,你听好了。有些人啊,就是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但你要知道,这话多半是在放屁。”
越无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点点头,神色温柔“我明白了。”
封昱简直被眼前这个男人气疯,他吼道“沈岁”
“废话说完了”沈临渊忽而敛起脸上所有的笑意,他嘲讽地盯着封昱,看着这个如同困兽般的男人,接着挥了挥手,下令“压下去。”
很快,封昱便被府兵押了下去,在与越无端擦身而过的瞬间,他轻笑一声,带着恶意小声道“你要小心了,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可比我可怕多了。”
沈临渊转过头,不悦地扬起眉,他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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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废话罢了。”
一夜无眠,元和二十七年间,最大的宫廷混乱也落下了帷幕。
这一夜,启帝驾崩,贵妃薨逝,原太子被指原是个冒牌货,如今以下了大狱,而真太子竟是那个静安侯世子
据护国将军所说,当年皇后生下太子后,就被一得道高僧说小皇子体弱,压不住龙气,需得要去次一些的富贵人家里,才能长大成人。
皇后就和启帝商量了下,夫妻俩就决心让静安侯府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做交换,并约好二十五年之后再换回来。
可谁承想,眼看着快到二十五年了,这假太子竟然死了歹心,杀父弑母,妄图取而代之。好在,真太子即使带人赶到,这才将一场乱局给止住了。
听到这个说法,京城内的权贵们都沉默了,哎哟喂,这是给当年那桩丑事扯了个遮羞布呢。
同时,沈岁的横空出世,使得眼前的时局更加扑朔迷离,一些早早站对的人更是慌乱不已,而平头百姓们却是对此津津乐道。
这假太子与世子之间的故事,可不就是英郎记吗他们可不关心王座上的天子究竟换成了谁,他们关心的只有这位现实中的“英郎”有没有一个琴瑟和鸣的好妻子
“我就说平日里都瞧那世子龙章凤姿的,不像活在人间似的,哪知人家真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呢”
“可不是呢嘛我原先还老觉得这世子有时候太过傲慢了些,现在想想,哎哟人家生下来就是皇子,可不得傲慢些嘛”
“听闻这世子还没娶妻,不知我家姑娘有没有机会被看上,去做个姬妾。”
“哎哟就你家姑娘那个鞋拔子脸,怕是给贵人提鞋都不配”
“哈哈哈哈哈”
经过数日的清理,那些浸润在宫墙之内的鲜血终于被洗净了,表面上,这座王宫又变回了原来的华美。可谁都知道,权力之下,从来都藏着许多牺牲与血液。
肃清完的第一次朝会,由皇后,大理寺卿,护国将军,苏太尉四人一同主持,而沈临渊也第一次以皇子的身份,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登上了殿堂。
自假太子伏诛以后,这还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到“真太子”。当沈临渊缓缓踏入众人视线中时,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那份沉稳从容的气度,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只不过众人的目光划过他的双脚,轻叹着摇了摇头。
可惜了。
封焱神色复杂地看着沈临渊,内心五味杂陈,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眼窝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平日里最是讲究仪容的他如今却邋里邋遢,看上去像是老了数岁。
这几日来,他先是经历了父母的死,又经历了“真假太子”事件,太多的事情震的他浑浑噩噩,让他无法思考。
回想起当日看见的,血流如注的宫廷,封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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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他每时每刻都在问自己。
封焱,你当真不怕吗
所有人到场后,柳如安一挥衣袖,坐在凤座上,朗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来听一听陛下的诏书,确认下新君人选。”
“且慢”柳如安话音刚落,苏太尉就跳了出来,他高声道“皇后有何证据证明此份诏书是真的”
柳如安凤目一凝,没有说话。
左相与右相一前一后,站出来,高声道“臣等能证明,此份诏书乃先帝当年与我等一同相商后,亲自书写而成,皇后娘娘所言属实。”
苏太尉被噎了一下,恨恨咬了咬牙,又道“诏书便是真的又如何先不说皇后娘娘当年偷换皇子,德行有亏,便是”他的目光扫过沈临渊的双腿,冷嗤了一声,道“二皇子双腿有疾,也是做不了君王的。”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所有人都在等皇后如何回话。
却听凤座上的柳如安抿起唇笑了起来,一双眼眸冷得惊人,“太尉这话,怕是忘了换子之事,是为了小皇子身体,先帝也是首肯了的。而且,谁说先帝要下旨传位给二皇子了”
苏太尉简直气极,他总不能从棺材里把启帝揪出来和柳如安对峙,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诏书递给一旁的太监,世子,对方将此读出来。
太监接过后,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皇子诚,端方贤良,宽厚仁慈,有先帝之风,必能匡扶社稷,故传位于其。布告天下,咸使来闻。”
听到传给大皇子时,苏太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失声惊呼道“怎么可能”
左相拧眉怒道“大胆太尉此言,是在质疑我和右相,还是在质疑先帝的决策”
苏太尉浑身一震,慌忙道“卑职不敢。”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呢
与苏太尉想法一致的人不在少数,毕竟大皇子平日里,就像个隐形人一样,一点存在感也没有,怎么偏偏启帝就属意了他呢
“诚儿,到母后这里来。”柳如安朝着下方的封诚招了招手,台下那个其貌不扬的青年顿时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局促不安地往上走去。
柳如安将玉玺交到封诚手里,率先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焱望着台上那个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兄长,忽然觉得这些年来自己的争取就像一个笑话。
启帝写下诏书时,封昱还是太子,他也是受人瞩目的三皇子,可他的好父皇,在写诏书时,却只想到了封诚。
他不是傻子,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些年来,他一直敬爱着的父王,只把他和母后当成了傻子。
假的,都是假的。
父亲是骗子,母亲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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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焱狠狠闭了闭眼,在苏太尉难以置信的眼神里,也缓缓跪了下去,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焱这一跪,旁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也紧随其后跪了下去。
沈临渊看着所有人惊诧的神情,暗自摇头笑道。
封诚是启帝为自己准备的一条后路,本来,借着“偷换太子”之事,启帝就可将连根拔起,再转而进攻三皇子党。三皇子党看着风光,其实除了贵妃与太尉以外,族内并无一二能人,所有的宠爱也不过是启帝给的罢了。要收起来,容易得很。
太子与三皇子一倒,沈岁又是个身有残缺的,注定继承不了大统,那么剩下的人选只有封诚。
一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子,却是启帝精心培养的傀儡,虽然人木讷了些,却胜在乖巧听话。
启帝把所有的后路都想好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看着王座上那个与他眉眼肖似的女人,沈临渊摸着下巴,有些恶劣地想着
启帝若是知道自己最看不起的女人做了隐形皇帝,会不会从棺材里气得爬出来。
不过不管如何,这场历经了二十四年的换子风波,在这一刻终于落下了帷幕。
确认新帝后,整个朝会就围绕着新皇登基的内容喋喋不休了一上午,沈临渊听得昏昏欲睡。
直到大太监那声尖锐的“退朝”才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越无端自然而然来到他的身后,帮他推着轮椅。
只是,还未走几步,他便被喊住了脚步。
一名小太监谄媚地对着沈临渊道“殿下随我去见一见皇后娘娘吧。”
沈临渊恍若未闻,只自顾自折了一支盛开的红梅递到越无端手里。“这花倒是不错。”
“凌寒独自开,是不错。”越无端轻笑了下,他抖了抖手里的大氅,蹲下身子替沈临渊系上口袋,温柔地笑着“我等你回来。”
沈临渊应了声,他凑在对方耳边,轻声道“还想吃你做的雪拥千山。”
“我知道了。”越无端红着耳尖应下了。
沈临渊一时没忍住,用手摸了摸那泛红的耳尖,在越无端挑起的眉峰中,忙不迭跟着太监走了。
凤栖宫内,柳如安一见到沈临渊,就喜极而泣地迎了过去,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温情都弥补一样,她一叠声地关怀道“岁儿如今都这么大了,快让母后好好瞧瞧。”
沈临渊听得牙酸,不咸不淡道“娘娘不是方才刚见过我吗”
柳如安一下子被噎在了原地,精心准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望着沈临渊那冷漠的态度,最终停留在那双腿上,哽咽良久,才挤出一句话“母后对不起你。”
“自今日起,母后会把什么都交给你,你原谅母后好不好”眼见沈临渊仍是不为所动,柳如安慌忙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急声劝道。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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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原本的剧情中。
越无端早早就被陷害,有了污名,没办法参与科考,吴氏也因此无名无份地住在侯府里,不久便因无法忍受流言蜚语,郁郁寡欢而亡了。
而沈岁和沈平寻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终于在一次醉酒后,对他说出了换子的真相。
得知真相后,沈岁发了疯似的对付太子,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那时太子已经娶了乐瑶,长公主府,静安侯府,护国将军府,所有的人都站在了封昱那边。
沈岁一个孤家寡人最后自然是满盘皆输,甚至于,他最后说出了真相,也没人信他。在牢狱里,封昱来看望他,说出了一句彻底击溃他所有防线的话。
“你以为父皇和母后是真的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太子吗”
“不,他们知道。”封昱的笑将沈岁击入了无尽的深渊,“可是啊,在他们心中,权势远比自己的孩子重要。”
他边叹气边嘲讽“你若是换种好听的说法,他们兴许还能认下你。可你非将事情做得那么绝,将话说得那么毒,那父皇和母后也只能将你舍弃了。”
封昱走后没多久,沈岁便死在了阴暗潮湿的牢狱里,甚至于因为他陷害皇子,最后都没能有一个衣冠冢。草袭一裹,丢进了乱葬岗。
直到最后,也没人知道这个被丢进乱葬岗的青年,是真真正正的天潢贵胄,他本该金尊玉贵的长大,他本该成为这个王朝的主人,却在阴差阳错中,连个归处都没有。
而封昱娶了乐瑶,有了陆远的助力,也算是如虎添翼,最后坐上了皇位。
不久后,乐瑶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又过几年,被发配边疆的封焱也缠绵病榻而亡。
封昱先后打压柳家与苏家,最后收拢大理寺的权力,最后成了说一不二的王。只可惜,他妄自尊大,好大喜功,听信谗言,最终致使大夏朝亡于铁蹄之下。
回顾完所有的剧情,沈临渊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望着柳如安红肿的双眸,他轻声道“娘娘何必如此,您的孩子早就死了。”
在这场权力与阴谋的漩涡里,沈岁早就被咬得尸骨无存了。
他掸了掸身上的狐裘,道“天色已晚,家中尚有人在等我,我便不多叨扰了。”
说着,他便转动轮椅,往外走去。
柳如安在身后急问“等你的人,他对你好吗”
沈临渊顿下脚步,没有回话,只是偏头时,牵动了些许笑意,仿佛将所有的寒冷都驱散了。
柳如安再难自抑,捂着脸哭了起来。
如今,一切归位,沈临渊便不可能再回到静安侯府,说实话,他也并不想回去。
柳如安为他新挑了座府邸,许是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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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大理寺够近。
沈临渊喜静,因此府里的下人并不多,见到他回来,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只是迎上前去推着他走向了厨房。
到了厨房,沈临渊便挥退所有人,自己走了进去。
越无端恰好忙完了最后一步,看到他便笑了“世子来的真是时候。”话一出口,他便愣在了原地,有些懊悔地叹道“我又忘了,如今你可是二皇子殿下了。”
“啧。”沈临渊轻啧了一声,喟叹着揶揄道“以前那只咬人的小猫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端起豆腐花,舀了一口,忽然皱起眉,咦了一句“你是不是调料放多了”
越无端一愣,“不会吧”他刚想端起碗舀一口尝尝味道时,却忽然被人扯住手腕,拽进了怀里。
凉薄的唇已经贴了上来,豆制品化开时的甜香弥散在唇腔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沈临渊才放开了越无端,他餮足地舔了舔唇,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是了,你的糖一定是放多了。”
很多年以后,越无端已经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杀伐果断,让人畏惧。曾经一直安在沈临渊头上的“活阎王”的称号,不知何时,已经转到了越无端头上。
可整个大理寺又都知道,他们家这位冷若冰霜的上司,有个“姘头”,这“姘头”还大有来历,是那柳太后的亲生儿子。
这些年来,虽然登基的是诚帝,可明眼人都知道,真正做决策的是柳太后,而这柳太后,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些年来,那是各种珍奇玩意都流水似的送进了二皇子府,当然这些珍奇的小玩意,他们最后都在自家顶头上司身上见到了。
早些年,还有人私底下暗自嘲笑着沈临渊和越无端,可渐渐的,越无端爬得越来越高,柳太后对沈临渊的荣宠不断,那些人哪怕有心想说些什么,也没这个胆子。
到了如今,这京城内提起“二皇子”,便都要啐上一口,尤其是那未嫁的闺秀们。
呸
个小白脸,仗着太后宠爱,还要巴着越大人不放不要脸
被“小白脸”化的沈临渊此时正把他家大人按在床榻之上,慢条斯理地脱着对方的衣衫,手指把玩着越无端垂在胸前的青丝,他矫揉造作地勾引着“今夜腿疼,不如我们换个姿势”
深切明白什么叫换姿势的越无端“”
又过几年,乐瑶和封焱不知怎么的,兜兜转转终于走到了一起。放弃皇位后,封焱就做了个闲散王爷,一成婚,就带着新婚妻子马不停蹄下了江南游玩。
得知消息的沈临渊醋着一张脸,懒洋洋地靠在越无端肩头“无端啊无端,你什么时候休沐”
越无端掰着指头算了算,诚恳道“明年。”
沈临渊“”
沈大佬有一千句会被屏蔽的脏话想说。
又过多年,京城久违的下了场大雪。近年来,大夏朝越来越安乐和平,瑞雪兆丰年,明年应该又是个好年。
望着缓缓飘落的冰雪,沈临渊将醉酒熟睡的人拥进怀里,拉过狐裘盖在对方身上,指腹轻轻划过对方的眉眼。
这些年里,他的小越就像他当日所说的一样,慢慢成为了大夏朝最锋利的一把剑。
他缓缓俯下身,在对方脸颊上印上一吻,轻声道“做的很好。”
他似漫天飞雪,拥山河入怀。
作者有话要说啊本无情猫猫头终于日完了这个世界
说起来,我每次写东西就很喜欢乱改大纲,所以每次写着写着就歪了,基本无大纲无存稿在裸奔,真的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看评论很多小天使的意见都很中肯我也都在看,是很好的建议,感谢你们一直包容着这样有各种各样错误的我
你们真的是天使啵啵啵啵啵
然后下个世界,是大夏朝百年之后,作为同窗再遇的沈大佬和小越,前三个世界好苦哦,下个世界我准备纯放糖
下个故事归根结底就是爱上我的纨绔同窗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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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岁和越无端的人生在那一日的飞雪中,画上句点。
无数金光飞入虚弱的灵魂,填补那苍白的空缺。金光散去,那团纯白的灵魂已经隐隐有了质感,沈临渊小心翼翼将它捧入掌心间。
快了,不要急。
他在心中轻声告诉自己。
新的空间点已经打开,原本的世界彻底封闭,预示着世界的饱满,已经无法再次介入。
沈临渊于他而言,已经是一个界外的因果,因此在界外之人眼中,所有的光影画面俱都化为碎片,消失不见。
那片红梅随着漫天的飞雪一同消失不见了。
沈临渊将唇映上虚弱的灵魂,闭了闭眼,没入新的时空。
在京城,若是路过华阳巷,听见里面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声,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华阳巷里住着端和县主一家,要说这家人的生活,也着实像戏台上唱着的那些跌宕起伏的戏。
先说这端和县主,出生于豫王府,豫王几代都没生出个女娃,好不容易出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又肖似百年之前年轻时的乐瑶郡主,更是被家里人宠上了天。可没承想,也不知道端和县主哪里出了错,不爱琴棋书画,不爱诗词歌赋,偏爱舞刀弄枪。
人人都说端和县主生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好相貌,是最难得的人间富贵花,可惜,只要她一张口,那便是令人毁天灭地般的绝望。
传闻中,她力大如牛,可徒手碎大石,也曾单枪匹马,剿灭过一个山头的土匪,活脱脱一个女土匪。
凶名在外,以至于端和县主长到十七岁,成了个老姑娘,也没人上门提亲。
直到十八那年,端和县主一手提刀,一手提人,气势汹汹回到了豫王府,将沈随云丢在豫王面前时,豫王才知道他家千娇百宠长大的白菜被一坨烂泥给拱了,还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甭管豫王怎么怄气,还是架不住女儿喜欢,捏着鼻子给端和县主和沈随云办了婚事。
成婚后,这夫妻二人生活更是精彩。端和县主依旧和先前一样,每日天一亮,便开始练习枪法,只不过成婚后这日子仍是变了变,那便是练枪时多了个人体沙包,让端和县主很是舒心。
没过几年,日后被称为京城一霸的沈长岳也出生了。
端和县主被称为人间富贵花,堪称国色,沈随云虽然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却也有一副好皮囊,作为他们的儿子,沈长岳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不过十六的年纪,一双桃花眼已瞧得人心神俱荡。
简直妖孽。
可偏偏,这沈长岳和他爹娘一样,空有一副好皮相,内里空空,满脑子装的尽是吃喝玩乐,活脱脱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
等到他十六岁生辰那天,端和县主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教育的重要性,火速将自己的儿子打包好,送入了京城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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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渊便是在一阵颠簸中苏醒过来的,眼前陌生的环境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新的世界。
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争先恐后涌入了脑海
只看了前面几段,沈临渊便轻啧了一声。原因无他这个世界的形成依据归根结底,是因为上个世界的“沈岁”这只小小的蝴蝶,掀起的蝴蝶效应。
柳如安垂帘听政后,先后开了两所女学,大大提高了女子的地位,培养出了一批不逊于男子的学生。女学兴盛那几年里,更是出了几名女官,在朝堂上搅弄风云。
可很快,随着柳太后的薨逝,男性们再度把控朝政,兴盛一时的女学黯然关闭,属于大夏朝女子的辉煌时代被迫拉下帷幕。
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在这时来到这个世界的。乔安是一名来自21世纪的女性,从小就接受着男女平等的观念,忽然有一天,阴差阳错,她来到了男尊女卑的大夏王朝,并且还成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嫡母正准备将她嫁给一个刚刚死了嫡妻的中年男人做续弦,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她着想。
处在狼窝似的家里,乔安哪里敢停留,连忙收拾了些银两行囊,翻墙跑了出去。她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学生,来到陌生森严的古代社会,人生地不熟的,离开了乔府,她也不知该去何方,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着。
不过身为主角,世界自然会为她准备好一切。这不,正当她因为没有路引,而走投无路之际,她遇见了一个濒死的书生。
书生是个上京读书的学生,自小失去了父母,有幸被恩师收养,这才有了满身才华,好不容易考入了青山学院,正准备去京城内大施拳脚,出人头地时,却遇见了一窝山匪。
他拼死逃了出来,但在遇见乔安时已经危在旦夕,等乔安把大夫带回来时,书生已经没有了呼吸。
在帮书生整理行囊时,乔安发现了对方的路引,震惊地发现书生和自己的名字竟然一模一样,此时,正是她因为身份的事情一筹莫展之际。看着那张路引,乔安的心砰砰直跳,做了一个大胆之举,她拿了书生的路引,顶替了对方的身份。
将书生埋葬后,乔安便代替书生,来到了青山书院。可青山书院,除了有凭实力考进来的学生,还有那等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随便拉出一个,背后的势力都能让你倒吸一口凉气。
身份低微的乔安很快便受到了排挤,这其中,排挤她最厉害的就是七皇子封琪和沈长岳。这两人,一个有着皇帝老子,一个有着县主老娘,尤其是沈长岳,仗着模样好,嘴巴甜,惯会把皇帝哄的心花怒放,竟是比几个皇子还要得宠。
青山书院里,这俩混世魔王那可是一唱一和,狼狈为奸,让无数夫子见了就头疼,让无数同窗避之不及。
可乔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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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乔安的心里只有越风清,那个风华无双的少年郎。
封琪从来不是个擅长遮掩的人,沈长岳很快便看出了他的心意,他决定帮对方一把,于是他就开始拼了命的和越风清作对,最终落了满身恶臭,人人都说沈长岳是个小肚鸡肠,油腔滑调的纨绔。
又过多年,边疆来犯,敌军压境,彼时已经成为太子的封琪正焦头烂额之际,是当年这个被戏称为“纨绔”的少年,披甲上阵,大败敌军。
边疆苦寒,可他为了一个人的江山苦守了四十年,他看着那人头戴风冠,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挚友,看着这江山四海升平,可与他相伴的只有冷彻骨血的冰雪。
直到临死,他才直视自己的心意,原来在很久以前,他就喜欢上那个活灵活现的“小书生”了。
可最终,无人知道他的心意,他带着满腔爱意永远的沉眠于边疆的地底。
故事的整体情节虽然看了个遍,可是关于很多重要情节,却还是如同一团阴影,让人看不真切。
可绕是如此,通篇看完,沈临渊也不禁哇哦了一声,好久没看过这么令他啧啧称奇的“痴情”剧本了,他觉得有些牙酸。
恰在此时,马车也停了下来,小厮隔着帘子喊道“少爷,到了。”
越风清早早就等在了这里,今日接引的先生恰好有了急事,外公便拜托他来接一下这位临时插进来的小师弟。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他便应了下来,等在了山口,远远的,他便看见一辆华美异常的马车缓缓驶来。
随着下人的轻唤,车内先是探出一把价值千金的折扇,执扇者缓缓撩开帘子,露出一张桃花面,剑眉星目,薄唇微抿,眼前的少年轻轻一笑,便似让这满山的桃花都失了颜色。
少年轻巧地跃下马车,刷的一声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展开的扇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大字吃喝玩乐,人间快意。
向来严于律己的越风清“”
少年以扇遮面,目光先是瞧了瞧青山书院的匾额,微叹着摇了摇头,接着再将视线移向越风清,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只一瞬,那双招人的眸子便弯了起来。
他收起折扇,笑意盈盈作了个揖,仿佛自带三分笑意的嗓音缓缓响起。
“师兄安好。”
说着,他缓缓站直身子,又将折扇一摇打开,只露出那双让人沉浸其中的桃花眼。
“我姓沈名长岳,家住华阳巷,今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不知师兄名姓”
越风清的目光在“吃喝玩乐,人间快意”这八个字上停留了一瞬,微微蹙起眉峰,带着凛然而又不可高攀的意味。
他只简简单单说了三个字“越风清。”
闻言,沈临渊像只开屏的孔雀一样笑了起来,他收起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掌心。
“清旷脱俗,这名字很适合你。”
越风清“”
初见沈长岳,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
一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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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岳,京城内赫赫有名的小霸王,就这么一个名头响当当的纨绔子弟,曾扬言宁死不读一本书,如今却被端和县主扭送着来了青山书院,真叫一群人笑掉了大牙。
封琪与他向来狼狈为奸,却又互看不顺眼,一见面,不刺上几句便觉得浑身不舒坦。
于是,远远瞧见那张倾倒众生的脸,封琪便迎上去,咂了咂舌,揶揄道“哟,真巧啊,没想到宁死不读一本书的沈少爷,也被扭送来这青山书院了。”
“怎么,竟是说话不算话了”
沈临渊一摇折扇,眉眼一挑,风度翩翩,只用一句话便把人噎了个半死。
“纨绔说的话你也信”
眼见封琪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臭了起来,他笑着用扇子敲了敲对方的头,再一把勾住狐朋狗友,啧啧几声暧昧道“别管我了,几月不见,可遇上什么合心意的美人”
封琪没好气地将人推开,“这破书院尽是些老酸儒和书呆子,哪来的什么娇滴滴的美人,没劲透了。倒是你,和你那个什么红袖儿怎么样了”
红袖儿是京城内有名的名妓,以才情与清冷出名,只卖艺不卖身,想得见芳容的人能沿着整个京城排一圈。然而,封琪离京前半年,红袖儿却正和沈长岳打得火热。
不过依着沈长岳这花心劲儿,估计此时说起红袖儿,他也是记不得那是谁了吧。
果不其然,在听完封琪的话,沈临渊靠着原主的回忆仔细琢磨了会儿,才终于想起这位“红袖儿”是何许人也。
他连神色都没变动分毫,云淡风轻回了两个字“腻了。”
“我就知道。”封琪一脸“果然如此”地看着对方,心中替那位风情万种的美人惋惜了会,恨铁不成钢道“瞧瞧你这副德性,真不知道人家看上了你什么”
沈长岳这人,那是真的风流却也无情。喜欢一个人时,一掷千金博君一笑,可这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出三天,便烟消云散,连些渣渣都不剩了。
封琪瞧着沈临渊那双招人的桃花眼,心中愤愤真不知道那些姑娘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这家伙活脱脱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薄情寡义得很。
他摇了摇头,目光瞥见不远处抱着书卷走来的小书生,新仇旧恨加到一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封琪指着小书生,颐指气使道“给我过来”
小书生不自觉抱紧了书卷,咬了咬牙,停顿数秒,才缓缓走了过去。
沈临渊的视线将来人上下一扫,瞬间明了,想必这位就是原剧情中,女扮男装进入青山书院的女主角“乔安”了。
他仔细回顾了下剧情,顿时明了这时,应是乔安揭发封琪考试舞弊的第二天,两人关系最为剑拔弩张的一段时期。
原剧情中,这两人可谓是一对欢喜冤家,见面就吵,吵完就好,旁人却是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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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封琪拉着沈临渊大倒苦水,道“你瞧你瞧,就是这小子,吃饱了没事干,尽瞎操别人的心。”说着,他还上上下下打量着乔安,最后定格在那张清秀可人的脸上,嫌弃地小声嘟囔着“长得像个姑娘似的。”
封琪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乔安离得近,却也听了个真切,本就心里有鬼的她登时变了脸色,一股脑将怀里的书砸了过去。
“你才长得像个姑娘”
封琪被劈头盖脸砸了一脸,正想发怒,却见眼前的小书生红了眼眶,看上去好不可怜,一时之间胸腔间的气都散了,只讷讷地愣在原地,等到人跑远了,才后知后觉地剁了剁脚,心道自己真是糊涂。
沈临渊揶揄道“这就是你说的小子”他忽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和你倒是般配的很。”
“绕了我吧,不提他了。”封琪无力地蹲在地上,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一想到明日起,还要晨读,我这颗心呐,就像被北风吹过,凉透了。”
沈临渊就着旁边的石凳坐了下来,啧啧两声,道“这才多久不见,意气风发的七皇子殿下便像个行尸走肉了,不应当啊。”
“呸。”封琪啐了一口,义愤填膺道“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三个月试试,连个漂亮的姑娘都见不着,尽是些一板一眼的臭儒生。”
尤其是他寝室那位,整天板着张脸,活像来检查他功课的父皇。这日日住在一起,他都觉得折寿。
一想到待会还要回去见到对方,封琪便觉得头皮发麻。
“哎。”封琪绝望地叹了一口。
正当他还在哀叹自己悲惨的命运时,却听见他那位狼狈为奸的好友,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中的骚几乎让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沈临渊单手撑在石桌上,瞧着那款款走动的白衣少年,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对方。
这是他最熟悉的人,也是他最熟悉的身体,每一寸,每一里,都曾留下他最浓的印记。
他清楚的知道在这身飘逸轻盈的长衫下,藏着怎样窄瘦的腰身,只要轻轻一掐,那张霜雪似的面容便会化成瑰丽的人间绝景。
封琪看着好友的神情,一下子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抓着沈临渊的领子低声警告道“我可告诉你,那人可不是你能招惹的。”
“他爹可是大理寺卿越恒,越恒你知道吧就那个连我父皇都敢顶撞的暴脾气,你要是招惹了他儿子,不用我父皇出手,他一个人就能给你把皮都撸下来。”
他越说越起劲,甚至还数落起了越风清。
“那小子就是他爹翻版,一板一眼,空有一副好皮囊,无趣得很,你可别被骗了。想我和他同寝的这三个月,哎哟喂那可真是人间地狱,我一分一秒都忍”
沈临渊忽然执起扇子,用扇柄堵住了对方那张聒噪的嘴。
“你说的我可越来越好奇了。”
“左右,你也不喜欢和他住在一起,不如和我换个房间,让我去见见那位老酸儒。”
封琪一脸见鬼似的瞪大了双眼,他移开扇柄,惊愕道“你来真的啊”
沈临渊看着越风清离去的身影,整个人歪歪斜斜靠在朱红色的亭柱上,没半点正形。他翘着二郎腿,扬起势在必得的笑。
“这天下,还没有我沈长岳拿不下的美人。”
封琪一会想到沈长岳被越恒剥皮的场景,一会又想到越风清那酷似他爹的神情,内心苦苦挣扎之下,最后决定“卖友求荣。”
“那可说好了,这是你自愿的,以后出事了别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佬我,纨绔,追老婆全靠耍流氓和厚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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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琪带着近乎悲壮的心情,目送着沈临渊大包小包搬进了他原来的寝室。
青山书院有几项严格的铁律,一禁私下斗殴,二禁饮酒贪欢,三禁聚众赌博,四禁携带下人,五禁条条框框的戒律严格地规范着每位学子的一言一行,任你再有权有势,风流成性,进来也得套上清心寡欲老酸儒的皮。
不过,初来书院,帮忙送行囊的小厮还是被准许进入的,但是也仅限于帮自己的主子铺好被褥,放下基本的生活必须品而已。
看着小厮被领出门,离去的身影,沈临渊清楚地明白接下来这几个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要自己独立生活吗不,意味着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小越单独相处。
寝室并不大,本就只是用作休息用的场所自然不用太花哨,秉承着青山书院的“勤俭”理念,这房间内的布置也简朴到了极致。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书桌,上面陈列着文房四宝,累着几叠书卷,种类很多,有翻阅的痕迹,不难想象书的主人是一位涉猎广泛的人。
往里去些,一左一右各置办着张床榻。最里间,是平日里如厕或者沐浴的地方。不过,方才领他来的人也曾说过青山书院也有单独的沐浴场所,只不过花销比较大,平日里去的都是那些王侯贵族子弟,考进来的寒门学子去的并不多。
除此之外,那人还交给了他一叠厚厚的书卷,如今正被他随意地丢在床榻之上。
那是他明日要测验的书。
青山书院有规定,每一位学子在入学时,都要先进行一次测验,根据测验结果,按照从高到低,进行班级的排序,以甲为首,丁为末,共有四个班级。
可以说,甲班的学生只要去参加科考,不出意外,便是板上钉钉的进士及第。甚至于,有一次科考头三名,都被青山书院给包揽了下来,可谓是风光无限。
值得一提的是,甲班的先生是当今大儒方白鹤,教导出的学生皆是个中翘楚,天下学子皆以成为方式门生而感到荣幸。当年方家嫡女及笈时,踏破门庭的王侯贵族更是不胜枚举,甚至于在坊间传闻里,连陛下都曾透露出求娶方家女的意愿。
只是,最终方家嫡女嫁给了方白鹤的学生,当年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越恒,让无数人大呼惋惜。
直到后来,越恒一路高中,爬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论才慢慢消散在了尘埃里。
时隔多年,如今最受人瞩目的却是他们的独子越风清,也是这青山书院内如今的第一人。
这青山书院内,大多都是越风清的吹捧者,就比如方才领他进门的小书生,在提到越风清时,各种溢美之词连着往外蹦,简直把人夸得堪比天上的皎月,不可高攀的仙人,无所不能,像极了曾经的沈楠卓。
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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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枝头轻颤,落叶打着旋从窗内飘了进来。
被过度神化的人一旦有了污点,不是从神坛跌落凡间,而是直接坠入无间深渊,他的所有过往都不值一提,人们铭记的只会是他那一次的失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过负的荣誉与期待,是压垮一个人最好的稻草。
沈临渊捻起那片枯叶,还未用力,那枯黄的叶片便已经四分五裂了。
傍晚时分,伴着悠扬的钟声,一日的学习才算是真正告终。三三两两的学子结伴归来,言笑晏晏,相谈甚欢,而直到月亮爬上树梢,沈临渊才听见门扉推开的声音。
似乎是发现同寝的人换了个,越风清的眼底短暂的划过一丝惊诧,不过很快,他便再度变回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自顾自坐到书桌前,撩起衣袖,开始磨墨。
对方乌黑的发丝处还淌着水,想来是刚刚沐浴完,沈临渊靠在床榻上,支着脑袋开始搭话,拉长的尾音甜腻得像是引人堕落的毒药。
“师兄啊,瞧见换了位新室友,竟是连声招呼也不打吗”
磨墨的手顿了片刻,越风清干巴巴吐出两个字“你好。”
“啧,你这人当真没趣。”越风清听见那人轻啧了一声,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那脚步声渐渐远了,内室里响起些许哗哗的水声,他心中有些微讶。
在内室沐浴,不仅要自己亲自去打热水,沐浴时的空间也很拥挤,就连他在这住了两年,也仍然不能习惯。没想到沈长岳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竟然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这点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收回心神,越风清悬起手腕,开始练字。自六岁开始习字起,他便没有过一日的空缺。一笔一画,自成风流,饶是当世的大家看了,也会称赞不绝。可越风清的脸上,却是没有多大的感情波动,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许的事,只是应到做到的事而已。
忽然,内室的门扉被打开了,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陌生的气息在顷刻间将越风清笼罩在了其中。
沈临渊熟稔地勾住对方的脖子,半个身子歪歪斜斜靠了上去,“你在写什么呢”
被这么一靠,越风清笔锋一歪,整个字在瞬息间毁于一旦。
越风清“”
自六岁起,从无纰漏的字在今日被一个纨绔给毁了,他的心情实在不甚美妙。
可始作俑者却像是浑然不觉,他哈哈笑着来到自己的行囊边,摩挲了半天,摸出了一坛酒,拧开酒塞,咕咚咕咚开始灌酒。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上面还坠着未干的水滴,随着他仰头灌酒的举动,莹润的水珠顺着纤长的脖颈往下滚动,一直滑到衣襟大敞的胸前。
越风清一句“书院禁酒”还未吐出来,就见那人放下酒壶,那双氤氲着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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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渊就那样不成调的,松松垮垮地披着外套,提溜着个酒坛,几个跨步来到案桌前,接着一个闪身,坐在了上面,他单身撑在桌上,翘起腿,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月光洒在他那张倾倒众生的脸上,让越风清一瞬间想到了曾经看过的话本上所形容的山间精怪
鬼魅异常,惯会蛊惑人心。
那是他第一次见着话本子,为此,他被娘责罚了十个大板,也再也没见过那个给他买话本子的小厮。
可现下,正歪坐在案桌上的沈临渊,却好像让他又见到了那日的话本。
窗外的风裹挟着酒香,送入越风清的鼻腔间,若有似无的桃花香,醉意朦胧。
却也在一瞬间,让越风清回过了神,他晃了晃脑袋,蹙起眉峰,将那页写坏的纸放到一边,呼出一口气,重新提笔再写。
可偏偏,这精怪还打算继续戏弄他,沈临渊望着对方乌黑的发顶,就着那个姿势,笑了起来,“师兄可娶妻了”
“不曾。”
“家中可给师兄定亲了”
“并未。”
两问两答后,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吹门窗的轻微颤动。
良久,沈临渊那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没玩过吗”
越风清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深意,整个人寒毛都立了起来,手一打颤,又一笔被写坏了。
他忽然有些烦躁,正打算抽身离去时,手忽然被按在了原地,那搅坏了他两张纸的罪魁祸首扣住了他的手背,提着笔,一挥而就,竟是将那本被写坏的一笔重新补救了回来。
那一笔,几乎力透纸背,霸道至极,像极了眼前这个张扬肆意的人。
沈临渊见好就收,他收回手,笑意盈盈,“说来,我已经见了师兄两面,可每次,师兄的话都不超过三字,我的心甚是悲凉。”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夸张地无病呻吟“若是有一日,能听见师兄对我说三字以上的话,我便是死了也甘愿啊。”
月影婆娑,越风清只当没听见这话。
没得到回应,沈临渊也不恼,只是坐回自己的床榻,绞干发丝,倒头就睡。
翌日清晨,等他起来时,越风清已经不在房里了。
沈临渊从行囊里摸索着衣服,忽然,他的手一顿,将整个包裹打开来仔细一看,果不其然里面仅有的几壶酒全都不翼而飞了。
不用猜,他便知道这酒是越风清拿走了。
愣了一瞬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以这个世界的小越的性子,怎么能忍住在有戒律的前提下,不对纵酒的他进行一番说教,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想来,昨天夜里欺负得有些狠了。
作为新入学的学生,沈临渊今日要做的就是入学考核。
鉴于沈长岳的“名声”,出题者十分贴心,只给了一些基础的题。可饶是如此,收到沈长岳的试卷时,越风清也不禁两眼一发黑。
试卷上的字迹龙飞凤舞,煞是好看,然而内容却是
不会。
不懂。
不想写。
越风清的太阳穴突突的疼,他深呼了一口气,将试卷翻到最后一面,只见上面写了一句话。
“师兄今夜有空吗我想听你说说卫灵公和汉哀帝的故事。”
丁班的夫子最近家中有事,而外公为了再打磨打磨他,便让他暂时任了这丁班的教习先生一职。
端和县主的信还放在案桌上,他刚刚翻阅完,里面情真意切地写着沈长岳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希望夫子多多担待些,他们也不求旁的,只求他识得四书五经,有些长进便可。
越风清顿了一瞬,抬起手将沈临渊的试卷撕了干净。
卫灵公,汉哀帝,那是谁
一个分桃,一个断袖
沈长岳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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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班排在末尾,里边的学子不是些像沈长岳封琪这类不学无术的皇孙贵族,便是那些自小没有优质资源,因此成绩排在末等的寒门子弟。
寒门与权贵,向来是最水火不容的两个阶级,如今却被分配到了一处,汹涌的暗流也许早已涌动在看似平和的表面之下。
沈长岳的座位在最后,旁边就是正在打瞌睡的封琪,因此很清楚地就将整个班级内的情况看在了眼里。
如同封琪一般的权贵们皆是百无聊赖地打起了哈欠,而像乔安这一些寒门子弟,则是认真地聆听着,有时还挥起笔,在书卷上落下几个字。
可是啊
沈临渊支着脑袋看向讲台上那人
越风清负责教导的是对四书五经的讲解,他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波动,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讲课机器,如同他这个人,冷得高不可攀,生生地将外人隔绝在了外边。
不给人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越风清讲得太快了。在这丁班里,仍在认真听讲的无非是些寒门子弟,他们自小就没有过优秀的资源,全凭天赋与勤奋才考上了青山书院,骨子里就带着一股自负。
这样的人,最是要让他看见成果,若慢一些了,便会似导火线,将整个和平的假象冲破。
余光瞥见一个眉头已经紧紧皱起的学子,沈临渊的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接着懒洋洋地叫了声“师兄啊,我没听懂。”
那声师兄叫得格外婉转,拖长的尾音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越风清没来由的便想到了昨日见到的那幅场景,浑身一僵,却还是抿了抿唇,问道“何处”
沈临渊将书翻得哗哗响,无奈摊手“一处也不懂啊。”
这般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像一阵风,吹散了原本焦灼的气氛,乔安一时没憋住,捂着嘴小声笑了起来。
她好奇地瞧着沈临渊,心道这人倒是和旁的那些富家子弟都不一样。
“要不师兄你再说一遍”沈临渊托着腮,真诚建议道。
越风清“”
最后,越风清还是耐着性子又讲了一遍。这次,不知是为了照顾沈临渊还是怎的,他有意识放慢了一些速度。
上午的后半段,整个课堂几乎成了沈临渊的个人秀。只要是越风清讲完一句,他便不厌其烦地懒懒道“不懂。”“不会。”“再讲一遍。”
时间久了,丁班内的其他人也慢慢回过了味,心说这沈长岳别是对越师兄有意见吧。
就连中途醒转过来的封琪也坚定了这一猜测,瞧着对方目不转睛盯着越风清的模样,还在心底鄙视地呸了口不要脸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便结束了。
封琪伸了个懒腰,顶着两只黑眼圈挤到沈临渊身边,意有所指地瞅着越风清,挤眉弄眼地小声道“昨夜滋味如何啊”
沈临渊啧啧两声,不答反笑“自然是比不上殿下丰富,瞧瞧,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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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脸说这个”一提起这个封琪便来气,天知道当他昨天推开门,发现里面竟是那个爱告状的小书生时,他的书箱都险些砸到自己的脚。
“你是不知道,那乔安当真是有毛病。我不过是在寝室内换个裤子,他便尖叫着冲我扔东西。”
他一撩衣袖,露出一片红痕,模样又像委屈,又像愤怒“你瞧,这就是被那些东西砸出来的伤,疼得爷一宿没睡好。”
“”沈临渊沉默了会,道“你知道你现在瞧着像什么吗”
“什么”
“像极了你六岁时被我抢了蹴鞠,便哭着跑去和贤妃娘娘告状,口口声声大喊着要治我的罪。”
“你可闭嘴吧”封琪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地捂住对方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乔安站在一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心底悲愤欲死,他气急败坏地揪住沈临渊的领子,“都被乔安那小子听见了,这可怎么办”
“想开点,也许人家会意外地发现你还有可取之处,从而放你一马,与你和平共处呢。”沈临渊掰开封琪的手,理了理衣襟。
“你开什么玩笑”封琪捂住脸,深深觉得自己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
沈临渊却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原剧情中,乔安便是在后期发现了封琪与表面的跋扈完全不同的单纯一面,这才慢慢将一颗芳心托付了出去。
这一次,由他再推一把,先让封琪和乔安成了同寝的室友,又让乔安提前发现了封琪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两人的感情线应该会加快一些。
不过归根结底,沈临渊的目光缓缓望向那道清瘦的身影,对方正在给矮一些的少年讲解着策论,看上去竟有些意外的和谐。
在丁班里,唯有乔安一人不怕越风清那冷漠的外表,只要得了空,便去向对方请教问题,而越风清从来都是耐心地为乔安讲解着她不明白的地方。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直到对方明白为止。
沈临渊缓缓眯起了眼,他比谁都清楚,藏在那幅坚冰之下的是怎样细腻的温柔。可一旦有人比他更加靠近那团温柔,心脏便像被人捏紧了一样,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在心底哑然失笑头一次,他品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这厢,不过片刻,封琪又像忘了刚才的事一样,边收拾着东西,边推搡道“快快快,收拾收拾东西,青山书院可不像外边,因着你的身份就对你高看一眼,连吃饭都得自己去打,快些走吧,晚了就没了。”
推搡间,沈临渊看见乔安站起身,冲着越风清鞠了个躬,接着抱着书走出了课堂。
周围学子三两成伴,唯独越风清身边冷冷清清,连和他说话的人也没有。
封琪等了会儿没听见沈临渊的回答,便抬起头看了看,这一看,便看见对方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越风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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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吓了一大跳,内心告诉自己一定是看花眼了,接着又不得不走过去低声说道“我说你真的差不多行了,玩玩也就罢了,可越风清这种人,就跟木头似的,死心眼得很。他要是真的陷进去了,你便是想抽身也晚了。”
沈临渊不答反问“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吗”
封琪一愣,接着才道“我来这也有半年了。听旁人们说,越风清这人高傲孤僻的很,向来不喜欢和人相处。他就是块冰木头,可没傻子想去和冰块脸交流。”
话音刚落,他便听见对方似乎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然后就听那带笑的嗓音如此说道“那我便当一回这傻子。”
只一个晃神的功夫,封琪便见身旁的人追着那道白色人影去了。
他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然后才酸溜溜地嘀咕道“着什么急啊,人又不会跑。”
青山书院有条小道,因着比较偏僻,寻常甚少有人会来,但也正因为少了人,所以僻静得很,越风清每日都会来此地温书。
看了几页,忽然有几道熟悉的声音隔着假山传来,是丁班的学子,他们似乎没发现越风清就在旁边,旁若无人地交流着。
“今日的课堂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谁说不是呢,没想到沈师弟初来乍到,就和越师兄杠上了,一节课都没停过,我要是越师兄,怕是得气疯了。”
“不过也亏了这沈师弟,今日越师兄这课讲的慢了些,我先前有些云里雾里似的内容今日终于是明白些了。”
“那岂不是说我们还得去谢谢这位沈师弟了,哈哈。”
“他们这些权贵,哪看得上我们呀,可别丢这个人了。”
“别说这些了,走吧走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小道再度恢复了宁静。
越风清的目光依旧盯在书本上,可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边似乎仍然萦绕着那两人的交谈声。
他忽然捏紧了手里的书卷,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沈长岳故意打岔,是在提醒他要放慢些吗他是好意吗可
为什么
恍惚间,他的脑海里仿佛又映出对方含笑的眉眼。在他的印象里,沈长岳是和他截然相反的两个人,是他最难以看透的一类人。
微风拂动,吹落小道两旁盛开的桃花林,纷纷扬扬的桃花瓣簌簌落下,落了白衣少年满肩。
沈临渊抬手将越风清发顶上的桃花瓣捻在手里,风吹起他两颊边的些许碎发,映着漫山开遍的桃林,他笑得肆意张扬,“我四处都寻不见师兄,原是躲在了这,倒让我找了半天。”
他熟稔地坐在越风清身侧,将手边的食盒打开,接着懒懒散散地靠在假山壁上,向上吹了一口气,将落在他额前的桃花瓣吹落。
歪过头,沈临渊笑意盈盈地看着越风清。
“师兄选的这处地方我很喜欢。”
“桃林作伴,风景甚美。只不过却少了些美酒”他撑着假山石,身子往前逼近了些,凑在越风清颈侧嗅了嗅,低哑的嗓音轻轻和着绵绵的春风,送入越风清的耳畔。
“看来,师兄没有偷喝我的桃花酿。”
近在咫尺的呼吸,与声音,每一次交错的呼吸,每一个音调的响起,都让越风清没来由地心惊胆战。
他本能地就想起身就走,可人刚一动,手腕便被一双手牢牢地箍在了原地。
越风清“”他挣了挣,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后,冷着脸说了两个字“放手。”
始作俑者的表情煞是委屈可怜,“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师兄怎可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可不过眨眼,对方又笑了起来,稍一用力,便将越风清拽了下来。
“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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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初春,尤其是深夜与清晨,吹起的风仍带着料峭的寒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今日沈临渊睁眼时,却发现早该离去的越风清此时仍在屋内,对方正在穿衣服,白色的长衫裹住纤瘦的身躯,微微侧过的脸颊透出些许病态的红色。“师兄可是身体不适”冷不丁一道声音响起,让越风清浑身一僵。他掩了掩唇,将腰带束起,轻声回道“我无碍。”那是比平时稍微稍微粗哑了些的嗓音,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出差异。沈临渊几乎是瞬间拧起了眉峰,赶在对方出门前,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整理完了自己的仪容。
他几步走到越风清面前,扣住了门扉,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越风清不躲也不闪,只是目光平淡地看向沈临渊,坦坦荡荡,眼底深处却又带着一丝执拗。
良久,沈临渊终于是败下阵来,他举手投降。
“好了好了,我知道师兄你的想法了。不过,得等下。”
越风清下意识地就呆在了原地,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声音过后,伴着越发清晰的脚步声,狐裘那柔软的绒毛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沈临渊的双手自他的背后探出,环住了越风清的脖颈,将一件狐裘披在了他的肩上。
越风清比沈临渊矮上半个头,因着这个动作,看上去好像被对方圈在了怀抱里一样。甚至于,他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察觉到怀里人身子陡然僵在了原地,沈临渊失笑了下,靠近了才知道这人的身体滚烫,一点也不像他说的那样无碍。可他也明白对方的坚持,不管身处哪个世界,他的小越似乎都对完美有着过分严苛的追求。
正是因为他清楚的明白,所以每当看见那双清润的眼眸时,总是缴械投降。
他小心地系上了带子。末了,才笑道“这便行了。”
越风清他的指尖抚过狐裘,他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微垂下眼眸,他低声说了句“多谢。”
那副模样倒是与前两天冷若冰霜的样子大不相同,反而透着些别扭的坦诚。沈临渊忍了几下才忍住没有去触碰对方的发顶,只是拢了拢狐裘的领子,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那师兄便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着,他拉开门扉,挡在外边,偏头望向越风清“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越风清总觉得眼前那人有意替自己挡住了大半风霜,连带着寒意也散去了不少。
他悄悄抬起眼,望着那人的背影,脑海中想起那日听见的两个学子的交谈,心中很是讶异,陌生的情感悄然蔓延。
沈长岳这名字,于他而言,并不陌生。或许确切的说,对于住在京城内的人来说,这个名字都是如雷贯耳。
或许没有很多人见过他本尊,却听过他无数传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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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就说这三年前,刚刚十四的少年去倚红院为妓子一掷千金,气得端和县主亲上勾栏院去逮人,将这小子揪出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口中直念叨着花魁的名字,恼得县主当街就打了他一顿。
可要说这沈长岳也是个诨人,把亲生母亲气得七窍生烟,挨了顿毒打,第二天照样活蹦乱跳去喝花酒,人人都说这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别是对妓子动了真心,可谁承想,三天一过,你再问他与那花魁如何时,他只会懒懒回你一句那是谁
喜爱时恨不得将你宠到天上,厌恶时又不给你留半分体面,眼前的这个师弟,不过十七,却已然冷心薄情到了极致。
可此时此刻,他的好意却又是真心的,拢在身上的狐裘也是温暖的。自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从旁人那里得到过一丝温情。
越风清拽着狐裘,似乎是用了些力,显得指甲有些泛白。
真真假假,他根本无从分辨。
去往学堂的路并不长,两人都没再说话。可等快到学堂时,沈临渊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看越风清,只是望着院内的风景,有些随意地开口“我这辈子是个诨人,骗过爹娘的银子,也油嘴滑舌哄得了陛下的开心。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缓缓转过身,笑容收敛了些,执着扇柄敲了敲掌心,“我见到师兄时,却一句谎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越风清,道“唯独对你,我一句谎话也没说过。”
不知是那视线太灼人还是这风寒来得太猛烈,越风清只觉得大脑空白一片,脸颊烫的惊人,某种异样的情感尖叫着要从心底窜出来。
然而,蓦地,一道冷冽的女声却将越风清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清儿。”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沈临渊便看见眼前的少年一下子回过了神。
越风清只觉得胸口一下子像被堵了块巨石,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身体不自觉颤了一下,他捏了捏拳,深深呼出一口气,接着戴上了冷静自持的面具,转身走向一旁的素衣女子,恭谨地唤了句“母亲。”
方亭兰淡淡地应了声,目光忽然转向披在越风清身上的那件狐裘,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清儿在这书院怕是呆糊涂了,连家里的规矩都忘了。”
那冰冷的语气让越风清的眼眸瞬间黯了下来,他沉默着解下狐裘,垂首说了句“我知错了。”
方亭兰瞧他解了狐裘,神色方才稍霁,她看了眼越风清,抬手在对方肩膀上拍了几下,板着脸道“待会可别丢了我们方家的脸。”
“是。”越风清一揖做到了底,一颗心渐渐沉入冰窖。
方亭兰蹙眉瞧着一旁的沈临渊,眼中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她冷冷瞧了一眼,接着才转身离开。
等方亭兰走后,越风清才缓缓直起身子,拿起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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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冰凉的指尖擦过他的肌肤,直到这时,沈临渊才从忽然接踵而至的记忆里清醒过来。曾经,关于越风清的剧情总是看不真切,而如今,见到方亭兰后,这些曾如迷雾般的剧情也终于露出了它真实的面貌。
原来,这个世界的小越,也就是越风清,他虽然出身在一个让人艳羡的书香门第,可却时时刻刻处于让人窒息的压力之中。
方白鹤,当世大儒,青山书院的创办者,学子遍布天下,便是连今上也要高看三分,有这样一个外公,谁不羡慕。
可正因为如此,越风清身上总背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从小到大,父母对他说的最多的话,不是嘘寒问暖,也不是关怀体贴,而是一句句冷冰冰的,命令式的“不要丢了方家的脸”。
不只是要成才,还是要成为那个在当世之中,无法被超越的少年英才,方家人妄图来打造出一个惊艳绝伦的天才,以便在家族谱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于越风清而言,优秀与规矩是必须品,而任何越矩的行为或者言辞,都会遭到最狠厉的责罚。
原剧情中,越风清便是在所有人的期望中,成为了这样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之才,没有人不惊叹于这个少年的才华。
可这样一个惊艳绝伦的少年,他的生命却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四岁那一年。
常年来的压力与痛苦让这个少年患上了心理上的疾病,按照现代的话来说,便是恐慌症。
面对巨大的压力,无从排解,无人倾诉,最后演变成精神上的疾病,病发时常伴随有心悸,颤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等情况。
哪怕在现代医学中,恐慌症患者还常常被诊断为“无病”,在医学技术更加落后的古代,越风清的病自然而然不被任何人放在心里,再加上,他是个极度要强的人,每次发病时,都是自己咬牙扛了过去,硬生生没有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可即便如此,对于家长与父母,越风清也仍旧很是敬爱,没有生出任何憎恨的心思。
后来,曾经被大夏赶出边疆的胡人再度来犯,一举踏破了樊城的大门,越风清的父亲正在樊城办案。胡人来袭时,正是阖家团圆的新春佳节,所有人都没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越恒的头颅被敌将砍下,被送到了天子的案桌前。
这头曾经病弱的猛虎,终于休养生息完毕,向整个大夏朝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不过半年,连樊城在内的十座城池都被胡人的铁蹄踏破。
也是那一刻,越风清彻底成长了起来,曾经的病痛成了催化他成长的良药。为报父仇,他生生毁了自己的容貌,毒哑了自己的嗓子,孤身一人潜入陌生的国度,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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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败露后,他又坦然赴死。最后,他的尸身被挫骨扬灰,不仅没有衣冠冢,连同姓名也没有留下。
同时,也正是因为越风清的离去,乔安才真正清醒过来,认识到自己不是一个穿越者,而是有血有肉的,这个世界的一份子。直到这时,乔安才开始展现出作为女主的魄力,和封琪,沈长岳三人,一步一步夺回了大夏朝的山河。
沈临渊猛然捏紧了扇柄,按时间推算,越恒的死亡时间不就在今年年末
回想起方才那人冰凉的体温,脑海中的画面仍旧历历在目,沈临渊按住自己发涩的左胸口,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越风清还是越止戈时,沈临渊不止一次听青岚抱怨过“师兄好歹也是小越的师父,他受伤了你也不去瞧一瞧。”
而那时的他,只是吊儿郎当地喝了口酒,靠在插在地里的剑上,浑不在意地道“他若是痛得厉害了,自然会来找我,我废那个心做甚”
“你啊你,小越那个性子,哪怕痛得再厉害,怎么会张口说疼。”那也是他第一次见青岚动怒,平日里总是温声细语的她,在那次也带上了些薄怒。
被说得烦了,他便忍不住讨饶道“行了行了,我去,我去,你就别念我了。”
说着,他便提起剑去了。
原以为越止戈只是小伤,可在见到对方之后,他却是彻彻底底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条几乎横亘了整个胸膛的,深可入骨的伤疤,可换药的少年却连眉头都没皱上一分,只是在见到他时,那张一成不变的面容才换上欣喜的神色,可那份欣喜也是内敛的,被藏在了清润的眼底,最后化为一句轻轻的,略带快意的轻响。
“师尊,您来了。”
那时,他只当那伤看着骇人,其实并不严重。
直到后来,每夜梦回,想起对方的眼神,他才恍然明白。
根本不是受伤严重与否的问题,而是越止戈这个人,无论痛还是爱,都是内敛而深沉的,他把自己藏得太深了,小心翼翼又笨拙地掩饰着害怕与喜欢。乖巧地做好一个徒弟,始终不肯跨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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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进了学堂,沈临渊一眼便看见在末尾不苟言笑,正襟危坐的方亭兰并其余几位夫子,他瞬间明白了为何今日清晨,明明越风清已经发了高热,却仍要坚持出门的理由。
当初方白鹤将自己的外孙安排做了夫子也算是跟其他人唱了反掉,一意孤行做下的决定。哪怕只是个不成器的丁班,可让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去做夫子,仍让不少人心生不满。
这堂课便是书院的几位夫子给越风清的考核,若是过了,那便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没过那不仅是越风清名声扫地,连同立保他的方白鹤也会被人说闲话。
如今的越风清如同站在悬崖上,前方是万丈深渊,可他同样没有退路。
一排排正襟危坐的先生,一张张森然冷峻的神情,饶是丁班里的一群纨绔子弟,也收起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端端正正挺直了自己的身子。
无声的压抑感蔓延在整个小小的空间里,越风清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滞涩,浑身止不住地发寒,连同外公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
没来由的恐慌感让他如同坠入了深渊,喉口发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细微的交流声让那团恐慌越发扩大,越风清死死握了握掌心,不让脸上流露出分毫,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掌心间已被冷汗浸透。
方亭兰几乎是一瞬间蹙起了眉峰。
“哒。”死寂的空间中,一发出声响便显得格外清晰,而始作俑者却没有半点眼色,对着众人望过来的眼神,依旧懒懒散散地打着哈哈,他把玩着砚台,敷衍地道着歉“抱歉抱歉。”
眼见那是出了名的纨绔沈长岳,众人对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便是习以为常,身后的夫子们纷纷带上了不满的目光。
可也因着这一打岔,原本压抑的气氛终于散去了些。虽然不知沈长岳是有意还是无意,越风清心底都生出了些许感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始了授课。
瞧着台上平复下心情,渐入佳境的越风清,沈临渊支着脑袋笑了笑,想了想,他忽然执起笔,在书页上一笔一画勾勒出那人的模样。
越风清讲到一半,便停了停,让学子们先写写自己的感悟。学子们纷纷垂眸思索了番,接着提起笔开始在纸上认真写着。
越风清握着书卷,一个个地瞧着,那张冷峻的面容始终没有过多变化,然而当他来到沈临渊身边时,险些无法绷住自己的神情。
记载着孔孟之言的圣人之书上,被眼前这个无赖用笔墨涂得一个字都看不见,旁边栩栩如生画着一副人像。
笔触细腻,神态描绘得也极为传神,如果不是画中主人公是他的话,越风清还正想赞上一声。
沈临渊瞧着越风清停在他身侧的脚步,歪头笑了笑,又提起笔,在人像旁边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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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他的是越风清的一声冷哼,以及对方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
沈临渊忍不住低声笑了笑,封琪瞧得好奇,凑上来小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沈临渊将那页纸翻了过来,神色淡淡。
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却让封琪警铃大作,他看了看沈临渊,又看了看越风清,各种恐怖的猜想充斥在脑海里,最后化归为一声清脆的呸。
最后一句话落地,学堂后面的几位夫子才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坐在第一排的乔安忽然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她像只虾子一样蜷缩在一起,身体不断颤抖着,脸色差的惊人,就连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吓了一跳,唯独乔安挤出蚊子似的嘤咛,她道“我没事。”
可任谁见了,都知道她并不是一副没事的样子。
封琪几乎是一瞬间就站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将人捞了起来,急道“我带你去看郭大夫。”
乔安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这是身为女人每个月都必须经历的事,怎么能看大夫,于是她用尽全力抓住对方的衣袖,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别我不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乔安吸引了过去,封琪抱着人一下冲了出去,不少看热闹的人也跟了上去,学堂里仅剩下的零零散散的人也因为快到午休时间,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临渊便看见前面那人身子一颤,俨然一副即将要倒地的模样。
他快步走过去,在人摔倒前,把越风清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怀中人的体温烫得惊人,脸色呈现病态的潮红,便是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沈临渊勾住越风清的双腿,使了些劲,便将人打横抱在了怀里,腾空的失重感让后者一下子伸出手,勾住了沈临渊的脖颈。
微愣了一下以后,越风清猛然缩回手,脸色有些难看。
“放我下来。”
这句话可算是超过三个字了。
沈临渊在心中哑然失笑了下,却牢牢地将人箍在怀里,道“我知道师兄害怕什么,别怕,不会有人发现的。”他拿起自己的外衫,兜住了越风清的脸,凑近了些,轻声道“我会快些回去的,你抓紧些。”
宽大的衣衫将他笼罩其中,腰间与腿间更是被人牢牢箍着,陌生的亲昵感让越风清慌了手脚,在沈临渊迈开步子的那一刻,他本能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襟。
沈临渊刻意挑了个鲜少有人会经过的小道,一路跑回了寝室。
好在,今日下午夫子们要去礼佛,下午的课也停了,越风清这才能好好休息一会。
将人轻轻放回床上,看着那张潮红的脸,沈临渊的眼眸也是凝了起来,越风清的意识显然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微弱地发出一声声难受的喘息。
他几下将人的外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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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棠居的郭大夫是这书院内唯一的大夫,据说原先也是宫里的御医,医术精湛,唯独那身臭脾气让人退避三舍。
沈临渊来时,他刚听完封琪的喋喋不休,心情差到了极点,听见小童说沈长岳来求药,更是烦躁地摆了摆手,只说病人太多,腾不开手,让他多等一个时辰。
小童战战兢兢地替师傅传话,说完后,他几乎都不敢抬头看沈临渊。面前这人,他是清楚的,京城有名的小少爷,便是在圣上那边都有几分薄面呢而且据说,这位小少爷脾气也臭得很,不知待会要怎样责罚他呢
他害怕地低下了头。
可预料中的责骂却并没有来到,他只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
“那便劳请小大夫催上一催。”
那声音实在太好听了,小童不禁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让他在心里惊呼道那人长得可真好看唔和越师兄一样好看
“你的朋友得了什么病若是不严重,我也是可以医治的。”他忍不住说道。
沈临渊笑着道“是风寒。”
“这个好治,你且等等,我马上回来。”说着,小童又哒哒哒跑了回去,不多时,便捧着一罐药走了出来。
他道“这药趁热喝,见效最快。”
话说一半,沈临渊已然接过了药罐,说了声多谢便转身快步离去了。
只余下小童在身后焦急地跺了跺脚道“真是个急性子,怎么都不听人把话说完这药罐子不戴手套就拿,不得烫破一层皮”他刚才可瞧得分明了,那人的手都红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病了,竟惹得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连烫都忘了。
回到寝内,沈临渊将药倒进碗里,让越风清靠在垫子上,这才舀了口药,吹了下,低声哄道“师兄,喝药了。”
温柔的嗓音传来,尽管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可越风清仍旧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他急促地喘着气,眼前的那道身影让他觉得没来由的熟悉,就好像心底身处一直在追寻的那个身影。
像是冥冥之中终于收到了什么启示,又或者是逃不出的命中注定,他鬼使神差喊了一句“师尊”
只一声,便让沈临渊所有的伪装顷刻崩塌。
他险些捏不住手里的勺子,声音都带上了些许颤抖,“你叫我什么”
可任凭他如何问,越风清却已然再度陷入了昏睡中,刚才那一声轻喃仿佛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沈临渊愣怔许久,接着才按着眉心露出一个苦笑,他仰头将碗里的药含进嘴里,接着扣住越风清的十指,欺身压下,吻上那片冰凉的唇,将嘴里的药过给了对方。
一点一点,唇齿交融,渐渐的,也分不清是在喂药,还是在交换彼此的气息。
末了,沈临渊抵住越风清滚烫的额头,双手微微收紧,将人圈得更紧。
他错得太离谱了。
展开这场豪赌的开端,他本以为自己是运筹帷幄的掌控者,却没发现只要对方一句话,他便是溃不成军,只要对方愿意给他一个回眸,他就愿意缴械投降。
只是作茧自缚,自投罗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现在你们心疼大佬,等到后面再把第一个世界的线填完时,你们就会发现大佬现在的追妻之旅是应该的。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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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越风清醒过来的一瞬间,沈临渊便睁开了双眼,他偏见对方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冷峻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几分呆愣。
沈临渊笑着拉过他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整个人懒懒散散趴在被褥上,长发披散,一双挑起的桃花眼在烛火下慑人心魂。
“没想到师兄睡着了,竟会这么黏人。”
右手被人抓着贴向对方温热的脸颊,这般无赖的行径越风清从小到大只在沈长岳身上见到过,他心慌意乱地想要抽回了手,神情微恼。
又想起是对方照顾着自己,嘴唇嗡动了下,越风清极小声地说了句“多谢。”
沈临渊笑了笑,他直起身子,右手撑在越风清的身侧,在对方疑惑偏头的那一瞬间,手掌覆上了对方的额头。
越风清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沈临渊松开手又替对方掖好了被子,才道“比方才好多了。”
天色渐晚,明月洒落光辉。他起身走到烛火闪烁处,将灯吹灭了,轻声道“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沈临渊忽然又轻声问道“师兄睡了吗”
越风清听见他的话,可心思一转,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选择什么也没说。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昏暗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不知怎的,那逐渐逼近的声音竟让越风清没来由地慌乱了起来。
身侧的被褥忽然往下塌了一方,似乎有人撑在了床侧,陌生的气息强硬地闯入鼻腔之间,带着甜腻的酒香,越风清晕晕乎乎地想道沈长岳的酒他已经都收了起来,为何对方身上还带着酒香
可还未等他将这个问题思索清楚,便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了他的额头,不用于手掌的温度,那是更加温柔,也更加温暖,更加危险的触感。
呼吸在这一瞬间都乱了,越风清一动也不敢动,唯独眼睫轻轻颤动了几分。
他不可控制地想到了沈长岳交上来的试卷上写的答案,原以为那话只是为了戏弄他,可原来沈长岳竟是存了这等心思吗
青山书院中,除了诗书外,还设有算学,马球,射箭等课程。这之中,最广受好评的便是一月一次的马球课。
封琪一扫前半个月的颓唐,早早的换上劲装,来到了球场上,狠狠吸了口气,他畅快开口“可把爷憋死了”
说着,一手拎起乔安的衣领,将人拎到沈临渊面前。
“待会就咱们三个一队呗。”封琪道。
乔安被提溜在半空中,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挣脱封琪的束缚,羞恼道“谁要和你一起了”
说着,转身便跑,封琪一手就将人捞了回来,理所当然“我先前帮了你,你自然得和我一道。”
“你无赖。”乔安被揽住了腰,又气又急,本想挣扎离开,可谁承想,她越挣扎封琪抱得越紧,后者甚至还不要脸地砸了砸嘴“你说你一个小书生,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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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渊有些头疼地转过了眼,四处望了一圈,也没看见越风清,随手拉过一人,问道“越师兄呢”
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沈临渊问了什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却还是认认真真地回道“越师兄可和我们不一样,这些活动他素来不爱参加,这伙儿该是在藏书阁温书吧。”说着,他还叹息地摇了摇头“到底是方先生的外孙呢,这般自律刻苦,倒让我辈羞愧难当了。”
封琪听见沈临渊打听越风清的行踪,就放了乔安,拉着沈临渊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神情难得有些严肃。
“先前,我以为你是玩玩,我就没管你了。可如今看来,你竟然是来真的”
若不是真的,以沈长岳这薄情寡义的风流劲,一过了三天,怕是早将人忘到九霄云外了。
可如今,都已经半个月了,对方仍然一门心思扑在那越风清身上,简直匪夷所思。
沈临渊抱胸站在那儿,带着一副我就是玩真的你能把我怎样的架势,反问“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怎么,你还不许我回个头”
“哎哟这能一样吗”封琪险些跳起来“这、这越风清他是个男的,你懂吧,这但凡他是个姑娘,我肯定摇旗呐喊,哪怕把你八抬大轿嫁了,我也举双手双脚赞成,可这关键不是他不是嘛”
话音未落,沈临渊便用扇柄堵了他的嘴。
“他是男的我便不能嫁了”
这副流氓行径,便是封琪见了,也颤抖着伸出手指,见鬼似的在心底呐喊。
你还真想嫁啊
“你想都别想”封琪几乎给人跪下了,“当初京城那么多美人,你转头就抛到了脑后,怎么这回偏偏当了真。”
沈临渊老神在在地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正所谓,缘,妙不可言啊。”
眼瞅着身后探头探脑的乔安,沈临渊按着封琪的肩膀,将人转了个圈儿,接着摆摆手,懒洋洋道“帮我和夫子告个假,就说我身体不适。”
说着,封琪便见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望着那堪称潇洒绝情的背影,他大声呸了一口。
今日是马球课,人都往外去了,越往里走便越是寂静。来到藏书阁时,更是安静地没有一丝人声,只听得见风吹叶动的沙沙声。
守馆的老儒生正在阳光下打着盹,沈临渊瞅准时机,一溜烟溜了进去。
只走了几步,他便找到了想找的人。
窗外的春光泄入,映照着正在温书的少年,恍若霜雪的肤色透出莹莹的光晕,他的目光专注极了,落在他双睫处的星光随着他眨眼的瞬间,闪动着跳跃的光。
正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春光烂漫处。
越风清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依旧沉浸在书中。沈临渊也不打扰他,只坐在他的对面,从怀里摸出了一壶桃花酿,边赏人,边小口小口地饮着酒。
不知过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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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渊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哟,好巧啊,师兄。”
越风清“”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对方手里的酒壶,沉默半晌,才憋出了四个字“书院禁酒。”
“我知道我知道。”沈临渊连忙讨饶,他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这是最后一壶了,好师兄就饶了我吧。”
越风清被那声好师兄喊得不自在地转过头,谁知他刚侧过头,沈临渊便已经挨着坐了过来,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晚的轻吻,越风清只觉得如坐针毡。明明没有回头,却仿佛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沈临渊瞥见越风清绯红的耳尖,笑着又饮了口酒,接着仰躺在对方的腿上,手指把玩着那垂下来的青丝,声音醉人。
“师兄方才在看什么呢”
越风清淡淡道“大夏律法。”
“”沈临渊险些笑死在越风清的腿上,他转着那长长的发丝,拉长的尾音甜腻得要命。“师兄不如听我讲个故事。”
“从前啊,有个小书生,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他的朋友很少,性子也高傲。可有一天,小书生误入山林,遇见了一只白狐。那白狐是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惯会勾引人,然而他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让小书生喜欢上他,反而是自己喜欢上了小书生。”
冰凉的指尖忽然点上越风清的下巴,沈临渊的笑依旧是那样漫不经心,却带着些许捉摸不定的意味,他这样问道“师兄啊,如果你是那个小书生,白狐要怎样做才能得到你的心呢”
越风清几乎是被迫对上了沈临渊的双眸,哪怕过了很多年,他也依旧记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眸,含着散漫的深情,也带着他最渴望的东西。
他缓缓闭上眼,轻声道“真心。”
“原来如此,多谢师兄,这个结局我很喜欢。”沈临渊笑着直起了身子,他晃着酒壶,将酒递到越风清面前。
“最后一口了,师兄不尝一下吗”
沈临渊只是那样笑着,可落在越风清眼里,就像方才故事里的白狐,蛊惑着他将条条框框的戒律丢到一边,蛊惑着他走向离经叛道。
鬼使神差的,他便接过了那壶酒,仰头将其管了进去。因着是第一次喝酒,他冷不丁便被那股辛辣呛了一口,脸颊都染上了些许薄红。可尽管如此,他却小小地勾起了唇角,好像是在为幼年时,那个只看了话本便挨罚的自己感到高兴。
沈临渊歪着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师兄笑起来可真好看。”
越风清一愣,瞬间敛了笑意,他不自然地将酒壶推了回去,正待说些什么时,却听见一声低沉的怒吼“好啊,说了多少遍书院禁酒禁酒你们两个倒好,在藏书阁给我喝起酒来”
沈临渊和越风清俱是愣在了原地,僵硬地转过头,正对上老儒生七窍生烟的脸。
“你们俩给我呆禁闭里去”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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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书院的禁闭室已经空置许久了,如今一下关进去两个人,其中一位还是院长的外孙,据说还是因为在藏书阁饮酒被逮了个正着,真叫人听得瞠目结舌。
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位与越师兄关禁闭的人是谁,竟有那么大的能耐哄得一块冰木头破戒。
而身处舆论中心的两人此时正呆在禁闭室里,唯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进些许微弱的光线,一时之间静默无言。
沈临渊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开口“抱歉,我真没想到”
“无妨。”越风清的神色却是没多少变化,只是声音听起来仿佛带着些鼻音,有些低沉。他侧过头,捂着口鼻小声地打了个喷嚏。
“瞧我,险些忘了。”沈临渊一下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越风清身上。“你前些日子才染了风寒,别又受凉了。”
那毫不掩饰的关心让人无法拒绝,越风清接过衣衫,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沈临渊抱着头靠在墙壁上,四下一打量,也忍不住咂舌道“这里可真寒碜,什么也没有,活像个牢房。”
禁闭室很窄,四下空荡,只有两个蒲团,像是什么苦行僧呆的居所。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地方小,所以哪怕一丝细微的声响都变得异常清晰可闻。
忽而,窗外的光黯淡了几分,隔着厚厚的墙,也能听到忽然狂怒起来的疾风声,正是山雨欲来之势。
“轰隆”一声,天空炸响一道惊雷,声势浩大,震得整片大地都颤了三分。
惊蛰已至。
几乎是惊雷炸响的一瞬间,越风清的身子就颤了颤,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最怕的便是这九天而下的惊雷,每一次,都让他心头直跳,几乎喘不过气。
本就幽暗的空间,再加上那忽然落下的惊雷,越风清忽然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急促地喘着粗气。
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衣领,身子歪歪斜斜地往旁边倒去。
眼看着就要倒向冰凉的地面时,却有人扣着他的腰将人揽进了怀里,那双手一下又一下揩去他脸上的冷汗,动作轻柔,带着缱绻的温柔与深情。
沈临渊小心翼翼地将人揽着,他清楚地察觉到越风清在发颤,他将下巴枕在对方发顶,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别怕,别怕,我在这。”
窗外风雨大作,冷风裹着水汽飘进小小的空间,沈临渊捡起地上的外衫,重新裹在越风清身上,将那具清瘦的身躯完全盖住,才絮絮叨叨地说道“其实先前那个故事还未说完,我再与你说说吧。”
“其实啊,那白狐是个只修炼了九百年的精怪,已经轮转了九世的因果。天道曾说,只要过了这最后一世的劫,便可得道成仙。”
“可若是要成仙,他便要舍弃小书生。”他不自觉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起初的白狐,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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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不久,造化弄人,白狐真的喜欢上了小书生。成仙的日子里若是没有小书生,那便太枯燥了,于是他想用九世的因果去换一世的长厢厮守,可是阴差阳错的,小书生却不记得他了。”沈临渊靠在越无端的颈窝间,眼波流转间尽是教人沉醉的温柔,“然而哪怕失去了记忆,小书生也还是那个小书生,一点也没变。”
“所以,白狐也依旧是那个白狐。”
“他一直在小书生的身边,别怕。”
这并不是一个符合当下潮流的,极尽善美的故事,可在那恰似春风的嗓音下,越风清竟是一点一点慢慢冷静了下来。
很多年以后,再遇到惊雷,他竟也能不再害怕,脑海中尽是今日沈临渊喋喋不休的话语,以及那份相拥时的温暖。
然而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书生与白狐的故事熟悉得可怕,仿佛他就是故事里的主角一样。
察觉到怀里的人终于冷静了下来,沈临渊却没有松开手,只是调整了下坐姿,分开两条腿,掐住越风清的腰,轻而易举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接着从背后揽住了那窄瘦的腰身,甚至将头也枕在了对方的颈窝间。
这样亲昵无间的姿态,连同那夜的吻,粉碎了越风清最后一丝装傻充愣的机会。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越风清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沈临渊瞧着倒是自在的很,就着那个姿势,问道“师兄喜欢什么”
越风清一愣,鬼使神差地回道“书画。”
“那可真是巧了。”沈临渊轻笑着道“我家旁的不多,书画却是多到数不胜数。”
沈临渊又问“师兄可有什么厌恶的事”
“聒噪吵闹,吊儿郎当,三心二意”
每说一词,沈临渊便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扎上了一分,而越风清还在那边认真地说着,末了,却顿了许久,好半天才轻声道“曾经是这样的。”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呆愣,接着缓缓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道“现在,我不知道。”
这是越风清第一次对沈临渊说出这么长的话,却也让后者窥见了一个少年缓慢的心理变化。
沈临渊一下圈紧了人,稍微侧过些身子,便是靠在了越风清耳边,甜腻的嗓音最能蛊惑人心“那师兄可愿意做一次故事中的小书生”
他的手指轻触着对方的腰际,含笑的低沉嗓音如同一坛陈酿,让越风清的耳尖一下子泛了红。
然而下一秒,越风清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了他的怀抱,清俊的面容染上些许绯红,可少年的话却很干脆利落。
“再给我些时间。”
沈临渊一下子就笑了,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答案,他半点没有羞恼,只是将越风清垂在脸颊一侧的长发拨至了耳后。
“师兄不用这么急着回答我,再多些时间考虑一下。”
他靠在墙壁上,上挑的桃花眼正一瞬不瞬地锁住越风清。
“最好考虑的清楚些,因为我这个人,有些偏执。一旦得到的东西,绝对不会再拱手相让。”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三次元有点点忙,我尽量保持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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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传十,十传百,1705号病房有个有趣少年的事情很快就在病房里传开了。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借换药,或检查为名,来悄悄看看沈临渊。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有人认出来了,这不是两年前电视上那个中考状元吗
那人斩钉截铁地表示那年他女儿也考出了个好成绩,可是在对方面前,却连看都不够看,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有人不信,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那人也没直接反驳,而是从手机上找出当年采访的视频。视频里,少年的面容比现在更加青涩些,但是面对镜头却毫不怯场,张扬的眉眼自信又骄傲,任谁来看,都会夸一句少年英才。
众人拿着视频一对比,瞬间确认了1705号病房里的少年就是视频里的中考状元,只是如今的少年看上去更沉稳了些,那些锐意进取的锋芒似乎都被他收敛了起来,只是在不经意间又会泄露出几分。
而1705号病房内,顾奶奶看着自家孙子越来越听话,更是喜不自禁,每天变着花样炖汤给两人补身体。看着逐渐转变,脸上渐渐多出笑容的沈临渊,原先反对他做家教的沈奶奶也松了口,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渐渐的,一个多月过去了,沈临渊头上的伤也好了大半,可以出院了。
沈临渊出院那天,小顾柏抱着对方的腰,哭得泪眼汪汪。从小到大,父母陪伴他的时间都很少,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个有趣温柔的大哥哥,小顾柏根本舍不得他离开。
顾奶奶也舍不得沈临渊,这一个多月来,孙子在对方的教导下变得越来越乖巧伶俐,她只恨不得把这个金娃娃给抱回家才行。
犹豫再三,顾奶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沈啊,这一个多月来,哪怕是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婆子都觉得你教的特别好。你看”说到这里,顾奶奶又有些说不下去了,算算时间,沈临渊也到了高三的关键时期,怎么能让他牺牲自己的学习时间呢
顾奶奶的话没有说完,沈临渊倒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在此之前,他已经历经了九个世界,其中有一个世界就是走的学霸路线,学习与考试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熟悉的老朋友了,稍微抽出一些时间教导一个孩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以他直接开口说道“那奶奶您看,每次学校放假的那个周末,我都抽出45分钟再过来一趟,给小柏上课。”
顾奶奶听的心花怒放,又很不好意思地轻声说“真的太麻烦你了。还有这个”她悄悄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鼓囊囊的红包塞到沈临渊手里,嘱咐道“你也别学其他人,不好意思拿,这是你应得的。这一个多月,我是真的感谢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临渊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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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顾奶奶兴高采烈应了声,又道“天也不早了,你家住得远,快拿着东西和你奶奶回家吧,路上小心点啊。”
“我会注意的。”少年冲着缓缓阖上的病房门微微弯腰鞠了一躬,这才提起行李,跨步向外走去。
直到走出医院,感受到夕阳洒在脸上,沈临渊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十七岁的少年身姿挺拔颀长,就像是一杆冉冉生长的青竹,透着蓬勃向上的生命力与朝气。
与沈奶奶回家的路上,祖孙俩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拿着东西,换了好几列车,兜兜转转花了两个小时才终于到了家里。
“沈楠卓”的家虽然在乡下,但却是栋重新建造的漂亮的小洋房,每一处都是他和父母亲自布置的,每一处都充满了家人的回忆。
几乎是在看见那栋房子的刹那,附属于原身的身体本能短暂的攫取了沈临渊的心灵,让人窒息的悲伤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眶已经红了。
沈奶奶沉默地拿出钥匙,开了门。
门扉慢慢打开,沈临渊深深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沈奶奶给他倒了杯水,也不看沈临渊,只是说道“喝口水,早点休息吧,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趟一中。”
沈临渊恩了声,在对方转身的那个瞬间,他看见了一双已然发红的双眼。
叹了口气,他轻声说道“奶奶,晚安。”
沈奶奶的脚步一顿,她没有回头,只是又硬邦邦地补上了一句“早点睡。”
“好的。”沈临渊捧着杯子来到自己的房间。
推门之前,沈临渊原以为会看见一个杂乱不堪的房间,然而真正推门而入后,原身的房间却是整洁得让人有些压抑。
不论是桌面上还是橱窗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黑白分明的色彩只让人觉得空荡荡的。
四处翻找了下,沈临渊才在床底下找到了几个纸箱,箱子里装满了东西,看样子应该就是原本放在橱窗与柜子上的东西了。
沈临渊一样一样的整理起来,拿起最后一本书的时候,他不免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全家福,好像被人反复揉搓过好几遍,又一遍一遍展开。画面上的男人单手托举着男孩,男孩笑得嘴角都咧开了,而一旁的女人伸着手,似乎非常害怕自己的孩子会掉下来。
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小的,似乎被水模糊的字。
我想你们。
沈临渊悄然叹了口气,将照片又放回箱子,推回到了原来的角落。
昼夜更迭,夜幕降临。
“饿”
这是他四年以来唯一学会的字。
周遭离去的人群听见这个字,更是面色大变,纷纷加快脚步,内心祈求着这场大雪再大些,最好将这个恶童冻死在冰天雪地里才好。
打破这片寂静的是一阵呜呀哇呀的怪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有人隔着窗户气急败坏地大声怒吼道“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做贼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来者揉着屁股,拄着剑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茫然四顾看了一遭。如果有人出来看一眼,便会发现来人长得格外丰神俊朗。头戴冠玉,剑眉星目,哪怕简简单单的,毫无配饰纹饰的一身白衣,却飘然出尘得好似那云端的仙人。
只是仙人的表情似乎不太好,他咬了咬牙,眉头抽动,咬牙切齿地低声道“系统,出来,你说这鬼地方是登仙大会”
系统看了一眼,沉默。
嗨,时间跳错了,来到一百年前了。
于是,回答沈临渊的就只有一片雪花屏。
沈临渊“”
哎哟喂,一出事就装死,我算是把你看得透透的了。
沈临渊绑定了一个名为“男主光环”的系统,只要完成十个世界的任务,就可以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他已经完成了九个世界的任务,只差这最后一个,他就功德圆满了。
原本,按照剧情,他应该在登仙大会上将血魔击退,自此扬名,并一路披荆斩棘,问鼎大道,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完成了。如此简单的任务,几乎可以说是福利了,可偏偏,系统出了故障。出事之后,系统又发扬了“有事就装死”的优良传统,气得沈临渊恨不得拿起剑给它刺个窟窿。
确认好登仙阁的方位,本想就此离去的沈临渊忽然听见了极其微弱的一个声音。
似乎就在他前方不久
他打了个响指,瞬间,一道雷光照耀这方昏暗天地,依稀可以看见前方的白雪下隐隐有一个人形身影。
沈临渊脸色一变,连忙将白雪推开,这才发现在这雪下埋着一个孩子。一张小脸冻得发紫,呼吸微弱得好像随时会夭折在这场风雪里。沈临渊赶忙将孩子挖了出来,将灵力源源不断输送进孩子的身体里。
不多时,那张青紫的小脸才透出些红润来。小小的孩童猫一样地蜷缩在对方怀里,似乎是察觉到了温暖,他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每一寸温度,带着冰雪的脑袋慢慢拱到了沈临渊的颈间。
“饿”
那里有着好闻甘甜的味道。
饿了,想吃
被驱使着,孩童忽然一口咬在了沈临渊的肩膀上,可凡人的牙齿怎么能刺穿修士的肌肤,于是还未品尝到美味的孩子忽然被粗暴地翻了过来,嘴里被塞进了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馒头。
硬邦邦的馒头梗在喉口,咬又咬不动,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十分难受,偏始作俑者还觉得自己异常温柔体贴“饿了就吃点哦,黑仔。”
作者有话要说小越笨拙情话三连没关系,你很好,我愿意
这么乖的小宝贝哭起来一定很可爱,鼻头红红,泪眼婆娑,说话的声音又细又轻,也许还带着一些小小的颤抖。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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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朝的花朝节和其他地方略有些不同,到了这日,想当选花神的女郎可写下以花为题的诗,并将自己写的诗塞入绣好的锦囊里,接着挂在桃枝上。
这锦囊或是绣着梅兰竹菊等雅致的物什,或是绣着鲤鱼蝴蝶等,每个锦囊都藏着姑娘家的小巧心思。
白日女郎抛香囊,入了夜,书生们便会将香囊们尽数摘下,拿出里面的诗,并评选出十位才女,头名便是今年的花神,故而也称花神赛。
女郎有花神赛,郎君们则设有投壶赛。两处比赛都在镜湖边举行,因此每年到了夜里,白月皎皎之际,镜湖边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色不一的花灯高高挂起,几乎迷了人的眼。
也许是被这般热闹的气氛所感染了,就连越风清也略略勾起了嘴角。这昙花一现的笑容藏在面具之下,谁都不曾发现。
夜风袭袭,却并不觉得寒冷。越风清仍记得在禁闭室里,对方问他的问题“师兄可愿意做一次故事里的小书生”
字字句句,犹如仍在耳畔回响。沈长岳说话时的神态,动作,甚至于最后消失在空气里的甜腻嗓音,他也没忘。
沈临渊忽然停下了脚步,越风清一时不查,猛的就撞了上去。
“师兄方才是走神了”虽是疑问的句子,他却用上了肯定的语气,沈临渊矫揉造作地捂着自己的胸口,眼含悲伤。“和我同游就这么无聊”
越风清愣了愣,连忙摇了摇头,情急之下,他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沈临渊看着抓着自己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纤细修长,指腹微蜷了些,透露着主人的慌张。
声音不自觉放软了些,沈临渊微俯下身子,轻声问“怎么了”
这回,越风清愣得更久了。透过面具,沈临渊清楚地看见那人抬起了眼眸,就那样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可他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轻颤的眼睫,在这灯火下,闪动着细碎的流光,一点一点散进他的心里。
良久,越风清才缓缓垂下眼眸,想要将手收回来,可是刚离开那片衣衫,沈临渊却一把握住了他,拽着人就往前走,脚步略有些急促。
四周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两个少年急匆匆地携手走过。
一直拉着人走进了一处昏暗的小胡同,沈临渊才停下来。这是个视线的死角,从外面看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沈临渊鬼使神差地掀开了面具的一角,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咫尺之间,只要他低下头,就可以碰到
嘭嘭几声,绚丽的烟火升入天空,照亮了这昏暗的小胡同。
两个人慢慢靠近,呼吸交缠,距离接近,似乎能听见彼此之间的心跳。
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两道熟悉的声音。
“越师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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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岂会骗你就刚才走过的那两道身影,哪怕带着面具,我也能认得出来。”
“可这里黑灯瞎火,又是个死胡同,师兄来这里做”剩下的话乔安没再说出口了,因为她看见胡同尽头正站着她挂念着的越师兄,以及新来的小师弟。
两人脸上都戴着一样的白狐面具,戴在脸颊右边,露出两张气质各异的脸。
乔安小心觑了眼旁边的沈临渊,却发现对方脸色沉如锅底,似乎是心情不爽到了极点。她缩了缩脖子,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那么生气。
封琪忙不迭把人挡在身后,干笑着打了个招呼“好巧好巧。”
沈临渊皮笑肉不笑地接话“殿下这是和什么美人同游呢您京城中的红粉知己们知道吗”
封琪此人,既能和沈长岳称兄道弟,必然也是个流连花丛的情场浪子。虽然比不上沈长岳那么风流,几个红粉知己却也是能排上号的。
话音刚落,封琪一下子慌乱地转过身,正对上乔安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刹那间,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心就像被烈火炙烤了一样。
“不是的,你听我说。”他急忙说。
可这番辩驳听在乔安耳朵里,更像是狡辩。本来,今日同游之下,她对封琪已经改观了不少,可沈临渊这话一出,那毫不容易升上来的好感度又降了下去。
然而不知为何,她又觉得有些无端的生气。
“做甚解释给我听,你有几个红粉知己,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只是你的同窗而已。”说至最后,她竟然觉得鼻尖有些发酸,抬手擦了擦眼角,转身就跑了出去。
“不是等等啊。”眼看着人都气跑了,封琪忙不迭追了上去。
沈临渊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样子,真想就地拍手称快,然而一转头,却见越风清神色淡淡,清俊的眸子里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你又有几个红粉知己”
越风清今日第一句超过五个字的话,竟是在问这个,沈临渊有些哭笑不得。
他清了清嗓子,摊开手,掰着指头算了起来“那倒是多了。”
“近些的,有红袖儿,妙珠,莲彩,远些的,便有玉华,霓裳,司音”
每报一个名字,越风清眼底的冷便更甚一分,到了最后,他干脆摘了脸上的面具,将它塞进沈临渊的怀里,转身也想径直离开。
可刚走一步,沈临渊就像变戏法似的挡在了他的身前,他转着手里的面具,状似有些苦恼地发问“师兄这又是生什么气就像方才那人所说,我们不过是同窗而已,我有几个红粉知己,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话音未落,越风清身上的冷意便教人退避三舍,他低着声音吐出了三个字“你说的对。”
沈临渊好像完全没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冷气似的,他重新将面具扣回去,无奈又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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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越风清又僵在了原地,沈临渊一下子便轻笑出了口。
“原来师兄还不知道呢。”
他弯下身子,隔着面具亲吻上了越风清的眉眼。
哪怕没有直接触碰到,可刹那之间,越风清只觉得心脏处传来的擂鼓般的轰鸣却是那样清晰。
沈临渊一摇折扇,遮住自己半个下巴,上挑的桃花眼含笑弯起。
“师兄这醋起来的模样也真是可爱得紧。”
越风清低头将面具系好,闷闷的声音缓缓响起“莫说笑了。”
沈临渊握着扇柄,挑起越风清的下巴,他就那样笑意盈盈地望着对方,自带三分笑意的嗓音像是醇香的陈酿。
“那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都依你。”
越风清从来都知道那双桃花眼有多美,当它全神贯注望向你时,所有的理智都会被剥夺。
最后吻上去的那一刻,越风清在心里想沈长岳,当真是个会蛊惑人心的妖精。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渐渐传来嘈杂的喧嚣声,听着像是起了什么争执,还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
沈临渊和越风清互相对视一眼,神色一凛,忙不迭走了出去。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便发现了混乱的发生地。
青铜壶倒在地上,壶身被一支箭矢穿透,里面的箭矢散落了一地,旁边还有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书生,瞧着衣袍,竟也是青山书院中的人。
而混乱中心,正站着几个穿着胡服,虎背熊腰的胡人,他们的脸上,带着肆意妄为后的快感,眼见着周围人都露出了胆怯的神情,眼底更是得意。
拓跋魁冲着地上的书生又呸了一口,扬起得意的笑“我还当大夏朝能人辈出,原来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射箭不行,打架也不行。”说着,他竟将人又提了起来,脸上尽是轻蔑与讽刺“像你这样的人,连我们草原上的稚童都不如。”
那鼻青脸肿的书生似乎已经被打怕了,被提了起来之后,嘴里不住地求着饶,旁边的人虽然想上前帮忙,可一看到地上那贯穿铜壶的箭矢,便又有些犹豫不决了。
一箭贯穿铜壶,先不说这个胡人背的箭有多锋利,他的力气又该有多大
没有人上前,有些胆小的甚至都别过了眼,见着周围人的反应,拓跋魁更加得意,他勾了勾嘴角,正准备将人随意地丢在地上时,忽然伸出了一只纤长素白的手掌,那手看上去柔弱不堪,轻轻一折,便可折断,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双手,牢牢握住了他,让他挣不开分毫。
是谁来破坏他的好事
拓跋魁凶狠地抬眼望去,却一眼望见一个笑意盈盈的男人,剑眉星目,竟是比他先前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来的好看甚至,比他们草原上的公主都要来得美丽动人。
短暂的失神过后,拓跋魁猛然回过神,眯起眼眸,警惕地看着沈临渊,狼似的眼眸处处透着凶狠。
可沈临渊却像浑然不觉似的,嘴角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他一根一根掰开拓跋魁的手指,懒洋洋将人救了出来,将书生衣摆的灰烬拍干净后,他望着书生,语气是那样的懒散,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后者一下子羞愧得红了脸。
“记住,我大夏朝的子民,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该对外邦人求饶讨好。”
眼见那忽然钻出来的人轻描淡写掰开了他的手掌后,连个眼神也不给他,拓跋魁看着沈临渊的背影,忍不住大声道“喂你叫什么”
听着这话,沈临渊这才转过身,他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挡住半张脸,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倨傲又冰寒。
四下寂静,所有人只听见那白衣公子似乎嗤笑了一声,接着便是冷冷丢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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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渊话音刚落,四周所有的人俱都愣在了原地。
狂,实在是太狂了
拓跋魁几乎是一下子就沉下了脸,他也算是北狄赫赫有名的勇士,拥有一身神力,是草原上备受尊崇的人,便是北狄的王子殿下,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平日里目中无人惯了,今日却被人落了面子,还是被这样一个瞧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他只恨不得立刻抽出背后的箭,将对方射成一个筛子。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剑拔弩张,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是刚才发生冲突时,便有人去喊了禁军,这会已经引着人来了,同行而来的还有鸿胪寺卿季大人。
禁军首领先是蹙眉看了眼满是狼藉的地面,又看了看鼻青脸肿站在一旁的书生,手握上腰侧的刀柄,他几步走到拓跋魁面前,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道“来者皆是客,何必动手动脚伤了和气。”
拓跋魁怒不可遏,一手指向沈临渊“分明是他挑衅于我”
沈临渊依旧笑着不说话,只一双眼眸越发冷峻逼人。
季大人瞧了一眼沈临渊,便收回视线,上前半步,捋了捋胡子,对拓跋魁笑道“诸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已久,我朝地大物博,风景可不是一日就能看完的,不如先随本官去四夷馆中早些歇息,也好养精蓄锐,做好明日面见天子的准备。”
拓跋魁脸上犹带着愤懑,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却被身后一中年男子扯了扯衣袖。
回首看了看对方,拓跋魁脸上那份桀骜不驯的神情也收敛了不少,他低眉敛目,恭谨地退到了男子身后。
男人对着季大人回了个礼,也露出谦和有礼的笑,仿佛刚才惹出事端的不是他们一样。
“大人说的是。”
“请。”
一行人终于陆陆续续离开了这里,在场众人紧绷的那根神经也松懈了下来。不过在舒出一口气的同时,他们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个疑惑北狄人在这时来大夏朝做什么
而且,只需想起方才那个北狄人射出的霸道一剑,所有人的心里都似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个答案,在明日的宴会上便有了答案。
外邦使臣来访,天子设宴,王孙贵族,三品以上的官员并家眷,都要参与。
北狄与大夏朝之间,足足有五十余年没有任何往来,此时北狄却忽然派来使者团,又在到访当日寻衅生事,怎么想,也是来者不善。
百年前,柳太后并当时的越无端大人以强硬的手段,将这大夏朝治理得井井有条,可偏偏下一任皇帝昏聩异常,亲奸佞,远贤臣,将整个朝堂搅得乌烟瘴气,当年创下的太平盛世几乎被毁了大半。
哪怕这位帝王很快便被如今的英帝所取代,大夏朝也是今时不同以往,可英帝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他一心想要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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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使臣来访那便大开国门,笑脸相迎,更是极尽奢华地举办了一场晚宴。
沈临渊身为端和县主之子,自然是要参加这样的晚宴。落座后不多时,英帝也携着皇后缓缓走来。
在座的众人立刻起身跪在了地上,恭敬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英帝与皇后施施然落座后,方道“平身。”
等候多时的乐师这才奏起乐来,丝竹之声,婉转异常,映着这月下灯火,自是令人心旷神怡。
可在座诸位,却没有人有心情品味这美妙的音乐,只因为
那些大剌剌坐着的,穿着胡服的北狄人。
英帝瞧着那些坐姿散漫,方才行礼也异常敷衍的北狄人,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可很快,他便又笑了起来,端起面前的酒杯,朗声道“今日,北狄的朋友不远万里而来,朕心甚喜,便先饮上一杯。”
说着,英帝便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在座众人,口中又称着陛下万岁,也将面前的酒给饮了。
这时,那日镜湖边的中年男人慢慢站了起来,行了个礼,嘴角勾起一抹笑,端起酒杯,朗声道“大夏的皇帝陛下果然豪爽,某也敬陛下一杯不过眼前这酒杯却是小了些,某这个莽汉倒是不太习惯”说着,他竟是将手中的杯盏随手掷到了地上。
随着杯盏落地发出的嘭的一声,英帝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淳于达接过拓跋魁递来的酒壶,咬开酒塞,随口吐掉,接着便仰起头,咚咚咚将手里的那坛酒给饮尽了。
末了,他擦了擦嘴,一双鹰眼如炬,意有所指道“那日听传胪大人说,大夏朝地大物博,某今日算见识到了。便是方才某喝的那一坛酒,也比草原上的烈酒更让人回味无穷。”
这番话说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满座皆静,坐在首位的英帝,望着对方眼底,几乎溢于言表的狼子野心,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声,说“淳于皇子过誉了,不知几位来我大夏朝有何贵干”
他几乎是一瞬间便猜到了对方是谁,三十而立的年纪,又是这般猖狂傲慢,正是那位弑兄毒父,手握权柄的北狄二皇子。
这样的人,倒是有些胆量,就带了几个人,竟敢来到大夏的地盘,也不怕有来无回
淳于达迈开步子,走到中央,他随意行了个礼,道“某今日来,自是为了与大夏的皇帝陛下修永世之好。”
说着,他拍了拍手。
登时,拓跋魁也站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天子面前露出锐器是大不敬,几个朝中老臣已是脸色一板,呵斥道“大胆陛下面前,尔等竟然如此失礼”
“不过是为了献伟大的大夏皇帝,献上某的心意罢了。”淳于达觑了他们一眼,轻描淡写道。
英帝脸色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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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会失望的。”淳于达笑着,他转身面向拓跋魁,从腰间的挎包里抽出一块厚重的铁板,接着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动手了。
在场众人见此情形,俱是冷笑着摇了摇头。唯独当日在镜湖边,见过那只射穿铜壶的箭矢的人,一下子拧起了眉峰。
这淳于皇子怕不是魔症了,难不成,他要用这匕首去划破这么厚的铁板这怎么可能
然而,接下来,那些觉得是天方夜谭的人们全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只见拓跋魁握着手中的匕首,轻轻一划,那铁板上便露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刹那间,满场寂静。
淳于达勾起自得的笑,又将铁板举得更高,高声道“再来”
“是”拓跋魁暴喝一声,单手使力,用力一划,那厚重的铁板竟是被斩成了两瓣
“很好。”淳于达满意地笑了,他随手将两块铁板丢在地上,这才定定地看向英帝,道“这便是某要献给陛下的礼物了,不知您还满意”
铁板落地,发出重重的声响,那巨大的声响都在告诉众人,它是块货真价实,毫不掺假的铁块,也在告诉所有人拓跋魁手里握着的那枚匕首,是真真正正削铁如泥的利器
一时之间,所有人再看向北狄人的目光都变了。
曾经,那个被他们一直瞧不起的蛮荒部族,什么时候,竟然有这等利器了
若是他们用这技术,造出武器,转而对大夏朝出手,那
刹那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是他们安逸太久了,久到忘记了周围人虎视眈眈的目光。
英帝在亲眼见到拓跋魁一下斩断铁块的时候,便坐不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底的震惊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听见淳于达的问题后,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淳于皇子带来的这个礼物确实让朕惊喜,不知皇子又想要什么”
礼尚往来,这是默认的礼数。
淳于达一下子笑了,他道“大夏的皇帝陛下就是通透,都不需某再兜圈子说些场面话。”
“那某便说了。”他抬起眼,目光中尽是贪婪,说出的话更是张狂得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某想要的很简单,在来大夏之前,某便听说六公主国色天香,今日便想厚着脸皮向皇帝陛下求娶您最宝贵的女儿。”
话音刚落,便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英帝和封琪几乎是同时说出了那声“你放肆”
六公主封莹,出生尊贵,是封琪的亲妹妹,生得花容月貌,性格又乖巧伶俐,最得英帝喜爱,如今年岁尚小,还未及笈。眼前这个淳于皇子,年纪大了一轮不止,竟能厚着脸皮求娶。
这哪里是要修永世之好英帝气得胸口一阵起伏,若是他真将女儿交了出去,那大夏朝也不过是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狗
可淳于达还没说完,在说出这样放肆的话之后,他更是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为了求娶您最宝贵的女儿,除了这些,某还带来了黄金万两,牛羊万头,以及,百匹汗血宝马。”
最后一句话一出,全场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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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四蹄有力,是战场上的利器。这是草原上真正的宝藏,也是无数帝王梦寐以求的东西。
哪怕百年之前,大夏朝盛极一时,北狄每年献上的马驹数也寥寥数几。可如今为了求娶公主殿下,竟是愿意舍得百匹良驹再加上,那削铁如泥的利刃,若是大夏得了,请各方能人前来研究研究,或许就能找出它的制作原理。
在这一刻,英帝心中对权势的欲望胜过了对儿女的爱,他讷讷地愣在原地,有些口干舌燥。
他有那么多的子女,便是舍弃一个女儿,那又如何
看出英帝眼里的犹豫,淳于达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封琪登时急得跪在了地上“还请父皇三思啊”他绷紧牙关,眼圈微红,头愈发低下:“妹妹平日最敬爱您,您是她心中顶天立地的父亲”
“而且妹妹她从小到大,娇生惯养惯了,可从没吃过什么苦”
听到此处,淳于达好笑着打断他,“皇子殿下这话可就说岔了。若某娶了公主,自然敬之爱之,让她做草原上的木萨。”
此言一出,便是方才面露反对之色的重臣也稍稍缓了脸色。不过是一个女人,和大夏的百年基业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若真能得到良驹与锐器,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淳于皇子出身高贵,与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倒也相配。”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
这话说来可就诛心了,公主尚未及笈,生的花容月貌,淳于达既是而立的年纪,又长着张鞋拔子脸,实在是寒碜到了极点。
坐在一旁的端和县主翘着腿坐在那里,狠狠拧了下自家夫君的大腿,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瞧瞧,这便是你们男人,恶心得紧。”
天子坐在首座,四下皆是达官显贵,沈随云便是平日里再散漫,此时也不敢表露出分毫,只能凑在端和县主耳边小声说着好话。
忽然,他就叫自己那个坐没坐相的儿子站了起来,长腿一迈,已经走了出去。
沈临渊先给英帝行了个礼,接着转而望向淳于达等人。
“是你”拓跋魁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这张脸他永远不会忘记,就是这个人,害得他丢了面子
英帝瞧出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样,疑惑道“长岳认识他们吗”
沈临渊笑着摇了摇头“意外,意外而已。”
一旁的太监附在英帝耳边小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帝王恍然大悟地眯起了眼,不知沈临渊在此时站出来是有何用意。
于是,他问道“长岳对淳于皇子方才所说那话,有什么见解吗”
沈临渊轻啧两声,无奈地耸了耸肩“陛下可真是为难我了,若问我这京城中,哪处的花酒最好喝,哪处的姑娘最美,我都能说出个一二来。”
敢在天子面前称我,天子却不动怒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足可见沈长岳这人有多得帝心。
“方才淳于皇子说的话,我啊,可真是不懂了。”说着,他便摇着折扇,挡住半个下巴,只露出一双狡黠的双眼。
“只不过”他顿了顿,眼眸一转,望向拓跋魁,最后定格在他手里的匕首上“我倒是对拓跋勇士手里的匕首,很感兴趣。”
“正巧,我前几日得了柄宝剑,实在手痒得紧,想和拓跋勇士比试一二。”说着,他收起折扇,跪倒在地,“还请陛下首肯。”
沈临渊这一打岔,看似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却将先前那令人沉闷的话题一扫而空了。
不管对方是不是有意为之,英帝都满意极了,便是要他嫁出女儿,也不该在这种被他人牵着鼻子走的情况下,做出选择。
沈临渊这番举止,实在熨帖得紧。英帝龙心大悦,抚掌大笑,再度坐了回去。
“朕便依你,只刀剑无眼,小心着些,点到为止即可。”
“谢陛下。”沈临渊站起身,他拍了拍手,不多时,便有一位小太监拿了柄长剑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可不管怎么望,那剑瞧上去都朴实无华极了,瞧不出任何不同。要说唯一有些不同的,那便是这剑柄上挂了枚兔子形状的剑坠,好似还刻了什么字,隔得远了,有些瞧不真切。
旁人都在心中暗嘲沈长岳这花花公子倒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剑上还挂只兔子。
拓跋魁方才听沈临渊那么一说,原以为对方会拿出什么宝物,可如今他仔细瞧了又瞧,不过是柄再寻常不见的长剑而已,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小子,我会让你知道草原勇士的威名。”拓跋魁朗声笑了几下,接着刷的一下脱掉外套,露出精壮的躯干,裸露在外的双臂隆起小山似的肌肉,沈临渊在他面前,犹如幼兔置于猎人之前,显得不堪一击。
在场的一些命妇小姐们都被唬了一跳,掩着帕子小声捂住了嘴。端和县主拧着沈随云大腿的手越发用力,可后者却像失了神一样,惊魂未定地看着场内。
越风清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逼迫自己看清场上的每一丝变化,在心中道要相信沈长岳,越风清,你要相信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明明场中的沈临渊连神色都未曾变过分毫,他们却都已经默认了对方一定会惨败。
这一边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纨绔,一边是虎背熊腰的草原勇士,是人都知道结果了。这沈临渊真是,非要去比试一二,只希望倒是不要太丢人才好。
拓跋魁双手握刀,神色倨傲“到你了。”
“啧,真麻烦啊。”沈临渊懒洋洋地将长发束起,把身上佩戴的玉佩等一一解了下来,把它们连同手里的折扇一同交给了一旁的小太监。
接着,他刷的一声解下外衫,露出里面精瘦的身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单手提着衣服,挑着眉看向拓跋魁,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直把人看得七窍生烟。
接着,众人便见这沈长岳看也未看,好像只是图个方便,将外衫随手一扔,便扔进了一白衣少年的怀里。
抱着衣服的越风清“”
他沉默数秒,在周围人的注目礼中,缓缓将衣服收了起来,只一双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好在月色朦胧,没人发现他的异样。
沈临渊脱了衣服后,他与拓跋魁之间的体格差距便越发明显,座下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可沈临渊却像恍若未闻似的,他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长剑,道了声“谢谢。”
紧接着,他慢慢转过身,就那么一瞬间,座下众人却忽然察觉到眼前的青年像是变了一个人。
空中不知何时积聚起了乌云,狂风骤起,灯火飞闪,唯独场中的少年迎风而立,衣袂翩翩,却不动如山。
“此剑名为破军,不贪生,不惧死,只求一战。”
铮的一声,长剑发出嗡鸣声,立时出鞘沈临渊随手将剑鞘置于地上,长剑一指拓跋魁,那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此时却尽是让人颤栗的肃杀之色
他勾了勾手指,忽的暴喝一声“来”
刹那间,犹如猛虎出山,云散风静,震得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
方才那一瞬间,拓跋魁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那日叫他肝胆欲裂的猛虎,霸道至极,狂妄至极,以绝对的力量让你臣服于他。
可很快,他便收敛心神,心底的怒火尤甚。
眼前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于他,实在可恨的紧怎么能不教人憎恨
拓跋魁绷起全身精神,瞬息间便冲向沈临渊,刀刃狠狠挥下,什么刀剑无眼,点到即止的规则通通被抛到了脑后,他竟是要置人于死地
拓跋魁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几乎还没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握着刀对准了沈临渊。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让那些胆小的命妇与小姐们顿时失声尖叫起来,她们连忙扭过头,生怕见到什么血溅三尺的可怕场面。
然而意料之中的可怕场景却并没有发生,旁人只见这小郎君轻轻巧巧的一跃,接着抬起腿,好像轻飘飘地踢在了拓跋魁的腰上,再然后
只听“嘭”的一声,拓跋魁整个人便被踢飞了出去,一直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尘土飞扬,满座皆惊。
而始作俑者却是晃了晃腿,露出无辜又真诚的笑“抱歉抱歉,许久不曾动手,一时失了力道。”
所有人“”
封琪“”
我靠原来我兄弟这么能打
所有人都沉默了,从未料想到的一幕让他们像被掐住了脖子,什么话也说不出。
端和县主拍着丈夫的腿,哈哈大笑,打破了沉默。
“吾儿威武痛快”
英帝这才回过神来,他像终于找回了方才被淳于达震慑的场子,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转过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英帝故意对着淳于达说道“瞧瞧,瞧瞧,这小子竟是得意了起来。朕早说要让他们小心着些,没承想还是将你们北狄的勇士给伤着了。”
淳于达并不聋,一下便听出了英帝故意加重了“勇士”那两个字的读音,他心底暗恨,却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大夏朝,人才济济,自然令人望尘莫及。”
“这话倒是真的。”英帝捋着胡子,应了下来,那坦然自若的态度倒把淳于达气了个半死。
你们大夏人怎么回事,连基本的谦虚都没有的吗一个两个的,眼睛都长到头顶去了。
正在这时,拓跋魁也终于站了起来。腰际的钝痛让他整张脸都龇牙咧嘴起来,本就丑陋的面容此时瞧来更加扭曲可怖。
沈临渊默默移开目光。
哇哦,真是太辣眼睛了。
“臭小子你别太得意”拓跋魁怒吼。
沈临渊挽了个剑花,接着伸出右手,冲着他勾了勾手“再来。”
拓跋魁怒不可遏,提刀再来。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他选择去攻沈临渊的下盘。有了方才那一幕,大夏人的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了自信,此时正眼含热切地看着场中的比武。
拓跋魁招招致命,沈临渊轻巧躲过后,勾起冷然的笑,他如此说道“都说刀剑无眼,点到即止。拓跋勇士方才也应了,怎么如今却这般狠辣,招招致命”
“你少废话”拓跋魁累得气喘吁吁,眼前这人就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他连个衣袖都摸不着,简直是奇耻大辱
下一秒,众人都瞧见沈临渊喟叹着摇了摇头。接着,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只见剑光一闪,拓跋魁手里,那削铁如泥的刀刃竟是碎成了两瓣而沈临渊手里的剑,竟仍是丝毫未变
“到了我大夏,便要守我大夏的规矩。”破军剑抵在拓跋魁的脖颈处,沈临渊神色倨傲道“是我胜了。”
满场寂静,所有人都目露震惊地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一开始不被他们看好的纨绔小少爷,竟是真的赢了那北狄的勇士。
“好好好”英帝高兴地抚掌大笑,“当真是少年英才端和,你养了个好儿子来人,赐赏”
“陛下可别夸奖他了。”端和笑着摆了摆手,道“否则,他回家可又上房揭瓦了。我这前几日刚打过,手还疼着呢。”
这般不正经的口吻实在是像端和县主说的话,英帝心中暗笑这母子俩还真像对活宝。
陆陆续续的赏赐下来,沈临渊朗声道“谢陛下恩赏。”
他将束起的长发又放了下来,只随意拢起,在发尾处束紧。长剑入鞘的一瞬间,方才那个杀伐果断的剑客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少爷,哪里还有半点方才肃杀的样子。
可不管是哪个沈临渊,都让场下的一群女眷们羞红了脸,在心中暗自祷告能让对方看她们一眼。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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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风清瞧见那人披着灯火余辉,向他走来,咚咚咚,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他紧张的指尖都在发颤。
他抓着那件外衫,坐立难安。
沈临渊单手撑在越风清身前的桌子上,略微俯下了些身子,含着笑意,轻轻道“越师兄,我来拿我的衣服了。”
明明是一件极其正常的话,可经由沈临渊这甜腻的嗓子那么一喊,越风清只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
对方身上的气味伴着这夜风,一下一下吹入他的鼻腔,越风清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垂下眼睫,有些慌乱地将对方的外衫递了过去。
沈临渊瞧着少年轻颤的眼睫,笑了,他接过衣衫。
灯火晃动下,越风清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甚至于,那人还坏心眼地挠了挠他的掌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这里,就连王座上的天子也是,哪怕借着衣衫的遮挡,旁人不会发现异样。
可沈长岳他怎么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般无礼的举动
越风清又气又羞,干脆绷着脸转了过去不发一言。
沈临渊也不恼,只望着对方白皙的侧脸,轻笑道“多谢师兄。”
他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摇着折扇,又变回了那个骄矜的纨绔子弟。
越风清见旁边的人都望向沈临渊时,这才展开手心,里面赫然是一块兔子形状的暖玉,上面刻着小小的,熟悉无比的越字
望着面色铁青的淳于达,沈临渊笑得恣意,用扇遮住半边脸,啧啧几声道“真是扫兴,我还当是什么宝贝,原来这般不堪一击。就连你们那什么草原的猛士,也不过尔尔,没劲透了。”
沈长岳这人在京城内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小纨绔,平日里便没个正形,如今这番荒唐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让人觉得解气不已。
他这话说的实在太不留情面,场下有些人,一时没绷住,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淳于达的脸色黑得更加明显,拓跋魁被人扶着坐回座位上,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这位淳于皇子才挤出一丝笑容,道“大夏朝果真能人辈出,让某大开眼界。不过,方才那位郎君所说我草原上的勇士不过尔尔,某却是不认的。”
他转过身看向沈临渊,眼底似有升腾的火焰,显然已经被激怒了。
“鹰。”淳于达喊道。
旁人只见淳于达背后站出了一个瘦瘦高高的汉子,那人佝偻着身躯,眼神躲躲闪闪的,仿佛对于他来说,置身于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是一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淳于达指着对方说道“大夏的皇帝陛下,他叫鹰,不过是我们随行队伍里的一个烧火奴,可也有一手射箭的好本事。方才某的勇士输给了你们的郎君,某心服口服。因此,某也想亲眼瞧瞧这泱泱大国,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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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狂傲的语气让英帝的笑也凝在了脸上,他望向淳于达,眯着眼问道“淳于皇子,想怎么比试”
淳于达不答反问“敢问今日宴会上的,都是陛下最得意的好儿郎吗”
英帝理所当然地点头“自然,这都是朕赖以信任的好郎君。”
“很好。”淳于达笑了笑,他的目光逡巡着场下所有人,众人被他瞧得莫名其妙,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多时,淳于达的视线便凝在了一人的身上。
他一手指向越风清,笑道“我要那位郎君与鹰比试,还请陛下准许。”
淳于达低垂下眉眼,掩饰着笑意。他方才可瞧得一清二楚,那人的手如玉般修长,连一丝薄茧都没有,必然不可能会射箭。
这场比试,他必胜无疑。
比试,英帝正小声问着旁边的大太监“那小子瞧着倒是俊得很,他是谁啊可行吗”
大太监老老实实回道“回陛下,那是大理寺卿越恒的独子越风清,如今在青山书院里读书,与沈小公子是同窗,据说也是书院的头名呢”
“头名”英帝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那应是也不差了。哪怕明日输了也无妨,只别输得太难看就可以。
“皇帝陛下,您的回答呢”淳于达再次催促道。
英帝清了清嗓子,终于下了决定。
“那便依淳于皇子所言。”
“越家小儿。”他喊道。
越风清僵着身子站了起来“臣在。”
英帝抬眼瞧了瞧,接着道“朕看今日天色也晚了,淳于皇子看,比试放在明日如何”
淳于达笑得坦然自若“一切凭皇帝陛下做主。”
“那便说定了。”英帝点点头,他再度望向越风清道“明日,你便与鹰比试箭法。”
“是。”
似乎是瞧出了对方的紧张,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宽厚,英帝少不得又宽慰了几句。
“放宽心,尽力便可。”
这下,便是连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
众目睽睽之下,越风清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去。
射箭那是何物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碰过一次,如何射
作者有话要说木萨是指女神仙,这里参考了唐代文成公主的称呼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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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爱补一下订,就可以看到所有的啦。明明已经到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明明最大的竞争对手几乎可以判定出局,可他的心里仍是异常焦躁。只要闭上眼睛,就是沈楠卓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最恨的就是对方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
按了按眉心,祝文喆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索性站起身,披上外套,走出了宿舍。
“文喆你去哪儿”
“我随便走走。”
不知走了多久,微凉的风忽然吹的人一个激灵,祝文喆猛然惊醒过来,望着前面熟悉的建筑,他的面目难得扭曲了起来。
该死,他又开始了。
前方正是沈楠卓的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养成了这样难堪的习惯。起初,只是跟着沈楠卓,想要看看永远压他一头的年级第一是怎么学习的,可渐渐的,这份初衷就变了,他恨不得24小时都能看见沈楠卓,只要看见对方在学习,他的心就像被油煎了一样。
这样的怪癖一直到沈楠卓的父母去世,他开始自甘堕落才有所好转。他本来以为只要沈楠卓离开一中,自己就能变成一个正常人。可是,现在呢
明明此时正是正午,的太阳高高悬挂在空中,祝文喆却感觉自己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蓦然,他看见熟悉的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脸色一白,他慌忙闪到死角处的小巷子里。
沈临渊今天穿着简单的t恤和工装裤,搭配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遮住头上的疤痕,更显得整个人朝气又精神。
他推起自行车,翻身上去,不多时已经骑出了一段距离。
祝文喆心里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好在,现在正是暑假,路上来往的人群也比往常多,沈临渊骑车的速度并不快,这才让祝文喆紧赶慢赶地跟上了。
良久,沈临渊终于停在了一片住宅区,推开其中一扇门,走了进去。
祝文喆眼见那扇门缓缓阖上,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长长的喘了一口粗气,抹掉满脸的汗,记住门牌号以后,又深深看了眼这栋楼房,这才阴沉着眼神离开了。
而此时,沈临渊的鞋刚拖到一半,迎面就跑来了一个小子,风风火火的,像个小旋风一样能跑扑进对方的怀里。沈临渊牢牢接住小孩,提溜着对方的衣领就把人拎到一边,半含笑半带告诫地用手指弹了弹对方的额头。
“危险,下次可不许了。”
“我又不会摔倒。”顾柏气呼呼地说道。
“我是说被你撞的人会很危险。”沈临渊失笑,他换完鞋子,走进房内。一进去,就看见顾奶奶已经端了果汁出来了。
“过来一趟累了吧,先喝口果汁解解渴。”她热情地招呼着。
沈临渊摘下帽子,谢过了顾奶奶。
顾柏也眼巴巴地跑了过来,看着正在喝果汁的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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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渊不动声色和顾奶奶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接着放下杯子,笑道“走吧。”
顾柏瞬间露出欣喜的表情,他连拖带拽地拉着沈临渊上了楼,推开最里面的一扇门。
房间内的布置十分温馨,基本全是以暖色调为主,墙上挂着小男孩从小到大的照片,一旁的摆架上也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和图书。不用多想,便知道这是一个备受宠爱的人。
从先前那些日子的相处中,他已经知道顾柏的父母是日理万机的生意人,很少有时间去陪伴孩子。可单从这个房间的摆设上来看,就能看出他们对于孩子的爱,却是分毫不减。
“你的房间很漂亮。”沈临渊真情实意夸赞了一句。
顾柏瞬间乐得忘乎所以,他像是献宝似的把自己有的东西,一样一样展示给沈临渊看,而后者也仿佛不知疲倦似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还时不时发出一声赞叹,让小男孩得意地挺起胸膛。
良久,顾柏忽然放下手里正在展示的模型飞机,有些恹恹地说了一句“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低下头,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可昨天我听到奶奶的电话,他们今天也不能回来。”说着,顾柏嘴一撇,眼泪已经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沈临渊递去一包纸巾,示意对方将眼泪擦干,然后轻声说“我从小到大,和父母一起过的生日,只有15岁那年的生日。”
顾柏瞬间张大了嘴巴,鼻涕泡都忘了擦,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比我还惨
沈临渊看的失笑,只是像陷入回忆一样,继续说道“那天,我很开心,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他们其实很累,哪怕他们已经掩饰的很好了,我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疲惫。”
沈临渊摸了摸顾柏的头,眼底的光逐渐黯淡下去,声音却依旧温和“从那天起,我就明白,我的父母不是神,他们也是人,也会疲惫。所以,我不能再任性下去。”
“可,见不到他们,我会很难过。”顾柏擦掉眼泪,小声哽咽。
“他们也一样。”沈临渊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也许现在,他们就因为没办法帮你过生日,正在偷偷哭呢。”
话音刚落,小顾柏就挥开沈临渊的手,气呼呼地高声反驳道“我的爸爸妈妈很厉害的,他们才不会哭呢”
做完这一切,小顾柏才像是意识到了不对一样,小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顿了顿,沈临渊故意拉长语调,反问“你知道那次生日之后我是怎么想的吗”
“你说你说。”小顾柏一下子来了兴趣。
沈临渊望向窗外,此时阳光正好,天高云淡,他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我要飞到更高的地方,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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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沈楠卓”藏在心底最深的愿望,只是穷尽一生都没有实现罢了。
顾柏这次是彻底呆愣在了原地,他吃惊地大张着嘴巴,渐渐的,小脸上的吃惊也慢慢变成坚毅,小男孩握了握拳,大声说“我也要变成这样的人”
“要变成这样的人,可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哦。”沈临渊循循善诱。
“我不怕”顾柏拍着胸脯保证。
“首先,你要考进年级前十。”沈临渊声音淡淡。
常年吊车尾的小顾柏瞬间举手投降,声音恹恹,可怜兮兮地反问“明天再开始学习,行不行”
“行,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上,就放你一马。”沈临渊失笑道。
“楠卓哥哥你真是太好了”顾柏抱起一侧的足球,喜笑颜开地拉着沈临渊走出房门,“你先陪我踢会球吧,一个人在家都没人陪我玩,我都快无聊死了。”
嘻嘻闹闹的声音从楼上传下,顾奶奶终于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儿子儿媳偷偷发了个短信。
你们可以放心了。
一路跑到外面的空地上,小顾柏神气万分地对着沈临渊说道“给你看看我的成名神技”说着,他气势汹汹地飞起一脚。
刹那间,足球高高飞起,迎着光,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然后以诡异刁钻的角度,飞进了一栋华美非凡的小洋房里。
那应该是栋刚刚建成的小洋房,一砖一瓦都透露着艺术的气息,在这一片普通住宅区里,显得尤为不同。
沈临渊“”
顾柏“”他可怜兮兮地转过头,问道“怎么办”
“去按门铃。”沈临渊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然后拎起小兔崽子的衣领,来到那栋楼房面前,按响了门铃。
没等多久,门就被推开了,里面走出的少年精致的就像一幅漂亮的画,映着背后暗红色的砖瓦,更衬的他气质卓然,高不可攀。
沈临渊抓着顾柏的衣领瞬间松开了,他弯起一双桃花眼,爽朗又灿然地笑道“不好意思啊,弟弟的球踢到你家院子里来了。”
“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们进来拿下”
渐渐的,红梅林中走出了一个熟悉的人。明知这只是识海中的幻象,越止戈的唇角还是控制不住微微弯了起来。
是师尊。
画面中的“沈临渊”正面无表情地练着剑,一旁的绿裙少女歪着头看向他。一套剑法练完,“沈临渊”回过头来,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神,仿佛藏着极深的爱恋,隔着千山万水,几乎透过这层识海,望进了越止戈的心里,让后者心神俱动。
然而显而易见的,画面中的“沈临渊”看的是“青岚”,他收剑之后,脸上浮起了一层薄汗,“青岚”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脸上的细汗,神色温柔。
高大的青年望着身前的少女,耳尖发红,犹豫半晌,最后缓缓伸出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青岚”也慢慢地红了脸,她轻声说“师兄可知,我心悦你已久”
“沈临渊”的神色变得异常温柔“我亦心悦你。”
越止戈缓缓摇了摇头,没再继续看下去了。早已知晓心魔究竟为何的他,已然猜到了会遇到什么考验,应此看见此时的幻象,他的眼中依旧一片清明。
果不其然,在看到越止戈收回眼神后,画面中的景象再度一转。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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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惊雷般的震天响动,地动山摇似的,溅起飞扬的尘沙。不光是北狄人,连同坐下的大夏人都惊得滚到了地上,被那飞沙迷地捂住口鼻,咳了几声。
方才那位北狄的鹰勇士更是颤抖地跪在了地上,肩膀上的雄鹰不住地拍打着翅膀,嘴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尖啸,原本那锐利似的兽瞳只剩下了慌乱,显得格外滑稽好笑。
待到那震天似的声响过去了,所有人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英帝也连忙坐回自己的位子,扶了扶帽子,瞥了瞥四周,眼见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狼狈样子,这才松了口气。他定了定心神,恰好此时尘沙被风吹散,英帝也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原本放置着剑靶的地方只剩下一些枯焦的碎屑,大理石板铺就的地面裂出了深深的沟壑,碎石散落了一地,犹如惊雷击地,震撼人心。
如果说,方才鹰凭借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射箭技术,使人瞧得目不暇接,大呼神技。那如今越风清这惊天动地的一箭,却是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结结实实地惊在了原地。
英帝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目中的想法“这这是怎么回事”
越风清收回箭,在制造了这样一场大动静之后,他的神色却依旧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一箭引得地动山摇的人不是他一样。
“回陛下,是学生在这箭中加了些东西。”越风清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手中的箭矢,不卑不亢地回道。
英帝的眼神一下子热切了起来,急道“快,呈上来,给朕看看”
小太监连忙走下去,刚想拿起那枝箭矢,却见越风清凝着眉眼,提醒了一句“小公公,要小心些,这箭,要轻拿轻放才好。”
回想起刚才那宛如地龙翻身似的震动,小太监虎躯一震,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支箭矢,又缓缓走回御前。
一路上,所有的官员、贵族都恨不得把脖子伸得长长的,想去瞧一瞧这支箭矢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听那小少年的话,仿佛是加了些东西,可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引来这般恐怖的震颤。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凝神望着英帝那边,眼巴巴地等着一个结果。
淳于达那张几乎黑如锅底的脸色,在一众好奇的神色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封琪也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昨日沈临渊帮了他妹妹一把,今日他便与特地坐在了对方的
身边,以彰显皇子对沈长岳的重视。
此时,看着小太监走过,封琪更是按捺不住,便小声附在对方耳边道“瞧瞧,竟弄得这般神神秘秘,让人抓耳挠腮得心急。我以前怎么不觉得,这小子原来这般坏”
余光瞥见沈临渊那与往日几乎没两样的神情,封琪便觉刚才那番话算是喂了狗,他没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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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听见了没”
听见这话,沈临渊才偏过头,晃了晃手里的扇子,笑道“抱歉抱歉,方才光顾着瞧师兄了,你说了什么吗”
封琪“”顿了顿,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继续问道“你就半点不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不啊。”沈临渊的回答比刚才更加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封琪只觉得一口气差点梗在喉口,不过下一秒后,他便明白了沈长岳这老神在在的自在劲儿,究竟来自于哪里。
听见御座上的英帝叫了他的名字,沈临渊这才直起身子,将滑落肩头的外衫理好,挑着一双桃花眼,懒懒散散地踱过去,行了个礼。
“陛下万岁。”
英帝显然很宠爱这个小辈,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落在他的眼底,也没有引起他任何不跃,反而更加急切地冲人招着手。
“快些过来。”
沈临渊一到御前,英帝就迫不及待问道“听越家小子说,这东西是你做的”
只见那支箭矢已经被拆开,中空的内里似乎有一些黄色的,半凝固的液体。想起刚才此物的威能,又想起小太监的回话,英帝迟迟不敢上手去碰。
可实在好奇得紧,便问了越风清,这才知道原来制造出这东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长岳。
得知前因后果,沈临渊勾唇笑了笑,他谦恭地半俯下身子,道“陛下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贸贸然用手去触碰,怕是会有危险。”他
合上箭矢,对着英帝恭声继续说道“此物的威能,想必陛下方才也见到了,这正是我想给您献上的礼物。”
沈临渊一撩袍子,单膝跪在了地上“我大夏朝,人杰地灵,合该万国来朝。”至此,他也改了原先那吊儿郎当的姿态,换了称呼,如此道“臣便要献上这惊雷引,贺陛下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祝我大夏朝千秋万代,万世不朽。”
少年的声音掷地有声,砸得在场所有人都回不过神。万国来朝,万世不朽,这是何等的荣耀谁不想生在这样一个盛世强国可若真要踏上这一条路,多少人要为之抛洒热血,走过最磨人的坎坷道路。
这是一个高不可攀的梦,古往今来,能有几人做到甚至于,能有几人能像眼前的少年一样,坦然地说出心中这近乎不切实际的梦
从古至今,多的是还没踏出半步,便已经杞人忧天,止步不前的庸才。
“好一个万国来朝,好一个万世不朽”英帝几乎被少年口中所描绘的豪情给渲染了,高兴得抚掌大笑,这两日因为北狄人而郁结的沉闷之气一扫而空,他哈哈笑着,拍了几下沈临渊的肩膀,赞道“岳儿当真是个好孩子。”
淳于达再坐不住,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面色铁青。
“皇帝陛下,这是不打算履行先前的承诺了”
英帝脸上的笑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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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明白淳于达所说的约定指的是什么,可不就是让他的女儿去和亲这件事吗
若没有沈长岳与越风清这一箭,他为了那利刃,为了那良驹,怕是会答应下来。
可是如今,亲眼见到“惊雷引”的威力后,英帝一下子就明白了沈长岳做出惊雷引的意义。
他眯起眼眸,勾起虚伪的笑容“淳于皇子说笑了,朕可什么都没承诺过。”
淳于达气得几乎绷不住脸上的神色,沈临渊继续“贴心”的补刀,他说话时,总是那般懒懒散散,配上那双颇有几分倨傲的眸子,实在是猖狂到了极点。
“陛下说的是,再者公主身为皇女,自然要嫁与这世间最好的儿郎,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可以与之相配的。”
这话说的实在尖酸刻薄,可座下的大夏人却觉得解气得很,有些沉不住气的,此时已经是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淳于达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气得一张脸都歪了,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今日的话,某记住了,希望皇帝陛下来日不会后悔。”
说着,他便是一甩衣袖,想要带着人直接离场。
可还未走几步,却听见那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淳于皇子且留步。”
淳于达不耐烦地转过头,却正对上闪烁着银光的箭矢。
沈临渊那张勾人心魄的脸此时落在北狄人眼底,无异于地狱深处的魔鬼。
缓缓的,魔鬼露出了冰凉的笑意。
“先前在镜湖边,第一次见到殿下时,我就想对殿下说一句话。”
“我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入乡随俗。既然来了我大夏朝的地界,那便要守好这里的规矩。”
沈临渊偏过头,问着旁边的一个小太监,道“御前失礼,不敬天威,该到何罪”
小太监慌忙跪倒在地,颤抖着身子,道“奴才奴才”他抖着声音说了几个字,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蓦地,一道冷洌的声音打断了他,越风清朗声道“按我朝律法,御前失礼,不敬天威,严重者,可处死罪。”
英帝满意地哼了一声,他坐回位子上,仿佛从未如此快意过。
“说得好”
“淳于皇子可听见了”沈临渊慢条斯理地拉满弓弦,将箭矢对准淳于达的头颅,在所有人震惊错愕的目光中,迅疾的一箭破空而出。
时间在这一刻像被放慢了一样,北狄人慌乱地挡在淳于达身前,旁边的大夏朝人,却是惊得探出了半个身子。
可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那支箭矢牢牢钉在了淳于达瘫坐在地的两腿之间,竟是直接将大理石地板给贯穿了。那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出现,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淳于达脸色一白,看着双腿之间那支深深扎在地里的箭矢,险些当场失禁。
沈临渊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淳于皇子,下次再来我大夏,可一定要守好规矩了。”
“或许下一次,我的箭,就不会射歪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的是xiao化甘油
另明天我会是肥肥的猫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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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北狄皇子求娶六公主不成,便心生毒计,想要在宴上一箭杀害皇帝陛下。”
“据说,那箭上还淬着比苗疆那边更可怕的蛊毒,能让人瞬息倒地。眼看,那箭快要射中陛下时说时迟那时快,还在座位上的沈小郎君忽然飞起身来,从怀中飞出一物。接着,只闻震天一响地动山摇,火花四溅,硝烟弥漫,犹如天雷将世”
“那北狄人吓得当场失禁,跪地求饶。硝烟中,只见沈小郎君立于场中,身长如玉,竟不似凡人,手中恍有雷光闪烁。原来,在十七年前,端和县主生产那日,便是乌云聚顶,雷声滚滚。”
“想来沈小郎君既能引得天雷,必定是这雷公,下到凡间,是来庇护我大夏王朝啊。”
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当日的场景,用词之夸张,神态之振奋,直把周围人听得长大了嘴巴。
这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便有人问道“这可是真的”
话音刚落,说书人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他喝道“那如何做得了假便是随便找个人去宫里问问,也知晓当日那动静实在忒吓人。”
“我能作证。”忽然,有人举起了手,急道“我表兄便是宫里当差的,那日,沈小郎君确实拿出了个什么东西,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哎哟喂不光是地动山摇,便是那玉石做的地面都裂出了深深的沟壑。”
众人见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信了三分,对视几眼,纷纷道“这可真是奇哉,怪道沈小郎君长得不似凡人呢。”
“是极,是极,有那般容貌,便说是神仙下凡,也不足为奇了。”
这边众人已经信了说书人的说辞,且讨论了起来,那厢说书人的声音越发慷慨激昂,他一拍抚尺,高声道“不光如此,沈小郎君可是大有来历。他原本是天界的雷霆真君,掌管九天玄雷。可后来却为了挚爱之人,却甘愿入轮回之苦,到了这凡尘间,做了个逍遥公子。”
“预知沈小郎君在天界之事,各位且明日再来,听我一一道来。”
说书人钓足了胃口,这才施施然转身离去,可把现场听书的人急得抓耳挠腮,只得交了钱,想着明日再来。
不出半日,沈长岳原是“雷霆真君”的消息,竟已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之间,京城之内,人人都听说了“沈长岳”这三个字,也知道了他曾经的那些“风流韵事”。
而这只沾花惹草的“花孔雀”此时正坐在太极殿内,与英帝详谈着“惊雷引”的来历与用途。
英帝挥退了所有伺候的人,只留下沈临渊一人,看得出来很重视此事。
“惊雷引”其实说白了,就是升级版的火药,在后世被称为“xiao化甘油”,是一种极烈的液体炸药,只要有轻微的晃动,便会发生巨大的爆炸,威力与危险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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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沈临渊说完后,英帝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忍不住低声喃喃“此物竟是如此危险”
“陛下倒也不必忧心。”面对英帝时,沈临渊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姿态收敛了不少,诚恳道“日前是因为时间仓促,所以没有好好准备。关于惊雷引的安全性,臣已经有了些想法,只要陛下再给臣一些时间,臣定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好好那朕就等你的好消息。”英帝顿时笑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处处合乎心意的小辈,天子的脸上鲜少露出了仁慈的一面,道“今日也晚了,不若留下来同朕一起用个膳。”
“殿下美意,臣心领了。”沈临渊往身后的椅子上轻轻一靠,却是按着眉心,急忙推脱道“这宫里规矩大的很,臣平日里闲散惯了,便不多叨扰了。”
“你啊你。”英帝一听,笑着骂了几句,却是也不再强求了,他叫人进来,特意嘱托小太监,要亲自将人送回县主府。
这可是极大的荣耀了,可沈临渊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散漫的神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英帝的笑也逐渐淡了下来,他抿了抿唇,问道“你觉得这小子如何”
突然被点名,大太监也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只能挑着中肯的话说道“奴才见识少,只能说说自己心中的想法,还望陛下不要责怪。在奴才看来,沈公子看来有些才华的,可平日却也有些糊涂。”
“是啊。”英帝忽然又笑了出口,他道“这京城内,再找不出比他更纨绔的人了。”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良久才轻声喟叹一口“可便是这样的纨绔小子,却有一颗世间难寻的赤子之心。若能好好利用”
英帝闭上眼,在脑海中将当日发生的一切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忽然间,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现了端倪。他放下茶盏,招了招手,大太监心领神会俯下身子,英帝便附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句“去,给朕查查,越恒家那个儿子,和长岳之间,是什么关系。”
从宫内出来,已是日落西山,小太监很负责任地将沈临渊送回了县主府,又陪笑着说了几句好话。
沈临渊听得高兴,随手便丢给了他一锭金子。
越府内,越风清的书童正绘声绘色模仿着说书人的口吻,与他家少爷说着今日听来的故事。末了,他好奇地问道“少爷,那日您也在场,沈郎君当真是那天上的仙人”
越风清哑然失笑,他轻声回了句“以讹传讹罢了。”
“也是。”小书童失望地叹了口气,忽然,他眼尖地瞧见越风清书页下面压着一块兔子形状的暖玉,忍不住咦了一声“少爷,您何时买了一块暖玉”
越风清这才想起当日沈临渊,在宴会上将这块暖玉塞给了自己。后来发生了那些事,他险些给忘了。被书童这么一提醒,他一下子想了起来,将暖玉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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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旁人送的。”他淡淡道。
小书童眼尖,看清玉石后一下子就惊呼出了口“呀,少爷,您手里这块好像是上好的和田暖玉。”他凑近了些,又道“这送礼人可真是心细呢,不止挑了和您属相一致的玉,还刻上了您的姓呢。”
说到此处,书童也不免露出有些恍惚的神情,追忆道“想当初,我爹也送了我娘一块玉佩呢,虽说没有少爷您这块好,却也是一片真心。”顿了顿,他抓了抓脑袋,笑道“少爷,给您送礼的人一定很在意您呢。”
书童说的话,越风清早在拿到玉佩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可如今被这么直白的挑明,却还是让他有一瞬间的羞赧,他偏过头,将暖玉放在桌子上,翻开书页,道“你下去吧。”
“好嘞。”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家少爷有异样的小书童应了声,便退下了。
门扉被阂上,可越风清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书页上的圣人之言,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只要翻开书页,想起的都是沈长岳平日上课时那吊儿郎当的姿态,只要提起笔,想起的都是沈长岳握着他的手写下好字时,心底的那份悸动。
沈长岳,沈长岳,什么时候起,他的脑海里竟都是那人的身影了
北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花朝节一过,北狄的淳于皇子便领着他的属下离开了。他们的离开,在大夏的百姓眼里,是落荒而逃的表现。可大夏的官员们却都清楚的知道北狄这只猛虎已经休养生息多年,此次两方彻底撕破了脸皮,只怕下次相见,就是兵戎相对。
想起北狄人的利刃与良驹,所有人都长叹了一口。只盼陛下信任的那个小子,真的能造出与之相抗的兵器才好。
与朝堂内的忧心忡忡不同,沈临渊如今仍只是个学生,青山书院给的假一结束,他便又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回书院的路。
回到书院后,却也出了些变故,就比如原先一直告病,在家休养的季夫子,如今身体已然大好,可以回来继续教书了,那原先作为临时夫子的越风清自然要回到他本来的班级。
得知消息后,封琪一下没忍住,拍了拍沈临渊的肩膀,哈哈大笑“这可倒好,你的师兄回甲班了,节哀啊兄弟。”
他笑了几声后却发现沈临渊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定定地看着挂在墙上的名册,那上面无一例外都是甲班的学生,按照优劣从高到低排列了下来。
榜首,赫然就是越风清的名字。
瞧着沈临渊在瞧什么后,封琪便道“这份名录,每次大考前,都会挂出来。”他啧啧两声,扯了扯嘴角“说是要激励我们用功复习功课,可我怎么瞧都觉得是在炫耀呢。”
“甲班的那群小酸儒,平日里个个眼高于顶,讨厌的紧。”封琪小声嘀咕着。
他刚嘀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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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琪要再不知道眼前这人在想什么,他就敢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醒醒,那是甲班,进去要测验的,就你这大字不识一个的蠢样,就别白日做梦了。要哪天,他们能考个吃喝嫖赌,你准能第一。”
“非也非也。”沈临渊笑着用扇子遮住下巴,摇头晃脑道“殿下方才犯了一个错误。”
“正所谓管中窥豹,只可见一斑。”他缓缓眯起眼,煞有介事地道“殿下是皇子,怎可偏听偏信,以貌取人”
“”面对这番强词夺理之言,回以沈临渊的是封琪那一声响亮的呸。
就吹吧我还能不知道你小子的德性
两人的对话声音并不大,却也不是小到蚊蝇似的,恰好就被路过的两人听见了。
略矮些的少年顿时笑了,低声与身旁的高个少年道“这便是你家那位叔叔的儿子吧,倒与传闻中如出一辙。”他顿了顿,有些嘲讽地眯起眼“张狂自傲得很。”
不过是凭借着些小手段出名的蝇营狗苟之辈,算什么少年英才。
一想到旁人如何夸奖沈长岳,傅瑾迎只觉得恶心透了顶。
沈长铭听他这么说,微微蹙起眉,低声说了句“别这么说。”
“抱歉抱歉。”傅瑾迎连忙笑着打哈哈“险些忘了,那也是你堂弟了。”
沈长铭望着不远处,那眉眼姣好的少年,不自觉地就抿下了唇,眼底滑过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埋藏的极深的鄙夷。
他们沈家,百年以前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那时,安王与越大人的关系几乎人尽可知,可两人谁都不在意。后来,安王不知从哪收养了一个孩子,与越大人一起,当作亲子般悉心照料。后来,两人过世后,便将大部分财产和人脉全都留给了这个孩子,这便是沈家的先祖了。
比起这京城内的其他豪门望族,沈家的根基实在太过浅薄,所以沈家对于子孙的要求也极高。在这样的政策之下,确实出了不少优秀的人才,也让沈家在这京城之中慢慢站稳了脚跟。
可偏偏,出了沈随云这样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竟被一个女人提着领子,按头成了亲。婚后,更是荒唐的正事不做,每日只与妻子厮混在一起。
生了个儿子,是这京城内鼎鼎有名的纨绔。四书五经,一样不懂。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丢尽了沈家人的脸面。
沈长青深深看了沈临渊一眼,最后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只当没看见,转过身便走了。
封琪却是一眼就注意到了沈长青两人,撞了撞沈长岳的肩膀,小声问道“那两人是谁啊我瞧着一直盯着你呢。”
沈临渊看了一眼,便了然于心地摇了摇头。
“别太在意,两个无聊透顶的小酸儒罢了。”
原剧情中,北狄再来犯时,正是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站在道德的至高,天天的上折子,请英帝将六公主送去和亲呢。
不过是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懦夫。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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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青山书院每到了一期末尾,总会来一场测验,按照成绩将甲乙丙丁四个班级的学生重新排布。不过话虽是这么说,可每年真正能考进甲班的学子也是寥寥无几。
所以当听见沈临渊说他要考进甲班时,封琪只觉得对方是在痴人说梦。
原本封琪以为这只是两人之间的随口戏言,做不得真,可偏偏,只是一夜过去,沈长岳说要考进甲班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书院,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一个京城知名的纨绔,据说自小也没读过四书五经,每日上课不是发呆便是睡觉,竟也想考入甲班。而且距离测验开始,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若真叫他考进去了,那才是真的天方夜谭。
还真当自己仗着些小聪明得了陛下喜爱,就可以这般猖狂,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实在令人讨厌的紧。
然而面对旁人的闲言碎语,沈临渊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怎么潇洒快活怎么过,似乎完全没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越风清知道沈临渊的“豪言”之后,一瞬间便想起了那日少年所说的“人定胜天”,他还记得对方脸上那张扬自傲的笑,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一时之间,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
可若要在三月内考进甲班,谈何容易越风清抿了抿唇,接着便拿起笔,翻开书页,一字一句地在上面书写着什么。
若有人在这时过来瞧一眼,便会发现那上面都是对经义的注释,不仅如此,越风清还在旁边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和辅助理解的实事,显得格外清晰。
甲班的学子一日只上一堂课,多的时间,便留给他们自己去参悟体会,因此越风清的时间还算充裕。
接连写了三天,越风清才堪堪将四书之一整理完。到了午休时分,他却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乔安。
乔安先是和越风清说了不少近日来的趣事,接着才小心翼翼看了眼他的脸色,轻轻问道“师兄近日是和沈师弟吵架了吗”
这句话一出,越风清被砸得险些愣在了原地,他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声音都慢了一拍。
“为何这么说”
乔安咬了咬唇,这才如实说道“师兄还不知道吗这几日,你每每见到沈师弟,都偏头走过,装作看不见呢”
乔安还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事情,这回,越风清是彻底呆愣在了原地,整个人竟有些无措地慌乱起来。
可越是慌乱,他的面上便越是震惊,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因此落在乔安眼里,更是坐实了越风清与沈长岳不合的事实。
“你瞧。”在越风清恰好看不见的一处死角里,封琪撇了撇嘴,冲身旁人说道“你那位好师兄,可是真没把你放在心上呢,亏你还每天眼巴巴地凑过去。”
沈临渊瞧了眼越风清,目光微敛,竟让人觉得有些冰寒。他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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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哎你等等我啊。”眼见沈临渊迈步就走,封琪连忙追了上去。
急促的脚步声一下子唤回了越风清的心神,他望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死角,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血色尽失。
乔安还在旁边不住地道着歉“对不起师兄,其实方才沈师弟就站在那儿呢”
后面的话,越风清都听不清了,他只觉得声音发涩,那句“无妨”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午休结束后,越风清回到学堂,却发现自己的课桌上,不知为何竟是被泼上了水。书本全都浸泡在水里,不知泡了多久,书页都已经皱了起来。
傅瑾迎在一旁,打着哈哈道歉“抱歉,抱歉,方才手里提了壶水,一时不查,越师兄大人有大量,便饶了我这回吧。”
明明已经是谷雨时节,马上便要立夏了,越风清却觉得吹过来的风仍是那样刺骨。
旁人只见这位平日里虽高高在上,却也从未发过火的师兄第一次板起了脸。
“道歉。”越风清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刹那间,整个学堂里的人都静了下来,屏着呼吸去瞧眼前发生的一幕,傅瑾迎也是愣在了当场,仿佛从未想过越风清会这样得理不饶人,连个台阶都不肯给他下。
他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师兄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越风清一步不让,只凝起眉眼,又重复说了一遍“道歉。”
周围的议论声也响了起来,傅瑾迎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拱了拱手,一揖作到底,扯出一抹冷笑,如此道“好好好,我道歉,师兄别生气了。不过几本书而已,我明日赔你几套,望您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一般见识。”
这话说得极有煽动性,巧妙地将众人的视野转到了越风清得理不饶人身上。一时之间,也有一部分学子心中范起了嘀咕。
不过是几本再寻常不过的书本,湿了便湿了,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呢
周围议论纷纷,越风清却像是浑然不觉,他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愣了片刻后,竟是解下了自己的外衫,将素白的衣服当成是抹布,将水渍擦了个干净。
擦干后,右手按上那被泡皱的书页,顿了数秒,才缓缓翻了开来。只一眼,他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原先做的那些批注被水泡过之后,墨水晕染开来,糊成了一团。整整三天,没有一丝一毫停歇,他所有的心意在这一刻化为了乌有。
指尖蜷紧,越风清停顿良久,将桌子上那些泡烂的书本理了理,接着从书篓里拿出了新的一套。深深呼出一口气,竟是又开始磨墨写起字来。
一旁的外衫滴滴答答滴着水,可少年的目光依旧温柔专注。
傅瑾迎切了一声,厌恶地别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故作清高。”
直到日暮西垂,学堂里的人都走光了,越风清才回过神来,他望了望天色,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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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瞥到那叠泡涨的书本,越风清垂了眉眼,良久,他将最上面那叠书收了起来,接着便往寝室走去。
一走进去,就看见沈临渊正靠在床榻边,嚼着一颗脆桃。见他进来了,便眉开眼笑地打了个招呼。
“哟,回来了。”
越风清心中又惊又喜,可面上却仍是毫无波澜,他小声恩了一句后,便坐到案桌前,继续写着批注。
望着越风清的背影,沈临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自从越风清回到甲班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时间便越发少了。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回到寝室,沈临渊见着的也永远是对方认真临字温书的模样。
相比起那些天纵奇才的少年,越风清的每一步都有他努力过的身影,踏踏实实地印着每一个脚印,一点一点丰满自己的羽翼。
不怨天忧天,不叫苦连天,倒真应了那句“尽人事”。
越风清坐了多久,沈临渊便瞧了多久。
似乎是手里的书本终于习完了,越风清缓缓舒出一口气,接着转过身,撞入一双笑盈盈的桃花眼里。
室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越风清的手指一曲,忍不住就别过了眼。
沈临渊仰靠在榻上,翘着个二郎腿,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可语气却是有些发酸“好师兄,都三日了,你这是准备这辈子都不理我了”
他长腿一迈,几步走到越风清面前,慢慢响起的脚步声让后者更加无措,可偏偏面上还是那副冷淡的神色,宛若崖上冰雪,高不可攀。
面对沈临渊的质问,越风清一下子想到了乔安今日午休时说的话,他的声音不自觉急切了三分,闷闷地道了声“不是。”
“那你没什么不敢正眼瞧我”沈临渊变戏法似的,探到了越风清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眼眸。
越风清心里慌得七上八下,正想起身离开,却发现沈临渊的双臂已经撑在了扶手上,将他圈在了里面。
“你瞧,你又想逃了。”沈临渊说起这话时,声音里都忍着笑,他略俯下了身子,在离对方脸颊只有毫厘之间的地方,才堪堪停了下来。
那霸道的气息再次将他笼罩其中,越风清边往后躲,边抿住了唇。两人实在挨得太近了,仿佛只要他轻轻一动,就能触碰到。脑海里嗡嗡作响,唯独耳边那近乎无赖的声音格外清晰“我的好师兄,喜欢什么可别藏起来。”
颈间忽然感受到一股凉意,沈临渊已经挑起了挂在越风清脖子里的玉佩,修长的指尖勾缠着玉佩上的红线,他笑得就像个山间的妖精。
“藏得久了,我找不到了怎么办”
那含笑的嗓音带着些许无奈,让越风清整个人都险些跳起来,他眼睫轻颤,讷讷地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越风清抽回玉佩,刚想不管不顾站起身,却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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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你又想逃了。”沈临渊无奈地笑了笑,他忽然执起案桌上的笔,没个正形地歪坐在扶手上,上半身软软地贴上越风清。
“这样吧,我现在来问师兄几个问题。”沈临渊晃着笔,如此说道“若是答错一题,我便在你脸上画朵花。”
越风清很想就此作罢,可是只要对上那双眼眸,他便像是失了心魂,失了理智,像是飞蛾扑火,本能的就想靠过去。
“第一题。”沈临渊举着笔,忽而便笑了“我送的玉佩,师兄可还喜欢”
越风清的耳尖一下子便红了,可面上仍是那副清冷寡淡的模样,他抿着唇,眉峰微蹙,似乎正在想着措辞,可沈临渊却不会给他任何躲闪的机会。
他将笔转了个身,用冰凉的末端碰了碰越风清发红的耳尖,哑声道“别撒谎了,我都瞧得清清楚楚的。”
越风清的身子猛的一颤,良久,他梗着脖子,细若蚊蝇似的说了句“我没有”
话音未完,沈临渊便啧啧两声,笑着打断了他,“我说了,我都瞧得清清楚楚的。”他晃着笔,在越风清的脸上画了几笔。
停笔后,他左手撑拳,放在唇边笑了声。
“这画倒与师兄相配的紧。”
“第一题师兄已经错了,第二题可别再犯错了。”沈临渊晃着两腿长腿,声音轻快,步步紧逼“那日的桃花酿,好喝吗”
越风清“”
“沉默便当你是否认了。”沈临渊提着笔又在对方脸上画了几笔。
之后,沈临渊又问了几个问题,那问题挑的尽是些让越风清无法招架,恨不得将头埋到地洞里的问题。
很快,便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师兄这三日避着我,是在做些什么呢”沈临渊止住了笑意,目光灼灼,仿佛不问出一个答案就不会罢休一样。
刹那间,越风清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很想告诉对方一切,可是不知为何,面对沈长岳时,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瞻前顾后,甚至于,很多时候,都无法坦诚地说出心里的话。
良久,也等不到眼前人的答案,沈临渊在心底喟叹了一口,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越风清只看了一眼,便猛然瞪大了双眼。这书,赫然就是今日被泡烂的那本
“怎么会在你这”
“对啊,奇了怪了,它怎么会跑来我这里。”沈临渊翻开书,故意摆到越风清面前“师兄你瞧,这书可奇了,上面尽是些化开的墨水团,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还我”眼见沈临渊越说越不着调,越风清有些急了,忍不住就想要伸手便想去抢。
可沈临渊却比他更快,他轻巧的将书换到另一只手上,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这墨团似的书是师兄你的啊。”他仗着身高优势,举着手里的书,颇为无赖地道“可我瞧着,这书上写的都是些肉麻情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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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八道。”越风清又气又急又羞又恼,一张脸都涨红了。
“不是吗”沈临渊忽然按住越风清的肩膀,将人按回座椅,膝盖撑在对方的两腿之间,单手扣住越风清的下巴,目光灼灼,他居高临下地问道“师兄,我说过了,喜欢什么可别藏起来。”
他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眼神却温柔得几乎能让人陷进去。
“藏得太久了,我找不到了怎么办”
他的小越,总喜欢将自己藏起来。喜欢也好,讨厌也罢,在那张清冷的面容上,你很难找到分毫。
他的在乎,他的爱意,总是沉默而又笨拙。捧着一颗真心,跌跌撞撞向你走来,却又怕你发现,小心翼翼到近乎卑微的地步。
以前的他,总是错过,总是不明白。
沈临渊捧起对方的脸,将额头抵上去,轻声道“别藏了。”
“你戴着我送的玉佩,是心悦我。”
“你为我喝了桃花酿,是心悦我。”
“你为我去写经义注释,是心悦我。”
沈临渊一字一句戳穿对方的伪装,最后他索性将那人单薄的身子拥进了怀里,失笑着说了声“我都知道了。”
越风清一下子想起初次见面时,那人映着漫山遍野的桃花,灿然一笑。藏书阁的禁闭室里,那人轻拥着他,讲述书生与白狐的故事。花朝节那日,昏暗的小巷内,那人头顶烟花,向他走来。
他见到的沈临渊,正是这般无坚不摧的温柔。对方霸道的切断了他所有的退路,让他放弃挣扎,甘愿自心间生出不惧轮回因果的情意。
不知过了多久,沈临渊忽然放开人,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忍着笑如此道“不过,师兄,就寝前,最好先将脸洗了。毕竟那上面还有我画的花呢。”
越风清愣了数秒,一下子想了起来,他忙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生出了止不住的笑意,他轻声骂了句“无赖。”
镜子里,眉眼如画的少年脸上并没有什么墨笔画上的花,只有几个大字,清楚分明地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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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晚剖白之后,越风清倒是不再避着沈临渊,而是恨不得将一天内的所有时辰,都花在给对方温习课本上,满卷之乎者也,直把后者补得头昏脑胀。
好在,此时正值农耕时节,历年来,青山书院的学子在这个时节都会去农田里,帮忙耕种。按夫子们的话来说,这便是要他们时时刻刻铭记着自己的根。
山脚下就有一处小村落,每年这时候,知道学子们要来,村人们心里都很高兴,早早地便站在村口迎接着。
再加上今年不同以往,听说京城内那位“雷霆真君”也要来呢人可是神仙转世,可得好好见见
于是,等到青山书院的夫子引着学子们来到这小村落时,迎接他们的是异常热烈的村民,那热情劲儿让众人恍惚以为是天子驾到。
村长热切地握着夫子的手,急不可耐地问道“听说今年,那个啥,雷霆真君也来了”
在村长说话时,身后的村人们更是用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四处打量着人群,似乎是在寻找究竟哪个才是鼎鼎有名的真君。
“”夫子诡异的沉默了一瞬,半天才干笑了声,道“只是京城的传言罢了。”
顿了顿,他还是将沈临渊叫了出来。
那群村人们便见一个少年缓步走了出来,任何锦衣华服,金银玉石到了他的身上,都成了那张桃花面的陪衬,气质卓然,浑然不似凡人。
“学生沈长岳,见过村长。”
“啊呀这、这这”老村长红着脸将人扶了起来,“这可使不得,快些进来吧。”
这下,身后的那些人便争先恐后地站出来,要做那引路人,只为了和沈临渊说上几句话。
眼见旁人那副殷勤劲儿,傅瑾迎嫌恶地移开眼,酸溜溜地啐了口。
“有甚可瞧的,一帮愚民。”
有人离得较近,听了这话便是不悦地拧起眉,低声道“你这话便错了,我父亲近日也去了军器监,听闻沈长岳造出的那天雷引实乃护国的利器,便是为了我大夏,你也不该说这话。”
傅瑾迎刚想回嘴,却发现那人正是兵部侍郎的嫡子,悻悻地闭上了嘴。
入了村落,众人先换上了适合农耕的粗布衣裳。今年负责帮忙耕种的大部分都是新入学的学生,第一次见到农田,那是不管瞧见什么都满眼新奇。
农村的人本就朴实,见学生们连器具都农具都不会使用的样子,便憋着笑,主动教他们如何去用。
偏生沈临渊长得太俊俏,气场又强,还顶着个雷霆真君的称号,观望着想上前的人有很多,却迟迟没有人靠近。
沈临渊驻足望了会儿,接着便扛起耙子,迈开长腿走向了越风清。
右手按在了对方素白整洁的衣襟上,留下了一个脏兮兮的掌印,沈临渊歪头探出一张笑意盈盈的桃花面,语气甜腻,像在撒娇“好师兄,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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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风清的目光垂在那“脏手印”上,停顿了数秒,几不可察地瞬间蹙起了眉峰。
沈临渊明明瞧见了,可偏偏有些坏心眼地又换了个边,再印上一个手印。
“我第一次,没经验。”
说着,整个人便是歪歪斜斜地靠了上去,眼看那只沾满灰尘的手就要摸上越风清的脸时,后者深深吸了一口气,扣住那支手臂,将其折了过来,握在耙子的柄上,清冷的眉眼略飞起些,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别闹。”
“奥。”沈临渊从善如流地应了声,语气很是轻快。
封琪将这一幕完全瞧在了眼里,他慢吞吞走到已经有模有样犁着地的乔安身旁,咳了声问道“喂,我也第一次,没经验,教教我呗。”
说着,便已经悄悄红了脸。
谁知,回应他的是乔安格外冷漠的眼神,以及无情的话。
“让让,别挡道,忙着呢。”
封琪“”他显然是被气到了,正想抓住人说什么,却没承想人没抓住,脚下却被什么给绊了一下,然后一下子摔倒在了泥地里。
刹那间,泥水四溅,溅了封琪全身,狼狈到了极点。周围的人见了这一幕,一下没绷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堂堂皇子殿下,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封琪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生气地用手里的耙子狠狠耙了刚才绊倒他的那块地。
这一耙下去,将上边的碎土剖开了,覆盖的野草歪歪斜斜地倒向一边,刹那之间,那被掩藏在泥土里的臭味,混合着泥土本身的腥味,一阵阵的飘了出来。
“这什么味儿这么冲。”封琪厌恶地捏着鼻子,骂骂咧咧地蹲了下来。正准备将“罪魁祸首”挖出来,可谁知,只瞧了一眼,他便猛的捂住嘴,胸腔间一阵翻涌,他险些吐出来。
泥泞的田地里,有一双眼睛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乔安离得近,一眼就看见了封琪的异状,好奇之下,她也凑上去看了一眼。
下一秒,刺耳的尖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多时,那恐怖的“东西”便被人挖了出来。
那是一个已经开始腐烂的头颅,脸上沾满了泥泞与碎石,长长的发丝纠缠着细长的草根,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清哪是草根,那是发丝。
在场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残忍的一幕,有不少人已经捂着嘴干呕起来。
夫子的脸色也很难看,却还是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先报官吧。”
帮忙农耕,却挖出了一个头颅,这骇人听闻的一幕让众人再没了继续的心情。只要一想起自己方才竟然和一具尸体在一起耕地,便觉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而且,谁知道刚才那缠在手掌间的究竟是草根,还是尸体的头发。
村人们的脸色也变了,比起学子们的震惊,他们只觉得异常恐慌。按照这尸体腐烂的程度来看,显然已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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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们的村落如此了若指掌,手段又如此残忍的敌人,竟然还藏在暗处。只是细细一想,村长便觉得冷汗都要落下来了。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还是身后的后生眼疾手快,才将人捞了起来。
夫子缓了缓心神,对着惊慌失措的学子们高声道“大家安静,先去换身衣裳,再与我去报官。”
听了夫子的话,所有人都飞也似的丢下手里的农具,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还不停地搓洗着沾在身上的泥浆。
沈临渊换衣服换到一半时,忽然听见门外似有人走过的声音,那声音很轻,若不仔细听,几乎很难察觉。
系着腰带的手放缓了些,沈临渊冷笑一声,将手里的玉佩往上一抛,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向了声源地。
“何必躲躲藏藏呢”
“哎哟,你干嘛呢。”封琪捂着红肿的额头走了进来,他捡起地上的玉佩,嚯了一声“沈公子还真是财大气粗,价值千金的玉佩说扔就扔。”
说着,他将玉佩又抛给了沈临渊。
沈临渊接过玉佩,凝起眉眼问封琪“你方才来时,有没有见着什么人”
“没啊,你问这干嘛。”他龇牙咧嘴地捂着额头,忙不迭走到铜镜前瞧了一眼,接着夸张地大叫道“我靠你这个负心汉,你把我打破相了。”
“放尊重些,谁负你了”沈临渊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
“是我,是我行了吧。”回想起两人当初花天酒地,风流快活的逍遥日子,再想想如今对他横眉冷对,用玉佩砸他脑袋的沈长岳,封琪留下了悔恨的泪水。“怪我识人不清。”
没等封琪再说话,沈临渊忽然想起这茬,便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话一出口,封琪也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拉起他的手,急道“出大事了。”
沈临渊问“怎么了”
封琪被这么一问,却突然开始吞吞吐吐出来,话也说不利索了。
沈临渊显然也急了,眉眼都凌厉了起来,他扯住封琪的衣袖“究竟怎么了”
封琪被他忽然爆发出的气势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吞吞吐吐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越师兄不见了。”
那发涩的声音诉说着残酷的事实,砸的沈临渊险些回不过神,他下意识地说了句“你说谎。”
“我真没骗你。”封琪也急了,忙道“不信你去瞧,里里外外,大家都找遍了,没人找到他。”
话音刚落,封琪就见沈临渊连腰带都顾不上系,便冲了出去。
沈临渊径直冲向越风清方才呆的房间,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正低着头,神色不安地议论着什么。
沈临渊连忙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只一眼,他便清楚地瞧见,那散乱在地上的衣衫,以及衣衫上面那一枚兔子形状的暖玉。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玉佩,只不过如今那上面却沾上了斑驳的血迹。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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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风清睁开眼时,便一下子确定了自己的处境。他的头上被罩了个黑色的麻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察觉到自己被一人扛在肩头,头颅朝下,那人似乎正走在什么崎岖不平的小道上,不曾停歇的颠簸感让他头晕目眩。
昏迷之前的记忆瞬间回拢,就在进屋换衣服的那个档口,后脑勺狠狠挨了一下,如今仍是火辣辣的刺痛。行凶者并没有替他进行简单的包扎,越风清能清楚地察觉到血液顺着身体的纹路,一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去。
晕眩感不住袭来,越风清定了定心神,咬了咬舌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走了多久,越风清才察觉到那人停了下来。接着,身子一空,他整个人被丢到了地上,有人如此说道“头儿,人带回来了。”
“做得好。”
越风清只听见一声清朗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慢慢逼近的脚步声,声音的主人似乎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头上的麻布袋便被扯了下来。时间久了,伤口已经和麻布黏在了一起,如今被人不留情面地撕扯了下来,尖锐的刺痛感让越风清一下子蜷起了手指。
“瞧瞧,原来人已经醒了。”
伴着昏暗的灯火,越风清也终于看清楚了声音主人的长相,那是一张极其俊秀的面容。剑眉星目,发髻上插了支竹钗,一袭白衣,倒有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
可偏偏,他的周遭站着的都是些凶神恶煞的汉子,腰佩武器,做一副土匪打扮。环顾四周,越风清一下子便知道了这里是何处。
青山书院的学子都知道,这是鬼涧崖,山路崎岖,野草蔓延,坎坷波澜又诡谲多变的山道,进可攻,退可守,是最好的藏匿地点。
“你是谁”越风清凝眉问道。
闻言,那“白衣书生”嘴角噙了一抹浅浅的笑,道“在下李有成,有志者事竟成的有成。今日用这等法子将越公子请来,其实也只是有事相商,只是手下人手段粗鲁了些,望公子不要见怪。”
“来人,给越公子看座。”
李有成说完后,便有几人麻利地将越风清手上的绳索给解开了,拎着他的衣服让他坐在了李有成的旁边。
坐下后,越风清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的衣领拢好,眉目清冷,便是身处险境,脸上也未曾显露出一分一毫的惧意。
“越公子倒是和你的父亲一样。”李有成意义不明的说道,他的手指在案桌上轻点两下,接着挑起眉眼,嘴角扯出嘲讽的笑,就那样望向越风清。
“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越风清脸上的神色终于变了几分,他沉下眉眼,凌厉的眼神望向李有成。
“何意”
“阿呀呀,险些忘了,越公子可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李有成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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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停下。”李有成低喝一声,语气虽然不重,却让那莽汉脸色白了几分,悻悻地退了回去。
李有成这才继续转头看向越风清,却不料,正对上一双清冽刚直的眼眸,那双眼睛像极了他那位铁面无私的父亲。
只是一个对视,便让李有成一下子回忆起了当日的景象。
那人用不带任何温度的情感如此说道“斩立诀”,轻描淡写地就夺走了他父亲的生命。所有的幸福,在一日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切,都和越恒这个狗官有关。
是越恒,杀了他引以为豪的父亲。而现在,他抓到了越恒的独子越风清。
越风清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李有成,没有震惊,也没有畏惧,只是用陈述的口吻如此说道“你是济灵君的儿子。”
当年,樊城落了一场大雪,冰封千里,冻死无数,再加上那一年,北狄人恰好来犯,正值年关,沉醉于团圆气氛里的樊城人谁都没有预料到这次突袭。
虽然最后,北狄人还是被赶了出去,可是城里的粮食却被抢走了大半。皇帝得知消息后,当机立断就派人给樊城带去了大批的粮草。可是谁也没想到,等粮食到了樊城的时候,却是连原先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那一年,樊城下了最大的一场雪,乞儿遍地走。可偏偏,县令的府邸日日歌舞升平,从朱红的门框里时时传来寻欢作乐的糜糜之音。
正是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那一年的樊城,是所有樊城人心底最黑暗的时光。在最劣等的环境里,人性的所有丑恶都无处遁形,饥饿让所有人变成了魔鬼。
李有成的父亲在这时站了出来,他自封为“济灵君”,声称是救济苍生的神灵,领着无辜百姓拿起手里的武器,冲进了县令的府邸,将整个县里的无能官员杀了个干净,又大开粮仓,接济樊城百姓,这才让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百姓们为了感念他的功德,甚至为他修了庙宇,日日感怀他的恩情,便是孩童间,也编了首朗朗上口的儿歌,来歌颂济灵君的恩德。
当然,事情到了这里仍未结束。等此事传进京城,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当时,也有许多人为如何判案吵得不可开交。有人说济灵君是正义之举,杀的是贪官污吏,当歌颂。也有人称济灵君虽行的是正义之事,做的却是杀人的恶行,不当歌颂。两派人马争论不休,迟迟没有得出结论,最后是大理寺卿越恒对此案下了最后的定论。
济灵君李思被判了斩立诀,而其他参与的主要成员,都被判了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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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便有无数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直说济灵君此举实乃行侠仗义,越大人未免太过不近人情。可不管旁人如何众说纷纭,李思也仍是被判了死刑。
渐渐的,樊城再无人敢提“济灵君”三字,连同当初供奉他的那些庙宇,也被拆了干净。
当年这一案,越风清也在场,他亲眼见过李思。刚才李有成那对父亲强烈的敌意,让他一下子想起了“济灵君案”,也让他一下子就觉察到了眼前这个青年和济灵君相似的眉眼。
见自己的身份被道破,李有成也不恼怒,只是捏着手笑了起来。
“看来,越公子的记性还不差。”
李有成缓慢站了起来,将门打开,他的手指向门外,示意越风清往外看去。
越风清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外面都是些抱着孩子的妇孺,身上穿着的尽是些麻布衣衫,一双双枯败的眼神只有在见到越风清时,才变得鲜活起来,只是那份鲜活里,却尽是仇恨。
越风清忽然觉得手脚发凉,喉口有些发涩,心底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李有成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变化,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开口道“瞧见了吗越公子,这些女人和孩子,都失去了丈夫和父亲,都失去了自己的家。这些败谁所赐”他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就连眼眸也猩红了不少。
“是你的父亲是你的父亲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只能苟延残喘地藏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过着草寇的生活。”
越风清浑身一震,良久,才深深呼出一口气,他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强硬地逼迫自己不依赖视线,只用那一双眼,将眼前的人一点一点映进脑海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过头,对着李有成,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李有成几乎被气疯了,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被点燃,他红着眼睛高声道“你知不知道”
尖锐的声音在这一刻忽然戛然而止。
昏暗的烛火下,一道血痕滑过少年如画的眉眼,苍白的唇瓣看上去毫无血色,单薄的衣衫勾勒出一个近乎消瘦的人影,仿佛风一吹,便能倒下似的。
在这一刻,所有见到越风清的人,都会这样觉得这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可偏生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却用一双冷峻的眉眼,让李有成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可我并不觉得我父亲的决断有错。”少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他一字一顿如此道“若有朝一日,我也坐上了那个位置,我会和我的父亲一样,做出同样的决断。”
“我为他感到骄傲。”
掷地有声的声音砸得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所有人都没想到越风清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便是李有成也没想到,在他的设想中,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初次被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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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他怎么能将当年那个案子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李有成几乎绷不住脸上的神色,所有的凶狠在这一刻表露无遗“你知道什么”他揪起越风清的衣领,喷火的眸子紧盯着越风清。
“如果我父亲不那么做当年樊城就会变成一座空城你这种从小没吃过苦的少爷又知道什么你明白饿到极致的感受是什么吗”
“不,你不知道。你们这群人,拥有了一切,自然可以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对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人指指点点。”
“可凭什么同样是命难道你们就比我们高贵”
“当然不。”越风清就任凭李有成这样抓着自己的衣领,头上的血迹滑过他苍白的唇角,少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细弱,却又坚定无比。
“所有人,在生死面前,都是平等的,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可是,法理不应当存情。”
越风清喘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圣人有言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我想你明白其中的含义。”
“能换来天下太平的从来都是理,而不是情。”
“若人人都凭感情处事,世间理法将荡然无存。”
“所以”越风清猛的咳了几声,斑驳的血迹衬着苍白的嘴唇,更显得他羸弱无比,可那清冽的嗓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除了抱歉以外,我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期末了,真的很忙,抱歉让各位小宝贝等了这么久
今天开始,就恢复更新了么么啾,为了补偿大家,明天开始,我就加更几天,努力抓紧更完这个世界。
然后2020年了先说一声迟来的新年快乐,祝各位小宝贝身体健康,胡吃海塞也不胖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能不被任何人贴上标签,脚踏实地的,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啾啾啾,爱你们。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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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风清失踪一个时辰后,当地的仵作终于确认了耕田里死者的身份,正是一个月前失踪的大理寺司直,刚过而立之年,正月里终于得了个嫡子,正是其乐融融之际,却忽然失去了踪迹。
再见到他时,被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遗弃在了这一处耕田里。经过官吏们的搜寻,很快,便在耕田里找到了徐司直的其他身体部分。
与最先发现的头颅一样,其他部位也尽数腐烂,被埋在地里,散发出阵阵恶臭。
一想到方才自己就那样赤着双脚,就踩在对方的尸骨上耕作,不少学子已经脸色巨变,捂着嘴蹲到一旁干呕了起来。
独子被掳走,越恒也赶到了现场。可问出口的第一个问题,却是这句“死者是何人”
仵作显然没想到越恒的第一句话竟会问这个,愣了一瞬急忙垂首说道“回大人,应是月前失踪的大理寺司直徐大人。年龄,身高等均可对上,属下还在他身上发现了大理寺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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