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少爷和好了。
于是捡起笔,继续共同著写《虹猫蓝兔七侠传》。
这次,裴坚不装了。
他羞愧的看向崔岘,赧然道:“岘弟,是大哥没用。你构思了这样精彩的故事,我却把它写的一塌糊涂。”
说实话,裴坚也想好好写。
但实力不允许啊!
其余三位纨绔同样神情懊恼。
看着自己写出来的鬼东西,李鹤聿叹了口气,试探性提议道:“要不……我们帮岘弟请个秀才代笔?”
他们文笔太烂,怕耽误了一个好故事啊!
“不行!”
崔岘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认真道:“说好的向虹猫少侠一样,不服输,不做废柴呢?找别人代笔,如何让学堂里的人,对四位兄长刮目相看?”
说得对!
他们四个现在,心里其实也憋着一口气。
骂少爷我是废柴朽木,是吧?
且等老子把《虹猫蓝兔七侠传》著写出来,你们惊艳瞠目,如痴如醉翻阅的时候!
真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热血沸腾,干劲十足啊!
不,除了干劲儿。
还要再来一点刺激。
四位纨绔鬼鬼祟祟互相对视。
随后。
裴坚从书箱里掏出一本《龙文鞭影》,对崔岘道:“岘弟,我来带你读一遍此书。待会儿我们写话本,你回卧房背书。等会背了,我们要检查。”
“好的大哥。”
崔岘跟着裴坚读了一遍,而后拿着书出门。
四位少爷心想,岘弟虽然是神童,跟着读一遍书就认识了。
但背书比识字更难。
《龙文鞭影》有四千多字,从二十四史、《庄子》、和各种神话传说中摘录、足足涉及两千多个典故。
是启蒙书籍中最难的一本。
当时,裴坚等人开蒙,曾被这本书折磨到哇哇崩溃大哭。
从会读,到会背诵,足足用了好几个月呢!
也不知岘弟要用多久时间。
但,肯定不需要好几个月!
四位少爷想看看自己同天才之间的差距,好刺激他们上进。
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刺激’!
约莫一下午过去。
崔岘推开书房门回来。
裴坚正绞尽脑汁、遣词造句著书,头也不抬的问道:“岘弟,是到用晚膳的时间了吗?这一下午过的好快。”
崔岘眨眨眼:“尚且还没到晚膳时间,我把《龙文鞭影》背会了。”
房间里霎时间陷入沉寂。
许久后。
庄瑾磕磕巴巴的问道:“……真的背会了吗?”
崔岘一摊手:“对啊,会读以后,不就会背了吗?你们不是这样的?”
四人:“……”
那我们真不是这样的呢。
眼看没人说话,崔岘开始自顾自背书。
“粗成四字,诲尔童蒙。经书暇日,子史须通。”
“重华大孝,武穆精忠。尧眉八彩,舜目重瞳。”
他口齿清晰,抑扬顿挫,背诵的一字不差。
四人沉默着听完。
裴坚深吸一口气:“今晚少爷我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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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瑾脸色苍白:“太变态了,太变态了!”
李鹤聿神情恍惚呢喃:“这世间,竟有岘弟这般妖孽天才!”
高奇一屁股坐到地上:“刺激,太刺激了!”
看着怀疑人生的四位少爷,崔岘嘴角浮现出一抹邪恶的笑意。
菜,就多练。
努力卷起来吧,小菜鸡们。
·
有这样一位妖孽天才小弟,四个大哥真的被卷起来了。
他们重新回到学堂,不顾同窗们的议论,沉下心来,更加努力听课、著书。
多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经过四人夜以继日努力,《虹猫蓝兔七侠传》的前半部,终于写完了。
因为对自己的水平心中有数。
裴坚带着三位损友,找到吴夫子:“学生写了半部话本,劳烦夫子帮忙指点、斧正。”
这段时间,他们是真用功。
有时吴清澜路过学舍,都能看到四位少爷一边吃饭,一边著书的忙碌身影。
因此。
吴夫子难得态度和煦,接过《虹猫蓝兔七侠传》的前半部手稿。
裴坚四人在旁边,紧张观察夫子的表情。
看着那手稿上丑陋的字迹,吴夫子眉头狠狠蹙起。
强忍住怒意,他开始看书。
一开始,他嫌弃的心想:“写的什么玩意儿,魔教大军压顶,描述的太差劲了!”
后来,吴清澜越看越入迷:“有点东西!”
抛开拙劣的文笔不谈。
这个故事,当真跌宕起伏、恢弘壮阔、精彩绝伦、有血有肉啊!
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曾让他头疼不已的四位纨绔草包,竟写出了如此惊艳的话本。
吴夫子甚至顾不上夸赞,拿着手稿迫不及待翻阅,神情如痴如醉,越发激动。
等翻到了最后一页。
吴夫子一呆,急急看向裴坚四人:“接下来呢!接下来的故事呢?”
裴坚忍笑道:“还没写。”
还没写?!
怎么能还没写呢!
你知道话本看到一半没了的心情有多痛苦吗?
吴夫子怒道:“那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写啊!这半部手稿,我来替你们润色!”
裴坚四人互相对视,笑的格外得意畅快。
因为吴夫子已经用行动说明,他们这半部话本,写成功了!
这种感觉,好爽啊。
唯独看不到结尾、被钓到心痒难耐的吴清澜,急的抓心挠肺。
吴清澜不知道,趁着他沉浸到话本故事里的时候。
默默躲藏大半个多月的崔岘,再次偷偷去了耳房。
他这么久没来,原本一直留意着耳房的仆从,自然就懈怠了。
崔岘站在案前,细细研墨。
这一次,他决定不再保留实力,正式用右手写字帖。
《虹猫蓝兔七侠传》即将出版。
崔岘之名,很快会在裴坚等人的助力下,名扬整个南阳县城。
但写话本终究是小道。
也是时候,给自己精挑细选的‘第一位观众朋友’,带来一点小小的震撼。
铺垫了这么久,该到‘天才神童’隆重出场了!
学堂里读书声阵阵。
无人在意的耳房里。
崔岘眉眼专注,右手执笔,默默回想上一世,自己临摹过书圣字帖百次、千次的场景,没来由心生豪迈。
正所谓: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在古代重活一世,他如今又正年少。自然该写出激扬文字,为自己、为崔家谋个璀璨将来。
故事里,虹猫少侠举起了长虹剑。
故事外,崔岘将毛笔放进砚台,浸染墨汁。
剑出,贯长虹!
笔落,惊风雨!
他崔岘,誓要青云直上,做那万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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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回家继续干活咯!”
看到吴清澜的反应后,裴坚神情超得意。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刻估计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其余三位纨绔少爷,同样表情贱兮兮的。
唯独捏着前半部话本,被钓成翘嘴的吴清澜焦急嘱托道:“回家了好好写,赶紧写,写完了第一时间拿来给老夫看……咳,给老夫帮忙斧正,听到了吗?!”
裴坚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庄瑾在旁边拿乔道:“再说吧,毕竟平时课业也挺忙的。”
吴夫子顿时被气到吐血,拿起手中的稿子,便作势要朝着庄瑾脑袋砸去。
庄瑾如泥鳅般躲开,对他做了个鬼脸:“臭老头,让你以后还敢骂少爷们是朽木!现在知道少爷们有多厉害了吧!”
这种让夫子大为惊艳的滋味,实在太爽啦!
吴清澜闻言脸色一红。
他确实被这本《虹猫蓝兔七侠传》深深吸引了。
四位纨绔见状,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神气离开。
刚没走两步,裴坚疑惑道:“哎?岘弟呢!”
“来咯。”
崔岘在远处回应一句,笑着小跑过来。
目送四个纨绔少爷离开,吴清澜心里仍旧在回味虹猫少侠的故事。
越回味越觉得精彩绝伦,他拿着半部手稿,没忍住继续翻阅,抬脚朝着耳房走去。
去耳房的路上,吴夫子和崔岘刚好擦肩而过。
崔岘打招呼:“夫子好!”
这孩子,好像是裴坚的书童吧。
吴清澜朝着他礼貌点头,但明显还在回味剧情,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余光里。
他瞧见崔岘跟裴坚四人汇合。
几人神情得意往外走,隐约还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岘弟,你是不知道,方才老吴看话本的时候,表情时而激动、时而担忧,那叫一个精彩!”
“后来看到一半没了,给他着急的哈哈哈!”
“没想到古板的夫子,也会喜欢看话本,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听到这里,吴清澜抽了抽嘴角。
瞧给这四个小纨绔猖狂的!
而且,谁说夫子就不能喜欢看话本啦?
吴清澜幼时家贫,能读书已是奢望,自然是没闲钱、也没有时间看话本的。
再后来。
他一路顺利考中秀才,本想在科举考场继续一展宏图抱负。
但却多年都没能中举。
为了养活全家老小,吴清澜不得不放弃科考,受裴氏父子相邀,来族学做了夫子。
做夫子后,不必日日焦灼科考,自然也有闲情逸致看话本了。
大概,这是对小时候自己的一种变相补偿?
包括吴清澜授意,学堂里的书童、仆从,都可以来耳房练字。
他会给予指点。
那也是因为,吴夫子年幼的时候,缺乏老师教导。
如今自己做了夫子,吴清澜总是下意识,对那些出身寒微的学生,多一些照拂指点。
他在教书育人。
也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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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清澜在耳房案前坐下。
因为实在太喜欢《虹猫蓝兔七侠传》这个故事,他一坐下后,便迫不及待二次翻阅。
一边翻阅,一边心中思索着,该如何给这拙劣的文笔做润色。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故事啊!
因为过于投入。
吴清澜甚至都没注意到,今日案上又悄然多了一张字帖。
可现在那张字帖,却被他带来的那一沓厚厚的话本手稿,压在了最下面。
“长虹剑,当真霸气!”
“黑心虎这厮,竟然企图饮下麒麟血,当真痴心妄想!”
哪怕是第二遍翻阅。
吴清澜仍旧看的如痴如醉,又因为学生没在身边,他不必拘谨着,一边看,一边神情激动‘吐槽’。
案上的手稿一页、一页减少。
察觉到这一点的吴清澜,下意识翻慢一些,再慢一些。
但可恶的是,稿子还是很快便看完了。
而且仍旧看不到后续!
急死了!
等终于翻到最下面那一页,吴清澜恋恋不舍拿起来,遗憾心想,这一页看完就没咯。
做足心理准备后,他低头定睛阅读。
而后——
吴清澜发出一声惊呼,甚至颤抖着拿起那张‘手稿’,猛然站了起来!
因为那最后一张,不是‘手稿’,是字帖啊!
熟悉的笔迹字帖!
和裴坚四人那拙劣、如鬼画符般的字迹不一样,这张字帖怎么说呢——
怎么说呢!
天呐!
吴夫子激动的脸色涨红,用颤抖的手拿着那张字帖反复观看,甚至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但见那字帖上,是一封信,内容是这样的。
“暌违日久,未悉近况,问夫子安!”
“一月余前,学生斗胆,来耳房写字。承蒙夫子指点,教导学生开蒙写字,学生不胜感激。”
“如今回头看,先前第一次执笔写的字帖,属实不堪入目,夫子教训的极对。”
“学生以后,必定勤加练习!望夫子莫要嫌弃。”
夫子不仅不嫌弃。
反而快要内疚、自责到碎掉了!
原来,一月前自己批下‘朽木不可雕也’的那张字帖,竟然是对方第一次执笔写出来的‘开蒙贴’?
等到了第二天。
此人便能模仿批语上‘朽木不可雕也’的笔锋?!
如今将近一月过去。
消失的那人,他又回来了!
这一次,字帖上的字仍旧隐隐有些熟悉,却和先前,出现了天差地别、堪称质的飞跃!
看得出来,执笔之人腕力不足,应该刚练字不久。
这不是废话!
人家就练了一个月!
但——
不重要,腕力不足需要后天勤学苦练,先天资质,才是旁人倾其一生,都无法追赶的啊!
这篇字帖,惊艳之处,在意、在势、在韵、更在形与神的结合!
横,如千里阵云;点,如高峰坠石。
撇,如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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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雷奔。
横折钩,如劲弩筋节!
甚至连造型结构,都有流畅奔放之美感。线条粗中有细,笔墨浓淡适宜,富有节奏韵律!
而最为让吴清澜惊艳的,是字帖当中的意境!
潇洒飘逸,书生意气!
书圣王羲之的笔法,随着崔岘一起,强势降临这个时代。
因此,吴清澜直接被震撼到失声。
“旷世奇才……旷世奇才啊!”
吴清澜喃喃激动自语。
更震撼的是,此人练就如此惊人书法,只用了短短……一个月?!
一个月啊!!
最震撼的是,他看了吴清澜‘朽木不可雕也’的批语,如今很有可能误以为自己是个‘庸才’!
想到这里。
吴清澜慌忙把自己先前批注‘朽木不可雕也’的字帖拿出来,表情欲哭无泪。
人甚至不能共情一个月前的自己。
若是时间倒流,他恨不得回到一月前,将自己狠狠抽打一顿!
完了,全完了!
这字帖的主人,日后勤学苦练,怕不是要‘立地成圣’、‘青史留名’的!
而他,吴清澜,会被史书狠狠记上一笔——
“给小时候的书圣评价朽木不可雕也,险些成为人类书法历史上最大的罪人。”
那些黑心眼的史官,最喜欢写这种东西了!
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先把这位‘旷世奇才’找到,别真耽误了‘未来书圣’啊!
否则,自己真成罪人了。
想通这一点。
吴清澜急忙找到耳房小厮,颤声乞求道:“你看到了吗,看到刚才谁进耳房了吗!你最好告诉我你看到了,否则,老夫这辈子……不对,下辈子、下下辈子老夫也要完了!”
什、什么?
小厮闻言脸色大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慌乱哭道:“这……小的真没看见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听到小厮的话,吴清澜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喃喃道:“完了,全完了啊!”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完了呢!
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小厮焦急又忐忑,险些哭出声。半天后才弄明白,原来是有人在耳房里写了一张字帖。
就……这?!
“我去帮您打听一下。”
小厮松了口气,抱怨道:“就这么点事儿,让您说的,仿佛跟天塌了似的!”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吴清澜怒道:“就你话多,还不赶紧去打听!”
小厮一缩脖子,脚底抹油溜了。
耳房里。
吴清澜先看看那张飘逸潇洒的惊艳字帖,再看看缺了后半部分的手稿,急到抓心挠肺。
他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一条被钓成翘嘴的鱼。
但仍旧迫不及待想吃钩上的饵料。
《虹猫蓝兔七侠传》的结局究竟是什么!
写下这张字帖的旷世奇才,又是谁?
急急急!
当然此时的吴清澜还不知道,把他钓成翘嘴的,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此后大半个月。
吴清澜都在这种焦急中,折磨度日。
因为那位‘旷世奇才’,他又消失了!
根本找不到!
先前为了照顾地位低下、却仍旧潜心向学的仆从书童。
吴清澜特地告知:来耳房练字者,不必留名。
他只管批阅、指点。
因为这些人往往自卑怯懦,有极强的自尊心。匿名批阅,会鼓励他们勇于过来练字学习。
就这,来耳房学习的仆从们都寥寥无几。
甚至书童们私下还嘲笑吴夫子:“真是书呆子!平时伺候少爷们已经够累了,谁乐意去练字?就算练了字,难不成就能做少爷啦?”
如今,吴清澜派人去打听,谁去了耳房练字。
自然是无人敢承认。
大家以为是自己写的不好,惹夫子不快了呢!
所以这段时间,原本去书房偷偷练字的仆从书童,全都不敢去了。
吴夫子急的,嘴上都起了个疮!
一想到自己将‘旷世奇才’骂作‘朽木’,他都异常难受、愧疚。
夜里更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该死!
我真该死啊!
因此,族学的学子们苦兮兮的发现,最近吴夫子似乎脾气非常火爆,一言不合就骂人。
当然被骂的最多的,还是裴坚四个纨绔。
“下一章节何时能写完?三日后?你们还能再磨蹭一些吗?”
“太拙劣了,文笔太拙劣了!出了族学,别跟人家说我是你们夫子!”
“这段废话太多全部删掉。”
“写,快写啊!”
四位纨绔敢怒不敢言,被吴清澜折磨的几欲崩溃。
但正因为有吴夫子严格把关。
《虹猫蓝兔七侠传》才能得以似模似样的成功著出来。
当吴夫子把四位纨绔骂到狗血淋头的时候,似乎从未注意到,他们身边那位小书童。
甚至近些日子,崔岘都一直在他身边晃荡。
盖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裴坚几人的存在感太强了!
而吴夫子,难免便犯了‘灯下黑’。
《虹猫蓝兔七侠传》著出来那天,吴清澜终于看爽了,心情也好上不少。
难得没有再骂人。
而裴坚、庄瑾四人,则是欢呼着,带上手稿,和崔岘一起迫不及待冲出族学。
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吴夫子回到耳房,回味片刻话本的结局,而后心情又开始如坠崖般焦躁、急迫,自责。
桌案上,那张字帖下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批语。
“善!”
“真乃旷世奇才也!”
“字字珠玑,句句生辉。潇洒飘逸,笔走龙蛇!”
“完美!”
“将来必成书法大家!”
“我错了,我不该评价你为朽木,是我眼拙。”
“你何时再来?我亲自向你道歉!”
“你未来注定不可限量,我决定向你引荐给裴家的举人老爷!”
这些批语,墨痕浓淡不一。
显然并非同一天写的。
而是半个多月来,吴夫子每日将裴坚等人骂到狗血淋头后,回到耳房里小心翼翼批下的。
因为那字帖写的太好。
他都怕自己随意落笔,把字帖玷污了!
看着那张写满自己批语的字帖,吴夫子叹了口气,再次提笔蘸墨,写道:
“你还在族学吗?千万要回来一趟啊!看到我的批语,立刻来寻我!”
“一定要来啊!”
“风里雨里,族学等你!”
·
另一边。
裴坚、李鹤聿、庄瑾、高奇、崔岘五人,背着书箱,一路冲出族学,朝着庄家的书肆‘富文斋’跑去。
最近日夜忙碌著书,不得歇息。
四位少爷身体疲惫,状态憔悴。
但眼睛却格外亮堂,嘴角的傻笑,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岘弟,兄弟们,咱们马上要出名了!”
“南阳四……不对,是南阳第一才子,和四大才子,名声即将响彻南阳城!”
“哈哈哈哈哈老子这辈子都没如此认真干过一件事儿,明明累的要死,但现在满满都是成就感。”
“接下来,我要南阳跟我姓!”
“冲吧,虹猫少侠!”
他们在大街上狂奔,姿态嚣张,激动高呼。
路人纷纷避开,看向他们的目光犹如傻子。
一刻钟后。
南阳县城最大的书肆——富文斋。
庄瑾带领四个兄弟冲进去,大声嚷嚷道:“老赵!老赵呢,快出来!少爷我的书著好了!马上去印刷,七天之内,我要这本书铺满整个南阳县城的书肆!”
他猖狂的语气,惹得无数买书的顾客侧目。
“哎哟,少东家来啦,里面请里面请!”
富文斋赵掌柜热情将五个少年迎到雅间,好吃好喝招待着。
这才拿起庄瑾递来的文稿翻阅。
他早接到东家发话,说是少东家和几个朋友,著写了一个话本,让他帮忙印刷出版售卖。
赵掌柜心中苦涩。
这不胡闹吗!
就东家这纨绔儿子,能会著书?
还把著出来的书,铺满整个南阳县城的书肆,那不得赔死了啊!
虽然赵掌柜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但裴坚,庄瑾几人都跟人精似的,自然看懂这掌柜的想法。
但他们也不恼,气定神闲喝茶歇息。
庄瑾还热情道:“岘弟,尝尝这里的桂花糕,可好吃啦。”
“这个蜜饯儿也不错,让岘弟尝尝。”
“岘弟喝茶吗?”
四位身份尊贵的少爷,围着那个陌生的俊俏小哥,端茶倒水好不熨帖。
赵掌柜心中一惊,这位‘岘弟’,是哪家公子,怎么瞧着眼生啊?
他一边敷衍的翻看手稿,一边心想着,自己待会儿该怎么忽悠少东家随便印刷几本话本,过过出版瘾算了。
同时也打听下这位陌生尊贵公子的身份。
哪曾想。
翻开那名为《虹猫蓝兔七侠传》的话本之后,随意看几眼,阅过无数话本,眼光贼毒辣的赵掌柜,便怔住了。
此后半个时辰。
赵掌柜时而神情激动,时而愤怒咬牙切齿,时而独自傻笑。
裴坚五人互相挤眉弄眼。
这时候。
砰!
翻阅完这本书的赵掌柜,猛然一拍桌子,看向被吓了一跳的几位少爷,神情激动:“印刷!这个话本一定要印刷出版!不止铺满南阳县城,我要把它铺满整个南阳府!”
“此书不红,天理难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富文斋。
方才态度隐有敷衍的赵掌柜,此刻激动到难以自持,两眼放光。
他甚至能猜到这本书出版后,大把银子进账的画面!
却不曾想。
庄瑾改变态度:“铺遍南阳府?是不是有点太过激进。算了,我再想想,暂时先不着急出版。”
赵掌柜闻言脸色一苦,赶紧讨饶:“是老头子我有眼无珠,少东家勿怪啊!您这话本,写的当真是精彩绝伦,天上有,地下无!”
庄瑾这才笑道:“那你觉得,这么优秀的话本,值多少钱。”
裴坚、李鹤聿、高奇闻言,纷纷看向赵掌柜。
唯有崔岘悠哉喝茶、吃糕点。
这便是有大哥的好处啊!
从写稿、到出版、上市、铺货,甚至讨价还价要稿酬,他全然不必操心。
只管拿钱。
然后在南阳县城狠狠扬名!
赵掌柜是个人精,谄媚笑道:“一口价买断的话,如此优秀的话本,能足足值20两!但若是您去找东家,东家一高兴,出的价,那可就远远是老头子我不能预估的了。”
这说的什么屁话!
庄瑾翻了个白眼,笑嘻嘻已读乱回:“我的天,你说这话本,竟然值30两?赵掌柜慧眼识珠!”
赵掌柜:?
没等他反驳。
裴坚也笑着点头:“是极是极,40两买话本,赵掌柜豪爽。”
李鹤聿紧跟着道:“什么,你说出价50两?”
高奇非常公正的一锤定音:“我说个数,60两,不能再多了!再多不合适。”
庄瑾站起来,朝着钱柜走去:“成交!我去取银子。”
赵掌柜脸色发白:“几位祖宗唉!什么话本能值60两!都快能抵上南阳县一户房产了!”
眼看掌柜的神情紧张。
崔岘这才道:“大哥,几位兄长,60两太多了,小弟不能占这个便宜。”
赵掌柜狠狠松了口气,感激看向崔岘:“敢问这位小公子是?”
庄瑾骄傲道:“崔岘,我们亲兄弟。你手中拿着的话本,就是他写的,我们四人只是代笔。”
如此年幼,竟能写出这般跌宕起伏的故事?
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掌柜吃了一惊。
细细打量一番崔岘,又见四位少爷这热络姿态,他当即一咬牙:“小公子,我先付您30两稿费。以后这话本每卖出一本,富文斋给您十之提二的酬劳,每月末结算一次,如何?”
这属于非常厚道的价格了。
若今日崔岘是自己来的,赵掌柜绝对不可能给出这个数。
裴坚等人看向崔岘。
崔岘也不忸怩,爽快笑着点头:“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一盏茶功夫后。
崔岘走出富文斋,怀里揣着30两巨款。
或者说‘小半套南阳县城的房产’。
以他这个年纪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
河西村崔家共八口人,埋头苦干、不吃不喝十年,都不见得能攒下这么多钱来。
感受着怀里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鼓的荷包,崔岘有些小兴奋。
穿越过来后,他终于进账了第一桶金。
如今马上便进入六月,娘即将生产,家里要忙着夏收。
离家许久,也是时候找个日子,‘富贵小还乡’了!
当然崔岘也知道,自己能赚到这么多钱,全凭好大哥们的帮扶。
因此他豪迈一挥手:“今日,我请大哥、和三位兄长吃顿好的!”
看崔岘开心,裴坚几人也不扫兴,直呼要去‘吃大户’。
等几位小少年欢呼着离开。
赵掌柜看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看着崔岘,喃喃道:“这位崔岘公子,将来必定会是个人物啊。”
年轻、有才气,还跟四位尊贵的少爷关系匪浅。
他日后岂会不得志?
自河西村离家后,崔岘作为小书童,厮混在少爷圈子里,十分不起眼。
就算得四位豪族长辈喜欢,也暂时没有展现才能。
如今,时机已成熟。
小书童崔岘,将正式打响名声,强势出现在大众视野——
开始尽情发光!
·
那日,崔岘足足花二两银子,请大哥们吃了一桌席面。
大哥们也不白吃。
李鹤聿归家后,急吼吼找到自己亲爹:“爹,我先前跟你说的事情,你没忘记吧!”
工匠李捧着《虹猫蓝兔七侠传》看的如痴如醉,闻言立刻保证道:“我儿放心!咱家七个印刷坊的工人,已经开始日夜印刷这部话本!你们写的太好了,为父真心为你骄傲!”
生平头一次被亲爹如此夸赞的李鹤聿,闹了个大红脸。
但心里却喜滋滋的!
另一边。
南阳首富比庄瑾更激动:“七日内,南阳所有书肆里,都至少要放二十本《虹猫蓝兔七侠传》!我儿出息啦,我儿出息啦哈哈哈!”
庄瑾撇撇嘴,佯装嫌弃亲爹大惊小怪,实则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高家。
千户大人正愧疚呢!
儿子高奇在跟他生气:“李鹤聿,庄瑾,裴坚家里都在为《虹猫蓝兔七侠传》帮忙出力,就你最拉胯!手下只有一堆帮不上忙的大头兵!”
千户大人尴尬道:“这……有了!过几日休沐,我让手底下的兵,去城里当托儿,逢人就夸《虹猫蓝兔七侠传》是本好书!”
他手底下足足一千士兵呢!
一千个托儿——好家伙!
高奇眼睛亮起来:“好好好,就这么搞!”
千户大人顿时眉开眼笑,自豪道:“真不愧是老子的种,儿子,你这次真是厉害啊!”
高奇得意道:“那是自然!”
裴家。
裴老夫人正喜气洋洋疯狂发请柬呢:“整个南阳城,凡是跟咱们家有往来的,都发帖子!让他们以前笑话坚哥儿是朽木,如今老婆子我,也能凭坚哥儿扬眉吐气啦!”
小少爷的别院里。
夏日炎热,蝉鸣阵阵。
裴坚提了一桶井水,和崔岘洗了个冷水澡,而后两人坐在树荫下,悠闲吃西瓜。
一边吃,裴坚一边傻乐。
崔岘不自觉也跟着笑:“大哥,你笑什么?”
裴坚眼神发亮,傻笑道:“岘弟,准备好了吗?你马上就要在整个南阳县城扬名啦!”
作为大哥,看自己小弟扬名,他比自己扬名都要开心。
崔岘闻言笑的更加灿烂:“不仅仅是我,大哥也要扬名了!”
对对!
裴坚一想到这个,也激动了,得意道:“届时我们隆重打扮一番,去族学。且让那些嘲笑我的人,惊掉一地眼珠子!”
七日后的早晨。
大批量壮汉走街串巷,在南阳城里吹嘘一本叫做《虹猫蓝兔七侠传》的话本。
各家夫人、小姐们,则是在裴家宴会上,也听说了这本书。
李家印刷坊昼夜不停运转。
富文斋,甚至整个南阳县城的书肆里,都摆上了《虹猫蓝兔七侠传》。
四个豪门家族倾力相助。
于是意料之中的——
这本书,爆红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听说了吗,最近有个话本,写的特别好!”
“哦?叫什么名字?”
“叫做《虹猫蓝兔七侠传》,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什么名字?”
“《虹猫蓝兔七侠传》!千万别买错书了,记得只认准这本!”
一大早,南阳城里出现一桩怪事儿。
身材壮硕、五大三粗的汉子们,高声嚷嚷、走街串巷,谈论着一部话本。
似乎是怕路人听不清,他们还故意多次重复书名。
惹得很多百姓们脸色茫然。
这年头,草莽之流竟也开始喜欢?
当真人不可貌相!
再然后。
许多南阳有头有脸的富家千金、夫人,竟也早早来到书肆,指名要买一本叫做《虹猫蓝兔七侠传》的话本。
有些书肆外,竟排起了长队!
因生意太好,书肆的掌柜们脸都快笑僵了。
茶楼饭馆,集市酒肆,到处都有人在谈论此书。
所以……发生了什么?
为何一夜之间,这本名字怪异的话本,成为人人都追捧谈论的对象?
好似你不知道这本书,就不是南阳人一般!
没人能说的清原因。
但它就是火了!
火的莫名其妙,火的一塌糊涂!
有买到书的少年,站在书肆外当场阅读,表情激动:“虹猫少侠,一定要打败黑心虎啊!”
有富家千金在闺房里哭红了眼:“蓝兔已死,是非我已无心解释。此话竟出自虹猫少侠之口,太感人了,好忠贞的情意!”
剧情波澜壮阔。
感情缠绵悱恻。
友情肝胆相照。
正与邪。
善与恶。
这样包罗万象的好故事,又怎么可能不会火呢!
一口气如痴如醉将这话本读完后。
读者们这才回过神,翻回《虹猫蓝兔七侠传》的扉页,查看作者姓名。
咿?
竟然是五人合著?
崔岘独自构思口述,裴坚、高奇、李鹤聿、庄瑾代笔著写。
为何要代笔著写呢?当真奇怪。
看到这里,很多人都愣住。
而后翻到扉页背面,找到了答案!
但每一个看到‘答案’的人,都震惊的瞪大眼睛,陷入呆滞、震撼。
“因本书作者崔岘年仅8岁,尚未开蒙,不会写字。所以由我四人代笔著作,不足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什、什么?
《虹猫蓝兔七侠传》的作者,只有八岁?
甚至还未开蒙!不会写字!
老天呐!
这怎么可能啊!
于是,不仅《虹猫蓝兔七侠传》火了。
八岁尚未开蒙,却能构思出如此精彩绝伦故事的崔岘,也在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火了起来!
这是什么绝世小天才啊!
当然,此刻更多的人被故事吸引,尚且还未注意到这一点。
而最先被故事吸引的,是一部分裴氏族学的学子。
最近这段时间,大家表面嘲讽裴坚四位纨绔不自量力,竟然还敢著书。
背地里,却第一时间赶去书肆看这部话本。
本意是为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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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完《虹猫蓝兔七侠传》后,这些学子一个个神情呆滞,瞠目结舌,当场傻眼,直呼‘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竟是裴坚那四位纨绔写出来的话本?
他们……有这个能耐吗?
学子们互相对视,不死心的去翻看扉页作者名字。
“呼!”
“还好还好,只是崔岘口述,那四位纨绔代笔著写而已。”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这崔岘,必定是一位年长的大家,甚至很有可能是大儒!而且见多识广,学富五车,否则不可能写出如此精彩绝伦的话本!”
学子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而等他们翻到扉页背面,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以后,如遭雷击,失去言语。
悬着的心直接死了!
好消息:这本神书,不是四位纨绔写的。
坏消息:真正的作者,才八岁,而且尚未开蒙,不会写字!
这……怎么可能?!
而且,这位崔岘,究竟是谁啊!
裴氏族学。
此时大部分学子,都在焦急等待。等待第一批去书肆看书的学子,回来反馈消息。
“回来了,回来了!”
“怎么样,裴坚四人写的话本如何?是不是非常可笑哈哈哈。”
“怎地你们都不说话,而且脸色苍白怪异,难道是话本不堪入目?”
眼看这批最先看完话本的学子回来,却不发一言,等着看热闹的众人都很奇怪。
也是巧了。
裴坚四人,和崔岘,便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族学的。
今日,四位少爷特地穿的非常素净。
而崔岘一改往日低调,穿着裴府特地替他量身定制的金丝雪缎。
白衣飘飘,俊俏惹眼。
若是再过几年,必定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学子们注意到他,眼前一亮:“咿?此人是谁,当真好模样!竟然让裴坚等人做了陪衬。”
“不认识,但为何看起来有些眼熟?”
唯有从书肆回来,看过话本的那群学子,眼神不停在崔岘身上瞄,似乎有了点猜测,神情热切。
崔岘,八岁?
看模样年纪,好像……年纪对上了啊!
是他吗?
小书童崔岘,从前跟在少爷们旁边,低调极了。
然而今日,裴坚要让自己的小弟,高调在族学,惊艳登场!
注意到一些学子打量崔岘的目光,裴坚心知肚明,故意看向小弟,大声喊道:“崔岘,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庄瑾、李鹤聿、高奇三人,也纷纷大声助力。
“是啊是啊,崔岘,你说呢?”
“崔岘,你吃了吗?”
“崔岘,你今天衣服真白。”
崔岘无奈扶额。
大部分学子们看到这一幕,都觉得莫名其妙。
而那群从书肆归来的学子们,则是激动了,疯狂了,振奋了,控制不住了!
在全族学同窗们瞠目的注视下。
这群学子涨红着脸,竟将崔岘围了起来!
“天,天呐,你便是崔岘!”
“你当真只有八岁,尚未开蒙,便写出了《虹猫蓝兔七侠传》?”
“天才啊,神童啊!”
“这个故事,跌宕起伏、侠肝义胆,看的我如痴如醉,神往不已!你好厉害,不,你简直是话本界的祖宗!”
“我真的,我现在看完话本就开始崇拜、敬佩你了!”
“劳驾,您能在我买的这本《虹猫蓝兔七侠传》上面签个名字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眼看崔岘被激动的学子们团团围住。
四位少爷神情既得意、又骄傲,甚至比他们自己出名,都更为振奋!
岘弟今日一鸣惊人。
作为大哥。
他们终于能把自己的‘宝贝疙瘩小弟’拿出来,狠狠炫耀咯。
裴坚、庄瑾嘚瑟走过去,将围过来的学子们推开:“哎,让一让,都让一让,保持安全距离。”
李鹤聿、高奇则是负责殿后,给崔岘‘护驾’:“想要知道崔岘的更多资料,了解《虹猫蓝兔七侠传》的幕后创作趣事,跟我们进学堂,咱们坐下慢慢聊。”
这姿态,简直不要太拽!
偏偏那些学子们一点不介意,竟都真的眼巴巴跟上。
骤然成为全族学焦点的崔岘,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汗颜道:“咱们是不是有些过于高调了?”
今日来族学前。
裴坚骗他,说五人一起穿雪缎,誓要隆重登场,共同惊艳族学。
结果到最后,四位大哥竟齐齐穿素衣。
甘愿做绿叶陪衬,让崔岘做了‘主角’。
“这还高调啊?”
听闻岘弟这话,裴坚直摇头:“大哥要是有你一半、不,有你十之其一的天资。别说裴氏族学,南阳大街上路过的狗,都得知道老子是个天才神童!”
其余三位少爷笑嘻嘻表示赞同。
崔岘为之绝倒。
那……倒也不必。
瞧着一大群看过话本的学子,前呼后拥着崔岘五人进了学舍。
其余学子们懵了。
其中一位学子回忆片刻,不解道:“这崔岘,好像是裴坚的书童吧,为何突然如此受欢迎?”
裴坚的书童?
这么一说,众人好像确实有些印象!
可听到这话。
一位看过《虹猫蓝兔七侠传》的学子,恶狠狠瞪向对方:“书童怎么了?莫要看不起人!你可知崔岘有多厉害?”
“等着吧,不出几日,他绝对会扬名南阳县城的。”
“若是不信,我先把话本借你,你自己看!”
说完后,那学子把《虹猫蓝兔七侠传》递给对方,随后神情狂热的追随崔岘而去。
没看过这话本的学子们有些不信邪。
一群人当即翻开书阅读。
结果半盏茶时间后。
原本神情不屑的学子们,一个个都激动到红温了!
“长虹贯日,好生帅气!”
“虹猫少侠坠崖了?不要啊。”
“快翻页快翻页……你看的太慢了。”
见他们这般激动。
急得其余学子抓耳挠腮,却因人太多,根本凑不过来,于是纷纷四处求借《虹猫蓝兔七侠传》阅读。
然后。
整个裴氏族学今日都处于一种诡异的振奋当中。
学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虹猫少侠折服了!
学舍里。
一身雪缎白衣,俊俏惹眼的崔岘,坐在最中心位置。
四位少爷坐在他两侧。
而更多族学的同窗们,则是围满了整个学舍,神情激动、七嘴八舌的询问。
这个问:“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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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说:“崔岘兄,这般跌宕起伏的故事,你是怎么构思出来的啊!”
另一个又问:“崔岘兄,你似乎是裴坚的书童?你放心,我此话绝非嘲讽!”
总之,场面非常之热切、宏大。
因被崔岘的作品折服,哪怕知道他年纪小,众学子也客气以‘崔岘兄’相称。
这是一种实力的认可!
裴坚四人也眼神清亮,等待着岘弟自我狠狠吹嘘!
结果,被一大帮‘粉丝’们当面热情‘采访’的崔岘,竟有些不好意思。
他赧然道:“写《虹猫》的时候,我确实没有开蒙,因家中贫困,所以来做了裴府的书童。”
……这,就没了?
不是,这合理吗?
四位少爷急的抓耳挠腮,最后终究忍不住了!
裴坚跳了出来,大声嚷嚷道:“来来,都看过来!让我来说!先说岘弟是如何做我书童的!话说那日,万里晴空艳阳天,我在集市上……他说要认我做大哥……”
咿?
不愧是《虹猫》的作者,认大哥都如此侠气!
众学子们听得心驰神往。
看向崔岘的目光越发热切,看向裴坚的眼神中则是带着羡慕嫉妒。
接着。
庄瑾紧跟着嚷嚷道:“哎呀,这都不算什么!后来我们仨也认识了岘弟。岘弟误以为我们是南阳四大才子,所以恳请我们为他著书!”
众学子捧腹大笑。
原来《虹猫》竟是这样著写出来的,好有戏剧性啊。
难怪前些日子,四位少爷突然转性了。
高奇一摆手:“这些都是小事儿,我再说个惊掉你们眼珠子的大秘密!岘弟已经开蒙了!那日,我们教他读了一遍《千字文》,然后他当场就学会了!”
什、什么?
嘶!
学子们这下真的惊呆了,纷纷看向崔岘,这次不仅仅目光火热,又带上了崇拜。
但也有一部分人在心中嘀咕。
假的吧?怎么可能!
而李鹤聿最后给了所有人最大的震撼,激动道:“不信,对吧?我们当时也不信,再后来,岘弟用一下午的时间,背会了《龙文鞭影》!”
“那可是《龙文鞭影》啊!你们开蒙的时候,多久会背的?”
“废物们,知道什么是天才吗?这,就是天才!”
天呐!
那可是启蒙书籍中最难的《龙文鞭影》啊!
在座的诸位,谁没被这本书折磨到崩溃大哭过?
因此,哪怕被李鹤聿骂作‘废物’,也支支吾吾不敢回嘴。
众人看向崔岘的目光,这次都不仅仅是崇拜了。
是敬畏!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厉害的妖孽天才吗?
眼看四位大哥吹得越来越离谱,越来越猖狂。
眼看学舍里学子们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热切。
崔岘心说,再这般高调,迟早要出事儿啊,因此扯了扯激动的裴坚:“大哥,大哥,你冷静点,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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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怎么就能算了呢?
这一两个月,四位少爷闷头著书。
明知小弟是个妖孽天才,但为了造成一鸣惊人的效果,愣是忍住没有炫耀。
忍得好生辛苦。
今日好不容易可以炫耀了,当然要狠狠炫耀到过瘾啊!
“岘弟,你莫怕。”
裴坚得意道:“我们说的这些,哪件事儿不是真的?你想想,以你的实力,就算想低调,也没可能啊!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南阳神童大才子!”
其余三位少爷纷纷骄傲附和。
他们几位,本就是招摇的性格,如此猖狂,自然会惹来别人不快。
果然。
一位学子站起来,大声质疑:“这世间,当真能有人在未开蒙时,一下午背诵完《龙文鞭影》?吹牛的吧!”
学舍里顿时安静了。
裴坚闻言大怒:“你不信?那把吴夫子请来,我们当场验证一番!莫要用你的常人想法,来衡量超级妖孽天才!”
见竟然有人不服,高奇三人顿时来劲了。
“是极是极,吴夫子呢,快把他找来!”
瞧着来凑热闹的学子越来越多,四位少爷互相对视,眼睛里尽是狡黠。
他们并非猖狂。
而是在借此,为岘弟狠狠扬名呢!
正所谓,出名要趁早。
写话本的名气,终究是不如读书资质名气更震撼人心啊。
反正今日已经出尽了风头。
那,就让风头来的更猛烈些吧!
提出质疑的学子道:“好,我这就去请吴夫子过来!反正,我是不信所谓的超级妖孽天才!”
裴氏族学里,一场‘纷争’开始了。
与此同时,南阳县衙。
闲来无事的县太爷,将一帮属下们支开,自己偷偷摸摸在公案后面趴着,美滋滋看话本呢。
看的正是今日突然爆火的《虹猫蓝兔七侠传》。
县太爷一边看,一边激动惊叹:“好,写的好啊!能写出这般波澜壮阔、又不失侠骨柔情故事的,铁定是一位大家!”
想到这里。
县太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作者名讳。
他急匆匆翻到扉页,而后眼睛瞪得滚圆。
“竟然才八岁,还没开蒙?本官治下,竟出了一位妖孽神童天才?大善!若是将此子培育成才,绝对是一桩教化之功,本官说不定能借此升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南阳县令大名叫做叶怀峰。
27岁,三甲同进士出身,今年年初被吏部分配到南阳,来做县令。
虽说‘同进士’不太光彩,但叶县令也绝对算是年轻有为。
就是有点倒霉。
因为他不仅仅是‘同进士’,还是位‘附郭县令’。
有道是:三生不幸,知县附郭。
叶县令心里苦哇。
所以年纪轻轻,便没了斗志,无事的时候,便窝在县衙里看话本。
至于原因嘛——
别的县太爷,主治一方,威风八面。
可南阳既是县城,又是府城。
县衙、府衙是挨着的!
旁边的知府衙门气派恢弘,相比之下,县令衙门又矮又破。
叶县令在上官眼皮子底下办差事,权利受阻,责任重大,毫无威严。
差事办好了是应该的,没功劳。
若是办不好——
哼哼。
顷刻间,就能被喊去隔壁知府衙门,被上官狠狠训斥一番。
委屈的像个受气包小媳妇。
然而今日,叶县令看到了希望——教化神童天才,这绝对是大功一件啊!
那么问题来了,要怎么样去认识这位叫做崔岘的小天才呢?
叶县令又犯了难。
他好歹是位县尊,若是主动急吼吼召见崔岘,属实不太合适。
会被人笑话‘功利心太重’的。
叶县令苦苦思索,一时间没有眉目,干脆走出县堂透透气。
他走出来,刚好遇见了县丞,赵志。
结果那赵志仗着年纪大,明明瞧见了叶县令,却假装没瞧见,径直离开了。
叶县令气的暗中磨牙,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他是个附郭县令,手中无权呢!
再加上,赵家资产丰硕,是南阳的‘乡绅之首’。赵志做了三十年南阳县丞,威望十足,一呼百应。
自然不把叶县令这个新来的‘毛头小子’看在眼里。
“本官这个县太爷,做的真是憋屈啊!”
叶县令心中悲切。
片刻后又叹了一口气,欢喜道:“罢了,不理会这个烦人精,本官还是继续去看虹猫少侠吧!长虹剑好生威武不凡!”
另一边。
县丞赵志一回到家,便见他十二岁的小孙子赵耀祖在发火,砸东西。
仆从们吓得瑟瑟发抖。
赵志赶紧上前,好声好气哄道:“哎哟,是谁惹我们乖孙生气啦。”
赵耀祖脚下踩着一部话本,使劲踹了几脚,烦躁道:“没什么,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写了个不入流的话本,现在外面都传他是个天才呢。”
哦?
赵志闻言不屑道:“话本这种不入流的东西算什么!乖孙放心,你才是南阳最厉害的小天才,以后考科举,中状元!”
赵志并非正统科举出身。
是从一微末小吏,熬到了如今县丞的位置。
他在县衙威望极高,斗走了多任县太爷,自然不把叶县令放在眼里。
但不管斗走几任县令,赵志都无法升迁做县令。
因为他没学过四书五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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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心中有一股恶气的赵志,从小就替孙子铺路,四处宣扬孙子赵耀祖是天才神童。
誓要为赵家培养出一名正统举子,慰藉自己无法升迁县令之痛。
本来赵志和崔岘,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赵家祖孙,不怀好意的盯上了崔岘。
·
裴氏族学。
眼看那位提出质疑的学子,急匆匆去请吴清澜夫子。
崔岘神情古怪。
不出所料的话,吴夫子正在苦苦寻找那位在耳房里练字的‘书法天才’吧。
以前崔岘跟在四位少爷身边,毫不起眼。
今日他大出风头,犯了灯下黑的吴夫子,势必会猜到崔岘头上来。
裴坚刚才把崔岘好一通吹嘘。
临到见真章的时候,又有些忐忑了,他悄悄问崔岘:“岘弟,你没问题的,对吧?”
其余三位少爷闻言,都紧紧看向崔岘。
崔岘轻咳一声,含糊道:“应该,问题不大。”
不出意外的话。
非但不会出问题,还会即将上演‘夫子当众流泪高呼终于找到你了南阳最厉害的小天才’这种震撼戏码。
见他这般笃定,裴坚四人顿时越发有底气。
但还真出意外了。
因为吴夫子临时告假,今日并不在族学内,那提出质疑的学子,扑了个空。
听到这个消息。
高奇不满嚷嚷道:“这吴老头也太不靠谱了吧!平时日日待在学堂,一到关键时候,竟然没影了。”
裴坚也很不爽,瞪向提出质疑那位学子:“你且等着,也不差这一天!待吴清澜回来,咱们众目睽睽之下见真章!”
提出质疑的学子冷哼道:“今日算你们走运,等夫子回来,必定拆穿你们的牛皮!”
双方互放狠话。
但吴清澜没来,这场闹剧终究就这样散了。
学子们议论纷纷,就崔岘究竟是不是‘一下午背会《龙文鞭影》的超级天才’展开激烈探讨。
有人认为绝不可能。
有人觉得裴坚等人完全没必要吹这么大的牛,或许是真的呢?
但不管怎样。
《虹猫蓝兔七侠传》确实写的相当出彩!
因此这一整天,崔岘可谓风光无限,收获无数同窗学子惊叹、崇拜的目光。
但裴坚四人仍旧不满意,愤愤抱怨,吴清澜竟然在如此关键时候缺席。
崔岘却笑道:“无碍,夫子总是会回来的。”
他扬名南阳,属于早晚的事儿。
不急这一天、两天。
可万万让崔岘想不到的是,本想再‘明珠蒙尘’几日。
偏偏有人上赶着,来给他做垫脚石了!
原来。
那位裴氏族学当众质疑崔岘的学子,竟认识赵耀祖,还是赵耀祖的‘狗腿子。’
此学子知道,赵耀祖一直以神童自居。
下学后。
这人去了赵府,把白日裴氏族学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赵志、赵耀祖二人听。
赵耀祖本就不爽崔岘写了《虹猫》被叫做神童,出尽风头。
因此冷笑道:“吹这么大的牛,也不怕闪到舌头!”
“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人一个下午背会《龙文鞭影》!”
而县丞赵志则是眼中浮现出一抹精光:“乖孙,好机会啊!既然这人凭借一部话本火了,又肆意吹牛,可见不仅没本事,也没脑子。”
“这样,祖父找人为你捉刀作诗一首,明日你带诗登门,去裴氏族学,找那崔岘切磋一番!”
赵耀祖闻言愣愣道:“可是,那崔岘尚未开蒙,哪里会作诗?”
赵志笑的十分狡猾:“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当众作诗,一定能踩着《虹猫》作者的名气,狠狠在南阳出风头,坐稳神童天才之名!”
赵耀祖眼睛亮起来,急切道:“好,就这么办!且看孙儿明日好好表现,在人前展露我赵家儿郎倜傥风姿!”
单是想想那一幕,他都激动的浑身发抖。
恨不得明日赶紧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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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祖孙因此不怀好意盯上崔岘的时候。
吴清澜告假了。
因为他愧疚啊!
最近这段时间,吴清澜夜夜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只要想到自己给一位书法旷世奇才,批了‘朽木不可雕也’的评语,他就觉得自己‘该死’。
真该死啊!
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他现在还和那位旷世奇才,彻底失联了!
对方因为他那句‘朽木’的批语,正陷入‘自我怀疑’、‘惶恐不安’、‘丧失信心’、‘郁郁不得志’。
当然这是吴清澜自己脑补的。
但绝对八九不离十!
因此,吴清澜做了一个决定——
先告假,而后从南阳坐马车出发,赶去开封府,找裴家两位举人老爷,回来帮忙寻找那位旷世奇才。
以裴家的底蕴地位,只要那‘奇才’还在南阳县城,必定能找到他!
一路风尘仆仆,坐了三天的马车,吴清澜终于到了开封府。
顾不得歇息。
他在府学外堵住了裴家大爷,也就是裴坚的父亲,曾回信质疑崔岘是‘庸才’的裴开泰。
骤然瞧见自家族学里的夫子出现在开封府,裴开泰很是吃惊:“清澜兄?”
吴清澜却不由分说,将一张字帖递过去:“开泰兄,你看这张字帖,写的如何?”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裴开泰看后,眉头狠狠皱起:“朽木也。”
吴清澜紧跟着递上第二张字帖。
裴开泰轻咿一声:“勉强可入眼。”
吴清澜又递上第三张字帖。
这次,裴开泰看完后,眼睛骤然亮起来,惊叹道:“好字!绝世好字啊!大善!这是出自哪位书法大家之手?咿?瞧着笔法有些生涩,而且似乎隐隐有些眼熟,当真怪极……”
说话的时候。
裴开泰的目光下意识看向手中前两张字帖,脸上的表情浮现出惊愕、不可思议。
片刻后。
他磕磕巴巴的问吴清澜:“这……不会吧,清澜兄?”
吴清澜目光疲惫:“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三张字帖,均出自同一人之手。第一张,是他开蒙后第一次写字,第二张,是他第二天写的字。第三张,是他近一月后写的字。”
什、什么?
如此飘逸洒脱、灵气逼人、书生意气、浑然天成的字帖,竟是刚开蒙一月之人所写?!
天才,不——
旷世奇才,旷世奇才啊!
这若是经过打磨锤炼,将来绝对是位书法大家,甚至说不定能成为‘书圣’!
裴开泰激动到两眼放光:“你来找我,可是因为,这位旷世奇才,出自我裴氏族学?”
吴清澜点头。
裴开泰仰天大笑,激动到不能自已。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家族学,跟着‘书圣’一起名扬儒林界的盛况佳话了!
然而下一刻,就听吴清澜涩声道:“但是,此人现在不见了。”
不见了?
什么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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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开泰脸上的笑容僵硬住,当听吴清澜讲述完来龙去脉后,大怒:“清澜兄,这样一位旷世奇才,你竟然评价他为朽木?!”
吴清澜反唇相讥:“方才开泰兄你是如何评价第一张字帖的?”
“……”
裴开泰被噎的神情一窒。
随后他着急道:“你来的不巧,家父刚好休沐。半日前,才将将启程回南阳。要不我修书一封……算了,这么大的事儿,得趁早啊!”
“清澜兄,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府学告假,然后同你一起回南阳一趟。”
“如此旷世奇才,若真这般戏剧性被耽误了前途,那实是我等的罪过啊!”
吴清澜闻言松了口气。
这也是他来开封府的目的,有裴家两位举人帮忙,肯定能寻到那位旷世奇才的!
·
另一边。
裴开泰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焦急到恨不得立刻‘飞’回南阳寻找的旷世奇才,其实就住在他府上。
崔岘正在收拾东西。
今日上午,他会和裴坚一起去族学,下午告假,返回河西村。
眼看马上就要夏收,娘估计也即将临盆,家里肯定忙到不可开交。
虽然还没递话过来,但崔岘打算提前回去。
他现在赚到了一大笔话本稿酬,以后每月还有分成稿酬进账,又即将在南阳扬名。
可谓风光得意。
也是时候回去,帮衬家里了。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岘弟你这次,回去多待些时日。离家许久,家里人肯定惦念。”
去族学的路上,裴坚一路都在絮叨:“你年纪小,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莫要被人欺负。你卧房里那些礼,我估摸一车都放不下。所以你此次回去,就别带了。”
“过上半月,我和祖母一起,亲自去你家一趟。一是接你回来。”
“二来,祖母想正式和你家长辈商量,让你进裴氏族学开蒙。”
“上次吃席面,你花了整整二两银子。我思来想去,你赚钱不容易。这钱,我做主给你塞到包裹里了,凑三十两整数带回家,家里人肯定高兴。”
“至于你这几个月的工钱,是小钱,你自己放荷包里花吧。”
裴小少爷自己才11岁,平日里也是个不靠谱的。
偏偏此刻又跟个‘老父亲’似的,这里不放心,那里也不放心。
崔岘听得既好笑,又感动:“大哥,我知道了,你都絮叨一路啦。”
奥。
裴坚闻言马上闭嘴。
片刻后又眼巴巴的说道:“还有最后一句,若是我忍不住,提前去把你接回来,你可莫要生气。”
崔岘忍俊不禁:“好。”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快到裴氏族学的时候。
远远瞧见庄瑾、李鹤聿、高奇三人,和一大帮族学的学子,浩浩荡荡朝这边跑来。
怎么了这是?
接着。
便听高奇怒声嚷嚷道:“裴坚,岘弟,你们总算是来了!族学里这会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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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娘贼的赵耀祖,在族学外叫嚣,说是看不惯岘弟沽名钓誉,要教训岘弟一番,当众和岘弟斗诗呢!”
斗诗?
裴坚愣住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大怒:“赵耀祖这个瓜怂,竟敢说我小弟沽名钓誉?分明是看岘弟扬名了,想拿岘弟做垫脚石呢!当真无耻!”
“岘弟尚且没有正式开蒙,哪里会作诗?!”
其余学子愤慨响应。
众人将崔岘围起来,神情担忧。
“崔岘兄,要不你今日别去族学了。”
“赵耀祖明显有备而来。”
“此人祖父在南阳权势滔天,自己也颇有些才名,难缠的很。”
《虹猫蓝兔七侠传》上市后。
短短一日,崔岘便在族学里,收获了大量‘真爱粉’。
然而。
还没等崔岘说话呢。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赵耀祖从远处走来,姿态嚣张得意:“你便是崔岘?既敢自称南阳天才神童,却连跟我比试的胆量都没有,当真可笑。”
裴坚一步上前,将崔岘护在身后,目光凶狠看向赵耀祖:“怎么,皮又痒了?上次老子没把你打服?”
赵耀祖神情一滞。
说起来,这两人也算有‘旧仇’,没少打架。
当然是裴坚单方面按着赵耀祖打。
赵耀祖昨日脚踩《虹猫》话本,一是嫉妒崔岘被称作神童,二便是看到裴坚也在话本上署了名。
只是今日,赵耀祖不为打架,是为扬名而来。
因此他故意不理会裴坚,看向崔岘:“躲在人后算什么本事?我且问你,敢不敢斗诗?若是不敢,你当众认输,承认自己狂妄自大、神童之名徒有其表。”
“还有,那《虹猫蓝兔七侠传》的话本,也是你找人代为捉刀的吧?”
听闻这话,裴坚等人大怒,正欲骂回去。
却见崔岘拍了拍裴坚的肩膀,示意大哥稍安勿躁。
而后他走上前,笑眯眯看向赵耀祖,神情古怪:“你说要同我斗诗?好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崔岘答应同赵耀祖斗诗,双方现在一起朝族学后面的竹林而去了!”
裴氏族学。
有人高声回来报信,当即引发一片哗然瞠目。
虽说昨日裴坚等人猖狂吹牛,族学里众人对崔岘是否是‘妖孽神童天才’持保留态度。
但《虹猫蓝兔七侠传》写的确实跌宕起伏啊!
而且崔岘是自己人,赵耀祖是来踢馆的。
更严重的是,八岁的崔岘,尚未正式开蒙——
如果跟着裴坚几位纨绔,读完了开蒙书籍,算是开蒙的话。
但算不算暂且另说,毋庸置疑的是,崔岘肯定不会作诗!
那还斗什么诗?
赵耀祖此人不怀好意,这是要拿崔岘当垫脚石扬名啊!
“走,我们去看看。”
“裴坚呢?他平日气焰嚣张,为何不盯着点?竟然让崔岘兄着了赵耀祖的道儿!”
“岂有此理,无耻赵耀祖!”
因夫子告假,没了拘束。
愤慨的学子们,轰然冲出学堂,纷纷朝后面竹林而去。
·
裴氏族学被一片竹林环抱其中。
再往后,是随风摇摆的青翠柳树林,和宽阔洁净的秀丽白河。
夏日早晨,朝阳灿烂。
河面金光倾洒,有水鸟纷飞、白鹅游荡。
景色煞是好看。
然而竹林外,河岸畔。却有一群模样稚嫩的半大少年,分作两方对峙。
赵耀祖一方神情得意。
裴氏族学这边,却一片忐忑忧虑。
因为半盏茶时间前,崔岘答应了赵耀祖的挑战。
接着。
赵耀祖便以‘你我目之所及之景、物为题作诗’当由头。
将‘斗诗’场地,安排在了此处。
并无耻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临时选题,随机找的场地。接下来各自凭本事作诗,一会儿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直娘贼!
裴坚‘嗤’了一声,环视四周:“好一个临时选题,随机找场地?姓赵的,你必定是提前找人捉刀,做好了诗吧?”
“以目之所及景、物为主题,让我猜猜看,是写竹,还是作柳,亦或者朝阳、河水?”
赵耀祖脸色一变,咬牙切齿。
因为裴坚还真猜对了!
但他自是不肯承认,冷笑一声:“我懒得和你这朽木多言!比斗既已开始,你且噤声,莫要干扰我创作。”
说完后。
众目睽睽之下,赵耀祖开始装模作样,作苦思冥想状。
裴坚翻了个白眼,随后神情忧虑看向崔岘:“岘弟,你当真会作诗?你甚至都还没正经开蒙呢。”
崔岘理直气壮道:“我开蒙了啊!大哥,还有其余三位兄长教我开蒙的。”
众人闻言神情越发绝望。
庄瑾四人更是嘴中发苦——
他们四个废柴,自己都扶不上墙,能教给崔岘什么有用东西。
高奇转了转眼珠子:“不然,我现在过去,将赵耀祖那厮一拳打晕。这样今日斗诗一事,就能作罢了。”
这都什么馊主意!
崔岘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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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再低调几日,但有人上赶着来找不痛快,崔岘自然不会忍耐。
他‘天才神童’之名还没彻底打响呢,岂能便宜了赵耀祖?
庄瑾焦急道:“话是这么说,可问题是……岘弟你没学过作诗啊!”
崔岘闻言眨眨眼:“我学过啊,庄兄,你莫要忘了。我大哥教我的启蒙书籍里,有一本《声律启蒙》。”
啊,所以呢?
莫说庄瑾没听明白,其余人也没明白。
崔岘便认真解释道:“《声律启蒙》是训练蒙童作诗对句、掌握声韵格律的书籍。我看完了,所以就学会作诗了啊。”
众人:?
不是?请问这合理吗?
“哈哈哈哈哈哈。”
“照你这么说,我读完四书五经,就能考中状元咯?”
“当真可笑,荒谬,无知,狂妄!”
“就这还敢自称神童,等着待会儿被耀祖兄教训吧!”
另一边。
跟着赵耀祖而来的一群半大少年听到这话,纷纷捧腹嘲笑。
赵耀祖也在笑。
笑完了,他轻蔑看了一眼崔岘,表情浮夸的指着竹林:“有了!”
崔岘莫名被此人三番五次嘲弄,早已心中不爽,因此故意道:“什么有了,有什么了?此地这么多竹子,你是眼神不好,刚看到它们吗?”
这次,轮到裴坚等人笑作一团。
赵耀祖神情恼羞愤恨,顿时没心情矫揉造作表演,只想狠狠用自己的‘大作’教训崔岘。
于是冷哼过后,朗声道:“我作这诗,名为《咏新竹》。你且听好了——”
“昨夜东园雨脚斜,苔阶迸笋破霜芽。
明朝若许凌云去,先扫先生鬓上华。”
此诗一出,裴氏族学这边顿时鸦雀无声,目露绝望,显然被震慑住了。
裴坚四人急的抓耳挠腮,却愣是没办法。
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赵耀祖一方的少年们,则是欢呼吹捧。
“好诗好诗!”
“平仄对仗,声韵协调,借新竹喻求学志向,扫鬓华双关尊师与报国,耀祖兄当真好文采。”
“而且还是极难的七言诗!”
“厉害,佩服!今日过后,耀祖兄天才神童之名,必定响彻南阳!”
赵耀祖在一片吹捧中迷失了自我。
此时。
却听崔岘嘲笑道:“昨夜没有下雨,此地也没有台阶,更没有苔藓。”
“你眼前这片竹林,是丛生竹。早在三月已经发过新芽,今已节节长成,何来破霜芽一说?再者,这里是裴氏族学,东园又是哪里?”
吹捧赵耀祖的声音为之一顿。
裴氏族学这边反应过来,纷纷大声道:“赵耀祖,你定是提前找人捉刀,所以才导致张冠李戴,两相对不上!”
事实还真是这样。
赵志仓促找人替孙子捉刀,只说要‘咏竹’,对方便给了一首自己的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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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耀祖被拆穿,眼神浮现慌乱,随后嘴硬道:“你们懂什么叫做隐喻手法吗?一帮朽木,只会质疑别人!有本事,你们也来作一首试试?”
这下,裴氏族学众人不敢说话了。
他们最多也就刚读‘大班’的水平,哪里能作诗?
就算勉强能作,也比不得赵耀祖这首《咏新竹》。
赵耀祖见状不慌了,得意洋洋看向崔岘:“赶紧认输吧!向本神童才子当场道歉,承认你沽名钓誉,狂妄无知……”
没等他话说完。
崔岘懒得搭理,直接一转身,朝着四周围打量,暗自心中嘀咕。
晴空、飞鸟、竹林、朝阳、柳树,大河。
经典要素太多了啊。
翻一翻唐诗宋词,他分分钟能拿出来十几首千古名句,‘吓死’赵耀祖。
但是不行,不能一开始就‘发大招’。
他现在才八岁,要维持人设,作一首符合年纪的诗。
心中这样想着。
崔岘目光一转,在瞧见河面上一群大白鹅后,眼睛亮了起来,脱口而出:“有了!”
据传,前世那位名扬千古的公认神童,是七岁创作的这首诗。
完全合适啊!
白河畔。
裴坚等人闻言,神情一震,纷纷做期待倾听状。
难不成……岘弟真的会作诗?
见崔岘学着自己方才的姿态说什么‘有了’,赵耀祖撇撇嘴,回击道:“什么有了,有什么了?此地好大一条河,你是刚看到它吗?”
却听崔岘道:“我写这首诗,名为《咏鹅》。”
赵耀祖悻悻闭嘴,这才看到河面上有白鹅。
但白鹅有什么可写的,松林梅竹才最是高雅啊!
他正不屑思索着。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崔岘声音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白河畔。
崔岘作完诗后,四周围一片安静。
他背对众人,看着河面上成群戏水的白鹅,心中稍微有点小激动。
本来想先暂时凭借《虹猫》和书法字帖扬名,进入裴氏族学读书。
而后,再另找合适的时机作诗。
却不曾想误打误撞,竟被人找上门来斗诗。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今日过后。
《咏鹅》一出,他崔岘这天才神童之名,绝对稳稳地!
然而下一刻——
就见赵耀祖,以及他身后那群小少年们,在面面相觑的沉默后,齐齐哄笑出声。
“什么玩意儿!”
“你这作的也叫诗?连最基本的对仗都做不到。”
“开头一句三个字,后面都是五个字,书上不是这样教的!”
“何况耀祖兄作的还是更难的七言诗,立意高远,意境优美。”
“头一次见有人拿白鹅作诗,当真可笑。”
崔岘:?
听到这些嘲弄声。
他神情僵硬的缓缓转过身,满脸不可置信。
不是,哥们儿……
这对吗?
赵耀祖等人笑的趾高气扬,将《咏鹅》好一阵肆意痛批。
崔岘求救般看向裴坚:大哥,你快说句话呀!
为我发声!
然而。
大哥裴坚这次却尴尬一笑,支支吾吾一句话说不出来。
半点没有先前的嚣张。
包括庄瑾三位少爷,以及裴氏族学这边的学子们,都如丧考妣。
显然,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都不对仗,那能叫诗吗?
书上都说了,写诗,必须得对仗啊!
岘弟这首《咏鹅》,后面两句吧,乍一听挺像那么回事儿。
而且还押韵了。
但前面两句,属实……不太行的样子。
崔岘见状哪还会不懂,心中只觉得荒谬极了。
《咏鹅》输给一首不知名的垃圾诗。
原因是对手太菜,盲目无知。
骆宾王若是知道这事儿,棺材板怕都要压不住了吧!
但偏偏,面对这样一群没文化的菜鸡,崔岘有理说不清。
以后再也不打‘低端局’了!
对手全是垃圾人,菜就算了,还专会搞人心态。
嘲笑《咏鹅》足足一盏茶时间后。
赵耀祖一方宣布自己获胜,高傲表示,自己才是南阳最厉害的神童天才。
并训导崔岘:菜就多练。
离开前。
赵耀祖佯装大度,笑呵呵对崔岘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崔岘沉默许久,真心建议道:“以后找别人斗诗,切记自带评委。若实在找不到,提前告知对手带个评委过来。”
今日但凡有位秀才在场,结果都不可能如此荒谬。
这是输了以后开始胡言乱语了!
赵耀祖没听懂,也懒得问。
他冷哼一声,带着一帮菜鸡得意欢呼着离开。
“回去后,把我的大作,和崔岘那首《咏鹅》一并抄录,快速去大街小巷传颂!”
“南阳神童之名,非我赵耀祖莫属哈哈哈。”
这便是赵耀祖今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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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崔岘扬名!
而他,确实做到了。
《虹猫》如今正在南阳县城爆火,八岁未开蒙稚子写话本一事,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俱在!
赵耀祖越想越激动,甚至连家都不回了。
直接去学堂,让一众同窗帮忙抄录大作,准备传颂!
说来也怪哉。
方才在白河畔,大家都觉得赵耀祖这《咏新竹》写的好。
可如今抄录的时候,一回想,竟毫无印象。
反倒崔岘那首《咏鹅》,不必费力思索,便能脱口而出记起。
而且,越读越觉得顺畅。
有朗朗上口之感。
因此抄录几遍后,有人心下嘀咕,迟疑道:“耀祖兄,是否要将这两首诗请示令祖父后,再行定夺?”
赵耀祖闻言十分不快:“不必,这两首诗孰强孰弱,我能看不出来?赶快抄写!”
奥。
大家畏惧赵家权势,不敢多言,闷头抄录。
因为人多,上百份诗词很快抄录完毕。
在赵耀祖的吩咐下,一帮半大少年纷纷带着此诗词,走街串巷分发。
当然,也不是谁都给。
而是专门找那些身穿儒衫的读书人,这样才能最快起到‘扬名’的效果。
等众学子出去分发诗词后不久。
赵耀祖的夫子来到学堂。
立刻有学子为了讨好赵耀祖,献宝般向夫子炫耀:“夫子,耀祖兄今日和人斗诗,作了一首颂扬您的大作呢!”
夫子闻言笑呵呵道:“哦?耀祖又作诗了,念来为师听听。”
赵耀祖矜持一笑,没说话。
旁边巴结炫耀的学子懂了,故意卖起关子:“学生先给您读一读对方作的诗吧,那首诗叫做《咏鹅》。”
显然,这是意图‘抛砖引玉’。
但赵家有权有势,夫子只当不知,很给面子的作倾听状。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听到前两句,原本态度有些敷衍的夫子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急切道:“后面呢?”
好生鲜活灵动的描述啊!
虽说遣词简洁,但却充满童趣韵味,而且仅仅前两句,就已朗朗上口!
见夫子态度大变,那学子有些疑惑,迟疑着继续念道:
“白毛浮绿水。”
夫子下意识抚摸胡须,脑海中已经有了‘白鹅戏水’的画面。
当真诗中有画,栩栩如生。
“红掌拨清波。”
夫子听得激动拔掉了胡须,疼的脸色都扭曲了。
却忍不住涨红着脸,大声赞叹:“好!好!好一个红掌拨清波啊,简直神来之笔!这首诗是何人所作?”
“全篇妙趣横生,脍炙人口,意境清新,回味无穷啊!佩服,实在是佩服!”
“我不如也。”
“想不到,我南阳城里,竟然有这样一位大家诗才!此诗究竟是哪位先生所作,速速带我前去拜见!”
这话落下,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赵耀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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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的《咏新竹》更胜一筹,比他这首强上千百倍!”
“方才在白河畔,学生作完诗后赢得满堂彩,那庸才却惹来无数嘲笑,学生赢得十分轻松!”
“我这就把《咏新竹》背给你听……”
夫子闻言先是不可置信,然后脸色一点点由激动涨红,转变为……呃……涨红。
气的!
他看向赵耀祖,颤声道:“所以你用这么一首歪诗,赢了对方的《咏鹅》?而《咏鹅》的作者,今年才八岁?”
得到肯定答案后。
夫子眼前一黑,差点没摔倒。
八岁神童作诗。
堪称经典的《咏鹅》。
最后输给一首歪诗。
戏剧性直接拉满!
不出意外,这首诗肯定会火。
再加上如此‘一波三折’的‘斗诗趣事’,那就不仅仅是火,得是爆火!
此事一旦宣扬出去……
赵耀祖,和他诗中颂扬的‘恩师’,也就是自己,绝对会成为士林中人人笑料的存在。
想到这里,夫子反应过来,近乎乞求期待道:“这事儿,尚且还没人知道吧?”
赵耀祖得意道:“怎么会!我已让同窗帮忙,誊写了百余份诗帖,全城分发了!”
完了!
全完了啊!
在众人瞠目的注视下,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绝望。
赵耀祖见状不服气:“夫子这是作甚?我这句先扫先生鬓上华,难道不比那首庸诗……”
他话还没说完。
便见夫子突然跳起来,一巴掌朝着他脑门怒狠狠抽下去:“鬓上华!我让你扫鬓上华!就是因为有你这么个蠢材,我才会有鬓上华!”
“平日也没见你如此尊师,今日好端端的,为何写首歪诗,要带上我?!”
“以后别人但凡提起《咏鹅》,咱俩就得被奚落嘲讽!”
“蠢货!你究竟知不知道,一首脍炙人口的诗,是能流传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啊!”
“老夫这一辈子的清誉,全毁在你手里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赵耀祖走后。
崔岘、裴坚等人返回族学。
因为斗诗输了,众学子怏怏不乐,各自散去。
还有学子小声抱怨:“不行就别逞强,连对仗都不会,偏要与人斗诗!”
“这下不仅自己输了,还连累族学一起丢脸。”
裴坚听得十分生气,双方好一阵争吵。
庄瑾小心看了一眼崔岘,安慰道:“岘弟,莫要听这些人胡说,你已经很厉害了!”
李鹤聿则是提议道:“要不这样,岘弟,你今日不是要回河西村吗,不如提前回去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几位少爷的一致认可。
现在处境尴尬,岘弟还是先走为妙。
崔岘无奈叹气。
偏偏吴清澜又不在,没人为他发声!
既然如此,那就先回家吧。
临行前。
崔岘又去了一趟耳房,将《咏鹅》认真写作诗帖,置于案前。
他相信等吴夫子来了,看到这张字帖,一定会懂得!
一盏茶时间后。
崔岘乘坐大哥裴坚帮忙叫的马车,怀里揣着30两巨款,富贵还乡。
高奇四人也无心读书,悻悻归家。
又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赵耀祖的夫子气喘吁吁来到裴氏族学,指名要找崔岘。
结果自是扑了个空。
“罢了罢了,都是命啊!”
老夫子绝望呢喃,随后竟连夜拖家带口,不辞而别,返回乡下去了。
他丢不起这个人呐!
另一边。
赵耀祖派遣出去那些半大少年,先后将《咏新竹》、《咏鹅》两首诗,递给南阳的读书人阅览。
并特地说道:“这首《咏鹅》,是《虹猫蓝兔七侠传》的作者写的。此人有名无才,是个草包。”
“因此赵耀祖作诗《咏新竹》,将其碾压的心服口服!”
这一看就是在特地为赵耀祖扬名。
换做平时,读书人们自是懒得理会这等拙劣手段。
可最近这两日,《虹猫蓝兔七侠传》正在南阳火爆销售。
因此很多人都接了诗帖。
一位读书人看完《咏鹅》,当即鼓掌叫好,激动不已。
当听说《咏鹅》竟然输给了《咏新竹》,大怒:“岂有此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咏新竹》这种歪诗,竟然能赢?”
那发诗帖的少年见状呆愣住,而后灰溜溜跑了。
他觉得有些不太妙。
而这一幕,正在南阳县城多处上演。
当晚。
县丞赵志归家,笑呵呵问道:“乖孙,你今日一定大放异彩了吧!那毛头小子,写了什么诗?”
赵耀祖勉强笑道:“他才八岁,能写出什么好诗!”
赵志一想也是,喜滋滋道:“且看明日,祖父替你好生宣扬一番。”
县丞大人心情极好,做着‘天才乖孙扬名南阳’的美梦。
却没注意到,孙子赵耀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不可能!那首《咏鹅》就是垃圾,夫子一定是老眼昏花了。”
赵耀祖在心里喃喃道。
但不知为何,他又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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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赵志外出,竟然听到几位读书人,正在讨论《咏新竹》,还说什么‘南阳神童诗才’之类的话。
心中振奋得意,赵志上前哈哈笑道:“小儿不才,幸得诸位称赞,在下正是《咏新竹》作者的祖父。”
结果那几位读书人脸色一变,鄙夷看了他一眼,竟直接冷哼拂袖而去。
赵志:?
这些庸才半点绅士风度也无,莫不是嫉妒他家乖孙才华?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白河码头。
一艘大船缓缓停泊靠岸,裴家的举人老爷子裴崇青走下船。
他最近休沐,乘船从开封府返回南阳。
“快看,是裴家老爷!”
“裴老爷,某近日偶得一首诗,据传是一位八岁稚童所作。读后惊艳不已,请裴老爷过目!”
当即有人认出裴崇青,并把一首《咏鹅》双手奉上。
裴崇青随手接过,以为又是哪家稚童,想借自己扬名。
然而等看过这首诗后,裴老爷子激动不已。
他仿佛已经看到白鹅戏水的画面了!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好!妙极妙极!栩栩如生,诗中有画!”
反复确认创作者只有八岁,裴老爷子两眼放光:“我南阳,竟出了一位诗才神童!可知此子是谁?”
然而递诗帖那人却摇摇头:“这,暂时不知。”
裴崇青急了。
怎么能不知呢!
必须要赶紧归家,然后去打听这位小神童的消息!
急吼吼返回伏牛巷的路上,裴崇青遇到了高奇的父亲,高千户。
高千户虽然是不值钱的武将,但好歹是位正五品官。
因此哪怕裴崇青心中急迫,也只能耐着性子,和高千户寒暄。
却听高千户笑道:“说起来,前些日子你我两家,还因一书童,闹出了些小波折……”
书童?
裴崇青这才隐约回忆起,上个月,自家孙子坚哥儿写信来开封,大肆吹嘘一位书童,而后遭到儿子开泰的斥责。
高、裴两家一向交好,莫要因此生了嫌隙!
因此裴崇青大度道:“小事,无碍。若你家小子真喜欢那书童,我替坚哥儿做主,将那小书童赠予高奇。”
啊?
高千户惊呆了!
随后大喜,竟眉开眼笑道谢离开,说是要回家告知儿子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裴崇青纳闷,心想就一个书童而已,至于吗?
他摇摇头,心里还惦记着那首《咏鹅》,急切归家。
不曾想,裴老夫人、裴坚都不在家。
原来是得知裴崇青要回来,二人出门去码头接他。
但今日顺风顺水,裴崇青的船提前靠岸了。
“管家,你差人去码头,告知老夫人和坚哥儿,说我已经平安回府。”
裴崇青吩咐一声,而后又随口道:“对了,坚哥儿身边是有个书童吧。方才我许诺高千户,把这书童赠予高奇,你回头知会一下坚哥儿。”
说完后。
裴老爷子急急进了书房。
唯独留下管家震惊的站在原地,脸色发白。
其余听见这话的裴家仆从们,也都一副‘天塌了’的惊恐表情。
老爷把岘哥儿赠予了高奇少爷?
天呐!
先前高、庄、李三家费尽好大心思,都没把岘哥儿抢走,结果却被老爷轻飘飘给送走了!
等老夫人和小少爷回来,一定会疯掉的!
书房。
不知自己即将‘大难临头’的裴崇青,满脑子都是那首《咏鹅》。
越想越觉得惊艳!
当真童趣盎然,朗朗上口啊!
心中激动的裴老爷,随手拿起案上一本书,握在手中来回踱步,思索该如何寻找这位神童天才的踪迹。
“咿?《虹猫蓝兔七侠传》?话本?”
思索的时候,裴老爷瞄了一眼那话本的名字,脸上浮现出怒意:“定是坚哥儿这孩子的闲书,气煞我也!别人八岁作《咏鹅》,你天天不务正业看话本。”
说着,裴崇青气呼呼翻开那本书。
然后——
不出意外,看到如痴如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连《咏鹅》神童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长虹贯日?好生霸气的招式!”
“虹猫当真不愧少侠之名!”
“黑心虎,给老夫纳命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裴崇青老爷在书房里,如痴如醉看《虹猫》的时候。
高家。
小少爷高奇躺在卧房里生闷气。
直娘贼赵耀祖,找人捉刀了一首破诗,压着真正的神童天才岘弟扬名。
可恶!
小爷我一定要找机会,好生揍他一顿!
正当高奇心中愤愤的时候,卧房门被推开。
千户大人喜滋滋走进来,嘿笑道:“儿子,有好消息哟。”
高奇翻了个身,怏怏不乐:“什么啊?”
“方才为父遇到裴家老爷子,裴老爷子做主,说是同意把岘哥儿送到咱们府上来陪你了。”
什、什么?
本来正难受着的高奇一咕噜爬起来,开心到结巴:“真……真的吗,爹你可别骗我!”
高千户顿时道:“裴家老爷子亲口说的,那还能有假!”
高奇闻言晕晕乎乎,被这个惊喜砸懵了。
太好了!
但……裴坚肯定会气死的吧?
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这次可不是我主动抢你小弟,要怪就怪你祖父吧!
心中闪过一些念头。
高奇从床上跳起来,迫不及待道:“岘弟回河西村了,爹,我想现在就去寻他,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现在?
高千户看了看外面毒辣的日头,迟疑道:“六月农忙,村子里都在紧赶着收麦子,哪有功夫招待咱?不如等岘哥儿回来再……”
等岘弟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小弟被抢,裴坚那厮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这个时候得抢占先机啊。
但岘弟家要忙着收麦子……等等,有了!
高奇眼睛亮起来:“爹,你喊上二十个好汉,咱们去河西村,给岘弟家收麦子吧!”
啊?
高千户闻言不停摇头:“不妥不妥,你爹我好歹是个五品千户,岂能下田给人收麦子?而且收麦子很累的!”
高奇诱惑道:“爹你看完《虹猫》后,不是一直眼馋岘弟给我做的虹猫少侠摩喉罗吗?”
“等咱们到了河西村,我让岘弟再给你做一个!”
高千户心动了,一咬牙:“行!”
于是,一盏茶功夫后。
高家父子,带领二十位身强力壮的好汉,浩浩荡荡朝着河西村而去。
·
再说崔岘这边。
那日,他乘坐马车,自裴氏族学返回河西村。
六月日头猛烈,村民们在村口纳凉。
猛然瞧见一辆马车来到河西村,都瞪大眼睛张望。
结果,下车的竟然是崔家岘哥儿!
哎呦这下顿时热闹了,大家七嘴八舌围过来,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岘哥儿,你真被老崔氏送去做书童啦?”
“天可怜见的。”
“你这段时间没回来,怕是还不知道,你祖母疯啦,把你爹、你大伯关进牛棚里了呢!”
“还有还有,你家牛也被卖喽!”
“麦子收完马上就要耕地,没了牛,你家咋干农活儿?”
“别说耕田,你家现在收麦子也是个难题!”
崔岘听得心中一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面上却不显,佯装好奇问道:“各位今年地里是收成不好?”
有个嘴快的婶子下意识递话:“确实不太好。”
崔岘闻言就笑:“怪不得,大把时间用来说别家闲话,嘴比人都勤快,收成能好才怪嘞!”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一帮大人被挤兑的脸面挂不住。
但崔岘已经懒得理会这些人,小跑着回家。
离家两三个月,再次看到自家破落的房屋,难免觉得亲切。
“祖母,爹,娘!我回来啦!”
崔岘一边喊人,一边推门进了院子。
而他突然回来,也让家里人吓了一跳。
“岘哥儿?”
老崔氏、林氏听到动静,赶紧走出屋子。
接着,肚子滚圆的陈氏也蹒跚走出来,神情激动:“岘哥儿,你咋回来了?快过来让娘看看。”
崔岘赶紧跑过去,陈氏拉着儿子,母子二人自是好一阵嘘寒问暖。
结果这时候。
却见崔璇、崔钰姐弟二人,端着饭碗从小后院回来。
瞧见崔岘,姐弟二人先是惊喜,随后想到了什么,赶忙把饭碗往身后藏。
那是给牛棚里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送的。
家里氛围顿时变得很是微妙。
崔岘佯装不知,笑道:“阿姐,阿兄,我回来了。对了,爹和大伯呢,我有好消息要跟大家一起分享。”
老崔氏含糊道:“他俩正读书呢。”
两个儿媳妇没吭声。
崔钰抿了抿嘴,他是前天从学堂回来的。
家里现在情况艰难。
一家人还没商量妥当,何时接岘哥儿回来,告知他这些沉重的消息。
为此,崔家人这几天都没睡好。
结果岘哥儿竟自己回来了!
也好,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情终究瞒不住。
陈氏叹了口气,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一路回来累着了吧,走,先进屋。刚好,娘跟祖母也有些事情要同你说。”
一家人沉默着进了堂屋,个个表情忧虑。
唯有崔岘一直在笑。
他模样好,眼睛黝黑,笑起来格外好看。
以至于陈氏、老崔氏二人嘴巴嗑动好几次,都没能开口。
该怎么说呢?
说你爹、你大伯被关进牛棚读书,前些日子因天气太热中暑了,上吐下泻,吃药花了很多钱。
说家里把牛卖了。
说明日就准备收麦子,但到现在,还没找好帮工。
因为对方知道崔家窘迫,所以故意要高价。
说老崔氏这几天急的一直哭。
说崔家现在成了全村的笑柄。
全是糟心事儿,没有一件好的,这怎么开得了口?
岘哥儿小小年纪,在裴府做书童已极为不容易,再给他说这些……
家里人实在于心不忍啊!
见始终没人开口,崔岘笑道:“那,我先来说说我的好消息?”
陈氏闻言涩声道:“岘哥儿你说,娘听着呢。”
于是,在全家人的注视下。
崔岘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拆开,就这样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哗啦啦!
一大把白花花的碎银子,在桌面上来回跳动。
那个瞬间,崔家堂屋的气氛都凝滞了。
老崔氏猛然瞪直双眼,倒抽一口冷气。
崔钰、崔璇姐弟俩人都傻了。
陈氏捂着肚子,发出一声‘娘嘞’的惊呼。
林氏噌的一下站起来,满脸不可思议。
看着全家人呆滞的表情。
崔岘笑嘿嘿道:“这就是我要分享的好消息!我前段时间,写了个话本,赚了30两稿酬。”
多少?
30两!!
天呐!那可是整整30两啊!
都是岘哥儿赚的?
陈氏等人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
活了大半辈子,他们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老崔氏哆嗦着,猛然将一件旧衣服盖到那些银子上面,颤声道:“老大媳妇去关门,再把……把伯山、仲渊喊过来。”
片刻后。
被关了好几个月牛棚,从不允许出来的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疑惑进了堂屋。
不出意外,兄弟俩也惊呆了。
“30两?岘哥儿赚的?”
“老天爷啊,这么多钱,我该不会是住牛棚住到出现幻觉了吧!”
“小点声别让人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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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岘哥儿,你的意思是说。你虽未开蒙,但是某日突然来了灵感,构思出一个话本故事。”
“裴家少爷,和他的三位同窗,帮你代笔著作、出版。”
“然后你就……赚到了30两银子?”
面对瞠目、呆滞、激动的一家人。
崔岘点点头,无辜笑道:“对啊,哪里有问题吗?”
这……好像乍一看,确实没问题。
问题是,那可是整整30两银子啊!
崔仲渊咽了口唾沫:“咱全家人不吃不喝,攒十年,都不见得能攒下来这么多钱呐。”
“岘哥儿才离家不到仨月,就赚到了。”
关键崔岘才八岁啊。
这样一想,总有种晕晕乎乎的不真实感!
两个多月前。
崔岘离家的时候,老崔氏心想,岘哥儿这孩子,将来怕是要有大出息。
结果不用等到‘将来’。
岘哥儿现在就出息了!
这样想着,老崔氏按捺住激动,将那些碎银子收好,又递给崔岘:“好孩子,你赚的钱,自然应该你收着。”
全家人对此都没有异议。
陈氏趁机道:“娘,岘哥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相公晚上睡卧房,陪陪岘哥儿吧。”
崔仲渊顿时目露期待。
林氏、崔伯山也忐忑看向老崔氏。
崔老太太心情极好,因此痛快道:“好,老大也陪陪钰哥儿吧。”
一家人顿时都眉开眼笑。
崔岘适时问道:“对了,娘,祖母,你们方才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呀?”
刚才确实是有事儿。
但现在,没事了!
在30两巨款面前,一切事儿都不是事儿了。
这笔庞大的钱,足以让一个支离破碎的家,重新再‘支棱’起来!
崔老太太笑着不停摆手:“那些都不重要了,好孩子,你是咱家的大功臣啊。”
这些天,崔家可没少被村里人嘲弄!
崔岘多半也能猜到祖母的一些想法。
他笑着想,30两只是个开始。
用不上几天,吴清澜怕是就要亲自登门,来寻找‘南阳最厉害的神童天才’了。
到时候,全家人肯定会更加瞠目、兴奋吧!
崔家也能在村里,狠狠扬眉吐气一把。
只是,崔岘还是想‘窄了’。
因为即将来崔家登门的,绝对不仅仅一个吴清澜而已!
那日。
裴家老爷裴崇青,先行坐船从开封府返回南阳。
不到半日的功夫。
吴清澜、和裴家大爷裴开泰,也紧急登上回南阳的船只。
裴老夫人、裴坚二人在码头等了许久,始终没等到裴老爷子。
却把裴家大爷给等回来了!
瞧见祖孙二人,裴开泰很是意外:“咿?娘,坚哥儿,你们俩怎知我回来了?”
裴老夫人更纳闷:“开泰,你不在府学读书,怎地回来了?娘在等你爹呢!”
而裴坚则是看着跟在老爹身边的吴清澜,恍然大悟:“吴夫子?我说你近几日怎么不在族学,你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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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互相对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结果下一刻。
裴府管家如丧考妣赶来,哭嚷道:“老夫人,小少爷!老爷已经回府了,他还自行做主,把岘哥儿送给高家了!”
什么?!
那个瞬间,裴坚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当即顾不得别的,撒腿就往家跑。
裴老夫人更是眼前发黑:“快,快送我回府!这老糊涂东西,看我回家不把他那张老脸挠花!”
在吴清澜、裴开泰瞠目的注视下。
祖孙二人,和一众裴府家仆,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走了。
裴开泰尴尬道:“就算不是来接我的,好歹也别把我丢下啊。”
吴清澜则是没工夫理会裴府家事,说道:“开泰兄既已回到南阳,那我就先行回族学了。”
他惦记着族学里那位旷世奇才呢!
万一这段时间他不在的时候,那奇才回来了呢。
裴开泰对此心知肚明,赶忙道:“好,清澜兄快去吧,一切有我。”
于是二人在码头分别。
吴清澜去族学。
他刚回去,便有一堆学子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告状’。
什么岘哥儿还未开蒙便写出《虹猫蓝兔七侠传》。
什么《咏鹅》斗诗输了,赵耀祖好生猖狂。
这都在说些什么啊!
《虹猫》不是裴坚那四位少爷合著的吗?
吴清澜惦记着去耳房,心中急躁,因此将学生们随意打发了。
可等进耳房里,看到桌面上那首《咏鹅》后,当即浑身一震!
是他!
那位旷世奇才,他果真回来了!
字迹还是一如既往的惊艳。
当吴清澜定睛读完那首诗以后,激动到脸色涨红,恨不得在耳房里舞之蹈之。
好一首上上乘佳作!
如果一个人,他有成为未来书圣的潜质,堪称旷世奇才。
同时‘未来书圣’还会写诗呢?
这不得是文曲星下凡?!
吴清澜猛然想起刚才学生们似乎提起《咏鹅》。
于是拿起那张诗帖走出去,振声问道:“这首《咏鹅》,谁写的?!”
“是裴坚身边的书童崔岘写的。”
“夫子我们刚才和你说了啊,这首《咏鹅》输给了赵耀祖的《咏新竹》。”
听到这话。
吴清澜心中第一想法:原来奇才是裴坚身边那位不起眼的小书童!
第二想法:八岁,刚开蒙,未来书圣,创作《咏鹅》?文曲星,必须是文曲星!
第三想法:《咏鹅》输了。
输了?!
吴清澜只觉得一股无名怒火冲顶,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我吴清澜从此和赵家势不两立!《咏鹅》这首上乘佳作,竟输给了一首歪诗!”
听到这话,族学里的学子们目瞪口呆。
另一边。
裴开泰返回裴府。
不出意外,回去后家里好一阵鸡飞狗跳。
裴坚满脸怒意,红着眼睛向祖父质问着什么。
而裴老夫人更离谱,真上手把裴崇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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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人老爷裴崇青狼狈闪躲,嘴里却说得是:“不就一个书童,你们俩至于吗!别挠了别挠了,老太婆你过分了啊!”
“要不,你等我看完这话本以后再挠,我正看的过瘾呢!”
裴开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有,什么话本啊,被挠都要继续看?
而且……一个书童而已,确实不至于。
却听裴坚冷笑一声:“你还有脸看话本?这《虹猫蓝兔七侠传》的作者,都被你送给高家去了!”
裴崇青老爷子当即吃了一惊:被他随手送人的小书童,竟是《虹猫》的作者?
裴老爷子心中顿时生起悔意。
这时候,就见吴清澜急急来到裴府,大声道:“开泰兄,那位旷世奇才找到了,他叫做崔岘,是裴坚的书童。”
这下。
裴开泰也朝他爹怒目而视:“爹!你干的好事儿,你知不知道那位书童,未来有可能成为书圣的啊!”
先被孙子、夫人斥责,如今儿子也来发难。
裴崇青也恼了:“什么书圣?逆子,你敢跟你爹我这么说话?”
下一刻。
就听吴清澜说道:“不仅仅是未来书圣,崔岘还有极高的诗才!且看这首《咏鹅》,便是他创作的,他才八岁!”
哦?未来书圣还会写诗?
裴开泰很是好奇。
而裴老爷子则是彻底惊呆了,后悔不迭:“什么?《咏鹅》竟是那位书童写的?今年果真才八岁?!完了,怪不得高千户那厮跟捡到宝了似的开心!”
“老夫这是亲手把宝贝送出去了啊!”
说完,他竟直接夺门而出:“不行,我要去找高千户,把人要回来!”
与此同时。
看完《咏鹅》的裴开泰激动不已:“好诗!好诗啊!”
可一想到这样一位神童,竟被亲爹拱手相让他人。
裴开泰又怒道:“娘,我爹真是老糊涂了,你必须要狠狠挠他!”
裴老夫人、裴坚看的目瞪口呆。
怎么个事儿这是?
唯有裴坚听到《咏鹅》,反应过来了。
看夫子、父亲、祖父的反应,难不成——
《咏鹅》是首上好佳作?!
问题是……
裴坚喃喃道:“不会吧?《咏鹅》只是岘弟看完《声律启蒙》后,随意创作的啊。”
吴清澜、裴开泰听到这话,浑身一震!
老天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崔岘回来的这晚,一家人难得睡了个好觉。
尤其是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俩。
住了好几个月牛棚,终于能再次睡到床上了!
真不容易呀。
以至于夜里,崔仲渊抱着儿子岘哥儿,稀罕的不肯撒手。
陈氏也一直在傻笑。
他们家儿子,当真是出息啦!
唯有崔岘苦着小脸。
六月酷暑,还被亲爹一直抱着,他热呀。
次日。
崔岘在鸡叫、蝉鸣声中醒来,整个人心里都有种难以言喻的舒适、安定。
裴府条件虽好。
但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草窝啊。
他走出卧房,一家人都已经起来了。
祖母老崔氏看起来精神抖擞:“待会儿老大媳妇跟我一起,去隔壁村雇人。我方才瞧见,已经有人家赶早开始收麦子了,咱们也得抓紧时间。”
林氏笑着应道:“行。”
岘哥儿带回来的30两巨款,就是一颗强力定心丸。
让一家人都有了底气。
崔钰正在院子里读书,瞧见岘哥儿起床,笑着跑过来亲昵喊道:“阿弟!”
几个月不见,他看起来清瘦了很多。
再加上已经正式开蒙,身上带着点书卷气,像是‘缩小版’的先生。
“阿兄。”
崔岘伸出手,兄弟二人默契碰了碰拳头。
瞧着感情和睦的两兄弟,老崔氏等人互相对视,一家人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岘哥儿赚到了这么一大笔钱。
没道理再让他做书童了。
等夏收后,便送岘哥儿一起,跟钰哥儿去顾夫子的私塾读书罢。
当然,眼前最该忙活的,还得是收麦子!
“老大老二,带着俩小的锻炼体魄,老大媳妇去做早食。”
崔老太太抬眼看了看天:“今儿个有的忙了。”
崔岘笑眯眯道:“我最近休沐,刚好也能去地里帮忙收麦子。”
于是,一家人井然有序的开始忙碌。
也是奇了!
平日家里氛围紧绷,一家子苦兮兮的。
可岘哥儿只要一回来,家里所有的烦心事儿,好似都没了。
等忙活完,开始吃早食的时候。
林氏更是给全家人都加食了一枚咸鸡蛋。
夏日炎热。
坐在院子树荫下,吹着风。
一颗流着黄油的咸蛋,配上窝头细细咀嚼,美得哟!
偏偏这个时候。
河西村的里长,又大煞风景来登门了。
瞧见他,老崔氏脸色拉下来:“怎么,又有徭役名额要分予我家了?”
其余崔家人也都紧张站起来。
结果。
却见里长连连摆手,颤声看着崔岘激动道:“不,不是!是千户大人!南阳卫的千户老爷,和他的公子来了!”
“指名道姓,说是来探望岘哥儿!”
“嫂子,岘哥儿,你们快出来迎接,这会儿全村都轰动了。”
“咱们村里,头一次来这般尊贵的大人物呢!”
谁?
南阳卫的千户大人!
娘嘞!
听到这话,全家人都愣愣看向崔岘,似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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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崔岘同样有些惊讶。
高奇怎么来了?
·
半盏茶时间之前。
河西村口。
一辆马车,和十几匹骏马浩浩荡荡赶来。
如此大的动静,让原本准备去收麦子的村民们,都惊呆了。
因为骑马的那些汉子,一个个身强力壮,十分魁梧。
领头那辆马车,更是格外奢华!
一看就非富即贵。
而且这年头,能带领如此多的马匹出行,多半是军老爷!
河西村偏僻穷苦,平时几乎很少会有大人物过来。
村民们都慌了神。
也是巧了,河西村的里长刚出家门,准备去田里收麦子呢。
瞧见这群来历不明的贵人,当即稳住心神,上前打招呼:“草民河西村里长,敢问老爷名讳?”
奢华马车在村口停下。
接着。
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小公子走出来,好奇向四周打量:“这里便是河西村?岘弟的家?”
高千户紧跟着儿子走出来。
有士兵骑马上前来,对里长说道:“这是我们南阳卫的千户大人,和大人家的公子!”
老,老天爷啊!
竟然是正五品的南阳卫千户大人!
里长吓得腿一哆嗦,差点没站稳,磕磕巴巴行礼:“草民叩见千户大人!”
他这辈子,都没接待过品阶如此高的老爷!
其余河西村的村民们,也都震惊又慌乱。
如此尊贵的千户老爷,来他们村子,所为何事?
该不会是为了征兵?!
这样想着,很多人脸色都白了,吓得两股颤颤。
这时候,却见千户大人摆摆手,语气和睦:“老翁请起,我和你打听一个人,他叫做崔岘,今年八岁。”
高奇在旁边道:“对对,岘哥儿!你知道吧?他家住在哪里?我是他最好的兄弟,来他家探望的!”
里长闻言傻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余河西村的村民们,也傻眼了!
千户大人和他家的公子,来河西村,是为了探望崔家岘哥儿?
这小公子,还自称是岘哥儿的好兄弟?
老天啊!
见里长一直没说话,高奇狐疑道:“难道找错地方了?不应该啊,这里就是河西村……”
“没找错,没找错!”
里长反应过来,涨红着脸道:“小公子,千户老爷,劳烦您在此等候,老朽这就去把岘哥儿寻来!”
不等高奇回应。
里长激动的跑回村,去喊人了。
高奇不满道:“走这么快,不听人把话说完!我来找我兄弟,你指个路我自己登门就行,喊他出来做什么!万一岘弟误会我摆架子怎么办?”
高千户安慰儿子:“咱们贸然登门,都没提前打招呼,岘哥儿家里总要有个准备。”
高奇一想也是,便在原地等待着。
其余河西村人听到父子二人的谈话,满脸呆滞、不可思议。
难不成……
落魄许久,被大家瞧不起的崔家,真的要发达了?
千户大人和公子亲自登门来探望,还担心崔家岘哥儿会生气?
老天啊!
随着里长去喊人。
不出半盏茶功夫,全村都轰动了。
大量的村民们都满脸震惊的出来打探情况。
在里长的陪伴下。
崔岘,和同样神情晕乎乎的崔家人,走出村子。
高奇站在马车上,老远就瞧见了崔岘。
在无数河西村百姓倒抽冷气的注视下。
便见千户家的小公子跳下马车,小跑着朝崔岘冲过去,语气激动热络:“岘哥儿!想不到吧哈哈哈哈,我来找你啦!哦对,还有我爹,和二十位身强力壮的好汉!”
“我们来给你家收麦子来了!”
他话音落下。
村口霎时间一片安静。
无数河西村百姓嘴巴张得老大,满脸呆滞。
千户老爷如此威风凛凛来到河西村,竟然是为了……
来给岘哥儿家收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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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奇这番话,恍若炸雷。
不仅把在场的村民们,炸到神情呆滞瞠目。
连崔家人都傻眼了!
千户大人带士兵来给自家收麦子?
娘嘞!
晚上做梦,都不敢做这样离谱的美梦啊!
老崔氏哆嗦着身子,下意识就要张口拒绝——
她哪敢让千户老爷帮忙收麦子啊,会折寿的!
然而没等老崔氏开口呢。
便见崔岘捶了捶高奇的肩膀,惊喜道:“高兄!你简直就是及时雨啊,我家刚好正在头疼收麦子的事儿呢!”
说罢。
崔岘又看向高千户,和他身后一众壮汉,嘿笑道:“高叔,还有各位好汉叔叔们!多谢诸位大老远过来,给我家帮忙。”
“收麦子可是个辛苦活儿,但大家放心,保证好饭好菜管饱,不让叔叔们白出一分力气。”
这话说得,多漂亮啊!
痛快,直爽,半点不忸怩怯场。
谁不喜欢这样的小孩呢?
那群跟在高千户身后的士兵们,都笑了。
高千户更是一甩膀子,调侃道:“岘哥儿,那你可得小心咯,我带来的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能吃。”
听到这话,高奇很是不满:“哎呀,都没开始干活儿呢,就先惦记上吃饭啦!先干活儿!”
崔岘顿时看向祖母,提醒般说道:“祖母,咱们去田里吧。”
老崔氏回过神来,神情拘谨忐忑:“这……哎哟,哪能真让千户老爷,和各位军爷来出力气哟。”
“祖母你好,你是岘弟的祖母,我也喊您一声祖母吧!”
高奇看向老崔氏,热情道:“祖母,我和岘弟是最好的兄弟,我们之间不用客气。”
高千户也道:“是极是极,不应客气。说起来,你家岘哥儿还是我家的恩人呢。多亏了岘哥儿,我家这小子才肯用心读书。”
高奇不满的撇撇嘴。
老崔氏听到这话,简直受宠若惊。
大伯母林氏则是欢喜到结巴了,看向那一群壮汉,犯了愁:“这……哎哟,这,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镰刀可以用啊!”
最近天天因为收麦子的事情,愁的睡不着觉。
结果一转眼。
千户大人亲自带着士兵们,来给她家收麦子了!
还因为人太多,镰刀都不够用。
跟做梦似的晕乎!
而听到林氏这话。
里长,以及河西村的村民们,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热情到不可思议。
“我家有多余的镰刀,先借你们用。”
“对对,我家里也有。”
“这么多军爷需要吃饭,我来帮你们搭把手做饭吧。”
“我家有多余的碗筷!”
高奇年纪小、心思单纯,见状碰了碰崔岘的肩膀,赞叹道:“岘弟,你们村里人真好啊,热情好客。”
崔岘也不反驳,笑眯眯附和:“是啊。”
听到这话的河西村百姓们,神情羞愧又忐忑。
因为以前,他们可没少编排、笑话崔家呢!
老崔氏、林氏、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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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以往这些人,背地里是怎么看不上自家的。
现在,轮到崔家狠狠扬眉吐气咯!
千户老爷亲自登门,帮忙收麦子——这事儿能在河西村至少聊上半年!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岘哥啊!
这孩子,太有出息了!
一家人看向崔岘,神情既骄傲,又振奋,还隐约……带着佩服。
因为千户大人,和那些士兵的气场太强大了。
别说老崔氏,就连崔仲渊、崔伯山兄弟俩,都很是拘谨。
但崔岘却半点不怵得慌,跟高奇、千户大人一路热络攀谈,介绍河西村。
等到了田里。
风吹麦浪,一片金黄。
高千户在得到崔岘‘送你整套七侠摩喉罗’的允诺后,只觉得浑身干劲,举起镰刀:“弟兄们,随我冲!”
“冲啊!”
“拿下这块麦田!”
二十多位好汉,干起活来那是真的生猛无比。
麦子一捆、一捆的割出来,速度惊人。
周围田地里的河西村村民们,看的无比眼热,但也只敢羡慕看着,半句闲话不敢吱声。
那给崔家收麦子的,可是千户老爷啊!
崔家人笑的合不拢嘴。
尤其是老崔氏,感觉自从丈夫死后,她几十年都没有笑的如此欢畅了。
因为今天的河西村人,热情到不像话。
甚至众人自发赶来,在田地外面支起大锅。
帮崔家烧火、做饭。
每一个过来帮忙的村民,先是目瞪口呆看着田地里奋力干活儿的千户大人,然后对老崔氏态度更加殷勤、热络。
大家都不傻。
崔家,绝对是要发达了啊!
但让整个河西村百姓都无法预料的是。
想到崔家要发达。
没想到——能这么发达!
当天下午。
千户大人还在崔家田地里吭哧吭哧收麦子。
全村百姓为此激动津津乐道的时候。
村口。
又有马车来了!
这次,足足有五辆马车!
这……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有人嘀咕道:“不会是又来找崔家岘哥儿的吧?”
结果还真是!
五辆马车在村口停下。
第一辆马车中,走出一位身穿襕衫,头戴方巾的古板中年男子,礼貌问道:“敢问诸位,这里可是河西村?我来寻崔家,崔岘。”
天呐!
在瞧见那古板男子走出来的瞬间,村民们齐齐瞪大了眼。
此人竟是位秀才公!
方巾,襕衫,是秀才公才能穿戴的!
没等村民们上前回话。
第二、第三辆马车里,先后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一位老者。
瞧见这两位,河西村的百姓们齐齐倒抽冷气。
比先前高千户来的时候,都更加震惊、激动!
因为这两位,不仅穿襕衫,而且还戴纱帽、扎腰带、穿皂靴!
也就是说,后出来的两位,是举人老爷!
大梁王朝重文轻武。
秀才公已经是极为厉害。
到了举人,那就是‘官老爷’了啊!
“拜见举人老爷!”
“举人老爷安好,草民给您磕头啦!”
因此。
在裴崇青、裴开泰父子现身后,无数河西村百姓纷纷激动跪拜叩头。
河西村里长,一天都在殷勤忙前忙后招待千户大人,和那群军爷。
好不容易歇息会儿。
结果听到汇报,有两位举人老爷、和一位秀才相公,也来寻崔家岘哥儿了!
什、什么?
老天呐!
里长一个咕噜爬起来,慌里慌张跑到村口激动叩拜、迎接。
其中那位年长的举人老爷摆摆手:“起来吧,崔岘家在何处,速速带我们过去。”
里长咽了咽口水:“好叫举人老爷知道,崔家岘哥儿不在家,在田地里呢。今日一大早,南阳卫千户老爷,和他的公子,来崔岘家,给他家收麦子来了。”
听到这话,年长的举人老爷脸色一僵。
另一位举人老爷脸色也不好了。
随后。
从第三辆马车里走出来一位锦衣华服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恶狠狠瞪向两位举人老爷:“瞧吧!你们干的好事儿!我就说高奇那厮,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你们一位秀才公,两位举人老爷,也别摆谱儿了,都去给岘弟家收麦子去吧!”
什、什么?
听到这话,全河西村人都被震惊到麻木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崔家,田埂上。
高奇累的浑身大汗,喘着气道:“原来收麦子,这么辛苦啊!”
他方才兴冲冲拿起镰刀干活儿。
结果才一盏茶功夫不到,就‘歇菜’了。
崔岘也没好到哪里去,躺在高奇身边不停擦汗。
高千户、以及那群士兵,和崔家大人们都还在地里忙碌。
几个小的在田埂树下歇息。
崔璇端了两碗凉水过来,笑道:“阿弟,小公子,喝点水解解渴。”
崔岘赶忙接过来,咕嘟嘟一饮而尽,只觉得浑身舒畅。
反倒是平日最能嚷嚷的高奇,忸怩道谢,然后斯斯文文的喝水。
哎呦!
屁大点的毛孩儿,这还害羞了呢。
崔岘在旁边怪笑。
惹得崔璇赧然着跑了。
高奇佯装羞恼:“好啊,岘弟,你敢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人在田埂上闹腾。
在地里割麦子的崔钰,也很快被祖母打发过来歇息,手上还拎着一个布书袋。
“崔钰,快来歇息,喝些水解渴。”
高奇自来熟,笑问道:“你手上提的这是?”
崔钰喝了水,在二人旁边坐下。
随后从布书袋里掏出一沓纸张,认真道:“我在私塾开蒙后,学着写的字,以及摘抄的《三字经》。”
“阿弟,给你。这段时间,我先教你开蒙。”
拿着阿弟去做书童的钱开蒙,崔钰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因此。
他把在学堂到的知识点都记下来,然后再回来教给阿弟。
可听到崔钰这话的高奇,却神情古怪。
岘弟……还用学《三字经》吗?他现在所有的启蒙书籍都已经轻松学会了吧!
还没等高奇把心里话说出来。
里长的声音,大老远传了过来,把在田间收麦子的人们,都震得人仰马翻。
“岘哥儿!崔家嫂子!裴府两位举人老爷,和裴氏族学的秀才相公,来探望你们啦!”
什、什么?
两位举人老爷!
哎呦我的亲娘嘞!
许多干活的村民们抬起头,瞧见里长身后那几位身穿襕衫的男子,慌忙丢下镰刀,赶来叩拜。
崔家人晕乎乎看向那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崔氏定睛一看,涨红着脸道:“穿襕衫,戴纱帽、扎腰带、穿皂靴,确实是举人老爷没错!”
“他们……也是来找岘哥儿的?”
她高兴的嘴角都笑僵了。
唯有高千户、高奇父子俩神情愤愤。
裴家这铁定是反悔了,准备把岘哥儿要回去啊。
真是无耻!
听到动静的崔岘惊讶道:“大哥怎么来了?还有吴夫子、以及两位裴家的老爷。”
他料到吴夫子会来。
却完全没料到,两位举人老爷竟也来了!
高奇嘟囔道:“还能因为什么,来抢人呗。”
但裴坚过来以后,还真没有第一时间‘抢人’。
他高声激动嚷嚷道:“岘弟!总算是找到你了。吴夫子,还有我爹,我祖父,都说你是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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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写了什么字帖,是未来书圣,还说你写的那首《咏鹅》,比赵耀祖那厮的《咏新竹》好上千倍万倍。”
啊?
高奇懵了。
听到这话的崔家人、河西村百姓们也都懵了。
吴清澜嫌弃的将裴坚推开,激动看向崔岘,脸色涨红,一副看‘宝贝疙瘩’的表情:“崔岘,终于找到你了!”
“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
“南阳最厉害的神童天才,不,河南,乃至全大梁最厉害的天才!”
“老夫找你找的好苦啊!”
听闻此话,在场无数人瞪大双眼。
老崔氏更是浑身一震,浑浊的眸子里浮现出激动的光。
但让大家呆滞的是,秀才公,和两位举人老爷,似乎比他们更加激动、急迫。
裴开泰一把推开吴清澜,不满道:“不要说这些大家都公认的事实!要先确定一些问题!”
“崔岘,我来问你。你是否在族学耳房里,写下三张字帖!”
“第一张,是你第一次开蒙写字。第二张,是你第二天写字。第三张,是你学会写字,一个月后写的。”
崔岘眨眨眼,自责道:“是的。我第一次写字,是临摹案上别人写的字帖。写的不好,还被夫子责骂朽木呢。”
吴清澜愧疚到无法呼吸。
随后在所有人瞠目的注视下,他竟然给崔岘执手鞠躬致歉:“是老夫眼拙,误把天才当朽木!老夫愧对于你啊!”
“你的字迹,灵气十足潇洒飘逸,日后勤学苦练,这大梁……”
“不!大梁王朝往前推五百年,再往后推五百年,文坛书法界,都必将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注定会成为被士林人人敬仰的书圣啊!”
裴开泰连连点头:“清澜兄说的没错!崔岘,你可知你天赋有多惊人,绝对我生平仅见!”
四周围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八岁的崔岘,心中回过味儿来。
举人老爷和秀才相公来找岘哥儿,是因为这孩子,读书天赋顶呱呱啊!
原本激动的老崔氏,和崔家人,全都呆愣住了。
他们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紧接着。
裴崇青一把将儿子裴开泰推开,急急看向崔岘:“崔岘,老夫来问你。那《咏鹅》是你作的诗?”
崔岘点点头:“是呀。”
裴崇青深吸一口气,更加激动的问道:“可是,你都没开蒙,怎么会作诗呢?”
吴清澜、裴开泰也都看向崔岘。
崔岘理直气壮道:“我开蒙了!写字是在族学耳房里,自己临摹学会的。至于开蒙的书籍,《龙文鞭影》等等,是我大哥教我的。”
“至于作诗,我读完了《声律启蒙》,所以就会了啊。”
众人:“……”
这对吗?
唯有高奇、裴坚对此见怪不怪。
因为岘弟一直都这么妖孽啊!
裴开泰看着崔岘,嘴巴嗑动许久,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猛然想到什么,转身看向儿子:“当时你说,崔岘跟着读一遍《千字文》就学会了,是真的?”
裴坚撇撇嘴:“自然是真的。而且这算什么,岘弟还一下午背会《龙文鞭影》呢。”
嘶!
裴崇青、裴开泰、吴清澜三人倒抽一口冷气。
而这次,整日在家读死书的崔伯山、崔仲渊同样震惊看向崔岘。
先前那些,超纲了,他俩一时间都有些无法理解,不敢置信。
但一下午背会《龙文鞭影》——
那得是什么妖孽啊!
老天!
吴清澜激动到原地跺脚,最后竟仰天大笑,一边喊‘绝世天才’,一边喊‘老夫太激动了,割一亩地冷静冷静’。
说罢,竟真的在众人呆滞注视下,去割麦子了!
裴崇青紧跟其后,直呼‘当代文曲星’,也去激动割麦子冷静去了!
眼看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裴开泰紧紧攥住崔岘的手,生怕小天才跑了,而后激动看向老崔氏:“您就是崔岘的祖母吧?敢问,您是否愿意赏脸,让岘哥儿来我裴氏族学开蒙?”
“您放心,我们一定给他最好的教导!”
听到这话,老崔氏再也忍不住,竟当众激动到泪流满面。
老天爷啊!
她盼望了这么多年,终于给崔家盼来一个文曲星了啊!
而这震撼一幕,则是让河西村的百姓们,记了很多年都无法忘却。
那个炎热夏日。
两位举人老爷,一位秀才相公,激动站在田埂处,对崔家只有八岁的岘哥儿说:
这孩子,绝对是当代文曲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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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崔氏嘴巴嗑动许久,红着眼睛泣声小心问道:“这位举人老爷,您说岘哥儿读书很有天分,可是真的?”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
她生怕这是一场梦啊!
裴开泰点头:“当然!我此生都没见过,比你家岘哥儿更有天分的读书种子了!”
“他不仅仅是天才,称作当代文曲星都不为过!”
太好了,太好了!
老崔氏嚎啕大哭,看向四周:“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举人老爷都夸赞我们家岘哥儿是当代文曲星。”
“我坚持让家里人读书是没错的,是没错的啊!”
村里人见状,自然一改先前的嘲讽,唏嘘附和。
谁能想到呢。
先前落魄到揭不开锅的崔家,竟然翻身了。
而且还翻身的如此漂亮!
陈氏、林氏,以及崔伯山、崔仲渊,都神情激动,笑的合不拢嘴。
他们崔家,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啊!
见老崔氏一直没正面回应自己。
裴开泰急了:“您得给句准话啊,让岘哥儿来裴氏族学开蒙,您看行吗?我做主,每月补贴岘哥儿五两银子的生活开支!”
嘶!
每月五两银子!
老天爷啊!
听到这话,村民们羡慕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别人开蒙要出钱。
到了岘哥儿这里,不仅一分钱不用出,反而还倒给钱呢!
老崔氏也吓了一跳,赶忙摇头:“不妥不妥!岘哥儿能去裴氏族学开蒙,是这孩子的福气,我们不能收钱。”
裴坚揽住崔岘的肩膀,对老崔氏笑嘻嘻道:“祖母,您就收下吧,不收下的话,我爹心里不安生。”
“你且等着吧,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些天,全南阳的族学,都会上赶着来抢夺岘哥儿的。”
裴家不缺这点钱。
但一个从裴氏族学里走出来的‘诗圣’、‘书圣’,以后能让裴家跟着名满天下的!
这笔投资,划算的很!
裴开泰闻言狠狠瞪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等老崔氏答应,让岘哥儿去裴氏族学读书,他这才松了口气。
老崔氏开心到晕乎,经由儿媳林氏提醒,猛然一拍脑门:“哎哟,秀才相公和举人老爷,还在地里收麦子呢!这可如何使得!”
众人闻言,看向地里激动收麦子的吴清澜、裴崇青,哄笑出声。
这天,崔家是真风光呐。
一整天下来,村里都在谈论崔家出了个神童。
甚至十里八村都听到风声,轰动不已,来河西村凑热闹。
两位举人老爷的存在,实在太‘权威’了!
大量不认识的陌生人,为了讨好举人老爷,竟自发来给崔家收麦子。
整整三十亩地的麦田,短短一天都给收完了!
夜晚。
明月高悬,星光漫天。
夏夜凉风裹挟着麦穗的清甜,在田野间簌簌吹过。
蛙叫、蝉鸣、犬吠声不断。
更远处。
水塘里荷花开的正艳,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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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在田埂处歇息、纳凉、闲谈。
崔岘、高奇、裴坚几人背靠背,嘻嘻哈哈笑闹。
而裴崇青、裴开泰、吴清澜三人,则是在不停使眼色。
最后由年纪大的裴崇青轻咳一声,温声笑道:“崔岘,老夫闲着无趣,我们来玩个对对子的游戏罢?”
虽说知道这孩子是神童,但……
难免还是想要再考教一番呐!
听闻这话,崔家人都有些神情紧张。
崔岘站起来,也跟着笑道:“好啊,裴祖父,您先讲讲规则。”
裴崇青道:“以四周围景物为题,我出上联,你对下联,如何?你读过《声律启蒙》,应该知道对对子的规矩。”
崔岘点头:“我知道的,裴祖父,那开始吧。”
见有热闹看,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高奇、裴坚则是在旁边,给岘弟加油鼓劲。
崔钰眼睛也亮亮的。
他本还想着,自己教阿弟开蒙,结果阿弟比他想的,要厉害千百倍!
身为兄长,他格外高兴自豪。
裴崇青坐在田埂上,四处张望,而后眼睛亮起来:“有了,崔岘你且听好了,我这上联是:镰月割云收夜色。”
一句对子,竟是动字、名物字结合了。
裴坚立刻嚷嚷道:“太难了,祖父你欺负人!”
高奇苦苦思索,甚至拿出《声律启蒙》翻阅,试图找到答案。
就连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俩,都在暗中作对。
在众人的注视下。
就见崔岘不慌不忙环视一圈,指着旁边干农活儿的工具,笑道:“我想出来了,下联是:箕星簸谷撒天光!”
吴清澜当即叫好,夸赞道:“妙极妙极!好一个箕星簸谷撒天光!”
不是,你真会啊?
刚才叫嚷‘欺负人’的裴坚转过身,表情讪讪,随后又朝着崔岘竖起大拇指。
厉害!
像是这种‘限定题’。
不仅要有学识,还得有极快的反应能力,将眼前的一景、一物快速组合起来。
还得对应上联内容!
因此仅是一个对子出来,裴崇青三人就知道了,岘哥儿这孩子,绝对是个有本事的!
“好!”
裴崇青赞叹一声,又稍作沉思,笑道:“我这第二联,是:银河泻地成金浪!”
崔岘笑眯眯指向旁边堆积起来的谷堆:“玉斗倾天化麦山!”
好生敏捷的才思啊!
这下,裴崇青是真惊讶了。
他眼珠一转,指向自己,朗声笑道:“老叟笑谈丰岁事!”
不愧是举人老爷。
出题信手拈来不说,竟然还把‘自己’给糅合进了对联里。
这一联,好答,也不好答。
好答是因为难度不大。
不好答,是因为怎么样才能像裴崇青一样,不着痕迹的,也把自己写进对联里呢。
崔岘这次停顿了一会儿,陷入思索。
裴崇青见状嘿嘿怪笑。
吴清澜、裴开泰对此很无言——老爷子的恶趣味,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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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的崔家人、河西村百姓们,则是看的津津有趣。
虽然大字不识,但不妨碍大家喜欢看这种‘舞文弄墨’的趣事呀。
而后。
在场间所有人惊艳、佩服、惊叹的注视下。
便见崔岘眼睛亮起来:“有了!”
裴崇青惊讶道:“这么快?你可要想好了再答哦,这对子可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崔岘笑道:“我想到了三个。”
三个?
裴坚、高奇顿时汗颜:他俩一个都想不到。
崔仲渊、崔伯山兄弟俩也有些脸红,他们连八岁岘哥儿都不如嘞。
裴崇青有些不太信:“哦?哪三个,你说说看。”
有风拂过田埂,池塘里的萤火虫,随风飞了过来。
皎洁月光下。
崔岘轻轻跳起,双手合掌抓住一只萤火虫,笑的格外灿烂:“我这第一个下联是:稚童合掌捕流萤!”
落地后。
他摊开手掌,将萤火虫放飞,接着侧耳做倾听状:“我这第二个下联是:稚童侧耳译虫书!”
接着。
他最后笑眯眯指向身后,正拿着《声律启蒙》争相翻阅的裴坚、高奇、崔钰三人。
笑道:“我这最后一个下联是:稚童争诵古贤经!”
裴崇青听后,赞叹道:“好,好啊!”
哇!
太厉害啦!
高奇、裴坚、崔钰三人很给面子的发出欢呼。
村民们反应过来,纷纷跟着鼓掌。
崔家人激动的脸色发红,骄傲极了。
明亮的夜色下。
一口气答出三个下联的崔岘眉眼带笑,黝黑的眸子清亮,虽然稚嫩,但脊梁笔挺,自信而立。
比月光都耀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场对对子的小游戏,在众人的欢呼、惊叹中落幕。
若是先前,村民们对岘哥儿的‘天才’之名还抱有怀疑。
那过了今夜,便再也不会有了。
哎哟,举人老爷出的题目,咱们连听都听不懂。
人家岘哥儿一次能对上来三个!
难怪举人老爷、和秀才相公,都争相夸赞岘哥儿是当代文曲星哩。
这孩子以后——
不对,岘哥儿现在已经开始有大出息啦!
今日崔家的风光,全凭岘哥儿挣来的啊。
河西村的百姓们,羡慕的眼睛都在滴血,对崔家也越发热情、殷勤。
今日来崔家拜访的人太多了,家里根本住不下。
于是各家各户自发帮忙。
将高千户带来的士兵们,以及裴家人,安顿到自家留宿。
这一晚。
老崔氏躺在床上,嘴角都笑僵了。
只觉得浑身轻飘飘,仿佛置身美梦当中,连睡着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二十年了啊!
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开心、舒坦。
因为睡的太香甜,竟罕见的起迟了,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院子里格外热闹。
大着肚子的陈氏,在张罗招待客人。
林氏则是带着一帮村里的女人,给大家做早食。
平日舍不得吃的鸡蛋,今日也非常大方的都拿出来——不能让人家白来帮忙干活儿呀!
崔家两兄弟,则是在向裴崇青虚心讨教学问。
看着这热闹的一幕,老崔氏又忍不住开始笑。
真好啊!
“嫂子,哎呦你总算是起来啦。”
同村的女人瞧见老崔氏,语气带着羡慕,以及热络恭维:“方才都想去喊你,结果你家媳妇儿说啦,说你这些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让你多睡会儿呢。”
老崔氏闻言,看向陈氏、林氏,笑的眼睛都眯起来:“老婆子我这两个儿媳妇,都是好的。你们呐,羡慕不来哟!”
陈氏、林氏被夸得有些赧然。
这些年,家里人互相扶持、体谅,都不容易。
好在,如今苦尽甘来了啊!
而凭借一己之力,将这个落魄之家托举起来的崔岘,正在跟裴坚、高奇几人闲聊。
打算给崔家人谋划个好营生呢。
门口的大槐树下。
裴坚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笑嘻嘻看向崔岘:“岘弟,现在你家麦子也收完了,要不你今天跟我回去吧。”
旁边,高奇使劲翻了个白眼。
真是生怕别人把你小弟抢走了是吧?
臭德行!
崔岘闻言摇摇头:“大哥,我想在家再待些日子。一是我娘马上要生了,二是,我想说动家里,搬到南阳县去。”
听到这话,旁边的崔钰一怔。
高奇、裴坚举双手赞成:“可以啊!到时候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只管开口。”
崔岘笑道:“还真需要你们帮忙。首先是要租赁房屋——”
他话没说完,两位大哥都目露不满。
崔岘摆摆手:“听我说完。我们举家搬迁,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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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生意,将来估计能做挺大的。大哥,高兄长,还有鹤聿兄,庄瑾兄,我做主,给你们四人,每人一成干股。”
“不要忙着拒绝,我崔岘能有今日,少不得四位大哥扶持。”
“如今我过得好了,自然也该拉着大哥们一起发财。有你们四个庇佑,我这店铺,将来绝对安稳,财源广进。”
“而你们也能有个进项,自己赚钱,总好过张口管家里要钱来的舒坦,对不对?”
听到这话,裴坚、高奇都没有再推辞。
二人不愿意占岘弟便宜。
最后一人拿出来二十两,作为‘启动资金’入股。
高奇更是兴奋道:“那岂不是说,咱们很快就能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了?”
他们几个都是10岁左右。
这般年纪,要是有个日进斗金的铺面,那真的很了不得啊!
裴坚也很感兴趣:“《虹猫》话本爆火,摩喉罗生意肯定也不会差。”
“岘弟,我真是佩服你!敢想,也敢做!”
“小小年纪,又是出话本,又是写诗,现在又要开店铺。给你做大哥,我很有压力啊。”
高奇撇撇嘴:“那你把岘弟让给我。”
裴坚佯装没听到这话,继续道:“岘弟你放心,你家房屋租赁的事情,交给我去办。保证找的房子宽敞又便宜。”
“店铺租赁开张,去找庄瑾。摩喉罗生产,李鹤聿来解决。”
“至于后续的安全问题……”
高奇一瞪眼:“谁敢来咱们店铺闹事儿,我找南阳卫的好汉们,打到他满地找牙!”
看,这就是好大哥啊!
崔岘笑的眉眼弯弯。
旁边崔璇、崔钰姐弟俩,目瞪口呆的听着,脸色呆滞——
怎么这么大的事情,到了岘弟这里,如此轻松随意的,就给解决了呢?
阿弟,真的好生厉害啊。
三个小兄弟闲谈一番,就把开店铺的事情定下了。
吃过早食,高千户和那群士兵,以及裴家等人,都要离开了。
临行前。
高千户偷偷跟儿子咬耳朵:“儿子,你此次过来,不是为了抢夺岘哥儿的吗?怎地到了以后,竟一句不提了。”
没想到,高奇却认真道:“爹,我是真心拿岘弟做朋友的。他不是仆从物件,这个赠过来,那个抢过去。”
“他是我兄弟,不管在谁家,都是我兄弟。”
“裴坚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你看,他来了河西村,也没提一句要抢夺岘哥儿啊。”
高千户听得万分感慨。
他欣慰道:“我儿真是长大了!你放心,为父支持你。岘哥儿有读书天资,你跟着他学,不能像以前那般,荒废学业了。”
高奇重重点头。
而裴家在离开前,把足足装满两个马车的礼,都搬进了崔家院子。
那些礼,全用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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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不到是什么,但必定贵重的很。
周围河西村百姓们看的眼睛都直了。
但有高千户和这群士兵在,他们连眼神都不敢乱瞟。
老崔氏哪肯收啊,连连拒绝。
裴坚笑道:“祖母,您快都收下吧,这都是我们几家先前送给岘弟的。”
“我们今日先走了,过些时日,咱们南阳见。”
老崔氏尚且没听懂这话的含义,以为只是客套呢。
见两大车厚礼,把自己院子都摆满了,她激动的甚至有些惶恐。
平白收人家这么多东西,实在于心难安呐!
但裴家两位举人老爷,以及吴清澜夫子,比她更难安。
吴清澜走之前,拉着崔岘的手不肯放开:“好孩子,若不是你母亲快生了,老夫怎么都要把你先拐去族学,以免夜长梦多。”
经过昨夜对对子的考教,几人彻底认识到了崔岘的天资。
裴崇青同样舍不得走。
他看向崔岘的眼神,犹如在看稀世珍宝,不停反复念叨:“岘哥儿,咱们可说好了。在家住段时间,一定要来裴氏族学读书啊。你要是去了别处,老夫我这颗心,怕是有点遭不住。”
说罢。
这老头还跟戏精似的,苦兮兮捂住胸口。
众人看得啼笑皆非。
裴坚毫不客气的揭他祖父的短:“现在知道宝贝了?不是你把我小弟送人的时候。”
崔岘闻言好奇道:“送人?”
裴崇青神情讪讪,而后茫然道:“送人?什么送人?老夫不知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高家父子、裴家祖孙三人、以及吴清澜坐马车走了。
河西村其余百姓们,也都各自散去。
闹哄哄的崔家,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
崔家的门庭,以后再也不会‘冷清’了。
甚至很多河西村百姓回去后,心想:要不也咬咬牙,送自家孩子去开蒙?
万一家里也出个跟岘哥儿似的文曲星呢!
崔家院子里。
等人都走了,大伯母林氏赶紧把门关上。
随后看向摆满一整院子的礼盒,调侃陈氏:“弟妹,赶紧把这些好东西都收起来,不然我看着实在眼热。”
陈氏大方笑道:“咱一起来拆开看看都有什么。大嫂喜欢哪个,我做主,先送你!”
一家人闻言都跟着笑。
众人合力,把这些礼盒搬进堂屋,一件一件打开。
然后不出意外,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娘嘞!这是……鎏银长命锁,玳瑁框象牙算盘!”
“这是松烟墨锭?太贵重了!”
“竹胎兔毫笔,甚至连书拨都是黄铜制的!”
“还有青砖雕花制的镇纸!”
这……别说崔家的女人,连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俩都惊呆了。
全都是精细、又昂贵的好东西啊。
陈氏让林氏挑几件。
林氏连连摇头,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哪敢收?
怕烫手啊!
老崔氏看着这些贵重礼品,眸子里浮现出追忆:“当年咱家富贵的时候,住在南阳县城里,用的也是这些好物件。”
这次,她并非在痛苦忆往昔,而是笑着感慨。
人生大起大落,当真令人唏嘘。
不曾想。
崔岘笑着把话接过来:“祖母,当年咱家可以住在南阳县城。现在……也可以了啊。”
老崔氏一怔。
其余崔家人也都纷纷看向岘哥儿。
崔岘笑道:“如今咱们有钱了,孙儿也要去裴氏族学读书,自然要替家里打算一番。”
“我那话本,赚了三十两基础稿酬。如今正在南阳县城畅销,听裴坚说,以后每月五两银子分成,应该不在话下。”
嘶!
每月五两?这哪里是话本,这是‘聚宝盆’啊!
见一家人瞪大了眼。
崔岘继续道:“话本卖得好,我想着,咱们搬去南阳,开家店铺做摩喉罗生意。”
“我和阿兄去裴氏族学读书。”
“爹、大伯这些年总在家里独学寡闻,也不是办法。到了县城,可以去县学深造。”
“有夫子教导,他俩又肯学,以后必然进步飞快,桂榜高中!”
“祖母您也不用日日以泪洗面,甚至把我爹、我大伯关进牛棚里了。”
听闻这话,崔伯山、崔仲渊眼睛亮起来。
老崔氏讷讷道:“岘哥儿,原来我把你父亲、大伯关进牛棚一事,你都知道了?本来还想瞒着你呢。”
“至于你说的,搬去南阳,做生意……这容祖母再想想。”
“咱家没做过生意,不懂门道。而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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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崔家人连连点头。
崔璇、崔钰姐弟俩却互相对视,眼中带笑。
因为这些在老崔氏看来,极为困难的事情,阿弟都已经解决啦!
果然。
便见崔岘笑道:“祖母,这些都是小事儿。房屋租赁,我大哥裴坚已经帮忙解决了,咱只管过去。”
“至于租店铺、做生意,我另一位大哥庄瑾会解决。哦对,他是南阳首富的儿子。”
“摩喉罗的烧制,我还有一位大哥来解决,他是工匠李的儿子。”
“至于安全问题嘛,高奇负责。”
“你们看,这是四十两银子,裴坚、高奇临走前给的入干股钱。不出意外到了南阳,庄瑾、李鹤聿也会再各给20两入股。”
“八十两银子,足够咱们把店铺开起来了!”
听完这番话,全家人都瞠目结舌。
去了南阳短短不到仨月,岘哥儿竟认了这么多厉害‘大哥’?
老崔氏激动的想,既然这样,搬去南阳,好像没有任何顾虑!
崔岘手里拿着四十两银子,笑的神采飞扬:“当日我离家,就跟祖母保证过,以后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光耀崔家门楣。”
“今日,孙儿来兑现诺言了。”
“钱财、声望、关系往来、社会地位,如今咱们都不缺。一个小小南阳县城,大可去得!”
“去了南阳后,我,阿兄,父亲、大伯,安心读书科考。”
“祖母,娘,和大伯母,阿姐张罗照顾家中生意。”
“咱们共同齐心协力,重现昔日崔家荣光。日后外人提起崔家,少不得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南阳崔氏。”
好一个南阳崔氏!
老崔氏听得浑身震颤,神往不已:“好!好啊!听岘哥儿的,这个家,咱搬!”
其余崔家人,更是被岘哥儿这番话,鼓舞的热血沸腾,满眼振奋。
就在这个时候。
陈氏突然捂住肚子‘哎呦’一声。
全家人吓了一跳。
陈氏涨红着脸,道:“方才太激动,一下子没忍住使了劲儿……我,怕是要生了呢!”
啊?
老崔氏慌忙道:“快快快,男人们都出去。老大媳妇,扶你弟妹进屋!”
于是,崔家男人都被赶出屋子。
崔岘神情呆愣愣的,两辈子加一起,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产妇临盆呢。
好在,陈氏顺利生下个女孩儿。
崔仲渊笑容咧到嘴角:“我有女儿了。”
崔岘同款表情,也笑的憨憨的:“我有妹妹了,刚好那个鎏银长命锁,可以给妹妹戴。”
陈氏听了,欢喜戳了戳闺女的小脸:“哎哟,小丫头,命是真好啊!跳过咱家的苦日子,直接来享福咯。”
全家人闻言都在笑。
还真是呢!
以后啊,崔家的日子,必定会越过越顺畅!
因为家里喜事不断,又添了新丁。
老崔氏一挥手,大方摆了席面,并公布了即将搬迁到南阳的消息。
村里人都来恭贺。
得知崔家要搬迁去南阳,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人家这是飞黄腾达咯!
后面一个多月,崔岘都在家里待着。
等陈氏产后恢复好身体,等妹妹一天比一天健壮。
七月底。
裴府特地安排了两辆马车,挑了最稳的车夫,垫上柔软的褥子,来接崔家人去南阳。
搬家那日。
崔家人笑的喜气洋洋。
老崔氏神情无限感慨,回望自家仍旧寒酸破败的房屋,竟生出几分不舍来。
有村里人笑着调侃:“咋了嫂子,舍不得?那就别走啦。”
老崔氏一扭头,毫不犹豫上了马车:“该走还得走哟!各位乡亲放心,老婆子我以后,必定会常回来探望大家的。”
众人闻言齐齐哄笑,眼中有羡慕、有唏嘘。
他们也算是亲眼见证一个家族的崛起了啊!
在全村人的目送中。
崔家人乘坐马车,迎着朝阳出发,缓缓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河西村。
二十年前,寡妇崔氏抹着眼泪,带两个儿子,凄惨搬来此地。
二十年后,老崔氏眼含得意,一家三代人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搬家离开。
正如崔岘那日所说的。
一个崭新、富硕、实力雄厚的积善之家——
南阳崔氏,就此迎来了独属于他的灿烂辉煌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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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景巷里好生热闹,因为一户姓崔的人家,今日乔迁新居。
几位邻里探身张望,凑一起唠闲话。
“瞧着来头不小啊?”
“哎哟,七八辆马车先后来探望,似乎都还带着仆从呢!”
大家语气惊叹,猜测新邻居的身份。
这时,对面院子走出一位老汉,冷脸朝门口泼了一盆淘米水。
而后不屑啐道:“真要有什么来头,能住仲景巷这破落地方?早搬去伏牛巷了!”
说罢。
老汉扭头回家,重重关门。
几位邻居面色不虞,这崔老头,今日又发什么疯呢?
谁惹他了!
其中一位邻居转了转眼珠,目露了然:“许是因为新搬来的邻居也姓崔,人家正风光无限,他家一地鸡毛。同姓不同命,嫉妒了呗。”
这话,让周围众人都脸色微妙。
仲景巷里谁不知道,这崔家日子过得糟心,一大家子都极为难缠。
也是巧了。
新搬来的邻居,同样姓崔。
刚住进来,就被崔老头给嫉恨上了!
以后怕是有热闹看咯。
另一边。
新搬来的崔家,确实正风光得意。
这仲景巷虽说陈旧了些,但位置极佳。
走到伏牛巷,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出了巷子,集市、坊市、牲畜作坊、早点铺子、酒楼茶楼、书肆医馆等等,也都距离不远。
生活极为便利。
更妙在,租金也不算贵——每月八百文。
这是裴家帮忙物色许久,特地挑的地方。
牙行看在举人老爷家的面子,给了个实惠价。
每月八百个大子儿的基础开支,换做以前,老崔氏是万万不肯的。
因为一年下来,单是租金都得将近十两银子了!
好生吓人。
但为了岘哥儿、钰哥儿方便读书,为了日后把两个儿子送进县学,为了一家子能过的舒畅些。
老崔氏一咬牙,租了!
岘哥儿如今出息了,一家人日子越过越好。
老崔氏身上的阴郁在不自觉消失,变得爱笑,瞧着就是个和蔼的老妇。
此刻。
她坐在新家院子里,笑着逗弄小孙女哩。
崔伯山、崔仲渊两个男人,和大伯母林氏,以及几个小的,正忙活着打扫、擦洗。
新家院子不大,只有原来在河西村时候的一半。
仍旧是三大间厢房,里面又套了三个小间,一家子都能住下。
崔岘也有个独属于自己的房间了!
更妙的是,院子里还有口水井。
西边搭了鸡棚,挨着鸡棚不远处,栽种了一棵桂树。
据说是以前一位秀才公种下的。
老崔氏一眼瞧见,就稀罕的不行:桂树,好寓意啊!以后她的儿子、孙子,都能蟾宫折桂呢!
看得出来,裴家人为挑这个房子,是真费了心思。
不仅如此。
今日崔家乔迁新居,裴家、高家、庄家、李家的夫人们,都特地来恭贺。
搬到新住处,有人恭贺道喜,人情往来热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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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一边收拾,一边笑着提议道:“娘,今晚上咱家杀只鸡炖一炖,庆祝般新家。”
听到这话,一家人都很是意动。
老崔氏非常痛快就同意了:“行!”
“耶!太好咯,有炖鸡吃咯!”
崔璇高兴到眼睛放光。
她带着钰哥儿、岘哥儿,姐弟三人合力,逮了一只棚子里最肥的大公鸡。
自家养的新鲜土鸡,加上最近才成熟的头茬芋头,在铁锅里炖上足足半个时辰。
鸡肉软烂,和被炖到绵糯的芋头一起送入口中咀嚼。
当真是香呐!
一家子八口……不对,现在是九口人,吃的两眼冒光。
可惜最小的那个只能眼巴巴看着。
饭后。
陈氏看了眼天色,说道:“钰哥儿、岘哥儿,赶快去睡觉。明日就要开始去上学哩,可不能迟到。”
崔钰、崔岘兄弟二人闻言,自是乖乖回屋。
睡前,崔岘看着崭新的家,惬意伸了个懒腰。
穿越过来短短几个月,他替自己挣来了神童的名声。
又把贫困的家,从河西村捞出来。
如今生活终于步入正轨,自己也即将入裴氏族学读书,正式成为一名‘拥有正规学籍的古代小学生’。
啧,这么想想,自己做的还挺不错?
睡前夸一夸自己。
而后困意来袭,崔岘沉沉睡去。
准备迎接一个崭新的开始——
古代小学生的日常。
嗯,是在古代贵族小学读书的小学生日常!
次日,卯时。
天刚蒙蒙亮,附近负责报晓的寺庙头陀,一边敲木鱼,一边沿街报时。
巷子里,一家又一家亮起油灯。
陈氏要带闺女。
听见动静的老崔氏,林氏率先起床,简单洗漱后。
在头陀报晓声中,在天边刚浮现的鱼肚白清晨,推开院子出门。
若是此刻在南阳县城上空俯瞰,便能发现,这座城市经过一夜沉寂,开始‘活’了过来。
三五孩童走街串巷,叫卖小报。
牲畜坊市最是赶早儿,许多肉铺摊子旁,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个时候的肉,最是新鲜,且便宜。
现杀的,肉还冒着热气嘞!
老崔氏看的欢喜,没忍住割了二十文猪肉。
再往前走。
果子行也极为热闹。
各种新鲜的蔬菜,瓜果,米面粮食,佐料药材,琳琅满目。
这些暂时不用买,昨日裴家人送来了好多,还没吃完呢!
老崔氏、林氏是出来买早点的。
城里不比乡下,百姓生活节奏快。上工的、上学的都得早起,是以早点铺子、摊位花样繁多。
距离仲景巷不远,便有个‘早点一条街’。
烧饼、蒸饼、糍糕、雪糕,油炸桧,这些都是最普通的。
精致些的,还有鸡丝面、鱼丸汤、灌肺、炒肺。
最近正是仲夏,天气炎热,乌梅汤、桂花汤最是受欢迎。
当然这是穷人的吃法。
有钱人家的少爷、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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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一家茶楼的时候。
老崔氏和林氏,还听见有说书人,在讲《虹猫蓝兔七侠传》呢!
婆媳俩听了一会儿,神情自豪极了。
但因为赶时间。
她们不敢多逗留,二人买了一份炒肺,烧饼,粟米粥,这是给大人吃的。
至于家里三个小的,则是给他们买了鸡丝面,和油炸桧,以及解暑乌梅汤。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几个小的现在都能吃着嘞。
一顿早食,花了不少钱,老崔氏一边抱怨城里花销贵,忒吓人。
可回去路上,瞧见有人家在买现挤的鲜牛奶,又忍不住道:“家里几个小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每日也给他们煮上一碗牛奶罢。”
林氏就笑:“婆母方才还说城里花销大呢。”
老崔氏摇摇头,该花还是得花啊。
不过岘哥儿说的摩喉罗生意,得早点提上日程了,不然坐吃山空,谁家遭得住?
这些烦心事儿,大人们自是不会给小孩儿说。
因此买完早点回家后,老崔氏换上一副和蔼姿态,笑着喊道:“璇姐儿、钰哥儿、岘哥儿,起床洗漱咯。”
“祖母把早点给你们买回来了,有鸡丝面、油炸桧、还有甜滋滋的乌梅汤。”
她这话说完,自是没人回应。
时间太早,天才刚蒙蒙亮呢!
至于那只报晓的公鸡,今日休沐,因为昨夜被吃进肚子里啦。
于是老崔氏便拎着早点,去房间里,故意走动。
崔岘在诱人油炸桧的香味儿中醒来,肚子咕噜噜抗议。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笑着看向祖母:“好香啊!祖母,你肯定是故意馋我呢。”
老崔氏就笑:“懒虫,快起床吃早食,然后去学堂。”
崔岘一咕噜爬起来,也跟着笑:“收到。”
咿?
他怎么会说‘收到’呢?那不是前世做牛马时候的专用词汇吗?
总之——
古代小学生崔岘,就这样开启了自己上学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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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璇、崔钰姐弟二人也紧跟着起床。
吃到早食的那一刻,三人脸蛋上都是同款满足的表情——
太好吃了!
饭后。
在崔伯山、崔仲渊的带领下,崔钰、崔岘一起背着书箱,出门去上学。
老崔氏仍有不放心,交代道:“记得把束脩带给夫子,还有,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祖母。”
“好的娘。”
父子四人走出家门。
两个父亲手中,各自提着一大篮束脩——里面分别装着芹菜、莲子、红豆、红枣、龙眼、肉干。
虽然裴家特地邀请崔岘来读书,甚至不惜每月补贴五两的生活开支。
但束脩还是要给的!
礼不可废,这是对夫子的尊重。
清晨日头将将升起,空气还带着些许凉意。
崔家一行人出了仲景巷,往东走上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伏牛巷口。
“来了来了!”
“岘弟,你们总算是来了。”
“快走快走,吴清澜那臭老头,最近竟把上学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
“迟到了要打板子,简直丧心病狂!”
裴坚、高奇、庄瑾、李鹤聿四位大哥,纷纷丧着脸吐苦水。
换做平日,他们不在意这个。
反正也懒得去学堂。
可现在,不是要跟着岘弟一起好好读书了嘛!
听到这话,崔岘几人赶快加紧步伐,朝着裴氏族学走去。
族学里。
学子们个个苦着脸,精神萎靡。
吴夫子手持戒尺,训斥道:“看看你们现在的模样,一点精神也无,将来如何考科举!”
“还有,往日为师分明教授过你们如何作诗!”
“但你们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咏鹅》输给一首歪诗,却无动于衷,还敢抱怨崔岘逞强。”
“当真气煞我也!”
听到夫子这话,学子们顿时表情讪讪。
也不能怪他们呐,赵耀祖那首《咏新竹》,乍一看确实挺唬人的嘛!
这时。
忽听一人喊道:“崔岘来了!”
一族学的人齐刷刷转身,直直看向门口,眼神热切。
终于回来了。
这段时间,全族学,不,全南阳都在激烈谈论他呢!
方才还臭着脸的吴夫子,表情一刹那由阴转晴,笑的满脸都是褶子。
瞧的族学一帮学子们瞠目结舌。
天呐,这个老古板,他竟然还会笑呢!
“崔岘,好孩子,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吴夫子激动的竟主动过来迎接。
瞧见崔家带的束脩,嘴角都笑的合不上:“这般客气,还给为师带了礼。”
收了学生束脩,就是对方的老师。
吴夫子自是不在意这些束脩。
他在意的是,给一位神童天才做开蒙老师啊。
不信的话,出去打听打听,就崔岘这般神童,仕林大儒们绝对抢着要收徒。
也就现在这孩子还小,暂时便宜了他吴清澜呢!
见吴夫子这般‘不值钱’的模样,裴坚四人纷纷怪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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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仲渊、崔伯山也想笑,但因为是以家长身份来的,忍得好生辛苦。
等吴清澜收了束脩。
崔钰、崔岘兄弟二人叩拜过夫子,这礼便成了。
吴清澜略略打听了崔钰的学习进度,然后把他安排去了‘小班’。
而崔岘,则是去了‘中班’。
直接跟大哥们同班。
这下,裴坚等人笑不出来了——
他们想到了先前岘弟‘一读就会一背全对’的刺激场面,只觉得头皮开始发麻。
偏偏其余人还没意识到,族学里即将迎来一个何等可怕的妖孽怪物。
大家围拢在崔岘身边,浩浩荡荡进了课堂。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看着崔岘的目光,有敬佩、有好奇、有崇拜。
八岁,写话本,作诗,名扬南阳县城!
这……堪称古代版‘童星’啊。
趁着吴夫子还没来上课。
学子们先后跟崔岘热情搭话,这个说:“崔岘兄,我带了肉脯,香得很,你要不要尝尝。”
那个说:“崔岘兄,那首《咏鹅》当真是朗朗上口,我实在佩服啊!”
还有说:“崔岘兄,我也写了首诗,咱们找时间切磋一二。”
当然这话一出,立刻遭到其余人一片嘘声。
崔岘被围拢在中间,桌面上放满了各种零嘴儿礼物,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跟谁道谢。
新同学们都好热情啊!
这并非崔岘第一次来族学,但这一次来,感受是全然不一样的。
因为他不再是小书童,而是教室课堂里的学子。
并且是最最耀眼的那一个!
吴清澜走进课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呵呵调侃道:“看来我们的新同窗,很是受欢迎呐。”
其余学子们都哄笑出声。
裴坚揽住自家小弟的肩膀,笑的十分得意:“那是自然!”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就听吴夫子说道:“今日先不讲课,趁着有新学子到来,我刚好公布接下来的课业安排。”
“一,诸生清晨到族学后,先将昨日学习内容流利背诵五遍。再背诵三首新学的诗,背熟后,再将今日所授书,分作两节,读三十遍。然后放饭。”
什、什么?
听闻此话,学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老头你想饿死我们就直说!
“二,饭后,看书一个时辰。看书毕,写一张字帖送呈夫子,教其美恶以行赏罚。”
“三,每日晚讲忠孝勤故事二条,诸生需熟记,随时面对抽查提问。”
“四,朔望日理半月前功课并考试,以行赏罚。”
“五,诸生表现优异者,给赏票一张,可免除一次责罚。功课勤惰,亦当赏罚行之。”
“六,诸生表现优异者,记录在簿一分,积至十分,给予纸笔犒赏。”
快速说完这些新的‘规矩’。
吴夫子不理会下面哀嚎的众人,问道:“有问题吗?”
裴坚愤愤举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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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瑾三人同样心有戚戚。
吴清澜佯装没听到,不予回应。
又一位学子小心问道:“敢问夫子,背诵的书籍包括哪些?”
这次吴清澜想了想,说道:“经、史、律、算皆有,以四书五经、史传、文集为重。”
“四书、《孝经》、《小学》、《五经》传注、《周礼》、《仪礼》、《三传》、《国语》、《国策》、《性理》、《文选》、《八家文集》、《文章正宗》等等。”
“《御制大诰》和律令,也需适当涉猎。”
那学子脸色苍白的坐下,只觉得天都塌了。
满学堂全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吴清澜这厮怕不是疯了!
唯有崔岘听着这一长串书名,心生期待——
想要走科举,就得战胜这些书籍啊!
哪怕前世身为汉语言文学博士,他也不敢说真的精通如此多科目。
更何况像是律令、史传等等,他都需要重新了解。
好在,他崔岘,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面对一片抗议、哀嚎,吴夫子说道:“好了,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下了,从明日开始执行。”
众学子咬牙切齿,几十双眼睛恶狠狠瞪向他。
我们看起来像是没有异议?
说完课业布置后。
吴清澜把崔岘单独喊出来,和蔼笑道:“你放心,为师知你刚开蒙,根基尚浅。为师先多给你十张赏票,以后若遇到责罚,用它来抵。”
偷偷过来探听他们谈话的裴坚:?
区别对待,这就是区别对待吧!
吴老头不做人!
崔岘拿着吴清澜递来的十张赏票,神情古怪。
没等他说话。
就听吴夫子又小声道:“还有,你这个月好生表现,最好能再作一首诗,准备起来。”
“据可靠消息,未来一月内,县尊大人会来我们族学视察。”
好家伙!
原来古代也有‘政治作秀’啊?
听闻这话,崔岘眼睛亮起来。
若是他这神童之名,能获得官方背书,那这科举之路,就彻底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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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清澜说完‘县令视察’的事情,见崔岘眼睛亮起来,便知道他听进去了。
这孩子是真聪明。
吴夫子也是真心喜欢他。
因此想了想,又交代道:“县尊大人年初才来上任,为师只远远见过一面,瞧着好生威严。”
“听裴坚父亲、祖父说,新任县尊年纪不大,但才华不可小觑。为人也极其刚正不阿,想来属于办事雷厉风行,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
崔岘心中了然。
夫子这意思是说,来日莫要在县尊面前故作卖弄,以免弄巧成拙。
“多谢夫子教诲,学生谨记于心。”
崔岘躬身道谢,在吴夫子欣慰的注视下,返回课堂。
回去的路上,一位陌生的学子似是不小心,撞了崔岘一下。
那学子没吭声,匆匆走了。
但二人相撞的瞬间,崔岘手里多了一张字条。
崔岘不动声色展开,等看清楚字条上的内容后,脸色一凝。
“族学里有赵家的人在盯着你,万事小心。”
赵家的人……
赵耀祖?
崔岘收起字条。
回到课堂后,似是随意闲聊,他问裴坚:“大哥,我当时回河西村后,《咏鹅》是如何得以正名,反压过《咏新竹》的?”
说起这个,裴坚暂时忘记新课业规划带来的悲痛。
他捧腹大笑,一副天真姿态:“哦对,此事我竟忘记同你讲了。赵耀祖那厮,把《咏新竹》、《咏鹅》全南阳县城发放,意图借你作垫脚石扬名……哪成想,哈哈。”
“还有,有人当街痛批《咏新竹》。赵耀祖的祖父,误以为是在夸赞他家孙子,还厚着脸皮去攀谈呢。”
崔岘跟着裴坚一起笑。
心却沉了下去。
赵耀祖的祖父赵志,是南阳县衙二把手,县丞。在这南阳县,绝对算得上权势滔天。
穿越过来后,崔岘自问已算是八面玲珑,从不主动惹事儿。
但架不住别人来找茬啊。
崔家刚搬来南阳,正是要开启崭新生活的关键阶段。
绝对不容出一点差池。
对方是县丞,是官。稍微动用一点小手段,如今的崔家都招架不住。
再直白点来说——
虽然赵县丞目前还没动手。
但熟读过《厚黑学》的崔岘,已经在考虑,该如何给南阳县衙换一位县丞大人了。
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安心。
赵志权势滔天,做了三十年县丞,赵家又是南阳乡绅之首。
而崔岘如今才八岁。
两人差距犹如云泥,这局棋,该如何下?
崔岘把目光盯向了南阳县令。
通过吴夫子的告知,他现在有了一个跟南阳县令接触的机会。
这是破局的关键。
若是此时有一个三维成像的虚拟棋盘。
那么崔岘,和尚且一无所知、但实力雄厚的赵志,端坐棋盘两侧。
赵志的‘老将’是他自己。
而崔岘呢?
他要跳出棋盘,把‘县尊’放在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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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赵志发起最猛烈的攻杀!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能让县尊心甘情愿做自己的‘老将’呢?
崔岘一时间没有思路。
一天的课业很快结束。
念在崔岘第一天入学,夫子放他提前归家。
而裴坚等人羡慕的眼睛滴血,却只能老实待在学堂。他们需背诵完当天学的内容,方可下学。
背起书包走出课堂,崔岘去找崔钰:“阿兄,时间还早,要同我一起出去逛逛吗?”
崔钰一脸菜色:“我,我想回家温书。”
他在私塾开蒙,自然跟裴氏族学的学子无法比拟。
再加上还有一位天才妖孽阿弟,崔钰压力很大。
于是,兄弟二人在族学分开。
崔钰归家。
崔岘则是去闲逛。
一是想想该如何搭上县尊这条线。
二是看看《虹猫蓝兔七侠传》的销售情况,为开摩喉罗店铺做准备。
有个营生来源,一家人才能生活下去啊!
走出伏牛巷后。
崔岘随意进了一家书肆,果不其然,《虹猫》仍旧卖的很好。
“你们说,长虹剑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仅长虹剑,我还在想,虹猫少侠长什么样子呢,必定威武不凡!”
听着几位书友的交谈,崔岘心中暗笑。
果然不管现代还是古代,永远都不缺二次元发烧友。
这时候。
一位青年模样,衣着普通,但却浑身散发着典型‘公务员’气息的男子走进书店,问道:“掌柜的,可有虹猫七侠的摩喉罗售卖?”
掌柜摇头。
其余几位‘书友’闻言,也笑道:“现在根本没有虹猫的摩喉罗,因为想象不出来少侠们会是什么样子的。”
青年眼睛里浮现出失落。
只是对于这些书友的话,不置可否。
因为这位青年从自己的途径得知——南阳有虹猫七侠的摩喉罗,只是数量极少。
这两日,青年去了好些书肆询问,但都没有找到。
他转身失落离开。
崔岘见状,目光一闪。
虹猫少侠的摩喉罗,他只给四位大哥一人一个。
后来又给高千户做了一套。
眼前这位疑似‘公务员’的青年,进来直接要买虹猫七侠摩喉罗。
嗯……想来应该是高千户带着摩喉罗出去炫耀,被这位青年得知了。
能接触到高千户这个圈层。
再加上如此明显的‘公务员气息’,崔岘心中推测,此人多半是衙门里的。
赵志赵县丞正虎视眈眈,县尊大人暂时还无法接触到。
裴家两位举人老爷,已经先后返回开封府。
高千户是兵,拿不下赵志。
那么,此时结交一位疑似衙门里的人探探风,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怎么结交嘛——
像是这样的二次元发烧友,可太好拿捏了!
因此,崔岘快步走过去,冲着那位青年的背影小声道:“喂。”
青年疑惑的转身。
崔岘从怀里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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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眼睛顿时一下子就瞪大了,表情也带上了激动。
竟是虹猫少侠的摩喉罗!
崔岘懂了——这人不仅仅是听过虹猫少侠摩喉罗,他还亲眼见高千户炫耀过!
看来,这青年绝对不是普通‘公务员’,多半还是个‘小领导’。
想通了这点,崔岘扭头就走。
那青年本来还在激动,自己跑了这么多家店铺,却意外在一个孩童这里,发现了虹猫少侠的摩喉罗!
他见过高千户那厮炫耀,绝对是的!
可一个愣神,那孩童竟走了。
青年反应过来,慌忙追上去,语气急切:“别走别走啊,价格好商量,你出个价,或者有本……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崔岘脚步不停:“改天再说吧,我迷路了。”
青年语气热络:“好说!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
崔岘报了地址。
青年思索一番,有了印象,说道:“我大概知道位置了,我送你回去。”
崔岘‘哦’了一声。
见这小孩一直不说话,青年又眼馋对方的摩喉罗,绞尽脑汁跟人家套近乎:“你也喜欢《虹猫蓝兔七侠传》?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肯定是虹猫对不对?”
崔岘不答,佯装警惕:“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该不会是拍花子吧,想要拐卖小孩?你是做什么的?”
青年闻言赶紧摆手:“我不是拍花子,你放心。我……我是做酒楼生意的。”
这显然是在随口胡扯。
谁知崔岘却眼睛亮起来:“酒楼生意?太好了,刚好有个事儿,你肯定能帮上我。”
啊?
这么巧的吗?
我就是随口胡扯的啊。
青年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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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带领着‘迷路’的崔岘回家。
二人态度反转,崔岘反倒是成为了主动的一方。
见青年愣神,崔岘又问道:“你还想不想要摩喉罗了?”
青年心中哽咽。
那可太想了!
不想要的话,何必颠颠跟在一个小孩身后献殷勤呢!
因此他挤出一个笑脸,很没出息道:“想!”
崔岘斜了他一眼:“那你就得帮我的忙。你说你做酒楼生意,你在酒楼里,地位排第几?”
青年迟疑片刻,说道:“算是排第一吧。”
豁!
果然是个领导。
酒楼里排第一,说不定还是某个部门的大领导。
此人看着年轻,不仅是个典型公务员,还浑身散发着‘清澈愚蠢大学生’气息。
大概率刚开始上班不久,没有经验。
一工作就能当部门大领导,难道家里有后台?
崔岘捏不准,因此眼睛亮起来,佯装惊喜:“这么说你是东家?整个酒楼都是你的?太好了!”
青年闻言脸色一苦:“这……嗯,情况有些复杂。我虽是东家,但有很多事情却无法做主。”
奥。
那看来是没后台。
新兵蛋子被赶鸭子上架,一工作就当了大领导,多半还是‘空降’过来的。
下面人不服气,架空领导。
所以作为一把手,却在单位里很多事情都无法做主。
嗯……这一点尚且存疑。
没有经验,没有背景,年纪轻轻,怎么就能空降来做领导了呢?
难不成是被推出来背锅的‘炮灰’?
因为信息不足,崔岘尚且推测不出来。
他顺着青年的话,质疑道:“胡说八道,东家是最大的,怎么能做不了主。你是不是故意推辞,不想帮忙?”
青年闻言脸色越发苦闷。
没上任之前,他也天真的以为,一把手肯定是最大的!
但现实给他狠狠上了一课!
原来,一把手也可以是最没用的。
甚至每天只能无所事事看话本,出来满大街买摩喉罗,消磨苦闷时光,作为慰藉。
面对一个八岁小孩,青年卸下防备,含糊着解释道:“我并非推辞。而是酒楼里厉害人物太多,个个都不好惹。”
但青年却不知道,他只是自以为藏得好。
三句两句话,便被套了底细。
崔岘闻言不客气的笑出声:“笨蛋,再不好惹又如何,你毕竟是东家啊。”
青年自持身份,自然懒得跟一个小孩辩论。
实际情况复杂得很呐!
见他不说话,崔岘继续道:“你一看就不服气,那我来猜上一猜。你作为东家,却在酒楼说不上话,说明酒楼地位排第二的,是个厉害人物。”
“排第二这位不仅厉害,还拉拢了排第三、第四的两人,作为同盟。”
“铁三角阵营坚不可摧,所以你这东家毫无办法,地位受到威胁,对也不对?”
青年一开始还随意听着。
后来眼睛越瞪越大,心想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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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一副愣头青的表情,崔岘心中嘀咕。
此人身在衙门,新兵蛋子一个,空降大领导,却毫无‘办公室斗争’经验。
明显不是世家大族,很有可能是小镇做题家,纸面功夫厉害,政治嗅觉为零。
不是哥们儿,你凭什么空降来做大领导的啊?
奇怪。
青年不知道崔岘所想,见他全说中了,不知为何竟心生几分期待,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问完后,青年自己无声苦笑。
他也是够窝囊的,竟然试图在一稚童这里请教政治斗争。
政斗,那可是刀光剑影,波云诡谲,十分可怕的!
然而下一刻。
便听崔岘随意道:“自然有啊,简单的很!首先,你要知道,你是东家。你的身份天然就有优越性,这代表着,你随意做任何一件事,下面人都会揣摩。”
青年无奈道:“可我现在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啊。因为我不管做什么事情,他们三人都会联合起来反对。”
这就属于典型的‘新手领导’。
被属下欺负真是一点不意外。
因为刚上任,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更不懂‘驭下’。
崔岘有意结交此人,因此指点道:“错了,思考的路子错了。三人联合起来反对你,那是因为你总想做点大事情,来证明自己。”
“你太着急夺权了,意图明显,自然招来警惕。”
“换个思路,我来问你,你明日去酒楼后,让全体伙计把酒楼上下打扫一遍,这总能做到吧?”
啊?
青年愣住,随后讷讷道:“能是能做到,但这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大了!
因为作为领导,小事件打出大威力,才能震慑人心!
崔岘道:“你宣布打扫酒楼的事情,要当着第二、第三、第四这三位的面来说。”
“然后,你目光殷切的看向地位排第四的人,却惋惜长叹一声,把这件事交给地位排第三的人去做。打扫完了后,你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夸赞地位第三这个办事儿的人。”
青年急急问道:“接下来呢?”
崔岘笑的狡黠:“接下来啊?把实质性的奖励,统统全都给地位排第四那个。”
青年浑身一震。
他办公室斗争经验不足,但不代表人愚蠢。
听完崔岘这番话,心脏开始噗通噗通跳动,没来由觉得——这个法子说不定还真行!
正当青年激动的时候。
却听崔岘道:“我到家了,改日再见啊。”
崔岘一溜烟跑了。
青年反应过来——自己还没买摩喉罗呢!
而且,这小孩不是说要找做酒楼生意的人帮忙吗,也没提要帮什么啊。
算了,反正知道这小孩家地址,改日再来一趟。
青年这样想着,迫不及待归家。
到了第二日,青年早起后,细细回想和崔岘的谈话,然后穿上县太爷的官袍,进了衙署。
许久后。
赵县丞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刘主薄、马典吏三人这才姗姗来迟。
青年叶怀峰县令暗中磨牙。
面上却忍住了,说道:“今日本官发现,衙门里实在太脏乱了。所以本官决定,把衙门上下全都打扫一遍。”
打扫衙门?这‘小县令’又抽哪门子疯呢。
赵志三人互相对视,一时间也没反对——就这么点事儿,也不值得反对。
真成了!
叶县令心中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话,没有遭到反对呢。
因此他乘胜追击,目光殷切的看向马典吏。
马典吏一怔,心想小县令是准备把这活儿交给自己干啊。也罢,就打扫个县衙而已,接就接了。
不曾想。
叶怀峰却惋惜叹了口气,道:“这个事情,就由刘主簿来操持吧。你向来沉稳,本官最是放心。”
马典吏:?
不是,几个意思,我不如姓刘的沉稳?
一点小事儿,刘主簿也没拒绝,命人把县衙上下打扫了一遍。
叶县令当着全衙门人的面,好生将刘主簿夸赞了一番。
刘主薄听得好笑,打扫个县衙罢了,这小县令吹嘘的,跟自己做了什么辛苦事儿一般。
然而到了下午,刘主薄笑不出来了。
因为小县令特地给马典吏批了两日假期,还把几个有大油水的差事,全都安排给了马典吏。
赵志竟也没反对。
好家伙,老子累死累活辛苦了一天,半点好处没捞到。
油水都让马典吏捞走了!
凭什么啊!
这天,刘主薄和马典吏一句话没说,不似往日亲近。
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的叶县令,激动到瞠目结舌——
有用,真的有用!
他竟然真的从一个稚童身上,学到了真东西!
老天啊。
于是,年轻的叶县令当即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捂好自己的小马甲,继续和那位稚童保持联系,以便日后深度学习如何做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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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的叶县令,有幸得高人指点,正激动振奋。
而指点他的那位、目前只有小学学历的高人,此刻将将起床,准备上学。
出门前,老崔氏照旧交代:“钰哥儿,岘哥儿,路上仔细安全。”
“知道啦祖母。”
崔钰、崔岘应声,一同出门。
老崔氏目送两个孙子远去,又回头督促两个儿子:“老大、老二,回房温书。”
崔伯山、崔仲渊立刻苦着脸回了屋。
新家安定了,孙儿上学了。
老崔氏松懈几天后,又开始紧绷起来,照旧盯着儿子读书——
她在计划,如何把两个儿子送进县学。
可惜这并非使些银子就能简单办成的,还得走动关系。
另一边。
崔家兄弟二人,走到伏牛巷口,跟等待他们的裴坚四人汇合。
然后一同赶往族学。
但今日气氛不知为何,格外沉闷。
除了崔岘背着书箱,悠哉哼着小曲儿,姿态轻松惬意。
其余四人包括崔钰在内,都是一副‘如丧考妣’、‘上学如上坟’的表情。
咿?
怎么了这是?
崔岘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奇怪,昨天不还好好的嘛!
其余五人闻言,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睛里的木然。
算了,天才妖孽注定无法理解学渣们的心酸。
裴坚叹了口气,神情恹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奥。
崔岘识趣的没有再问。
果不其然,等到了族学后,他顿时知道了。
课堂上。
吴清澜表情冷峻,手持戒尺:“除刚入学的崔岘外,其余人先后来背诵昨日教习的《国策》《三传》篇内容。背诵后回答一个相关内容的问题,且答案要引自《论语》。”
嘶!
听到这话,学堂里所有人齐齐倒抽冷气。
不是说只需背诵吗?
怎么还有临时考教题!
要求还如此惊悚严苛。
题目出自《国策》《三传》,答案出自《论语》,这是不同的三个科目书籍。
且不说《论语》那般多篇幅。
《三传》指的是《春秋》三传,即:《左传》《公羊传》《穀梁传》,是对《春秋》的注释和阐发。
《国策》即《战国策》,主要记载战国时期,纵横家的策略和言论。
而《论语》是儒家经典。
所以,这是要让学子们经史互参,两相辩证啊!
一位学子愤愤站起来,抱怨道:“夫子,昨日明明说只需背诵,今日为何还要回答问题?”
看到这一幕,裴坚脸色一白,心中把此人怒骂上一万遍。
因为这位站起来和夫子顶嘴的学子,就坐在裴坚的前面。
上过学的都知道。
当一位学子和夫子顶嘴,或者被挑到回答问题以后,答不上来。
那么此人的前后左右全得跟着遭殃。
妥妥的‘课堂连坐诛同窗’罪名。
果然。
吴清澜看向站起来那位学子,冷冷道:“不敬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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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学子脸色一僵,支支吾吾背不上来。
好嘛!
你连背诵都不会,还敢质疑夫子另行提问问题?
吴清澜当即道:“现在,站着开始自行心中背诵。直到会背,方可放饭。后桌,站起来。”
裴坚生无可恋的站起来,磕磕巴巴背诵:“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
这是《战国策·齐策一》中经典的,邹忌讽齐王纳谏。
当然需要背诵的远远不止这一段。
好在,裴坚虽错了几个字,最后终究是勉强背诵完了。
没等他松一口气。
就听吴夫子问道:“纵横家言‘势’,《国策》中‘势’可借何物喻之?”
啊?
裴坚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尤其是被吴夫子神情冷漠的盯着,他额头开始冒汗,却一点思路也无。
这明明是一道只涵盖《国策》的题。
但刁钻就刁钻在,他必须要用《论语》来答!
裴坚也是好胆,想不出来,直接干脆放弃:“学生不知。”
“站着吧。左边,继续。”
李鹤聿脸色苍白的站了起来。
他比裴坚好点,至少书背的还算顺利,但也仍旧答不上来。
不止他俩。
全课堂的人,一个个先后站起来,最多也就是会背诵,不理解意思。
这就是人们经常说的: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只懂读死书,有什么用?
瞧着满课堂学生都垂头丧气站着,吴清澜气的脸色涨红:“愚不可及!简直愚不可及!答案昨日为师已经险些没喂到你们嘴里,今日竟一个人都答不上来!”
“气煞我也!今日答不上来这道题,你们都别放饭了!”
啊?
学子们闻言神情发紧,同时暗中腹诽。
这道题,昨日明明没说过,怎么就‘险些喂到嘴里’了呢?
一片安静中。
听到‘大家都别放饭’的崔岘无奈叹气。
他可不想挨饿啊!
于是,崔岘也站起来:“夫子,您还未曾让学生背诵。”
他是新入学的,跟其余学子进度不一样,夫子昨日单独留给他的背诵内容是《论语》为政篇。
甚至为了教导崔岘,吴清澜还带领全课堂学子,一起读了为政篇。
所以但凡在座的学子动点脑子,便该想到,这道题,答案就藏在为政篇里啊!
见崔岘主动站起来,吴夫子一愣,随后轻咳一声:“那你背诵吧。”
他是故意漏掉崔岘的,怕这孩子刚来,没进入状态,不会背。
结果这孩子诚实,自己站了起来。
接着。
便听崔岘清脆的声音响起。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他口齿清晰,断句抑扬顿挫令人舒适,背诵的一字不差。
整个课堂学子人人瞠目。
不是,昨日夫子也就带着他读了一遍而已。
而且崔岘还早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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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就会了?
吴夫子面带惊喜,毫不吝惜赞叹道:“大善,快坐下吧,站着累。”
其余站着的学子:?
不曾想,崔岘却并未坐下,而是道:“启禀夫子,方才那道题,学生想尝试着解答一番。”
啊?
这下,连裴坚等人都纷纷侧目。
你只会背诵为政篇,昨日吴夫子讲的《国策》《三传》也就是跟着听了一部分。
这要如何作答?
唯有吴清澜心中一动,期待道:“哦?那你来解答,且大胆说,说错了也无妨的。”
崔岘笑道:“夫子问问题之前,说答案只能引用《论语》。昨日特地带领我们读了《为政篇》,所以学生斗胆猜测,这道问题的答案,就在为政篇里。”
吴清澜频频点头,目露赞叹。
这便是夫子为何会喜欢好学生的原因呐!
一点就通!
就听崔岘继续道:“昨日,学生听夫子教诲,张仪说秦以‘连横’破纵,譬如决堤导流,借诸侯相争之势成秦业。”
“可见势如激水漂石。”
“然为政篇有言,子曰:君子不器。”
“故,真势在民心向背,非仅兵戈尔。”
此话说完,满堂俱静。
原来……还可以这样解读?
吴清澜更是忍不住抚掌夸赞:“说的好!好一个,真势在民心向背,非仅兵戈尔!”
夸赞完以后。
吴夫子突然反应过来,震惊看向崔岘:“可为师昨日并未教导你为政篇的释义,只带你读了一遍啊。”
崔岘眨眨眼:“学生自己读了,便隐约理解其意思。本来只是隐约模糊理解,一早醒来,忽想起昨日夫子教导的《国策》。”
“两相辩证,互相呼应,便自行懂了。”
什、什么?
听到这话,满学堂学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合理吗?
众人神情呆滞瞠目的看向崔岘,只觉得在看一个‘妖孽’。
而吴清澜则是怔怔看着崔岘良久,随后竟当众感动到落泪,激动颤声道:“天才!天生的读书种子啊!”
“上苍待我吴清澜不薄,竟分发给我一个如此灵气十足的仕林奇才做学生!”
是的,灵气十足!
别人只会读死书。
但他轻易可以举一反三,互相辩证,经史结合!
这道题看似不难。
但实际背后隐藏的,是一个八岁稚童用自己的七巧玲珑心,将儒家伦理,和政治权谋解读的淋漓尽致!
这如何不让吴清澜惊艳,甚至激动到落泪?
更值得侧目的是。
崔岘还会作诗,还能写一手飘逸好字!
说是文曲星下凡都不为过。
看着课堂上侃侃而谈,笑容自信的崔岘,吴清澜在心中震撼的想:他才八岁。
八岁啊!
这孩子,未来必定青云扶摇直上!
正当吴清澜如宝贝疙瘩般看着崔岘,激动到几乎快要昏过去的时候。
便听一位学子弱弱道:“夫子,既然崔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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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清澜脸色骤然一变,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们是饭桶吗?给老夫继续背诵!”
众学子:“……”
于是这一天。
写字练笔的时候。
其余学子把字帖递上去,吴清澜暴怒:“写的是什么,你自己看看写的这是什么?它认识老夫,老夫都认不出它!回去重写!”
崔岘把字帖递上去。
吴清澜笑的满脸褶子,双眼放光,抚掌大笑:“善!大善!奖赏票一,不,奖赏票两张!”
到了饭点。
其余学子饿的眼前发晕。
吴清澜带崔岘去吃饭:“我们且早些去,晚了饭菜就凉了。”
再然后。
“崔岘今日回答问题,记录在册,加一分。”
“崔岘背诵完子路篇,奖赏票一张。”
“崔岘……加一分……”
“崔岘……奖赏票……”
一整天下来,满课堂学子们神情已经麻木了。
这个奖罚制度是不是有些多余?
干脆把分和赏票全都直接给他吧!
到了放学时间。
崔岘把一叠厚厚的赏票塞进书箱,然后站起来,冲四位大哥笑道:“大哥,三位兄长,我先回家啦。”
在四人眼巴巴的注视下,在全课堂学子艳羡的目光中,崔岘早早放学。
裴坚饿的两眼发昏:“咿?我怎么觉得,岘弟变成一只大鸡腿了呢?”
李鹤聿写字写到崩溃:“怎么才能写出来吴老头认识的字呢?”
庄瑾羡慕的眼睛发直:“我也好想放学啊。”
高奇则是在想崔岘书箱里那一沓赏票:“你们说我借一张岘弟的赏票,明日能抵一顿毒打吗?吴老头下手黑的很!”
说罢。
笨蛋四人组憔悴互相对视,欲哭无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崔岘笑眯眯走在回家的路上。
背后夏日夕阳漫天,清风尚且带着燥热余韵。
今日崔钰惨遭夫子留堂。
四位菜鸡大哥也是同样的处境。
是以他只能单独放学。
等再过些时日,崔岘考虑着,给几位大哥和崔钰补补课。
至于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心里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
提起做事——也不知昨日那位公务员,回去后有没有成功把事儿办成。
但崔岘有预感,此人肯定会再次找上门。
一是为摩喉罗。
二嘛,自然是为来讨教‘办公室生存技巧’。
所以,昨日崔岘特地借‘迷路’,让那位公务员送自己回家。
为的就是留个‘联络方式’。
崔岘所料不差。
他还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身穿常服的叶县令,便鬼鬼祟祟暗中去了仲景巷崔家。
说来也是离奇。
他堂堂县尊,竟然在一八岁稚童身上,学习到了该如何政斗。
叶怀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边觉得那稚童说的话,只是巧合。
另一边又觉得,对方或许是有真本事的。
两相怀疑对半开。
纠结良久后,叶县令一咬牙,终究是放下身段,再次寻来了!
崔岘曾在心中嘀咕:不懂叶怀峰没背景、没资历、没经验,怎么能空降来做大领导。
实则因为,他会‘做题’。
考试考得好,中了进士,便分配来做官。
上任前,叶怀峰踌躇满志。
上任后,叶怀峰心灰意冷。
这是走出象牙塔的学子,刚踏入社会后,都要经历的劫难。
但叶怀峰起步高。
所以劫难比别人来的更狠。
仲景巷,崔家门外。
叶怀峰踌躇徘徊良久,愣是没好意思上前叫门。
门开了该怎么说?
说昨日那稚童的法子好生厉害,想跟人家再讨教几招?
还有……眼馋人家的摩喉罗?
想想就好生羞耻啊。
正当叶怀峰踌躇不定的时候。
嘎吱——
崔家的门开了,老崔氏探出头来,疑惑看向眼前陌生的青年:“你是?”
叶怀峰尴尬道:“我……我找……你们家那个看着好生俊俏机灵的稚童。”
说到这里他更尴尬。
自己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贸然登门了!
实在唐突。
结果老崔氏一听就笑了:“是岘哥儿的朋友啊,你先进来吧,他还未曾下学。”
奥。
叶怀峰拘谨的进了院子。
家里打扫的很干净,还能隐约听到两个男子的读书声。
看来是个读书世家,难怪那叫做岘哥儿的孩子,心思如此通透。
想到这里,叶县令顿时有底气了。
开始矜持了。
觉得自己又行了。
因为他别的不擅长,但最擅长读书啊!
说不定还能指点那孩子一番呢。
想他叶怀峰,曾经也被十里八村夸做神童,从小写得一手好字,还会作画、写诗。
甚至年少时候,也曾出版过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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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
老崔氏见叶怀峰神情拘谨,便贴心拿来一本话本:“这话本最近很火,你要实在无聊,可以看看。”
叶怀峰定睛一看,这不是《虹猫蓝兔七侠传》嘛!
他惊讶道:“老人家,您也爱看话本?”
不曾想。
老崔氏连连摆手,笑着说出让叶怀峰浑身一震的话:“没有没有,老婆子我不识字,哪能看得懂话本。”
“这话本,就是我那小孙子岘哥儿写的。”
什、什么?
叶怀峰眼睛都瞪直了,没忍住提高声音道:“您家孙子,他是《虹猫》的作者?”
岘哥儿……崔岘!
那位尚且还没开蒙,口述著出《虹猫》的八岁天才神童!
我的天呐!
竟然是他!
叶怀峰太喜欢《虹猫》了,以至于激动不已,有种‘粉丝’见到‘偶像’的振奋。
他喃喃道:“难怪,难怪他有虹猫少侠的摩喉罗。”
摩喉罗?
听到这个,老崔氏来劲了。
自家最近正准备做摩喉罗生意呢,此人好像很感兴趣,刚好可以做个‘顾客意向’调查。
因此。
老崔氏回屋,从屋子里拎出来一个箩筐:“对对,就是摩喉罗。你看看,就是这样的,一个卖……50,嗯,30文,你会买吗?”
她觉得30文都太贵,因此说出口的时候,心里很是没底。
而叶县令看到那一筐摩喉罗,眼睛都直了。
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七侠合集摩喉罗!
他眼馋了好些天,苦苦寻不到,崔家却有一箩筐!
而且只卖30文?!
叶县令激动冲了过来,眼神狂热:“不行不行,30文太少了,要我说,卖200文吧!”
老崔氏闻言直摇头,谁家乐意200文买个泥巴娃娃哟。
这时候。
叶县令突然发现,那箩筐里,还有一沓册子。
他下意识拿起来,然后浑身一震。
便见那册子上,画的是各种《虹猫》的剧情名场面,画的当真出神入化,妙笔生花。
老崔氏见状笑道:“这是我孙子岘哥儿闲着无聊,随意画的。”
叶县令看的如痴如醉,下意识往后翻阅。
然后,又是一震!
老崔氏眯起眼睛:“这应该是岘哥儿写的字帖吧,他刚开蒙,夫子都夸他字写的好呢。”
这……只是一个‘好’字可以形容的吗?!
而且才刚开蒙,便写出这般灵气十足的字迹?
苍天啊!
叶怀峰哆嗦着手,继续往后翻。
等看到那首《咏鹅》诗以后,不可思议又呆滞的看向老崔氏,试探性颤声问道:“这首《咏鹅》该不会也……”
《咏鹅》让赵志丢了大脸。
整个衙门无一人敢聊此事,这就导致叶县令对这首最近小有名气的诗,毫不知情。
侧面也能看出,他这位县尊被架空的极为彻底。
迎着叶怀峰震撼的目光,老崔氏笑的十分自豪:“是啊,这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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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嘞!
叶怀峰已经被震撼到失声。
他刚进来的时候,怎么想的来着?
指点崔岘读书,自诩有写话本、作画、写字、作诗的才能?
可崔岘,才八岁!
未开蒙创作《虹猫》。
从《虹猫》上市,到现在,才多久?
他开了蒙。
而后绘制出如此巧夺天工的画!
写出如此飘逸灵动的字!
作出如此朗朗上口的诗!
这……这究竟是什么妖孽啊,老天!
更关键的是。
他还懂‘政斗’!
对,现在叶怀峰敢肯定,崔岘昨日教授他的,绝非巧合。而是对方真的有本事!
这天下,竟有如此年轻,却如此妖孽之才!
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啊!
想到这里,叶怀峰半点也无方才的傲气,矜持。
因为他八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甚至如今二十多岁,做了县令,还深陷政治泥沼,自身难保。
不过现在,叶怀峰看到了破局的希望:从崔岘这里学点真东西!
这时候。
崔岘笑着推开家门走进来:“祖母,娘,爹,我回来了。”
叶怀峰豁然转身。
老崔氏指着叶怀峰,笑道:“岘哥儿,这人说是你朋友,来咱家寻你来哩。”
崔岘看到叶怀峰,也不惊讶,但却故作茫然道:“咿?我朋友?我不认识他啊。”
老崔氏脸色当即一变。
叶怀峰赶忙尴尬挤出一个笑容来,慌忙解释:“认识的,认识的!”
想他堂堂县尊,如此殷勤模样,也是丢脸到家了。
好在,没人知道他的马甲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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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叶怀峰好一番解释,老崔氏才意识到闹了乌龙。
岘哥儿说不认识此人,是在开玩笑呢。
她方才险些提起扫帚,把这人赶出去!
略显嗔怪的瞪了一眼小孙子,老崔氏又问道:“怎地不见钰哥儿回来?”
崔岘道:“被夫子留堂了。”
奥。
钰哥儿先前在私塾开蒙,骤然去了裴氏族学,一时间进度还没跟上。
老崔氏点点头:“那等他回来再做晡食吧。岘哥儿,招待下你这位朋友。”
崔岘瞥了一眼院子里那筐摩喉罗,似笑非笑看向叶怀峰:“想要?”
叶怀峰眼睛发亮,忙不迭点头:“想,你出个价,我买!”
他其实现在不仅眼馋摩喉罗。
还有点看到《虹猫》原著作者的激动和佩服。
不曾想。
崔岘却突然用笃定的语气,说道:“昨日我教你那法子,奏效了吧?”
叶怀峰心中一惊,装傻充愣:“还,还行。酒楼打扫的很干净。”
崔岘闻言也不拆穿,从筐里挑了一套摩喉罗递过去,大方道:“送你。”
叶怀峰被这个惊喜砸晕了,抱着那些摩喉罗,受宠若惊:“真的全都送我?”
崔岘一摊手:“对啊,不是你说的吗,我们是朋友。”
叶怀峰闻言表情讪讪,但心里又有几分暖意。
这时。
老崔氏从堂屋出来,窘迫看向叶怀峰道:“老糊涂了我,这才想起家里没肉了。你——怎么称呼?”
叶怀峰含糊道:“您叫我大川就好。”
老崔氏便热情道:“行,大川晚上留在家里吃饭吧。你先跟岘哥儿聊,我出门买肉。”
叶怀峰见状赶忙站起来,赧然道:“这……不妥不妥。您在家吧,我出去买。第一次登门,连东西都不曾带,实在唐突。”
说罢。
不顾老崔氏挽留,他愣是急吼吼出门去采买。
等人走了。
老崔氏看向岘哥儿,压低声音询问:“什么来头?”
她也是个人精,刚才一直都没问。
但孙子头一次带陌生朋友回家,此人还比岘哥儿大那么多,老崔氏直觉不一般。
所以招待的很是热络。
崔岘小声交代道:“疑似衙门里的,身份暂时不知。待会儿饭桌上,祖母你试探着问问,问不出来便罢,诉诉苦也行。”
“我爹,还有大伯入县学的事情,不还没着落呢吗?试一试,万一就成了。”
哎哟!
老崔氏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
岘哥儿这孩子,真是满身福气。
不仅自个儿是个文曲星,现在连衙门口子里的人都带回家啦!
不过说起来,刚才那位大川,一看就是个愣头青。
甭管外头再厉害。
进了家往饭桌上一坐,话几句家常,铁定被老崔氏这样的,拿捏到死死的!
祖孙二人互相对视,默契‘嘿嘿’笑出声。
老崔氏心情极好。
因为还惦记着被留堂的钰哥儿,她每隔一会儿,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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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老天今日见她太得意,所以故意使了绊子。
再一次出门没瞧见钰哥儿,老崔氏失望回家。
却在巷子里,跟崔老头迎面碰见了。
对上视线,二人俱是一愣。
崔老头当即反应过来:原来最近搬来仲景巷的‘崔家’,竟然是老崔氏一家!
但因为当年旧怨,二人只当彼此是陌生人,谁都不曾理会谁。
老崔氏沉着脸往家回。
崔老头盯着她的背影,脸色越来越难堪。
那天他可是听说了,老崔氏搬家过来的时候,很是风光。
邻里街坊都说这家人大有来头。
能有什么来头,乡下破落户而已!
崔老头转了转眼珠子,有了主意。
他转身去了巷子里另外一户人家,毫不客气的推开院门,冲里面喊道:“女婿,跟我出来一趟。”
崔老头的女婿姓林,是衙门里的差役。
林差役一听就知道没好事,但架不住老泰山撒泼打滚,只能憋屈跟上。
翁婿二人出门。
崔老头故意把女婿,带到老崔氏家门口不远的地方。
然后扯着嗓子指桑骂槐:“咱们这街坊邻居都出来看看啊,有些破落户人家,面上装阔绰,背地里不知道做什么勾当!”
“我女婿,可是衙门口子里的差役!威风着呢!有他在,谁都别想在咱们仲景巷作妖!”
听到动静的街坊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
但对这话却不置可否。
你崔老头才是仲景巷里最能作妖的吧!
只是碍于你有个差役女婿,所以大家不敢多说而已。
林差役见崔老头越说越过分。
一边对街坊邻居投以歉意的目光,一边试图把崔老头往家里扯。
崔老头自然不肯走。
他今天就是故意来老崔氏面前嘚瑟炫耀呢!
果然,听到动静的老崔氏,崔岘,以及一家子人,都开门来查看情况。
崔家门刚打开。
拎着肉、蛋、新鲜瓜果、米,等琳琅满目东西的叶怀峰,恰好也回来了。
林差役最先瞧见他,浑身一震。
崔老头毫不知情,见老崔氏走出来,神情越发得意:“哟,说谁作妖,谁就出来了。”
叶怀峰从一群人中匆匆走过。
他没注意到那个小差役,衙门那么多人,注意到了也不见得认识。
而且一群人围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唠家常?
恰好瞧见崔家门开了。
叶怀峰吃力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对老崔氏赧然笑道:“方才忘记带礼上门了。”
“我又出去买了些,您可千万别嫌弃我不会来事儿。”
老崔氏无缘无故被崔老头上门指桑骂槐,正准备回怼呢。
闻言赶紧对叶怀峰说道:“哎哟,你这太客气了。”
见到这一幕,林差役直接被震惊傻了。
巷子里。
崔老头瞥了一眼叶怀峰买的那些东西,有点酸,嘴上却道:“就这么些不值钱玩意儿,我家都吃腻了。是吧,女婿。”
他身后的女婿林差役:???
你个老登,作死能不能别带着我啊!
于是,在崔家人,和全仲景巷街坊邻居震惊的注视下。
便见那林差役突然暴起,一巴掌狠狠扇向崔老头的脑袋。
崔老头捂着脑门哀嚎,满脸不可思议。
林差役不理会老泰山。
他颤抖着上前两步,双腿一软,直挺挺跪倒在崔家门前,磕磕巴巴陪笑道:“对,对不起。冒犯了,是我们冒犯了。”
嘶。
整个仲景巷一片安静。
街坊邻里们震惊瞠目的看着这一幕,在心里想,这崔家,难不成有什么背景?
竟让林差役直接跪下道歉?
跪下的林差役则是比其余街坊邻居更惊骇。
县太爷亲自拎着瓜果肉类,赔笑登门拜访。
这崔家,得是什么权贵滔天、深不可测的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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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差役滑跪的太快,给原本还在生气的崔家人整不会了。
天老爷!
这怎么弄的,像是我家欺负你了似的。
老崔氏不知道该怎么说,厌恶的瞪了一眼崔老头,道:“你们快走吧,别堵我家门口。”
林差役狠狠松了口气,满脸感激涕零,还频频看向叶县令。
叶怀峰确实被架空的很厉害,斗不过县丞赵志。
但林差役就是衙门里一个最不起眼的差役,他哪里敢在县太爷面前逞威风?
破家县令,灭门府尹。
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但叶怀峰其实现在也正忐忑着呢。
林差役一跪下,他就察觉到不妙:此人多半是认出自己了!
说好的捂紧马甲呢,怎么一不留神就要暴露。
尤其是旁边崔岘的目光,还若有若无的,看向自己。
让叶怀峰好生紧张。
好在。
见叶怀峰低调到一声不吭,林差役也识趣,站起来便要走。
崔老头终于反应过来,只觉得颜面尽失。
二十年不曾见面,他本想在老崔氏面前装一把大的。
结果好家伙,拉了一坨大的!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崔老头涨红了脸,怒不可遏,便要上去打林差役。
县太爷还在呢。
林差役不敢再让崔老头继续胡说,干脆咬了咬牙,一拳头砸向崔老头的下巴。
砰!
崔老头下巴被砸到错位,说不出来囫囵话,疼的吱哇乱叫。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林差役冷着脸,把崔老头强行扯回了家。
左右邻居们看的傻了眼。
先是齐齐目送崔老头翁婿二人回家,又齐齐转身看向崔家,目露震惊。
这家人,究竟是什么可怕的来头啊!
竟然让林差役如此低三下四。
但没人敢来问。
一场原本由崔老头挑起的纷争,由崔老头一人受伤后结束。
众人各自散了。
但表面平静的仲景巷,背地里开始波涛汹涌。
新搬来的崔家,绝对有大背景!
崔家。
一场闹剧,让家里人都心情不是很好。
叶怀峰本还想继续请教崔岘呢,但眼下这氛围,实在不合适。
于是也不在崔家留饭,匆匆走了。
老崔氏心情不虞,也没心思挽留。
等叶怀峰走后。
崔仲渊这才皱眉道:“怎地二叔一家也在这儿住着,当真冤家路窄。”
老崔氏冷冷道:“他不是你二叔,既然分了家后老死不相往来,那就不再是一家人。”
当年老崔氏守寡。
崔老头欠了外债,欺负寡嫂膝下只有两个幼子。愣是联合族老们一起,逼迫老崔氏帮忙还账,还分走了七成家业。
这事儿,一直都是老崔氏心中的痛。
没想到阴差阳错,在这仲景巷里,又碰见了。
崔岘也不曾想,竟会遇到这么一遭事儿。
他在心里迅速做出评估——这崔老头,不足为惧,但像是块狗皮膏药,恶心人。
必要时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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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
看那林差役今日对大川的态度,这位大川,在衙门里显然是有一定地位的。
而且地位还不低。
此人会是什么官职呢?
崔岘暂时琢磨不出来。
由于先前吴清澜夫子,特地交代过‘县太爷刚正不阿,十分威严’等话。
导致崔岘都没能把‘憨憨大川’和‘威严县尊’画上等号。
这一晚。
崔岘一家虽说觉得晦气,但也没过多纠结此事。
反倒是崔老头一家,闹翻了天。
崔老头回去又哭又闹,折腾的一家子都不安宁,非让女儿逼迫着女婿,给自己下跪道歉。
林差役惧内,所以才会一直被崔老头一家欺负。
但今日他格外强硬,冷冷对娘子说道:“你要是不想你爹害死咱们全家,就让他别去招惹那崔家。”
林差役的娘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开始数落她爹。
一家人自是又摔盆砸碗,闹得不可开交。
林差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怕县太爷把自己革职了啊!
到后半夜。
林差役还是睡不着,出来起夜。
因为心中忐忑,他特地扫了一眼老崔氏家的院子。
结果这一看,当即面色一变:一个壮汉,正打算摸黑翻进老崔氏家里呢!
将功补过的好机会啊!
因此,林差役当即破门而出,大声吼道:“小贼!官差在此,速速束手就擒!”
这一嗓门,把巷子各家都惊动了。
林差役身手矫捷,当场将贼人抓获。
崔家亮起灯,一家子人惊魂未定。
林差役自然是好一番殷勤安抚,然后将那贼人缉拿,带去衙门。
赵家。
属下急匆匆进来,告知了赵志这个消息。
赵志闻言冷哼一声,骂道:“废物,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警告那人,在牢里嘴巴严实一些,敢胡说八道,仔细我割了他舌头!”
次日。
仲景巷还在因遭贼一事,议论纷纷。
崔家一家子也都惊魂未定。
陈氏庆幸道:“还好咱一家人无恙,也无银钱损失。若非林差役刚好起夜,都不敢想咱们家会有什么可怕后果。”
老崔氏也道:“祖宗保佑哟!这些毛贼,当真猖狂。”
崔岘笑着安慰道:“祖母,娘,莫怕。那贼人已经被官府缉拿收押了。”
然而。
当崔岘离开家去上学后,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收了起来。
这半夜翻进他家院子的人,多半不是贼。
此人不是来偷东西的。
是来‘放’东西的。
流程很简单粗暴:先把一些贵重东西放进崔家栽赃陷害,然后报官。再然后,崔家人就可以顺理成章被抓进大牢。
进了大牢,想出来,少不得要被‘剥层皮’!
甚至一不小心死在里面,估计都没法伸冤。
显然,赵志出手了。
不愧是做了三十年县丞的人物,一出手便辛辣无比,直接置崔家于死地。
想到这里,崔岘也一阵后怕。
随即在心里明确了一件事:必须要尽快将那赵志拉下马!
只是‘老将’县尊暂时还未就位。
那就先出‘小兵’吧。
千万莫要小瞧‘小兵’,用好了,那就是‘奇兵’。
可杀将!
崔岘、崔钰兄弟二人,走到伏牛巷口,照旧和裴坚四人会合,一同上学。
因为课业压力,气氛依旧沉闷。
但崔岘两句话,便将这股沉闷一扫而空。
第一句:“大哥,各位兄长们,有人欺负我。”
第二句:“你们干不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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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
原本还神情恹恹的裴坚登时勃然大怒:“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敢欺负你?”
“你尽管说,大哥去帮你干他!”
李鹤聿、庄瑾、高奇三人,也第一时间看向崔岘,一副磨拳霍霍的姿态。
说起学习,他们有气无力。
但若要是‘干仗’,那不就是兄弟们最擅长的嘛!
却听崔岘说道:“那人便是赵志。”
接着,他把自家昨日‘遭贼’,怀疑是赵县丞栽赃构陷的事情,一一详说。
包括先前在族学收到的,提醒自己小心赵家的字条。
旁边崔钰脸色一白。
他原本以为,只是家里进了一个毛贼而已。
谁知竟然是有人恶意搞鬼!
裴坚四人听完,脸色都凝重起来。
这就不是单纯的干架了。
作为南阳县城的乡绅之首,赵家可不是好对付的!
“赵耀祖那厮,自己上门来斗诗,结果又输不起,当真无耻。”
裴坚深吸一口气,忍住怒气道:“一场比试而已,竟然还想要人性命?岘弟你放心,我这就回家,给我父亲、祖父写信!”
那日从河西村离开后不久。
确定崔岘会进裴氏族学读书,裴崇青、裴开泰两位举人,便返回了开封。
高奇三人,也当即表示,回去找家里长辈帮忙。
赵家确实权势滔天。
但他们四人,竟想也不想,就主动站出来保护崔岘。
崔岘很是暖心。
但是却摇了摇头,认真问道:“此事莫说我没有证据,就算拿到证据,也无法让赵志真正受挫。”
“哪怕有你们四家帮忙的情况下。”
“若非不能一次将赵家连根拔起,彻底消除,我们的反抗,绝对会迎来对方更猛烈的打压。”
嘶!
听闻此话,几位兄弟都倒抽一口冷气。
裴坚更是傻眼,磕磕巴巴道:“岘弟,你是说,你要把赵家连根拔起?”
这几位少爷向来猖狂,可也从未狂到,欲把赵家直接按死!
崔岘闻言,笑道:“怎么,你怕了。”
裴坚神情一滞,梗着脖子道:“你大哥我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问题是,就算我们找家里人帮忙,也不可能除掉赵家啊。”
崔岘看向几位小兄弟:“谁说不可能,凡事皆有可能。”
“我有办法。而且,不必找家里人帮忙,咱们几个兄弟合力,就能把赵志拉下马!”
啊?
听到这话,几人面面相觑,满脸荒谬。
你的意思是说,就凭咱们几个毛头臭皮匠,去干赢赵志吗?
怎么可能嘛!
可不知怎地,明明心里觉得不可能。
但大家看着岘弟一副笃定的表情,心脏没忍住开始加速跳动。
万一……真能行呢!
就听崔岘又压低声音道:“自从上次一起写完《虹猫》,咱们兄弟,已经许久没有再合力办大事儿了!”
“既然赵志那厮猖狂嚣张,目无法纪。那咱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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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下学,河边小竹林会和,商议计划细节。”
“代号:‘斩首’行动!”
绝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代号。
可这个代号一出,听着就莫名就有种热血上头的冲动啊!
四位少爷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睛里的兴奋。
就连一向斯文端正的崔钰,都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崔岘眼睛里浮现出笑意。
赵家在南阳权势滔天,贸然把四位大哥的家族拉进来去博弈厮杀,很不理智。
而且还很难成功。
所以得出‘奇兵’。
主要是为杀将,但也能顺势,练一练几位大哥的能力和胆量!
学堂里读书很重要。
放下书本,学会以笔墨喉舌做枪,同样不容忽视啊。
赵志——
且看我带着一帮小兄弟,同你‘杀’上一局!
这日。
学堂里的学子,和吴夫子都很是奇怪。
因为裴坚四人,玩了命的背书,使出吃奶的劲儿练字。甚至还破天荒的,得到了赏票奖励。
至于原因嘛:他们怕被留堂!
若是留了堂,就无法参与岘弟的‘斩首行动’了啊。
这个行动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他们超想参加的!
傍晚。
夕阳漫天,河边竹林。
几个小子鬼鬼祟祟碰头,神情俱是压不住的振奋。
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凭他们几个,竟真的敢去和一位权势滔天的县丞掰腕子!
裴坚压低声音道:“岘弟,你快说,咱们要怎么做。”
在几位兄弟迫切的注视下。
崔岘道:“首先明确,此次计划的最终目的,是干掉赵志。”
“其次,干掉他的同时,咱们几个,要踩着他风光扬名!”
“同时,还要借此狠狠赚上一笔钱,把虹猫七侠的摩喉罗店开起来。”
“这叫一鱼三吃!”
啊?
合着光干掉赵志还不算,还有这么多附带的好处?
问题是,这几件事,似乎完全不沾边啊!
见几位大哥神情茫然。
崔岘从怀里掏出几个摩喉罗,笑道:“当然仅凭借咱们几个,肯定不行。所以第一步要做的,是调‘兵’!”
“赵志家工匠花匠的儿子,衙门里差役捕快的儿子,酒楼青楼里伙计的儿子,茶馆牙行东家的儿子,都可以是咱们的兵!”
“赵志何时在衙门里办公,在家接待了谁。去了哪家酒楼,谈了什么内容。”
“是喜欢喝茶,还是喜欢听曲儿。”
“外面有没有相好的,过户了哪些房产。”
“跟谁家走的近,又跟谁家有仇。”
“这些消息,不管大小,通通去打听来!斩首之前,先抓住他的‘尾巴’!”
“哪家小子打听来的消息最管用,奖摩喉罗一个。”
原本,几位少爷还不怎么抱期望。
可听完崔岘的话,一个个眼睛都亮起来,表情振奋。
合着,最后还是绕回了他们最擅长的部分啊!
庄瑾家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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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鹤聿家呢?
这个更恐怖,全南阳那么多工匠,遍布各个宅院,到处都是‘眼线’。
至于裴坚,完全有能力把手伸进衙门里!
他们几人本就是‘孩子王’。
要是又有摩喉罗作奖励,底下那群小子们,绝对抢着来办事儿。
想到这儿。
崔岘又回忆一番‘大川’的模样,当场绘制,交给裴坚:“大哥,去衙门的时候,让人打听下此人是谁。”
崔老头家那个女婿林差役,显然是认出了‘大川’。
但崔岘没有贸然去打探。
他连大川是谁都不知道,贸然上去打探,不就露馅了吗?
如今赵志虎视眈眈,崔岘还想继续扯虎皮,让那位林差役,继续照顾自家安全呢。
裴坚接过崔岘递来的画像,和其余三位少爷嘿嘿怪笑。
而后,几人分头离开。
崔钰没分配到任务,眼巴巴问道:“阿弟,我呢?”
崔岘想了想,道:“阿兄,你去赵志家附近蹲点,碰碰运气。”
万一就有收获了呢!
这天。
在大人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许多小孩都十分振奋。
“真给虹猫摩喉罗?裴坚兄你放心,这事儿我保证给你办好!我嘴巴严的很,我爹娘也不告诉!”
“鹤聿兄,我爹是赵府的花匠,我去打听!”
“庄瑾兄,我向来唯你马首是瞻。我什么都不要,一定把这事儿给你办好!”
“高奇兄你放心……”
如此多的人,暗中打探赵府相关信息。
若这是一群大人,早就会引起各方警惕,赵志绝对第一时间察觉到。
但妙就妙在,这是一群人畜无害的半大小子。
而且他们之间并无互通,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暴露了也无所谓。
因为裴坚四人给出的口径十分一致——
“兄弟们,哥哥我看赵耀祖那厮不顺眼,打听点赵家有用的消息来,我想办法搞他!”
“能帮上忙的,奖励虹猫摩喉罗一个。”
“帮不上忙也无所谓。一个月后,商铺街会开一家虹猫摩喉罗店铺,让你爹娘带你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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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虹猫》话本爆火。
虹猫摩喉罗,是个小孩都无法拒绝。
而得到摩喉罗的办法也很简单——
跟自家爹娘,打探点赵府相关的信息就可以了!
这些小子们读书可能不太行。
但长得那点为数不多的心眼子,用在自己爹娘身上,可真是一用一个准儿。
因此。
这日,某位在赵府做花匠的男子归家后。
饭桌上,他的儿子突然道:“爹,你上工一天辛苦了。”
“儿子听说,那赵府门第高,权势滔天。爹你在他家上工,不会被欺负吧?”
“他家老爷和少爷,会不会突然发脾气,迁怒无辜?”
花匠闻言感动极了,直呼我儿懂事、孝顺。
父子俩顺着赵家的话题继续聊。
花匠随口道:“说起来,赵府的小少爷确实脾气不好。最近在家经常摔砸东西,嘴里还念叨着……”
“此人绝对不可能是天才,我要杀了他,之类的话,好生吓人。”
他只是闲聊。
却没注意到,自家儿子眼睛猛然亮起来。
某酒楼。
几个赵家的家丁,正在小间里喝酒吃菜。
因为四下无人,一位喝多了的家丁红着眼愤愤道:“七年,我在赵家干了七年!对他们忠心耿耿!”
“可赵志那厮,竟欺负了我娘子!我恨啊!”
其余家丁心有戚戚,出言安慰。
他们没发现。
小间隔壁,酒楼老板的儿子,正猫在传菜口偷听。
忙碌的店小二以为自己少东家在玩耍呢,全然没在意。
某牙行。
趁着亲爹不在家,一个半大小子拿着钥匙,偷偷打开了自家库房。
“我隐约听我爹某次喝醉酒说过,赵家富的流油,单是在我家牙行里过户的房产契单,都足足有好几本。”
这小子一边嘀咕,一边在库房架子上来回翻找。
究竟放在哪里了呢?
蓦地,他眼睛亮起来:“太好了,找到了!”
南阳某处不起眼的私宅。
一位富有的茶行商人,以‘宴请’的名义,悄悄请赵县丞上门吃酒。
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络。
最后。
商人将一沓银票不着痕迹的递给赵县丞,语气谄媚:“赵大人,一点心意,一点心意。”
赵志笑呵呵收下,搂着一位美娇娘,去了隔壁房间。
两位大人从始至终都没注意到。
商人家六岁的小儿子,一直在客厅门槛处坐着逗猫。
但小眼睛却滴溜溜转动,将父亲和赵县丞的举动,全都看在眼中。
赵府外。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正双眼无神的躺在巷子里,满脸绝望憔悴。
在赵府门外小心徘徊的崔钰瞧见了,有些于心不忍。
这位老妇,让她想到了自家祖母。
于是,崔钰迟疑片刻,花一文钱买了一个馒头,又问店家要了一碗清水。
而后送到老妇身边:“婆婆,吃点东西吧。”
老妇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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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的赵志不做人,我家足足四十亩的田地,全都被他夺去了啊!”
听到这话,崔钰浑身一震。
白河边,竹林。
天色已将将擦黑,崔岘等待许久,终于把各位大哥们都盼回来了。
第一个回来的是李鹤聿。
他表情愤怒:“岘弟,我去打听了,你家遭贼一事,多半就是赵家动的手!”
“上次斗诗失败,赵耀祖和赵志丢尽颜面,还得知你有读书天分,是以怀恨在心。”
“咱们族学里赵家那位内应,我也揪出来了。”
“但我没有轻举妄动,佯装不知。”
崔岘给予赞许:“鹤聿兄做的好,咱们目前不能暴露,要处在暗中行事。”
庄瑾回来的时候,表情十分难堪:“岘弟,我这边也打探到一些消息。”
“那赵志家的房产,多的不计其数。”
“他还受贿,吴记茶行的东家,今晚给赵志塞了足足二百两银子!他家儿子亲眼看到的。”
“而且,赵志还打人!”
打人?
见李鹤聿、崔岘目露疑惑。
庄瑾愤愤道:“对!吴记茶行家的小儿子亲眼所见!说是赵志带着一个女子去了隔壁房间,然后那女子一直使劲叫唤,叫的如杀猪一般凄惨。”
“……”
崔岘汗颜,随后赶忙道:“好了好了,这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庄瑾有些不服:“打人这种事情,也是可以报官的!怎么会没问题呢?”
崔岘无言以对。
好在庄瑾也没有过多纠结此事,他和李鹤聿一起看向崔岘,目露期待。
这些信息,能把赵志干掉吗?
崔岘摇了摇头。
贪墨、受贿、权色交易、私宅无数——看似很严重,但仍旧无法将赵志就地正法。
需要一个‘典型’的罪名。
可以无限放大,足以挑起士农工商各个阶层的怒火,闹到满城风雨,闹到县衙,甚至府衙都不得不出面。
闹到仕林儒人们的目光,都要愤怒的看向赵家。
赵家是乡绅之首,不假。
但在这个以士农工商排序的古代社会,惹怒了士族文人,什么乡绅都得完蛋。
要是这个罪名更典型,崔岘甚至有把握,把赵家当做靶子,丢到开封府去。
让赵志尝尝布政史大人的怒火!
正当庄瑾、李鹤聿、崔岘三人失望的时候。
崔钰小跑着回来了。
他气喘吁吁的说道:“阿弟,我也打探到一些消息。有一位老婆婆说,她家四十亩地,全被赵家霸占了。”
“不仅是她,他们村子里很多户人家,都被赵家霸占了土地。”
李鹤聿闻言愤怒道:“这赵家,当真可恶。”
庄瑾同样厌恶道:“混蛋!该死!”
而崔岘,则是眼睛猛然亮起来,说出让在场几人浑身一震的话:“赵志,让我抓到你的尾巴了!”
土地兼并!
单是这一条,或许还不见得能拿下赵志。
毕竟罪名虽大,但赵志在南阳权势滔天,就算告到开封府去,也不见得能成功。
但——
若是再加上一首脍炙人口,风靡仕林,足以挑起无数人对农民悲悯之心的名诗呢?
赵志,且看我以笔作刀。
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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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黑了。
好在,终于抓到赵志的‘尾巴’,一帮小兄弟们都很振奋。
庄瑾压低声音问道:“岘弟你说,接下来该做什么?”
崔岘看了眼天色:“今日太晚了,我们先各自回去,莫要让家里人担心。”
众人点头。
等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裴坚那边还一直没动静。
崔岘略作思索:“大哥去的是衙门,打探消息必定难度大一些。明日,学堂碰面再商议。”
于是,大家在河边分别。
另一边。
尚且没来得及回传消息的裴坚,还真找到了有用的东西!
裴坚认识县衙马典吏家的小孙子。
他在衙门悄悄蹲点许久,亲眼看到赵志离开。
然后指使马典吏家的小孙子,以寻找自家祖父为由头,‘误进’了赵志的县丞衙房。
本意是想碰碰运气。
结果好家伙。
那马典吏家的小孙子,直愣愣进去逛了一圈。
出来后从怀里拿出一沓文书,递给裴坚,语气带着讨好:“裴坚兄,你看这个行吗?”
裴坚随意一眼扫过去,脸色一下子就绷紧了。
甚至不可置信的看了好几遍。
因为这一沓文书,是关乎好些村子的‘脱户’、‘销户’、‘漏户’的在册登记内容。
裴坚虽然没文化,但他有见识,而且心思极其敏捷。
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绝对有大作用!
将这沓文书迅速塞进怀里。
裴坚想了想,终究没忍住问道:“这些东西,你怎么找到的?”
马典吏的小孙子直愣愣道:“赵县丞衙房案牍下面地板有处暗格,我先前进去躲猫猫的时候发现的。”
“这种暗格,我祖父弄了好几个,我一看就知道怎么打开。”
“但里面的金银珠宝,银票之类的,我不敢拿。只拿了这些没什么用的破纸。”
裴坚:“……”
人才啊。
他怔怔看着马典吏家的小孙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马典吏家的小孙子见他不说话,有点急了:“那些贵重东西我真不敢拿!裴坚兄,求你了……”
东西已经到手,裴坚懒得废话。
从怀里掏出一个摩喉罗递给对方,不耐道:“行了,你拿来的东西虽然不咋地,但勉强给你一个吧。”
“但规矩你是知道的,要是敢出去乱说,老子三天能揍你五顿。”
马典吏家的小孙子兴奋收起摩喉罗,缩了缩脖子:“裴坚兄你放心,我肯定不说!”
他去赵县丞衙房里偷东西,怎么敢往外说?
等目送马典吏家的傻孙子走了。
裴坚瞧了眼天色,又去了县衙后门。
这里距离差役们的耳房很近。
他刚过去。
一个年纪稚嫩的小男孩畏怯走过来,喊了一声‘裴坚兄’。
裴坚应了一声,问道:“人打听到了吗?”
不得不说,小裴少爷真是天生能干大事儿的人。
知道兵分两路。
他谨慎的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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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崔岘让他帮忙寻找‘大川’的事情,则是找到了这位稚嫩小男孩来办。
因为眼前小男孩的爹,是衙门里的一位差役。
也是巧了。
这小男孩的爹,其实就是崔老头的女婿林差役。
听闻裴坚的话。
稚嫩小男孩小声道:“裴坚兄,你找的人我认识,他是县太爷。”
什么?
裴坚一愣,随后从怀里掏出崔岘给的画像,狐疑道:“你确定?再看看,别弄错了。”
叶怀峰县令是新上任的,因此裴坚也不曾见过。
那稚嫩小男孩又认真看了几眼画像。
随后笃定道:“他就是县太爷!今日我亲眼看到他来找我爹,我爹喊他县太爷。”
“县太爷跟我爹说,让我爹嘴巴严一些,若是崔岘一家来向我爹打听他的身份,让我爹什么都不要说。”
“哦对,他还特地交代我爹,让我爹帮忙照看崔岘一家。”
啊?
岘弟怎么跟县太爷扯上关系了?
裴坚很是吃惊。
他照旧给那稚嫩小男孩一个摩喉罗,对方欢喜的脸色涨红,喜滋滋跑了。
县衙里。
特地找机会,跟那位林差役交代,让对方守口如瓶的叶怀峰县令,正在庆幸。
他的马甲又捂住了嘿嘿!
稍晚些的时候。
在茶行商人家里吃好喝好,享受完美人服侍的赵县丞,优哉游哉归家。
结果刚一回去,又看到自家小孙子在摔砸东西。
赵志赶紧上前哄道:“哎哟,是谁又惹我家乖孙生气咯。”
赵耀祖气呼呼道:“还是那个崔岘!我可是听说了,他最近在裴氏族学里,好生出风头。”
“那吴夫子,天天夸他是旷世奇才!气死我了!”
“祖父,你不是说很快便能收拾了他吗?”
提起此事,赵志脸色也是一冷。
前些日子本想踩着崔岘做垫脚石,让自家小孙子扬名。
结果一首《咏鹅》,让《咏新竹》和赵家都成了笑柄。
赵志在南阳嚣张惯了,自然忍不下这口恶气。
再加上孙子赵耀祖挑唆。
赵志便使了个阴招,派了个有前科的毛贼,携带一些金银,去崔家栽赃陷害。
却不曾想,那没用的毛贼,竟被一个小差役碰巧给抓包了!
“乖孙放心,上次出了点意外。祖父向你保证,肯定尽快把那小子全家收拾了。”
赵志笑呵呵跟孙子表态。
心里却在思索着,该再想个什么法子,惩治崔家。
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要打压收拾一户普通百姓,那实在太过容易。
听说,崔家小子确实有些才气天分。
既然如此,更要尽早扼杀,以绝后患呐。
巧了。
崔岘也是这样想的。
一位权势滔天的县丞,在背后恶意的盯着自己,叫他如何能安心?
崔家。
老崔氏等了又等,终于在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把两个小孙子给盼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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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从堂屋里出来:“好的,娘也赶快去坐下歇歇。”
俩孙子一直没回来,老崔氏不放心呐,一直在巷子口眼巴巴等着。
崔伯山点起油灯。
陈氏在哄小闺女。
崔璇则是帮她娘一起,把饭菜端去堂屋。
一家子人各有各的忙活。
最后在堂屋饭桌前坐下,烛火昏黄温馨,菜肴冒着热气,每个人表情都轻松惬意。
自从搬到新家后,日子越过越好,可不就舒坦。
老崔氏不停给几个小的夹菜,神情欢喜:“今日庄家派人来知会,说是摩喉罗店铺选好了,这几日让咱们过去瞧瞧呢。”
因为是头一次做生意开店,一家子都很谨慎,也抱有极大期盼。
他们聊得火热。
是以没注意到,崔钰、崔岘两兄弟,今晚话格外的少。
尤其是崔钰,眼神一直在阿弟身上瞟,有些不安。
他才九岁,碰到这么大的事情,心里慌乱也是正常。
等饭吃的差不多了。
崔岘经过慎重思考,认真开口道:“祖母、大伯大伯母、爹娘,我有个事情,要同你们讲。”
什么是家呢?
家是避风港。
崔岘集结了一帮小兄弟,准备向赵志宣战。
但这还不够,他还需要家人的帮忙。
他们一家子齐心协力,从河西村搬到南阳来,费了不少的力气。
是以,崔岘绝对不允许,有人来伤害这个家。
但今日解决了赵志,明日或许还会有钱志、孙志。
崔岘无法时时刻刻保护自家人。
他决定带着家人一起成长。
陈氏抱着闺女,闻言笑道:“什么事儿啊,还挺严肃。”
结果崔岘一句话,便让陈氏笑不出来了。
就听岘哥儿说道:“昨夜来咱家的毛贼,并非是来偷东西的,而是来放东西的。”
“此人是经由县丞赵志指示,特地来栽赃嫁祸咱家。”
哐啷。
老崔氏拿着饭碗的手一抖,瓷碗跌落地面摔了个稀碎。
其余崔家人也都神情剧变。
纵观南阳县城,谁不知赵家威风?
大伯崔伯山急急问道:“岘哥儿,你说的可是真的?赵家,怎地会盯上咱家?”
崔岘便把赵耀祖、赵志试图拿自己做垫脚石。
未曾想却丢了大脸,于是怀恨在心,蓄意报复的事情,一一说出来。
换成别家。
这个时候的家长,势必要狠狠打一顿孩子,训斥他闯下滔天大祸。
但回过神来的老崔氏,一把将崔岘抱在怀里,心疼道:“我的好乖孙,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啊。”
“这么大的事情,一直憋在心里,肯定担心受怕坏了。”
崔仲渊则是咬牙切齿:“赵家欺人太甚!大哥,明日我们便去县衙报官。”
崔伯山重重点头。
两个儿媳妇,以及崔璇面色发白,但好在都还算镇定。
看来这段时间他们也在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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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岘从祖母怀中挣脱出来,道:“爹,大伯,赵家权势滔天。冒然报官,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
“孩儿今日选择把话说出来,便是想到了将赵家连根拔起的对策。”
娘嘞!
将赵家连根拔起?
听闻这话,一家人都神情呆滞。
那可是赵家啊!
昏黄的灯光下,岘哥儿眉眼仍旧稚嫩。
但不知为何,姿态竟有几分少年的肆意张扬。
“我答应了祖母,要光耀我崔家门楣,岂能让赵志那厮,绊住我们的大好未来?”
接着。
崔岘将自己带领小兄弟们调查赵志的事情,详细和盘托出。
一家人听得心惊肉跳。
岘哥儿胆子是真大啊!
便听崔岘又道:“土地兼并一事,既然已经抓到他把柄,那就有了施展空间。”
“但赵志手中有权,又站在背后。他栽赃陷害我们不成,必定会选择继续下手。这才是目前,最需要警惕的。”
“未知危险才最是可怕。”
“是以,我们要掌握主动权,引导赵志来‘迫害’我们。把未知危险,调控成已知危险。”
他口齿清晰,逻辑顺畅,表情也有种运筹帷幄的笃定。
无形中,堂屋里众人都安心了很多。
老崔氏道:“岘哥儿你继续说,你打算怎么做。”
崔岘抬起头来:“咱家那三十亩地,想办法,让赵志那厮侵吞了去。一来控制风险,而来,我需要介入土地兼并案件中,以苦主的身份,讨伐赵家。”
嘶。
听闻这话,全家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刚从农家搬出来,还未完成阶级跨越。
田地,是一家人的命啊!
是以谁都没有吭声。
良久后。
老崔氏一咬牙:“好。岘哥儿说的对,已知危险,总比看不见的未知危险,让人提心吊胆来的好。”
崔岘闻言惊讶的看向祖母,惊异于对方的魄力。
随后。
他继续道:“至于如何让赵志盯上咱家的田地,借助隔壁那位崔老头来‘帮忙’吧。”
“我们和他早已分了家,为避免此人以后来打秋风,还是早早划清界限来的好。”
“咱们崔家,不稀罕这些所谓的宗亲,以后我们自己,单开族谱。”
好一个单开族谱!
面对赵县丞这样可怕的敌人,八岁的岘哥儿,非但没有一点害怕。
反而运筹帷幄,准备博弈!
这般少年姿态,实在让人心折。
但,敌人毕竟是赵家啊!
老崔氏虽然下了决定,还还是哆嗦着问道:“岘哥儿,有把握吗?”
油灯下。
她年幼的小孙子灿然一笑,眼神清亮,眉眼自信:“不出一月,赵志必死无疑!”
这……
是何等的魄力啊!
没等一家人说话。
崔岘突然看向崔钰,笑问道:“阿兄,你今日去过那赵府宅院,如何?”
崔钰道:“里面不知,外面很是奢华,门头修缮的更是格外气派。”
于是。
便见崔岘一扬眉,笑看向全家人:“单开族谱,岂能无大宅安家?此处院落太小,还要出房租,常住下去也不方便。”
“既然如此,便让赵家化作尘土随风去,换上我崔家的牌匾吧!”
“怎么样。祖母,大伯大伯母,爹娘,要不要同孩儿一起,全家协力,同那赵志,杀上一场!”
“替咱们崔家,杀出来个大好未来?”
老天呐!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把一家子人的血都给点燃了。
岘哥儿这孩子,当真满身胆量锐气!
一盏茶功夫前,全家神情紧张畏怯。
而现在,他们不怕了!
反而个个如打了鸡血,进入‘战斗’状态。
赵家欺人太甚,我崔家齐心,全家协力,为保卫自家而战!
老崔氏涨红着脸看向小孙子,一锤定音:“岘哥儿你说,咱全家人,都听你调遣!”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老崔氏一锤定音,采取了岘哥儿的计划。
整个崔家人都悄然开始行动。
于是这天早上。
崔老头出门溜达,突然瞧见老崔氏的两个儿媳妇,正在巷子口说闲话。
他转了转眼珠,悄悄过去偷听。
上次因为女婿抽风,公然在老崔氏家门口下跪,让崔老头丢了很大的脸。
这口气崔老头咽不下,正琢磨着怎么讨回去呢。
今日真是老天相助!
崔老头刚一凑近,便听到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便见老崔氏的大儿媳苦兮兮叹了口气,道:“怎么办,得罪了赵县丞,咱家以后还哪里有活路哟。”
二媳妇抱着小闺女,也抹起眼泪:“谁让咱家岘哥儿有本事,比赵县丞家的小孙子厉害。”
大儿媳妇又道:“可咱家岘哥儿厉害,还不是因为……”
话说到这里。
两个女人仿佛做贼一般,遮遮掩掩的打住了话题。
崔老头听得抓耳挠腮:还不是因为什么,继续说啊!
后面的内容,他到底是没听清。
但有一件事绝对是真的。
老崔氏一家,竟得罪了县丞赵志。
娘嘞,那可是赵家啊。
老崔氏一家完了!
崔老头幸灾乐祸,只觉得心中长舒一口恶气,同时又起了坏心眼子。
难不成,老崔氏一家有什么宝贝,被赵县丞盯上了?
他要是打探清楚,然后汇报给赵县丞,岂不是能借此攀个高枝儿!
这样一想,崔老头心中无比激动。
准备再找个机会,将老崔氏一家的内幕,仔细打探清楚。
兴奋的崔老头没发现。
崔家两个儿媳妇一边闲谈,一边暗中彼此使眼色呢。
与此同时。
老崔氏则是早早出门。
根据昨天崔钰打探来的消息,她佯装迷路,去了那个被赵县丞强占田地的老婆婆所在的村子。
老崔氏年纪大了,看起来似乎也腿脚不便,迷路实属正常。
半点没引人怀疑。
她在一户人家歇脚喝茶,又跟人家闲聊了许久。
结果越聊老崔氏越生气。
赵志那厮不得好死。
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村子,竟全被他操控成了‘黑户’!
为了兼并土地,赵志把这个村子百姓的户口,都一并‘销户’、‘脱户’了。
还把村子里一些闹事的男人,强行送去服徭役。
因此哪怕被强占走了土地,这些百姓们也不敢再去伸冤。
有道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这简直骇人听闻。
从那村子离开后,老崔氏一边愤怒,一边提心吊胆。
虽明知赵志手段滔天,可亲眼见识过后,才知这些手段落在普通百姓身上,会多么令人绝望。
若非有他家小孙子岘哥儿在,崔家多半也要完蛋。
“老婆子我盼了二十年,才盼来崔家崛起,盼来岘哥儿这样一位文曲星乖孙。”
老崔氏原本佝偻的脊梁,一点点挺直。
苍老的眸子里迸射出恨意,与孤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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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喃喃道:“赵志,任你手段滔天。但你敢惦记我孙儿,敢惦记我崔家。老婆子我拼上这条老命,也得狠狠咬上你一口!”
孙儿才八岁,正是无忧无虑读书的好年纪。
却要被迫卷进波云诡谲的纷争里。
老崔氏心疼啊!
正因为心疼,她更不能怯。
回想方才那村子里的凄惨状况,老崔氏不停给自己顺气,怕的手一直在抖。
可八岁的岘哥儿,用他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崔家。
那自己这把老脊梁骨儿,凭什么挺不起来呢?
岘哥儿,好孩子。
别怕,别怕啊。
祖母会始终站在你身边,同你一起打赢这一仗!
当老崔氏去实地搜查证据的时候。
伏牛巷。
崔岘刚到,便见早已等待许久的裴坚,若无其事递过来一本书:“看看,有用没。”
庄瑾、李鹤聿几人嘻嘻哈哈围过来,替他们遮挡住外人视线。
崔岘接过那本书翻开,然后不可置信惊喜道:“这……大哥,你怎么找到的?”
这是吊销户籍、兼并土地的直接证据啊!
白纸黑字的文书看似轻飘飘,可一旦上了秤,‘几千斤’都打不住!
裴坚闻言,得意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崔岘听得大为震撼。
这……也行?
真就‘小兵’过河,打出‘奇兵’的效果了呗。
见崔岘神情惊喜。
庄瑾压低声音问道:“岘弟,那是不是说明,咱们能把赵志那厮拉下马了!”
其余几位小兄弟闻言,都很是振奋。
他们年轻,正是嫉恶如仇的年纪。
又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在。
大家齐心合力,干大事儿,能把高高在上的赵县丞给收拾了。单是想一想,都觉得热血沸腾啊!
崔岘闻言摇了摇头:“不,还差一环。赵志权柄太大,我需要拉县尊入场压阵。”
“吴夫子说,县尊最近会来族学,到时候我想办法观察一下对方的品性,再做定夺。”
竟还需要县尊参与?
一众小少年都很是吃惊。
更让大家吃惊的是。
听到崔岘的话,裴坚先是一愣,随后嘿笑道:“这事儿啊?大哥也给你解决了。”
“还记得你昨日让我打听的那位大川吗?我打听了,他就是县尊本人。”
什么?
大川就是县尊?
崔岘闻言也有些吃惊,随后反应过来——
‘酒楼东家’便是‘县衙一把手’。
棋盘上缺少的那位‘老将’,竟然一直在我身边。
吴夫子嘴里‘好生威严’、‘刚正不阿’的县尊,竟然是憨憨大川?
多荒谬啊!
见崔岘表情精彩,裴坚没忍住问道:“岘弟,你怎么跟县尊牵扯上了?”
崔岘便把叶怀峰眼馋虹猫摩喉罗,甚至不惜登门拜访的事情说了。
几位小兄弟听得瞠目结舌。
不是,这也行?
将那些文书证据收入书箱,崔岘看向瞠目的一群小兄弟,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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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等我把咱们的憨憨县尊调教一番,教他两招真本事。”
“而后就能拎他上战场,拿下那赵志了!”
“还有,先前跟你们通消息的那群小孩,最近常跟他们联络着。”
“我需要他们,帮助咱在南阳掀起一场很大、很大的舆论风波。”
“这件事后,咱们兄弟几人这南阳才子的名头,保准坐的稳稳地。”
绝了!
听听这话说的有多狂妄!
什么万事俱备,什么教县尊两招真本事,什么保准坐稳南阳才子的名头。
裴坚几人听得心驰神往,激动不已。
跟着岘弟走,没错的。
咱们兄弟几个,注定是要干大事儿的人!
这天。
几位少爷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连学习都事半功倍。
让吴夫子好生欣慰。
同样是这一天。
憨憨大川在衙门又受了挫,拎着瓜果肉菜,再次敲开了崔家的门。
崔家灯火温馨,饭香四溢。
老崔氏打开家门,笑容和蔼极了,亲切的简直不像话:“哟,又跟婶子客气呐,到了自家,还带这么多东西作甚。”
崔仲渊听见动静走出堂屋,在院子里道:“大川来啦?嫂子,加副碗筷,刚好一起吃饭。”
林氏笑眯眯应了一声。
叶怀峰晕晕乎乎走进去,只觉得一颗心暖暖的,感动的想哭。
有种在工作上受了委屈,回到温馨家里,一切负面情绪都被抚平了的熨帖。
真好啊。
可此时,便见老崔氏恶狠狠瞪了一眼崔仲渊:“就你吃饭最积极,去县学读书一事,到现在都没有着落。”
“我都快愁死了,你还能吃进去饭呢!”
叶怀峰一听,赶紧问道:“仲渊兄,你想要去县学读书?”
好巧,这事儿他能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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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叶怀峰的问话,崔仲渊羞愧道:“实不相瞒,我和兄长多年科考,如今仍旧是童生。”
“所以想进县学,求教习先生们指点一二。”
独学寡闻,确实难以精进学业。
叶怀峰点点头,笑着建议道:“既然如此,伯山兄,仲渊兄,那你们可要抓紧时间去县学啊。”
老崔氏叹了口气:“去了好几次,人家嫌弃他俩是十年前的‘老童生’,不肯收嘞。”
叶怀峰不动声色道:“是吗?无碍的,婶子,你让两位兄长明日再去试试。”
老崔氏没吭声。
倒是崔仲渊叹了口气:“已经去了两三次了,都说不行。”
崔岘只跟老崔氏说了,大川疑似是衙门里的官差。
家里其余人并不知情。
甚至老崔氏目前还不知道,大川是县尊大人。
要是真知道,估计会吓得直呼‘县尊老爷’,哪里还敢跟现在似的,套路人家?
正在吃饭的崔岘笑着接过话茬:“大伯,爹,既然大川兄都这么说了,你们明日再去县学试试。”
叶怀峰心中一跳。
他颇有些心虚的看向崔岘,见对方一直笑眯眯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而且……你叫我什么,大川兄?
难道不应该是‘大川叔’嘛!
叶怀峰尴尬道:“这……岘哥儿。我唤你爹仲渊兄,你唤我大川兄,是否有些不合适。”
崔岘眨眨眼:“没事,我们各论各的,很合适啊。”
想我堂堂县尊,跟一八岁稚童称兄道弟,哪里合适?
我不要面子的吗!
叶怀峰正欲反驳。
也不知有意无意,老崔氏突然在旁边笑道:“哎呦,大川你别介意,岘哥儿这孩子,机灵得很呐。”
“我观你方才进家门的时候,神色郁郁,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放心,你且说出来,万一岘哥儿能帮帮你呢。”
“我家平日遇见难题,都是岘哥儿来解决的。”
其余崔家人听到这话,只觉得老崔氏今日也是奇了,竟对这大川如此热情。
唯有吃饭的崔钰一下子竖起耳朵,心想,来了!
今日放学的时候,裴坚几人多次交代崔钰:若是县尊去了你家,岘弟调教他的时候。你在旁边,每一句话都要仔细记清楚。
次日来同我们细细详说!
这种‘名场面’,谁想错过。
若非怕引人怀疑,四位少爷恨不得也坐到崔家饭桌上,现场强势围观!
果然。
听到老崔氏这话,叶怀峰眼睛猛然亮起。
婶子真是熨帖啊,刚好把话茬递了过来,此时正是向崔岘请教的好时机啊。
因此,叶怀峰看了一眼崔岘,随后暗中一咬牙,忍住羞耻道:“岘……岘弟,愚兄今日,还真遇到了点难题。”
崔岘见状心中暗自吐槽:这真的不能怪我,就此人这德行,谁敢想他是县尊?
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哦?什么难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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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怀峰苦着脸道:“上次,我按照你说的,用打扫衙……咳,酒楼,成功让手下三人离心。”
“但今日我准备乘胜追击,照葫芦画瓢做另外一件事,却被二把手联合另外两个给否了。”
崔岘闻言直摇头:“既然已让他们离心,那就应该在这上面继续做文章。”
“你太着急了,目的太明确,肯定会招来二把手狠狠打压。我不用猜就知道,你所谓的另外一件事,是件关乎夺权的大事儿。”
神了!
崔岘明明不在现场,却能把控的非常精准。
叶怀峰脸上浮现出懊恼,急切期待道:“可有补救之法?”
崔岘道:“有。打扫酒楼这么个小事儿,都能让三把手、四把手离心,说明此二人本就面和心不和。”
“平日二把手估计有意让这两人针锋相对,互相掣肘。”
“这样,你先莫要着急夺权。绕过二把手,想个办法针对三把手,以个人恩怨为由头,把他开了。”
“你不是东家吗,开个人还是很轻松的,然后扶持自己人上来。”
叶怀峰闻言脸色一苦,期期艾艾道:“这,我暂时无权开他。”
什么?
这下轮到崔岘大为震惊。
县太爷无权开掉一个小小典吏?那现在县衙里究竟是个什么混乱的情况啊?
他想了想,又提议道:“既然开不掉他,那就仍旧以私人恩怨为由头,凡是此人要做的事务,都不批钱。”
结果。
叶怀峰表情更加凄苦:“这……批钱一事,我不负责。”
崔岘:?
这次他想也不想,看向叶怀峰,真诚建议道:“那你回家吧。”
回家吧,回家吧孩子。
一位县尊老爷,虽然是附郭的,但那也是县尊啊!
你一无人事调动任免权,二无财政权,那你每天去县衙是去干嘛的?
也难怪叶怀峰肯拉下脸来,求自己帮忙。
显然是被逼急了。
虽说心中吐槽。
但崔岘一颗心也在下沉:看来,赵志手中的权柄,比他想象的更为可怕。
叶怀峰听到这话急了,殷勤陪笑道:“别啊!你再想想,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老崔氏在一旁热络帮腔:“对啊岘哥儿,你再帮大川想想办法。”
崔钰闷头吃饭,只觉得今晚的饭格外香甜。
老天!
阿弟真的在调教县尊呢,虽然早有准备,但崔钰仍旧看的大为震撼。
他已经迫不及待等明日上学,同裴坚几人转述了!
见叶怀峰神情焦急,崔岘又问道:“那财政大权,和开人的权利,都由二把手掌控?”
叶怀峰赶紧道:“不不,这倒不是。额……我这小酒楼上面呢,还有一个大酒楼在管辖着。小酒楼的权限,由我手底下的二把手,和大酒楼的二把手共同管辖。”
“听起来虽然很荒谬,但我还没来得时候,他们就已经是这样执行的。”
“据说我这小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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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以后,小酒楼二把手很猖狂。大酒楼二把手明年就调遣走了,现在也懒得管小酒楼的破事儿,但也不愿意放权。”
“因此我这个东家,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崔岘听懂了。
县丞赵志斗走了上一任县太爷。
南阳县衙暂时无县太爷。
于是知府大人出了个紧急备案:让知府衙门的二把手同知大人,跟县衙的二把手县丞一起,成立了一个类似‘委员会’的部门。
县衙的财政权,中层官员罢免权,都绕过了县令,由委员会来决定。
相当于县令这个职位,被完全架空了。
再然后,倒霉蛋大川迷迷糊糊来上任。
换个有手段的,自然新官上任三把火,想办法夺权。
堂堂县尊手中无权,岂能行?
但大川一怒之下,呃……怒了一下。
也难怪会被赵志骑脸贴大。
就目前这个情况来说,赵志比叶怀峰更像是县太爷。
崔岘一边听,眉头越蹙越紧。
有点难搞啊。
可当听到‘大酒楼二把手明年要调遣走了’时,他眼睛顿时亮起来,道:“有了!”
叶怀峰闻言激动道:“岘弟,你快说。”
崔岘笑的意味深长:“这个法子,放别人身上不见得好使,放你身上,指定能行。”
“明日,你直接去找大酒楼的东家,狠狠状告一番大酒楼的二把手。新上任的菜鸟,别的不会,告状你总会的吧?”
“大酒楼的二把手,明年就要走了,自然不想节外生枝。”
“必会先对你好言相劝,然后私下威逼利诱,让你安生点。”
“你且撑住了,拿出愣头青的架势,不管他说什么,你就要告状。大酒楼告不赢,就去更大的酒楼去告!一直告,告不死他!”
“他明年就要调任升迁,肯定不敢由你去告状。人未走茶先凉,他既要走,你也不必担心跟他撕破脸。”
“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你知道大酒楼二把手现在最怕什么人吗,就怕你这样的。”
“这是你目前唯一的机会,我劝你最好把握住了。”
“不然拖到新的大酒楼二把手上任,接了下你小酒楼的管辖权,你就一点机会也没了。”
啊?
这……能行吗?
叶怀峰万万没想到,会等到一个如此简单粗暴的办法,迟疑道:“可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彻底撕破脸的话,会不会招来报复?”
崔岘眨眨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就让他没有以后相见的机会。”
叶怀峰满脸惊骇。
便见崔岘哈哈大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你且坐稳东家的位置,日后见与不见,怕他个鸟。”
此话,让陈氏、老崔氏齐齐皱眉。
崔岘反应过来,乖巧一抿嘴:“我是说,怕他作甚,嘿嘿。”
叶怀峰见状反应过来——
眼前运筹帷幄之人,还是个说浑话会被长辈管教的孩子。
但就是这样一个孩子,竟想出一个让他去跟同知大人撕破脸夺权的辛辣办法!
叶怀峰一边震惊于崔岘的多谋善断。
一边将对方刚才那番话,细细复盘揣摩,越揣摩越觉得心脏砰砰砰加快跳动。
此法虽险,但,胜算颇大啊!
一旦夺权成功,赵志那厮便再也不能如先前那般猖狂。
饭桌上。
崔岘看着脸色踌躇不定的叶怀峰,笑眯眯吃饭。
夏夜凉风吹进堂屋。
油灯随之闪烁。
灯光照耀在他身上,忽明忽灭。
旁边崔钰怔怔的看着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阿弟,震撼到无言。
他想起学堂夫子教育学子作比喻描述的一句话:
于无声处听惊雷。
方才阿弟和县尊大人这番谈话,看似在饭桌上轻松随意。
甚至崔家人都没有多想,还真以为是在聊酒楼生意。
唯有知道所有内情的崔钰看懂了。
阿弟借力打力,由县衙到府衙,铸起一柄锋利铡刀——
朝赵志斩了下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在崔岘家用过饭的次日。
叶怀峰决定出击。
他深吸一口气,穿上县令官袍,抱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态,去了知府衙门。
直至很多年后,叶县令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自己异常神武、英勇。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同一时间。
伏牛巷,去族学的路上。
崔钰面色微红,满脸忍俊不禁的复述昨夜饭桌上的名场面:“那县尊老爷可憨啦,一开始不愿意跟阿弟称兄道弟。”
“后来为了向阿弟请教,忍住羞耻期期艾艾喊了一声岘弟。”
裴坚四人听得捧腹狂笑不止。
庄瑾笑嘿嘿道:“我叫你岘弟,县尊老爷也叫你岘弟。那岂不是说,我跟县尊老爷也是兄弟咯?”
高奇一摆手:“都是兄弟,好说好说。回头去县衙,找咱兄弟讨杯热茶喝。”
听到这话。
四位少爷互相对视,又开始贱兮兮的笑。
小男孩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崔岘也跟着几人一起闹腾。
等快到族学的时候,他低声道:“大哥,几位兄长。不出这几日,我就要回河西村一趟。”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莫要慌乱。咱们按照计划行事。”
听闻这话。
小少爷们浑身一震,表情都跟着严肃起来。
裴坚也压低声音询问道:“要准备动手了?”
崔岘点点头。
有时候想想,这件事真的很疯狂。
他们这群毛头小子,竟准备把一位权势滔天的县丞拉下马。
……要是真成功了,这件事,兄弟们能吹一年!
但裴坚想了想,又认真交代道:“岘弟,大哥知道你聪慧,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但大哥还是要交代你一句,尽力而为。”
“此事能成自然是好的,失败了,也不必畏惧。你只管保全好你自己,保全好家里人。”
“其余的,放心交给大哥,交给裴家。”
庄瑾、李鹤聿、高奇三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有他们四家压阵,或许不见得能除掉赵家。
但一定可以护住崔岘一家周全。
崔岘闻言心中暖意盎然,他轻笑道:“大哥,几位兄长,你们放心。我知道的,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几日我走后,还得需要你们出力帮忙。你们附耳过来,且听我说。”
几人赶紧凑过来。
等听完崔岘的计划后,饶是裴坚四人胆大包天惯了,此刻都有些脸色发白。
这……玩的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李鹤聿喃喃道:“这么玩,吴老头会不会被咱们气疯掉。”
裴坚非常笃定:“一定会疯的!说不定也会像赵耀祖的夫子那般,连夜搬家回乡下去了。”
庄瑾咽了咽口水,忐忑问道:“岘弟,你确定此事能行?吴老头虽然不做人,但咱们也没必要把他往死里坑。”
正当几人鬼鬼祟祟商议的时候。
刚好在族学门外,碰见了吴清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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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几人吓得一哆嗦,赶紧跟着乖巧行礼。
而后脚底抹油,心虚开溜。
吴夫子看着难得乖巧的几位少爷,再回想他们几人最近格外用功读书,欣慰道:“善,大善呐!”
另一边。
南阳知府衙门里,也出了一件大事儿。
县令大人叶怀峰,当着全知府衙门官员的面,狠狠告了吴同知大人一状!
直言对方僭越弄权,坐着同知的位置,还监管着县令的差事。
甚至当场脱下官袍,对吴同知说‘你干脆两件官袍一起穿吧’。
此言一出,满知府衙门哗然。
各路官老爷们瞪大眼睛,兴奋吃瓜。
好家伙,直接贴脸开大啊!
听闻新任县令年纪小,是个愣头青,可这未免也太愣了点!
众目睽睽之下,吴同知直接被架在火上烤,一点准备都没有。
知府大人自是不愿看到这场闹剧,将二人狠狠一番斥责,让他俩私下解决。
说是私下解决。
但很多人可都听到了,在同知大人的衙房里。
叶县令声音洪亮,十分决然:“威胁我,你是不是在威胁我?”
“别说那些废话,老子第一次当官,不懂规矩,只懂道理。”
“你想穿两件官袍,那我就找知府大人告你!告不赢,我就去开封府告你!还不行,我就进京去吏部告你!”
“总之,我告不死你!”
嘶。
凡是听到这话的人,都在倒抽冷气。
这是得多愣啊!
但听完这场谈话,全知府衙门都知道了——这位愣头青叶县令,不好惹,以后见他绕路走。
不出意外,吴同知服软了。
他明年就要升迁调任,哪里敢在此时被抓住这么一个严重的把柄?
真要闹到开封府、闹到吏部,他这官位也算是做到头了。
当天。
吴同知交出了手中的权柄,管控县衙的‘委员会’就此解散。
在一帮官员侧目的注视中,愣头青叶县令雄赳赳气昂昂走出府衙。
然后……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嘿嘿攥拳激动傻乐。
他真的成功了!
原来……波云诡谲的政治斗争,和骂街撒泼也没什么区别啊。
想到这里,叶怀峰又开始庆幸,还好自己遇见了崔岘!
此子,当真有大智慧,料事如神,运筹帷幄!
虽然只有八岁——
不,什么八岁。
他就是我异父异母、亲如兄弟的好弟弟,岘弟啊!
知府衙门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县衙。
无数人脸色剧变,都认清了一个事实:衙门马上要变天了。
刘主薄、马典吏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溜之大吉,观望后续。
赵志气的恨不得去把叶怀峰生撕了。
可,失去权柄后,他现在也无法再像先前那般,随意怠慢叶怀峰了。
好在,赵家还是南阳乡绅之首。
叶怀峰就算有权,也拿不下他赵志。
当叶县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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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头不死心,近日一直在鬼鬼祟祟,打探老崔氏家的秘密。
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好机会!
这日,不知为何,老崔氏的大孙女崔璇,独自在巷子口徘徊。
那大馋丫头,一直盯着巷子外一家烧鸡店,疯狂流口水。
崔老头一咬牙,花钱买了只烧鸡,乐呵呵递过去,语气亲昵:“丫头,我问你个……”
崔璇双眼冒光,接过那烧鸡二话不说就开吃。
呃。
崔老头继续道:“我问你个事儿。”
崔璇说:“没吃饱,吃饱了就说。”
崔老头忍住肉疼,又给她买了一只。
两只烧鸡下肚,崔璇打了个饱嗝:“我有点犯困,回家了。”
崔老头:?
他好说歹说,又买了一只烧鸡,才留住这大馋丫头,赶紧问道:“听说你有个弟弟,读书很厉害,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这次崔璇乖乖道:“祖母说,是因为我家田地风水好,冒了青烟。她把阿弟的生辰八字埋在地里,阿弟就变成了厉害的天才。”
啊?
崔老头愣住。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崔璇跑了。
但崔老头想了想,小孩子总不会撒谎。
难不成老崔氏真靠那几十亩风水宝地翻身啦?
不管了,先把这事儿禀报给赵县丞吧。
听说赵县丞家里也有个天才孙子,当官的都很是信风水,指不定能捞一笔呢!
因此,崔老头去了赵府。
赵志被夺权,本就心中愤怒烦躁,正在家和孙子用饭。
等崔老头进来,把老崔氏家‘风水田地养天才’的事情一说。
赵耀祖当即激动道:“我说那小子才八岁,就能作诗!原来是家里有块宝地在镇着。”
“祖父,快将崔家那田地夺过来!再把孙儿的生辰八字埋进去,孙儿马上也会变成天才哈哈哈哈。”
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
赵志本就气儿不顺,刚好老崔氏一家不开眼招惹到他。
不管是不是风水宝地,先夺过来再说。
因此赵志冷哼一声:“乖孙放心,祖父马上去帮你办!纵使被那姓叶的夺了权,但祖父我收拾一个小小崔家,还不是手到擒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知县、知府衙门里的风波,和普通百姓关系不大。
但今日的崔家,却出了个天大的好消息。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两人,再次去县学尝试入学。
结果这次,人家二话不说,直接同意了!
顺利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晕晕乎乎回到家。
碰巧遇见拎着好几斤猪肉、两壶黄酒登门的叶怀峰。
叶怀峰笑呵呵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有酒有肉,替两位兄长庆贺一番。”
崔仲渊轻咿一声:“大川,你怎知道我们进了县学?”
叶怀峰打了个哈哈:“这事儿我当然不知。此次登门,主要是为了感谢岘弟,庆祝我夺回酒楼经营权。”
奥。
两兄弟不疑有他,三人一起进了院子。
老崔氏听说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好,好啊!我两个儿子,在县学读书。两个孙子,在裴氏族学读书。”
“以后啊,都有大出息。”
叶怀峰闻言,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
崔岘竟在裴氏族学读书?
他隐约记得,自己本月似乎有个要去裴氏族学‘教化学子’的公务。
呼,好险好险!
看来这裴氏族学,暂时不能去了。
而且提起‘教化学子’,叶县令就有些嘴中发苦。
按道理来说,治下出了一位崔岘这样的神童,他必定好生教化,以作升迁之履历。
问题是,他现在左一个‘岘弟’,右一个‘岘弟’的叫着。
怎么好意思以县尊的身份,跟崔岘摊牌?
实在好生羞耻啊!
……还是继续把马甲捂紧,能瞒一日是一日吧。
崔家,餐桌上。
崔岘举起茶杯,笑道:“恭喜大川兄夺回酒楼经营权,弟弟以茶代酒,祝你早日将那不听话的二把手拿下,彻底坐稳东家的位置。”
叶怀峰喜滋滋回敬了一杯。
而后期待道:“岘弟,依你之见,为兄真的能拿下那二把手吗?”
崔岘笃定道:“自然可以,大川兄,你如今就缺一股东风。时机到了,自然能拿下那人。不过嘛……”
叶怀峰问道:“不过什么?”
崔岘笑眯眯道:“不过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大川兄你,又不想真拿下那二把手了,也未可知。”
怎么可能!
叶怀峰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呢,跟着傻呵呵一起笑。
次日。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去县学入学。
临行前。
崔岘交代道:“大伯、父亲,你们入学的时间刚刚好。不出意外的话,赵家很快就会对我们出手了。”
“届时,你们二人在县学里,见机行事。”
啊?
崔仲渊闻言紧张道:“岘哥儿,你说,为父该如何帮上忙。”
但崔岘却笑道:“莫怕,等事发的时候,父亲和大伯,帮忙带个路就可以了。”
等父亲、大伯入了县学。
崔岘照旧去裴氏族学读书,每日获得吴夫子大量夸赞,和赏票、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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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没事人一般。
而崔家人,以及四位小少爷们,则是越来越沉不住气,每日都在焦急等待。
直到三日后的晌午。
河西村里长气喘吁吁来到仲景巷,敲开了崔家的门,急切道:“嫂子,你怎地惹上了赵家啊!”
“那赵家派人来河西村送话,说要用一文钱,买下你家三十亩的田地。”
“若……若是不同意,就把你家男丁,全送去服徭役!现在这事儿,全村都闹得沸沸扬扬。”
“你看,要不你跟我回去一趟吧!”
来了!
听闻这话,老崔氏先是心头一震。
随后迅速进入状态,大声哀嚎:“哎呦我的娘!我不活啦,我不活啦!赵家欺人太甚呐!”
崔家两个儿媳妇也跟着哭,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里长见他们哭的凄惨,唏嘘不已。
本以为崔家发达了,怎地一转头,竟又惹到了赵家。
世事难料啊!
当日。
崔岘告假,同一家子人哭嚎着,跟里长一起急急回了河西村。
回去之前,崔岘看向裴氏族学方向,心中想着——
大哥,这场大戏,正式开演。
搭戏台子一事,我可就交给你了。
仲景巷。
崔家哭嚎的声音,惹来各家邻居出来张望。
崔老头听到动静后,在自家幸灾乐祸的笑。
林差役见状有些不安,没忍住问道:“岳丈,崔家出事儿,该不会跟你有关吧?”
崔老头脸色顿时拉下来:“胡说八道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差役这才松了口气。
稍晚一些的时候。
崔家人终于返回河西村。
一大帮村民们过来询问情况。
老崔氏和两个儿媳妇抹着眼泪,甚至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田里。
六月底才播种完。
如今一个月过去,田地里一片绿油油,庄稼长势喜人。
多好的田啊!
可惜了,竟然被那赵家用一文钱买去!
村民们见老崔氏哭的凄惨,一边怒骂赵家,一边也生出兔死狐悲的惧意。
赵家,惹不起啊。
在一片怒骂声、哭声当中。
便见崔家岘哥儿突然冲进田地里,使劲拔苗。
里长奇怪道:“岘哥儿,你这是作甚?”
崔岘抬起头来,一本正经道:“我在书上看到,拔秧苗可以助庄稼生长。赵家欺人太甚,盯上了我家的田地。”
“我想让庄稼快些成熟,把粮食收了,好降低自家损失。”
啊?
听闻此话,村民们神情瞠目,讷讷无言。
若非现在崔家现状凄惨,他们真的想说一句——
这孩子读书读傻了吧!
第二日。
老崔氏‘屈服’了,让里长帮忙传话,表示同意卖田,求赵老爷开恩,莫要把崔家男儿送去服徭役。
听闻此事,赵志冷笑一声,算这崔家识趣!
赵耀祖欢呼道:“好哦好哦,祖父,我们这便去河西村,将我的生辰八字埋进地里去吧。我要变成天才咯!”
赵志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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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
赵家祖孙二人,乘坐马车赶往河西村。
他们没发现。
有个年幼的孩子,一直在赵府盯着,瞧见赵志出门后,立刻转身小跑着报信。
裴氏族学。
今日岘弟和崔钰没有来上课,裴坚几人心脏一直都跳动的很厉害,直觉是‘事发’了。
果然,当听到赵志祖父二人去了河西村。
裴坚四人当即决定,开干!
他们的任务,是替岘弟‘搭戏台’。
再好的戏,想要开演,也得需要一个大大的戏台子,吸引大量的观众入场。
涉及‘士农工商’,老少咸宜,既能让田间老翁捧腹摇头,又能让儒林士子直呼荒谬。
要俗的彻底。
又雅的别致。
得引发各个群体兴趣,好奇。
然后拉出一条‘舆论火线’,‘轰’的一下在整个南阳县城里熊熊燃烧。
甚至闹到最后,县尊、府尊都得亲自出面,来扑灭这场舆论之火。
否则,便要担上一个‘教化失责’的罪名。
#著写《虹猫》《咏鹅》的八岁神童一夜之间沦为庸才,竟号召无数稚童,去自家田地揠苗助长,帮助庄稼早日成熟,痴心妄想提高粮食产量
这个话题,够不够劲爆荒谬?
族学里。
裴坚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同窗们!且听我说,岘弟遇到了麻烦,有一事,需要咱们帮忙!你们可愿意?”
什么?
崔岘遇见了麻烦?
一帮学子们闻言,纷纷围过来关切询问。
如今,崔岘在族学里,那可是‘粉丝无数’的。
便听裴坚道:“岘弟读圣贤书悟道,得知拔秧苗,可以让庄稼早日成熟!今日,我们一起前往河西村帮忙!”
“不仅是咱们裴氏族学。你们现在,去各个族学调人,凡是能喊来的朋友,全都喊来!”
“我们从族学出发,一路沿街喊口号,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是去干什么的!”
啊?
听到这话,学子们神情一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位学子迟疑道:“这不是……揠苗助长吗?夫子说过,这是错误的。”
裴坚闻言大怒:“岘弟都说了,此法有用,难道你比岘弟还天才?忘记上次《咏新竹》怎么赢得?小心吴夫子回来,狠狠痛批你只会读死书。”
“这一次,岘弟仍旧是跟别人比试学问的!你们难道忍心看他输?”
那学子脖子一缩,不敢吭声了。
他怎敢跟崔岘比学问?
既然不对仗的《咏鹅》都能成经典,或许……揠苗助长真能管用呢?
而且,不能再让崔岘莫名其妙继续输了!
否则吴夫子又要骂人。
庄瑾、李鹤聿、高奇三人纷纷响应。
学子当中,还有一部分裴坚特地安排的‘托儿’来附和。
但凡换一群成年人,这场子都搭不起来。
可他们是年幼的孩子,总能做出超乎大人预料、且匪夷所思的事情。
于是,一帮半大小子们轻易被带偏,出现了有趣的‘皇帝的新衣’现象。
没人敢再质疑此事的荒谬。
大量裴氏族学的学子出去‘呼朋唤友’,一群十岁左右的半大小子们汇聚起来,准备去‘干一番大事儿’。
不出意外。
这一天,整个南阳县城都被惊动了。
一只无形的手,挑起星星之火,自年幼的学子群体当中迸发,准备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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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
由裴坚、高奇四位少爷带头,数十位身穿襕衫的学堂小学子们,成群结伴经过。
这样一幕,自然引来无数路人观望。
便见那群半大学子们,一边走,一边煞有介事谈论商议‘干大事’。
“待会儿到了河西村,咱们看见庄稼,就狠狠往上拔。”
“但不能全拔出来,庄稼会死的。”
“对对,拔一半就好。今日拔完,过两日庄稼就熟哩。”
听到这话,很多路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乖乖,这群‘小先生’们读书读傻了吧!
真要是任由他们这样干,那田地里的庄稼,可不就遭殃咯。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汉赶紧劝导:“小子们,可莫要胡来。庄稼在地里长得好好的,你们拔它,会让庄稼死在地里的!”
裴坚闻言,当即站出来,大声道:“老汉,你没读过书,你不懂种庄稼。”
“你知道写出《虹猫七侠传》话本,和作诗《咏鹅》的八岁神童崔岘吗?他是我们的同窗。”
“他参悟了圣贤书,说拔苗可以让庄稼早日成熟!”
高奇、李鹤聿、庄瑾三人连忙附和,把节奏带起来。
一帮半大小子越发有底气,竟嘻嘻哈哈嘲笑老汉‘不懂务农’。
更多的小学子,闻风从各个族学赶来,加入队伍。
他们宛如‘游街’般,浩浩荡荡穿过闹市。
引来无数人侧目。
那被指责‘不懂务农’的老汉,鼻子都快气歪了:老头子我伺候了一辈子庄稼,竟然说我不懂务农。
你在教我种地?
岂有此理!
但‘揠苗助长’事件,实在太典型了。
凡是听说此事的人,甭管年迈的老叟、亦或者未开蒙的妇孺,都在捧腹大笑,谈论此事。
今日南阳县城的百姓凑到一起,聊的话题都是:
“哎,听说了没?那几十上百个小先生,要去地里拔秧苗让庄稼早熟哩。也不知河西村在哪里,他们的田地要遭殃咯。”
甚至有好事者,还真跟上那群小先生,准备去凑热闹。
再加上《虹猫》、《咏鹅》的名头。
这把火,自然也从市井,烧到了南阳士林文人群体当中。
“揠苗助长?荒谬!”
“那崔岘先著《虹猫》又作《咏鹅》,本以为南阳出了位神童,结果竟能干出如此荒谬之事!”
“可笑,实在可笑。”
一开始,众多文人们只是怒骂痛斥。
直到——
自家仆从、夫人们哭嚷着来报信:“老爷,不好了老爷!咱家小少爷去拔秧苗了!”
什么?
这些文人们顿时慌了!
尤其是南阳县学里,许多有童生功名的读书人,脸色齐齐发白。
家里的孽子,太能闯祸。
真参与了揠苗助长一事,那以后的仕途就全完了。
一片慌乱中。
新入学的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冷静站出来,道:“诸位同窗莫慌,我知道河西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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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学子闻言狠狠松了口气,并对这崔家兄弟好感倍增。
关键时候,这两兄弟是真给办事儿啊。
于是。
一大帮县学读书人们,或惦记自家小子、或纯粹看热闹,浩浩荡荡结伴赶往河西村。
事情越闹越大。
眼看全县城都在议论此事。
沿街巡逻的差役们察觉到不对劲,慌忙向上官禀报。
知府大人最先收到消息,先是勃然大怒,随后火速溜之大吉:“本官有些私事要办,今日休沐。去找吴同知,看他怎么处理。”
官场老油条都知道,凡是涉及‘公众舆论’事件,最为难搞。
因为完全不可控。
而且知府大人敏锐察觉到,这事儿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先把事儿甩出去,让下面人趟趟浑水,试试深浅,再做定夺。
巧了。
知府大人这边刚‘休沐’。
吴同知大人那边,说是突然拉肚子,去就医了。
于是这个案件,便被丢到了县衙。
叶怀峰县令刚刚夺权成功,正准备大施拳脚一番,听闻属下来禀告此事,冷汗都流了下来。
一群年轻学子结伴去揠苗助长?
老天!
这要是真让他们拔个几亩地,自己这位父母官,绝对会沦为士林官场的笑柄。
“看,就是那叶县令,他治下的稚童学子,竟干出揠苗助长的荒唐事!”
单是想一想,叶县令都觉得头皮发麻。
若要是较真起来,这完全是一项‘教化失责’的大罪啊!
此时,附郭县令的苦楚便来了。
好处分不到,有事你得去顶上。
叶县令慌忙去了知府衙门,结果知府大人不在,同知大人也不在。
没辙,叶县令只能坐上轿子,急急朝着河西村赶去。
咿?河西村?
怎地听起来有些耳熟呢?
叶县令坐进轿子,苦苦思索,总觉得这地名有些耳熟。
下一刻,便听属下说道:“县太爷,属下方才又去打探一番,总算是把事情打探清楚了!”
“揠苗助长一事,全因那《虹猫》《咏鹅》作者,崔岘而起!现在那帮学子们,都是去河西村,帮崔岘家拔苗的。”
叶县令:???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冷汗都流了下来。
甚至想跟属下说,算了咱别去了,咱们回家吧。
他捂了那么久的马甲,怎地今日猝不及防之下,就要暴露了!
而且,岘弟——啊不是,崔岘。
崔岘他能干出来‘揠苗助长’的愚蠢荒唐事?怎么可能!
叶怀峰就算反应再慢,也品出来其中肯定有什么玄机。
但他参不透!
好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一会儿要是穿着官袍,众目睽睽之下跟崔岘一家见面,得多尴尬羞耻啊。
见叶怀峰神情阴晴不定,属下忐忑问道:“县太爷,您怎么了?”
没怎么。
就是要死了而已。
社死。
叶怀峰勉强挤出个笑脸,硬着头皮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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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桩差事,他根本推不掉啊!
裴氏族学。
吴夫子来学堂上课,发现今日里面空荡荡,唯剩下几个学子,其余人竟都不在。
他找人一打听,整个人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
将手中的戒尺握紧,吴清澜难以置信颤声道:“你们是说,崔岘向你们求救,找你们帮忙揠苗助长。然后裴坚几人响应,带全族学的人,去河西村帮忙了?”
得到肯定答案后。
吴清澜深吸一口气,罕见说了脏话:“放屁!简直一派胡言!老夫宁肯相信自己干出揠苗助长这样的荒唐事,都无法相信我的天才学生能干出此事!”
话虽如此,吴夫子还是气得不轻。
他一甩袖子,着急忙慌往河西村赶去。
与此同时。
县太爷的官轿,和一众衙门差役,浩浩荡荡出发。
显然,是去处理那帮‘揠苗助长’的小先生们去了。
这下,城中无数百姓纷纷来劲了,呼朋唤友跟上去,准备强势围观新上任的县太爷‘断案’。
南阳城外,老崔氏去过的那个村子。
那个曾经在赵志府外哭诉,和崔钰有过交谈的老妪,回想先前老崔氏对自己的交代,抹着眼泪敲开一家又一家村民的大门,哭道:“乡亲们,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啊!”
“今日,有人会在河西村,替我们做主,拿下赵志那贪官!”
“我们过去,亲眼瞧瞧赵志的下场!”
听闻这话。
无数面色枯槁、眼神麻木的百姓们,眼睛中迸射出希望与恨意。
戏台搭好,各方齐聚。
好戏,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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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便是赵家前来,‘买走’老崔氏家田地的日子。
村民们心中愤慨,却又无力阻挡。
而老崔氏,则是在两个儿媳妇的搀扶下,带着岘哥儿、钰哥儿,在田地处等待着。
一家人神情紧绷。
其余村民们以为他们在难受呢,纷纷上前来安慰。
却不知,崔家人担心的,是接下来能否彻底扳倒那赵志啊!
正当老崔氏心中忐忑的时候。
她察觉到,岘哥儿伸出手来,握住了自己的手。
祖孙二人对视,崔岘眼睛里尽是笃定。
这让老崔氏心头安稳了许多。
此时。
有同村人咬牙道:“赵家来了!”
便见一辆奢华的马车,带着数十位凶悍家仆,嚣张浩浩荡荡赶来。
甚至到了田地处,仍旧横冲直撞,竟也不勒马。
惹得无数村民惊恐避让。
崔岘看着这一幕,眼神发冷。
马车停下后,赵耀祖第一个从轿子里钻出来,双眼冒光:“就是这块田地吗?快,快把我的生辰八字埋下去!”
说完后。
赵耀祖这才注意到崔岘。
他顿时洋洋得意道:“哟,又见面了。当日你不是好生猖狂吗,我看你今日还能不能笑得出来!祖父,快把这晦气一家子赶走,不许他们玷污了我的风水田地!”
听闻这话,村民们都神情愤恨。
赵家,太嚣张了!
那赵志紧跟着走出轿子,居高临下的打量崔家人。
他做了多年县丞,权势滔天,浑身带着官威。
百姓们吓得脸色发白,不敢与他对视。
赵志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崔岘身上,问道:“你便是崔岘?”
崔岘怡然不惧,冷冷和他对视:“是我,如何?”
赵志颇有些惊异,接着嗤笑道:“倒是好胆,日后说不定还真能是个人物。可惜,你们没有日后了。”
“签了这份田地买卖契书,然后你们一家,去徭役场开荒吧。”
什么?
听闻此话,周围村民一片哗然。
里长颤声道:“县丞大人,您不是说,只要崔家同意卖地,便会放过他们吗?”
赵志闻言脸色骤然绷紧,大声斥责道:“放肆!本官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这崔家卖地全凭自愿,去徭役场开荒,也是走的正常衙门章程。”
“你敢平白污蔑本官青白?”
里长被这番夹枪带棒的话震慑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哆嗦着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崔家人更是被气的脸色铁青。
老崔氏颤抖着身子,愤怒道:“你出一文钱,便要买我家三十亩田地,还说全凭我家自愿?这天下,竟有这般自愿一说?”
面对老崔氏的质问,赵志冷笑一声,不屑回应。
他堂堂县丞,何须跟一乡野老妇费口舌。
赵志身后。
一位属下做了个扬手的动作:“来人,将这崔家人拿下,除去户籍,送去徭役场!”
有道是:斩草除根。
赵志自是懂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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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人目露惊骇焦急。
眼看这群赵家的家仆们就要动手,崔岘迅速稳住心神,直直看向赵耀祖,然后又佯装急切回头看向自家田地。
万幸!
他就怕赵志不讲道理,直接把事情做绝,所以准备了拖延时间的对策。
果然,赵耀祖瞧见崔岘的动作,大声道:“祖父且慢!崔岘,你那生辰八字,究竟埋到哪里去了?速速去挖出来!”
崔岘问道:“我告诉你后,你会放过我家吗?”
赵耀祖眼珠一转:“自然!”
于是,崔岘道:“好,我带你去找。”
赵家的家仆们见状,没有第一时间拿人。
赵志在旁边看着,未置可否。
而赵耀祖,则是亲自跳下马车,在两个家仆的陪伴下,跟着崔岘去寻找埋在地里的生辰八字。
可是崔岘找了许久,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愣是找不到。
赵耀祖急切道:“究竟在哪里?”
崔岘不慌不忙道:“这么大的田地,怎能轻易找到?我当时埋生辰八字的地方,可是冒青烟了!”
赵耀祖一听,表情更加迫切:“那还等什么,你赶紧找啊!”
田地外。
赵志等待许久,仍旧不见崔岘和小孙子回来,眯起眼睛朝那边打量一番后,突然眉头一跳。
他怎么觉得,那崔家小子,正带着自己小孙子故意绕圈子呢。
拖延时间?
赵志不信崔家能翻出什么风浪。
但为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把此事了断。
因此。
在无数村民惊骇的注视下。
赵志一甩袖袍,冷声道:“拿下崔家,让他们早早签了买卖契书,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吧。”
“是!”
他话音落下,数十位凶悍的赵家家仆轰然响应,准备先将崔家人拿下。
陈氏、林氏惊恐的把崔钰、老崔氏护在身后。
河西村的百姓们,甚至吓得闭上眼睛。
田地里。
崔岘似有所感,猛然抬起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哐哐哐!
马蹄声震天。
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从远处赶来。
最前面的马车上,裴坚坐在最前方,神情愤怒,声音带着怒吼:“姓赵的,你敢动我小弟,老子绝对跟你没完!”
原来,为避免无法及时赶到。
裴坚四人出钱,雇佣了十几辆马车,带着上百位学子,乘车而来。
好在,赶上了!
马车在田间地头先后停下,激起一阵阵尘土。
而后。
裴坚一马当先冲下来。
高奇紧接着道:“兄弟们,计划有变!《虹猫蓝兔七侠传》的作者被欺负了!”
李鹤聿:“眼前这帮人,就是如黑心虎一般的坏人,是来抢夺崔岘家田地的!所以崔岘才想呼吁我们来帮忙拔苗,提前收割粮食。”
庄瑾振臂一呼:“但仅仅拔苗是不够的!我们要帮忙保护崔岘,向虹猫少侠学习,对抗邪恶势力!我保证,回去后,今日参与此事的兄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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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
虹猫摩喉罗!
而我们此刻,正在化身正义的虹猫少侠!
一帮半大小子们激动的脸色通红,纷纷跳下车,朝着崔岘家田地跑去。
“崔岘兄,我来保护你!”
“可恶,这些坏人是谁?竟然敢这般猖狂!”
“且看我回去后,告诉我爹!”
赵志愣住了。
赵家的家仆们也愣住了。
河西村百姓们看的目瞪口呆。
而老崔氏等人,同样看傻了眼。
虽然知道岘哥儿肯定会搬救兵来,但这群救兵……是不是有点过于年幼了?
便见一群穿着襕衫的小学子,奋不顾身冲向崔家田地。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赵耀祖,吓得屁滚尿流,在家仆们的护送下开溜。
裴坚几人怒气冲冲瞪向他。
但此事无暇顾及赵耀祖,大家来到田地里,将崔岘团团围住。
裴坚看向崔岘,紧张问道:“怎么样岘弟,没事吧?”
看得出来他是真紧张,一边喘气,额头上冒了很多汗。
庄瑾三人也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而一群赶过来的年轻小学子,则是神情或愤怒,或好奇的打量这位最近如雷贯耳的《虹猫》《咏鹅》作者。
“你便是崔岘兄?”
“好生厉害!”
“外面那些坏人是来欺负你的吗?”
“崔岘兄,你当真认为,拔秧苗可以让粮食早熟?”
面对一群年幼学子们七嘴八舌的询问。
崔岘很是暖心。
他向裴坚几人摇头,示意自己无事,正准备说话,却瞧见远处有大量的人群,浩浩荡荡再次赶来。
隐约还能瞧见其中县太爷的官轿。
大势已成!
崔岘狠狠松了口气,随后高声笑道:“诸位兄弟同窗们好,我便是崔岘!感谢诸位今日来相助,此事了却后,回到南阳县城,我做东请大家吃席面!”
“但,坏人还没有被打走!咱们还得如虹猫少侠那般,开启战斗!”
“我向各位保证,今日大家不仅能得到摩喉罗,且能体会一场锄奸惩恶的少侠快意之事!”
“不仅如此,今日所有参与此事的兄弟,必定会成就一番美谈佳话。你们的爹娘,师长,甚至万千百姓们,都会为你们喝彩鼓掌。”
“各位虹猫少侠们,可否愿意?”
哇!
这一番话,把一帮小小少年们说的热血沸腾,眼睛发亮。
其中一人没忍住激动道:“崔岘兄,你且说,我们要怎么做!”
崔岘笑道:“自然是拔苗!但各位且注意了,佯装拔苗便好,可别真拔了,我家还得吃饭呢。”
啊?
听闻这话,一众学子面面相觑,却狐疑照做。
田间地头。
一帮大人们正因这群半大小子的到来而呆滞,没反应过来。
便见,更多马车、人群,成群结队赶来了河西村。
众人看得嘴巴张的老大,娘嘞,这是发生了什么?
远远看去,竟全都是人!
赵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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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闻言神情一冷。
崔家那小子故意拖延,就是为了等叶怀峰吧!
早知——罢了,多说无益,就算是叶怀峰来了又如何?
他赵志,何惧之有!
叶怀峰乘坐轿子来到河西村田地外,远远瞧见一帮身穿儒衫的稚童们,在田地里弯腰‘拔苗’,当即吓得脸色发白。
跟在叶县令身后赶来的百姓们纷纷议论。
县学的学子们,同样脸色铁青,若非县太爷在,早就恨不得冲过去好生揍一番自家逆子。
而跟着大部队赶来的吴夫子,更是拳头都硬了。
这帮胆大包天的玩意儿,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场面,这可该怎么收场啊!
当河西村百姓们瞠目的时候。
崔家人总算安定了很多。
救兵来了啊!
众目睽睽之下,老崔氏当场大声哀嚎。
而后踉跄着朝县太爷的官轿跑去,一边跑一边抹眼泪:“青天大老爷,请您要为民妇做主啊!这青天白日的,赵家竟然要抢夺我……呃??”
“大川?”
老崔氏是真伤心呐。
虽然今日是在设计赵家,可被欺负到这种程度,岂能不憋屈!岂能不难受!
她一边哭,一边跑到县太爷的轿子附近,就准备下跪磕头。
结果,等瞧见从轿子里下来的‘青天大老爷’之后,老崔氏傻了。
这不大川吗?
因为过于震惊,她一时间连眼泪都给硬生生憋没了。
叶怀峰听见这声‘大川’,只觉得尴尬到脚趾扣地,强忍住羞耻,沉声道:“你有何冤情?上前来陈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是叶县令夺权成功后,第一次在公众露脸,本该是威风八面的县太爷。
实际上,却尴尬羞耻到直接社死。
但,这么多人盯着呢,他必须绷住了!
什么大川?
我……不,本官不知啊。
好在老崔氏反应极快,听到叶怀峰的话,顿时回过神来——
好家伙,在衙门里当差的大川,竟然是县太爷!
难怪岘哥儿会如此有把握呢。
既然连县太爷都是自己人,老崔氏有什么好怕的!
她当即跪下,继续哭嚷道:“启禀青天大老爷,那县丞赵志欺人太甚,欲用一文钱,强行买下我家三十亩田地!还要把我们一家人送去徭役场开荒!”
“求您为我家做主啊!”
陈氏、林氏虽然也震惊于大川变成了县太老爷,但纷纷跟着婆母跪下,一起抹眼泪。
叶怀峰听闻这话,脸色微变:“竟有此事?”
而老崔氏这话,也让周围来围观的大量百姓们一片哗然。
不是看小先生们拔苗的吗?
怎地突然还出来一桩官司。
而且,一分钱买走人家三十亩田地,当真黑心呐!
如此荒谬可恶之事,但一想到是赵家所为,众人眼睛里浮现出厌恶与了然。
纵观南阳县,谁不知赵家权势滔天?
然而。
面对在场无数人如刀子般的目光。
赵志怡然不惧,冷笑道:“纯属无稽之谈!你家自愿卖地,我家前来购买,钱货两讫、纯属自愿,何来欺人太甚一说?”
哗!
听到这无耻至极的话,在场百姓无不哗然。
叶怀峰也被气的不行,恶狠狠看向赵志:“放肆!本官面前休得无礼!赵志,我且问你,你是否威逼利诱,准备强买百姓家的田地?”
“甚至不惜以服徭役相逼迫?”
赵志眯起眼睛,看向叶怀峰,冷笑道:“一派胡言!你虽是县太爷,但说话也要讲究证据。”
“我赵志清清白白,为南阳百姓劳心出力,县太爷讲话之前,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否则——哼!”
好大的官威,好猖狂的姿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都敢一点面子不给县太爷,可见此人有多嚣张。
但,赵家作为乡绅之首,协理官府收纳粮税、治理一方安定。
他不仅代表着赵家。
更代表着整个南阳乡绅,这是一个隐形的‘阶级群体’。
正所谓:皇权不下县。
双方一旦撕破脸,县衙的各项政策,想要继续推进,就会受到极大地阻碍。
叶怀峰脸色涨的通红,咬牙切齿道:“赵志,你莫要猖狂!且等本官拿到证据,定然不会放过你!”
赵志无所畏惧:“那便等县太爷拿到证据再说吧。”
他话音落下。
从人群中,又冲出来一群神情惨淡、衣衫褴褛的百姓。
正是那些被兼并土地的村民们赶到了。
“县太爷,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那赵志也是用一文钱,买走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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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你该死,你该死啊!”
这群村民们在叶怀峰面前跪下,神情凄厉诉说冤情。
那位曾经在赵府外,向崔钰哭诉的老妪,满脸狰狞的看向赵志,恨声道:“赵志,你还记得我吗?你怕是记不得吧!”
“但我记得你!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会记得你!我家那四十亩田地,全被你夺了去。”
“我的大儿子,被你送去服徭役,死在徭役场。我的二儿子,小儿子,被你派人活活打死。”
“我的三个儿媳妇先后饿死,然后孙子孙女饿死!全家11口人,就我一人还活着!赵志,你这个狗官,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啊!”
这话,让周围无数百姓动容,目露不忍。
叶怀峰更是勃然大怒。
可面对这般质问,赵志竟一点愧色也无,转头看向自家的家仆。
在无数哗然声中。
一位赵家的家仆,一把将那老妪推倒在地,警告道:“死老太婆,莫要胡说八道,你这是在污蔑朝廷命官。”
老妪猝不及防被推倒,发出剧烈的咳嗽。
赵志则是准备乘车返回,还不忘瞥了一眼周围大量百姓,讥讽看向叶怀峰:“县太爷弄出这般大阵仗,难道就是为了来自取其辱?”
“我还是那句话,当官断案要讲究证据,你以为是在过家家?”
“或者,你莫不是打算如当日在知府衙门撒泼一般,也在这里再撒泼一场。好叫在场的百姓们看看,他们这位父母官的风采?”
叶怀峰气的脸色涨红,整个人都在哆嗦,可一时间却拿叶怀峰半点办法也无。
等听到赵志说‘弄出这般大阵仗’,叶县令突然反应过来,看向崔家田地方向。
那日在崔家饭桌上,与崔岘交谈的话,再次浮现。
“岘弟,依你之见,为兄真的能拿下那二把手吗?”
“自然可以,大川兄,你如今就缺一股东风。”
东风!
叶怀峰的眼睛骤然亮起来!
恰逢这时候。
田地里那一大群学子停下‘拔苗’,围拢着崔岘,朝着此处赶来。
他们所过之处,所有人都纷纷为他们让路。
他们是那么年轻、稚嫩。
但却半点不畏惧赵家权势,恶狠狠的瞪向赵志、以及赵家的家仆们。
学子们的最中间位置。
裴坚、李鹤聿、庄瑾、高奇四人,分别站在崔岘两侧,为他保驾护航。
赵志看向他们。
叶怀峰看向他们。
崔家人,河西村的百姓们看向他们。
更远处。
崔仲渊、崔伯山兄弟二人,和县学的学子们,以及吴清澜,和无数的百姓,也都看向他们。
此刻很多人都模糊的看懂了——
似乎今日,表面上是这群小子们在‘揠苗助长’,实则另有所图啊!
但,那可是权势滔天的赵志。
就凭这群小子,能行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崔岘从学子们当中走出来,他没有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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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摇头,却没忍住失声痛哭,眼睛里满是浑浊的泪意,与哀切痛苦。
崔岘搀扶着老妪,抬起头来,看向叶怀峰。
叶怀峰和他对视。
这一刻,原本以为自己会觉得尴尬的叶县令,竟然发现自己并没有。
反而有些迫切。
他看向崔岘,在心里想。
这就是你说的东风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点一把火,乘借东风,让大火烧起来吧!
而后,就如叶怀峰期盼的那样。
下一刻。
崔岘亲手点燃起了这把火。
众目睽睽之下,他站起来,目光在周围众多人脸上扫过,大声道:“小子崔岘,今日作了一场闹剧,让诸位跟着看了一场笑话。”
“我知道,如今人人笑话我读书读傻了,妄图揠苗助长,收获粮食。”
“可诸位也看到了,赵志以势相逼,小子实在无法!”
“《孟子·公孙丑上》篇有言: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
“在场父老乡亲可能不懂其意,但其实说来也简单,小子今日揠苗助长,做的便是这般糊涂事。”
“承蒙夫子教导,小子得以在学堂安心读书。夫子教导这篇内容时,细心相教,传授其意。”
“是小子自己自作主张,做出这番揠苗助长之事,惹来无数笑料,也让我的夫子蒙羞。”
这个年代,最讲究名声。
揠苗助长一事,过于荒谬,作为学生,崔岘不能害了吴夫子。
所以他要当众把此事点明。
不仅不能害了吴夫子,他还要借今日之事,替吴夫子扬名!
果然。
听到崔岘这番话。
原本还有怒意的吴清澜愣住了,接着他毫不犹豫站了出来。
在无数质疑、嘲讽声中,站了出来!
吴清澜走向崔岘,看向自己最满意的学生,傲然说道:“诸位,我便是吴清澜,是眼前这位做出揠苗助长的、荒唐学子的夫子。”
“但,我眼中的崔岘,他聪慧、敏捷、满身才气,小小年纪便自有其笔墨风骨。他,也是我骄傲。”
说到这里。
吴清澜看向崔岘,笑道:“所以我的意思是说,崔岘,莫怕。一切有为师在,你且细细将前因后果说出来。”
崔岘看向吴清澜,请教道:“夫子,揠苗助长一事,无数人当做笑谈。”
“学生读了圣贤书,可当遇见滔天灾祸之时,却无力自保。甚至痴心妄想,真想效仿那被当做笑料的痴人,揠苗助长,收获粮食。”
“学生斗胆请问,我读这圣贤书,有何用?若揠苗助长不再是笑谈,落在你我身上,何解?”
那一刻,很多人都沉默了。
在场的无数百姓或许还在茫然。
但吴清澜、叶怀峰,以及崔仲渊、崔伯山,和那群县学的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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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看似荒谬的揠苗助长,用血与泪解读出来,竟如此残酷。
吴清澜沉默许久。
而后他看向周围无数的百姓,突然就懂了学生的意思。
妙哉妙哉!
崔岘,老夫的好学生,当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啊!
吴夫子抬起头来,看向崔岘,看向崔岘身后那群裴氏族学的学子,颤声道:“好孩子,这个问题,为师曾经问过你们,当时你们不会回答。但……”
说到这里。
吴清澜数次哽咽,强忍住泪意继续道:“但当时崔岘曾经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们谁还记得?”
这一次。
崔岘站直了身体。
裴坚、李鹤聿、高奇、庄瑾,以及在场的无数裴氏族学的学子们,都抬起头来,站直了身体。
就像是在课堂上讲课那般。
吴清澜红着眼睛道:“裴坚,你来说。”
裴坚敢发誓,他这辈子,绝对没有上过这么一堂课。
他听懂了夫子的问题,甚至知道答案。
虽然此刻,他不在课堂上。
但课堂上学的知识,在这一刻,实现了教育的意义。
抬起头来努力和吴夫子对视,裴坚红着眼睛颤声说道:“当时,夫子问我们:纵横家言‘势’,《国策》中‘势’可借何物喻之?”
“我们都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但是唯有岘弟答上来了。”
“他说:子曰:君子不器。”
“故……故,真势在民心向背,非仅兵戈尔!”
是的!
真势在民心向背,非仅兵戈尔!
此话,宛如惊雷,让在场无数读书人心头巨震。
而裴坚、庄瑾,裴氏族学的学子们,和吴清澜一起,纷纷看向崔岘,眼含激动、期盼。
今‘兵戈’当前。
‘民心’已聚。
那,‘势’呢?
势在《悯农》。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崔岘看向赵志,冷笑道:“赵志,你要证据,是吧?好,你且看着,听着!你以势压人,欺负百姓有口难言,无法同你辩驳。”
“但你错了,因为这天下,有的是读书人,有的是文心脊梁,笔墨风骨!”
“眼前这老婆婆,遭受你骇人磋磨,却无法向你讨个公道。但我不是,我读过书,我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不会说,我来教她同你说。”
说罢。
在赵志不屑的注视下。
崔岘攥住那老妪的手,低头过去,轻声说了什么。
那老妪听在耳中,浑身一震,整个人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什么是诗呢?
辞藻华丽,大气磅礴,是为诗。
妇孺皆懂,直指人心,也是诗!
那老妪没读过书,但却听懂了崔岘让她说的话。
于是,这位从未开蒙的老妪抹干净眼泪,颤声看向赵志:“赵志!这孩子刚刚作了两首诗,我虽大字不识,但我听懂了。”
“所以,我想来问问你,你是否能听得懂。”
“这两首诗的名字,叫做《悯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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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作诗了?
当场作诗?
听闻这话,在场无数人纷纷竖起耳朵。
老妪没读过书,记性也不好,于是崔岘低声说一句,她复述一句。
便见那老妪声音凄厉,字字泣血: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此前两句一出,叶怀峰、吴清澜等人眼睛骤然亮起来。
甚至一些未开蒙的百姓,都能听得懂。
然而接下来,老妪恶狠狠看向赵志,泣声质问道: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好一个: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为何农夫尤饿死?
还不是因为这世间,有大量‘赵志’之流?
老妪的话音还在继续,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志,继续道:“还有,还有的!你听好了,狗官,你听好了!”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就仿佛让人看到无数百姓顶着烈日劳作,疲惫辛勤的场面。
能流传千古的名诗,越是简单,杀伤力越大。
大道至简!
自有其势!
那不仅仅是诗,更是无数穷苦百姓无声的呐喊,与怒吼。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老妪念完了诗,自己却泣不成声。
她听懂了,她听懂了这两首诗啊!
吴清澜、叶怀峰等读书人,则是震撼的看向老妪身边的崔岘。
八岁,这孩子才八岁!
《悯农二首》一出,必定要扬名诗坛了啊!
而周围更多的百姓们,则是在互相传颂、复述这两首诗。
凡是听过此诗的内容后,百姓们都抬起头,齐齐愤怒看向赵志。
无形中,势在凝聚。
怒火在燃烧!
子曰:君子不器。
故,真势在民心向背,非仅兵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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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油油的田野上。
众多的百姓们,在互相传颂着《悯农二首》。
伺候了一辈子庄稼的老汉,苍老眼睛里浮现出浑浊泪意。
满脸风霜的妇人,怔怔看向自己粗糙、尽是伤痕的手掌。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对啊,这究竟是为何呢?
或许以前人们没想过,不知道。
但现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田间旷野之上,有风呜咽吹过。
庄稼簌簌摇摆。
代替沉默咬牙承受了一辈子苦难的老农,发出质问与怒吼!
一位身形佝偻的老翁颤巍巍站了出来,先是感激的看向崔岘。
而后,‘砰’的一声,双膝跪下。
他卑微的将身体与头颅贴在困住自己一生的庄稼地里,声嘶力竭、咬牙颤声嘶吼道:“草民恳求青天大老爷,为我等做主,拿下赵志!”
这句话,仿佛出征的号角。
霎时间,点燃了整片田野。
一位老实巴交,满身补丁的中年汉子,站了出来。
一位年轻的妇人,红着眼睛,牵着自家两个孩子,站了出来。
崔仲渊、崔伯山兄弟俩,和一群身穿襕衫的读书人们,站了出来。
满脸泪痕的老崔氏,跟河西村的百姓们,站了出来。
而后,人群如麦浪般纷纷跪倒在地。
无数道或苍老、或稚嫩的声音,先后响起。
“草民恳求青天大老爷,为我等做主,拿下赵志!”
“草民恳求青天大老爷,为我等做主,拿下赵志!”
这一幕堪称震撼。
自上任以来,头一次接手案件的叶怀峰,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无数百姓,怔怔无言。
同样被震撼到的,还有以裴坚为首的小学子们。
他们年纪还小,眉眼是那般稚嫩,或许在今日之前,根本不懂一粒饭背后的含义。
可今日,崔岘告诉他们:粒粒皆辛苦。
稚嫩的小学子们齐刷刷转头,看向被大家围拢在中心的崔岘,或敬佩、或崇拜,或振奋。
因为此刻的崔岘,在他们看来,简直神采飞扬,绚烂耀眼。
和虹猫少侠一样耀眼!
裴坚脸色涨的通红,整个人都激动的有些发抖,他看向崔岘,双眼直冒星光:“岘弟!你太厉害了,真的,无敌厉害!”
“信手拈来,当场作诗,《悯农二首》听得我都想哭。”
“大哥一时间想不出来用什么好词儿来夸你,但是你方才,实在潇洒不羁,满身侠气!实属我辈楷模。”
庄瑾、李鹤聿、高奇三人同样激动的脸色通红,只会疯狂跟着点头。
虽然大哥没文化。
但大哥愿意为你摇旗呐喊、冲锋陷阵!
因此,在裴坚的带领下。
一群模样稚嫩、嫉恶如仇的小学子们,同样站了出来。
他们声音清脆有力,宛如在课堂上朗朗诵书!
“草民恳求青天大老爷,为我等做主,拿下赵志!”
这是民怨。
也是民愿!
在一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恳请拿下赵志’的愤怒嘶吼中,赵耀祖呆呆看着崔岘,眼睛里终于浮现出畏惧与颓败。
而本来还无所畏惧的县丞赵志,脸上头一次有了慌乱。
他察觉到了死亡的危险。
这些平日他向来不会放在眼里的刁民们,如今汇聚起来,个个朝他怒目而视。
被这些愤怒的目光盯着,赵志竟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而后。
赵县丞反应过来,恶狠狠看向崔岘,色厉内荏道:“好,好的很呐!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做两首歪诗,便能给我定罪吧?”
“本官乃八品县丞,经由吏部选拔……”
赵志的话没有说完,整个人便如遭雷击。
因为迎着赵志的目光,崔岘将一沓文书掏出来,冷笑道:“作诗自然不能给你定罪,但这些呢?你兼并土地、伪造脱户、销户、漏户的证据。”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可能给你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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