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崔岘思索着,该如何出人头地的时候。
“吃饭了!”
大伯母林氏在庖厨里喊道。
于是,一家人放下手中的活儿,去堂屋陈旧的餐桌前坐下,眼巴巴等候着。
饭菜很简单。
粗粮菜窝头,清汤寡水的面汤。
一大盆没甚油水的炒荠菜,和一大盆凉拌马兰头。
而在这些菜的最中间,放着一大块熏腊肉。
肉质肥美,色泽浓郁,看起来和周围寒酸的菜色格格不入。
崔岘知道,这块肉,是家里的‘老演员’。
果然。
祖母老崔氏扫了一眼那块腊肉,眼睛里浮现出追忆:“你们祖父、曾祖父还活着的时候,家里顿顿鸡鸭鱼肉,好不风光奢侈。”
大伯崔伯山闻言立刻接话:“娘说的对,儿子和弟弟一定努力金榜题名,让娘以后日日都能好吃好喝、穿金戴银。”
大伯母林氏说道:“有娘操持家里,咱们细水长流,日子过得舒坦。就算不吃这块腊肉,也是村子里人人都羡慕的呢。”
崔岘爹说道:“儿子小时候跟着我祖父、我爹吃多了肉,现在只想吃点清淡的。”
崔岘娘说道:“儿媳如今孕吐的厉害,瞧见这肉就难受。”
崔璇咽了咽口水,说道:“我……我一点都不馋!”
最后。
由崔家三代长孙,小崔钰板着脸做收尾总结:“这块腊肉,是祖母对我们的期盼与鞭策。请祖母把腊肉收起来,留着以后日日鞭策孙儿上进,以复昔日家族门楣荣光。”
崔岘面无表情:“……”
但凡你们把嘴角的哈喇子擦一擦,我都能信了你们说的鬼话。
呵,一大家子装货!
“好,不愧是我崔氏儿女!有志气!”
听完一家人的话,崔老太太非常欣慰,吩咐林氏:“老大媳妇,把腊肉收起来吧。”
“哎!”
林氏应声,把腊肉熟练端回庖厨。
一大家子这才迫不及待开始吃早食。
崔岘吃的很痛苦。
菜窝头难以下咽,有些卡嗓子。
面汤跟水似的。
炒荠菜热了好几遍,味道很怪。
倒是那凉拌马兰头,清清脆脆的还算爽口。
但身处封建古代农家,能有口饭果腹已是幸事,哪有资格挑剔?
既来之,则安之吧。
饭后。
崔老太太擦了擦嘴,说道:“从明日起往后半月,家里每日晡食加三枚鸡蛋,老大老二各食一枚,余下一枚全家共食。”
晡食便是晚饭的意思。
崔家日子清贫,平时不见荤腥,连鸡蛋也很少吃。
家里鸡下的蛋,都拿去换钱了。
可听闻崔老太太这番‘改善伙食’的话,一家人非但没高兴,气氛反而紧绷起来。
崔岘心中了然。
再过半月,就是大梁王朝三年两次的院试。
大伯、父亲是童生,已经考过县试、府试,下一步便是参加院试考秀才。
那加食的鸡蛋,是崔老太太给即将参加科考的两个儿子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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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掐指一算,这已经是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即将要参加的第七次院试了。
前面六次院试皆落榜,九年光阴如流水般蹉跎而过。
崔家也曾富贵过,为何仅小二十年光景,便家道中落,清贫至此?
还不是因为要同时供养着两个读书人呐!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可考了这么多年,浪费了这么多钱财,却始终考不中。
到现在家里日子越过越差,真的还要继续考下去吗?
两位儿媳妇脸带愁容。
崔仲渊眼神黯淡。
然而面对日日将‘桂榜高中、光复门楣’挂在嘴边的崔老太太,谁都不敢开口提‘不考了’。
大伯崔伯山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多谢娘体恤,这次院试,儿子一定中榜,给娘长脸!”
他都忘记这是自己第几次说类似的话了。
从十年前的踌躇满志,到如今心灰意懒,其中种种,实在心酸。
崔老太太仿佛半点没察觉到一家人的表情。
她满面笑容殷切:“莫要有压力,好好温书,好好考。前几日你爹给我托梦,说你们兄弟二人,今年必定会中,娘对你俩有信心。”
她口中说着‘莫要有压力’。
可被这样殷切到近乎偏执的目光注视着,崔家老大老二只觉得喘不过来气般窒息。
最后,还是大伯母开口说了句‘相公、小叔该去温书了’。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各自回房读书。
而老崔氏,林氏,陈氏三个女人,则是去院子里织麻。
崔岘、崔钰、崔璇三个小的,负责帮忙做点收拢麻线的轻活儿。
农闲的时候,村里人都会囤些苎麻织成布,或用于自家裁衣裳,或拿去布庄换些银钱。
但苎麻布十分粗糙,属于市面上最便宜的布料。
卖不了几个钱。
对于如今贫困潦倒的崔家来说,可谓杯水车薪。
崔岘不甘囿于贫穷。
但他这具身体才八岁,短时间内很难迅速翻身。
在古代想要脱贫致富、提高社会地位,最有效的办法,肯定是科举走仕途。
但……
想起即将再次参加科考的父亲和大伯,崔岘满心绝望。
至于原因么——
白天过去,夜晚来临。
大伯母林氏结束织麻,做了一顿和早上相同难吃的饭。
一家人匆匆吃完。
崔老太太年纪大了,早早回房歇息。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的屋子里,先后点燃起油灯。
林氏、陈氏妯娌俩各自回屋,奉婆婆的命令,监督自己相公读书。
林氏在崔伯山旁边手持锥子。
陈氏则是把崔仲渊的头发绑在房梁垂下的麻绳上。
“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曰……”
挑灯夜读的崔仲渊越读越困,哈欠连天,不自觉想要往案上趴。
突然,房梁垂落的绳子猛然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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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的他困意全消,哭嚷道:“曰……哎呦我的娘!疼死我啦!曰……不曰了!我的头发,我的头发要掉光了啊!”
另一间卧房里。
“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惟……我白日里明明已熟记于心,怎么一到晚上就忘了!”
大伯崔伯山崩溃道:“究竟惟什么,娘子,扎我!快扎我!”
林氏哆嗦着一锥子扎到他大腿上。
大伯疼的脸色扭曲,却兴奋道:“我想起来了,是惟丙午朏!”
林氏颤声道:“惟……不对,扎,扎出血啦。”
大伯闻言低头去看,接着白眼一翻,晕了!
随后是大伯母、崔钰、崔璇的惊呼。
崔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满脸绝望。
脑海中响起的,是上辈子一首非常洗脑的魔性音乐: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大伯、父亲怕是没指望了。
这科举兴家的重担,还是得他自己来背负啊。
主卧房。
听着里屋两个儿子有气无力的读书声,崔老太太躺在床上,浑浊苍老的眼睛里满是哀伤。
二十年了。
相公临死前狰狞嘶哑的声音,仍旧不眠不休在她耳边回荡:
“哪怕倾尽家财,也要让伯山、仲渊读出个名堂,否则我死不瞑目!”
老天爷啊,求您开开眼。
让我们老崔家祖坟冒股青烟,出个文曲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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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仲渊还在一边心疼头发,一边摇头晃脑读死书。
隔壁大伯晕厥后醒来,也在读书。
崔岘听得心中暗急。
他想说别读了,你们马上要参加的是院试,好歹互相做几道八股,试着破一破题啊。
照你俩这‘头悬梁、锥刺股’的架势,能高中才怪了!
更别提,你俩打得还是仅次于江浙地区的地狱级难度科举副本——
河西村所处的位置在中原,河南省、南阳府、南阳县。
自古到今,河南学子的诸多心酸,那真是多到不知从何说起。
但这些话,崔岘却根本没法开口。
八岁稚童哪里该懂这些?
穿越过来后,他小心翼翼扮演好自己的‘人设’,生怕被瞧出端倪。
就这,都偶有露馅的时候。
读完书后的崔仲渊揉着脑袋上床,迎上儿子的目光,沾沾自喜道:“岘哥儿你瞧,为父既努力,又聪慧。方才我仔细想了,既然你祖母说你祖父特地托梦,想来这次为父指定能中。”
崔岘:“……”
这就是学渣的错觉吗?
真可怕。
他不想接话,默默翻了个身,闭眼睡觉。
被无视的崔仲渊委委屈屈看向妻子陈氏:“我怎么觉得,岘哥儿现在越发不稀罕我,连爹都不叫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穿越过来后,崔岘总体适应的还算良好。
但上辈身为孤儿,子孑然一身惯了。
‘爹’、‘娘’这种称呼,他短时间内实在羞于启口。
陈氏心大,又因为睡觉被丈夫吵的烦躁,闻言咕哝道:“许是因为你头发越来越稀疏了吧,多大点事,睡觉。”
崔岘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下,没忍住闷笑出声。
崔仲渊听到了。
他觑了一眼儿子,随后故意躺过去,一把将崔岘搂在怀里:“好哇,你还敢笑!你不稀罕爹,那爹来稀罕你,嘿嘿。”
崔岘试图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掉,只能无奈作罢。
耳边很快传来崔仲渊的鼾声。
黑暗中,被‘父亲’环抱着的崔岘嘴角悄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常言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崔岘倒是从未料到,身为孤儿的自己竟穿越到古代,重新从稚童开始成长,还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这种感觉,也挺好。
次日。
崔岘照旧早起打五禽戏、吃难吃的早食、帮家里织麻。
大伯、父亲继续回房读书。
一家人在院子里忙活的时候,里长来登门了。
正忙活着织麻的林氏、陈氏瞧见来人,赶紧站起来,喊了声‘七叔’。
崔老太太觑了对方一眼,没吭声。
里长搓搓手,对着崔老太太说道:“我来找嫂子商量点事儿。”
崔老太太这才说道:“进屋坐吧,老大媳妇去烧些热水。”
陈氏招呼里长去堂屋,还不忘回头朝家里几个小的挥挥手:“璇姐儿,你带弟弟们出去玩会儿。”
崔璇乖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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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母林氏去庖厨烧热水,趁没人注意,小声喊儿子:“钰哥儿。”
等崔钰疑惑着小跑进了庖厨。
林氏把一个小纸包递过去:“你祖母跟七叔公说话呢,没工夫管别的。赶紧吃了,别让人瞧见。”
纸包里,是三小块腊肉边角。
崔钰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滚圆。
迟疑片刻,他飞快抓起两块腊肉往外跑:“我拿两块,一块给阿弟,一块给阿姐,剩下一块娘吃。”
林氏闻言气急。
榆木脑袋啊,跟他爹一个德行,什么好事儿都不先想着自个儿!
恰逢这时候,陈氏在院子里喊道:“大嫂,娘让你进去呢。”
“这就来。”
林氏闻言,下意识将纸包往怀里藏。
可片刻后她又撇撇嘴走出去,悄摸着把那小块腊肉塞进陈氏嘴里:“你身子重,补补。”
陈氏一抿嘴,妈耶,是肉!
香死了!
她含在嘴里咀嚼,舍不得咽,小声咕哝着呜呜道:“大嫂你真好,咱家就属你最好了!”
林氏登时被夸到找不到北,心里美得冒泡。
可很快,妯娌二人就‘美’不起来了。
因为。
里屋传来崔老太太愤怒的质问:“老七,你大哥活着的时候待你不薄,现在你要把伯山、仲渊送去服徭役?你明知,再有半月就是院试了!”
里长叹了口气,嗫嚅道:“嫂子,我也为难啊。前些年的徭役名额,哪次分到你家了?时间一久,别家也会有怨言的。若是不打算服徭役,你尽早准备筹钱吧,一人五两。”
原来,里长是为‘徭役名额’一事而来的。
陈氏、林氏脸色大变。
·
另一边。
崔家姐弟三人一起出了家门。
河西村不算小,约莫百余户人家,房屋都很寒酸破旧。
看着周遭破落到触目惊心的村子,崔岘心里涌出无限悲凉。
他通读史书,自然清楚封建王朝的农民们,过的都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所以,得想办法离开河西村。
纵然满身学识,待在这落后、偏僻的村子里,也绝对没有出头之日。
其实崔岘不是没想过,跟家里人提读书。
可家里供着两位读书人,早已不堪重负,他实在开不了口。
崔老太太一心扑在儿子身上。
至于孙子这边,偶尔让两位儿子教些简易的字,权当开蒙。
其余的,根本无暇顾及。
唉,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最好是能寻个机会,去南阳县城一趟,看能不能赚些银钱。
崔岘心思重重。
走在他旁边的崔钰瞧了瞧四周,紧张的伸出手:“阿姐,阿弟,你们一人一块,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快吃。”
崔璇见了,吃惊的张大嘴:“腊……腊肉!祖母会打死我们……呜呜……真香!”
见阿姐提高声量,崔钰赶紧将一块腊肉塞进她嘴里。
随后,他看着那腊肉狠狠咽了咽口水,递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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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岘一看就知道,崔钰没吃肉。
他这位名义上的‘小堂兄’,打小就有君子风范啊。
因此,崔岘假意去拿那块肉,然后趁其不备,直接塞进了崔钰的嘴里。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倒不至于馋那一口腊肉。
吃到腊肉的崔钰下意识咀嚼,随后懵了片刻,急切道:“阿弟,那是给你的肉!”
崔璇也很是吃惊。
但崔岘不想为一块肉多费口舌,迈开步子往家跑:“你们吃吧,吃完咽下去再回家,我回去瞧瞧里长来咱家做什么。”
回想方才里长来崔家的表情,他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崔钰怔怔嚼着嘴里的肉,对崔璇说道:“阿姐,岘哥儿一直馋腊肉呢,但是他却舍得给我。”
崔璇疯狂点头:“是啊,肉这么香!”
崔钰笑道:“岘哥儿既让我腊肉,我也要让岘哥儿一些别的。”
崔璇闻言很是奇怪:“你要让他什么?”
崔钰摇摇头,不肯多说,拉着阿姐一起,追上岘哥儿的脚步往家赶。
前些日子。
祖母私下找到他,同他讲:“若是此次你父亲、小叔还没中榜,便送你去县城顾夫子那里开蒙读书。”
崔钰闻言下意识问:“那岘哥儿呢?”
祖母沉默不语。
家里穷,供着两个读书人已非常吃力。再咬牙供一个,都是雪上加霜,怎么可能再供两个?
这种情况,自然要先供长孙。
但崔钰思来想去,他既是长孙,又是兄长,理应谦让。
而且岘哥儿自小脑子就好使,将来必定比自己有出息。
所以,便让岘哥儿去读书开蒙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崔岘回去的时候,里长已经走了。
但,家里的氛围却凝重到了极点。
林氏、陈氏正抽噎着抹眼泪。
崔伯山跪在地上,不停给崔老太太磕头,哀声乞求:“娘,我不读了。我去服徭役,让小弟继续参加今年的院试吧。”
崔仲渊闻言急急跟着跪下:“不可!理应大哥去参加科考……”
他的话没说完。
就见崔老太太突然拿起戒尺,狠狠砸向两个儿子,狰狞着脸尖声道:
“我打死你们两个不孝子!为了能让你们兄弟俩安心读书,你们老子娘这十几年来,从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你们说不读就不读?你们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爹吗?”
“谁再敢说一句不读,我当场一头撞死,去下面找你们爹去!”
这话,歇斯底里中透着癫狂。
崔家兄弟二人心神俱震,颤抖着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林氏、陈氏哭声骤停。
跟在崔岘身后回来的崔璇、崔钰姐弟俩,同样被骇到面色发白。
这是怎么了啊!
唯有崔岘捕捉到‘服徭役’三个字,心头一沉。
前世,他翻阅史书。
看到服徭役、服兵役,心中总会生起淡淡的怜悯,同时庆幸自己生于盛世。
如今一朝穿越,他生活在了‘史书’里,亲自直面古代封建社会的压迫,才真正体会到——
这种阶级森严的扭曲制度,会让普通百姓多么无助。
堂屋里。
见呵斥到了两个儿子,崔老太太沉默着转身回卧房,将压箱底的一个布包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是一对金玉手镯。
她掏出手绢,仔细将那对手镯擦拭干净。
一如当年嫁进崔家。
新妇敬茶的时候,婆母也是这样将手镯细细擦拭,笑着戴到她洁白、纤细的手腕上。
数十年匆匆而过,新妇熬成了老妇。
手腕处布满皱皱巴巴的糙皮。
老太太压下眼眸中的追忆与不舍,将镯子收进怀里。
罢了,明知留不住,卖便卖了吧。
从卧房走出来。
崔老太太看着神情凄惨的一家人,平静道:“老大老二继续去温书,其余的不用管,娘去一趟县城。”
陈氏哭道:“娘是不是又要去典当东西?两个人头的徭役钱,可是要十两银子,家里值钱的东西,这些年早就被当光了啊。”
崔老太太置若罔闻,抬脚就往外走。
崔岘不自觉攥紧手掌。
十两银子!
对于这个穷苦的家来说,绝对是一笔非常可怕的支出。
看着一屋子面色凄惶的家人,崔岘心想,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得做点什么。
恰逢这时候,崔老太太走的急,还没出家门,便一个踉跄,差点没稳住步子。
崔岘眼睛猛然亮起来。
好机会!
他十分夸张的发出一声惊呼,跑过去搀扶住崔老太太:“祖母小心,我来扶您!”
“岘哥儿乖。”
崔老太太明显心事重重,见小孙儿如此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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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
她下意识就这样被崔岘搀扶着,祖孙两个在全家人的目送下,步履匆匆离家。
许久后。
崔钰第一个反应过来,傻傻道:“阿弟跟着祖母一起去县城了。”
陈氏抹干净眼泪,气道:“这臭小子,一听去县城,比谁都殷勤,看我回来不把他屁股打开花!”
其余人则是没工夫理会这些小事儿。
尤其是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眼睛里尽是哀伤与羞愧。
·
另一边。
崔岘搀扶着祖母出门,刚到村口,碰巧瞧见前面有辆驴车。
赶车那老汉背影瞧着眼熟,像是村里的三叔公。
河西村距离南阳县城有些距离,单靠走路,来回怎么也得五六个时辰。
若是能搭‘顺风车’,一个多时辰便能赶到。
因此,崔岘赶忙喊道:“三叔公,三叔公,等等我们!”
前面赶驴车的老汉闻声停了车:“是岘娃子,咋了?”
崔岘迈开小步子跑过去,气喘吁吁道:“我跟祖母想去城里,刚好瞧见您也要出门,顺路的话,捎带上我们嘛。”
老汉闻言笑道:“顺路顺路,上来吧。”
崔岘道了谢,自个儿爬上驴车,还不忘张罗没及时跟上的崔老太太:“祖母快一点,咱们能坐驴车啦!”
等崔老太太坐上去往县城的车,这才回过味儿来,瞪了小孙子一眼:“数你心眼子多,我何时答应要带你去县城了?”
崔岘讨好般笑道:“祖母放心,孙儿保证不给您惹麻烦。”
说话的同时,他还殷勤来给崔老太太捶腿。
纵然心情沉重,崔老太太也没忍住被小孙子给逗笑了。
她惊奇的想,岘哥儿自从落水之后,看着比以前机灵不少,将来或许会是个读书的好料子。
可惜……
家里这情况,最多也只能再供一个钰哥儿。
崔老太太心中歉疚,对崔岘说道:“待会儿进了城,你跟着三叔公,祖母忙完了,再来找你们。你莫淘气,祖母给你买肉包子吃。”
崔岘对肉包子兴趣不大。
他对即将要去的南阳县城更感兴趣。
穿越来这么些天,一直待在偏僻的河西村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出村庄。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牛车赶到了南阳县城。
崔岘看着眼前古朴的城门,来往的熙攘人群,眼睛不舍得挪开。
一梦数百年,此刻正式置身于这个陌生的王朝,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恍惚感。
以后他便要在这里,重活一世了。
南阳县是附郭县,隶属于南阳府。
再简单来说,如今的南阳城里,有着知县、知府两套衙门班底。
所以南阳既是县城,又是府城,相对来说,比一般的县城更加热闹、繁华。
进城后,崔老太太只身前往典当铺。
崔岘则是坐着驴车,跟三叔公一起去了集市。
三叔公是来卖鸡蛋、河鱼的。
双方约定好,两个时辰后,在城门外汇合。
沿街一路走来,崔岘默默打量这座热闹的南阳城,眼睛里尽是惊叹。
纸扎铺、刷牙铺、头巾铺、粉心铺、药铺、七宝铺、绒线铺、冠子铺、肉市、菜市、米市……各种铺面琳琅满目,商贩叫卖声不断。
南阳府隶属河南省,文化风俗和开封府相似。
而上辈子的崔岘,曾观看过那幅传世名画——《清明上河图》。
眼前的一切,和画里非常像,颇有种‘人在画中游’的滋味!
商业繁荣,对于崔岘来说,自然是好事。
因为只要发现商机,便能轻松赚到钱。
可他一个八岁孩童,又能做点什么生意呢?
崔岘的目光默默扫过整个集市,有些焦急。
家中情况窘迫,他好不容易来一次县城,得珍惜这次机会。
“黄胖!卖黄胖喽,好玩的泥黄胖!”
突然,一道叫卖声传入耳中。
崔岘微愣,随后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泥黄胖,一种泥巴做的陶瓷娃娃。
古代小孩最喜欢的玩具,没有之一。
它等同于古代版的‘手办模型’。
不仅小孩爱玩,大人们也会用黄胖来劝酒。
《东京梦华录》有记载:
“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亭,抵暮而归。各携枣饲、炊饼、黄胖、掉刀,名花异果,山亭戏具,鸭卵鸡雏,谓之‘门外土仪’。”
热闹的集市上。
货郎那声‘黄胖’的叫卖,不仅仅吸引到了崔岘。
也成功吸引了大量小男孩、小女孩眼巴巴凑了过来。
“娘,我要买黄胖!”
“我也要,我也要!”
但泥黄胖售价可不便宜,动辄二三十文起步。
若是成色上好、雕刻精致的,五六十文也能卖的出去。
因此,许多家长都舍不得掏这个冤枉钱。
趁着三叔公正在忙活着卖鸡蛋,崔岘挤过去瞧了瞧,随后大失所望。
这做工也太粗糙了点。
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无非就是个泥人,进火窑里滚了一遍而已。
甚至都没有上色,瞧着灰不溜秋的。
就这。
那货郎还一副奇货可居的神气姿态:“站远点,不买的都站远点啊,别给碰坏咯。”
崔岘陷入沉思。
以他如今八岁的年纪,贸然做生意肯定不合适。
但如果以黄胖玩具作为切入点,瞬间就合理很多,且不太至于引人怀疑。
可他一没有启动资金,二没有人脉关系,三没有窑炉。
如何做生意?
说到底,还是年纪太小。
“这些黄胖,我全要了!”
一道稚嫩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崔岘。
哦豁,是富哥!
就见一个模样在十岁出头,穿着名贵绸缎的富家少爷,来到了黄胖摊位,开口直接霸气‘包圆儿’。
果不其然,周围响起小孩们一阵倒抽冷气的惊呼艳羡。
崔岘抬头看去。
这少爷衣着金贵,身材微胖,至于模样么……嗯,是个普通男孩。
瞧见那富家少爷。
货郎态度大变,殷切笑道:“原来是裴家少爷,失敬失敬!您今日怎么没带仆从?这样,我把黄胖直接送到贵府吧,省的您劳累。”
裴少爷淡淡‘嗯’了一声。
这下,不仅周围的小孩,大人们也跟着侧目。
“竟然是裴家的少爷!”
“难怪出手如此阔绰,裴家可是出了两位举人老爷呢!”
一门双举人?
那别说南阳县,就是纵观南阳府,也绝对算是‘高门’。
看来这小子不仅是个富哥,还是个贵哥啊。
崔岘承认自己酸了。
货郎带着一筐黄胖,喜滋滋跟富贵哥道别,赶往裴府送货。
而狠狠消费了一把的富贵哥本人,则是不顾周遭人的惊叹,独自到街边台阶坐下,神情恹恹。
鬼使神差的,崔岘隐约猜到了对方此刻的处境——
要么离家出走,要么逃学旷课,回去肯定挨骂,但是不回去又实在无聊。
这种时候的富贵哥最容易忽悠……
不是,最容易结交了。
思路打开,谁说做生意一定要跟大人合作的?
像是什么启动资金、人脉关系,在人家富贵哥这都不是事儿!
崔岘略作思索,想起家里那位整日以兄长自居的堂兄,有了主意。
他迈开步子走过去,在富贵哥身边坐下,双手小心翼翼做托举状,仿佛在捧着什么东西。
裴少爷正百无聊赖发呆,瞧见有人过来,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起初,他没有在意对方。
可半盏茶的时间过去,身边那人仍旧保持着托举的姿势,一动不动。
裴少爷狐疑转身,瞧见是个身穿粗布麻衣、却粉雕玉琢的俊俏小孩。
目光挑剔的在小孩脸上扫视好几遍,富贵哥心里有点泛酸。
又白又俏,都快赶上自己一半好看了。
察觉到裴少爷视线看过来,崔岘故意露出警惕的表情,将手中虚捧着的‘东西’护在怀里。
富贵哥:?
他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没好气的率先开口:“本少爷家里有的是钱,能惦记你那仨瓜俩枣?究竟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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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些人怎么形容呢……
就是他一开口,你就知道能忽悠住他。
崔岘佯装迟疑片刻,小心把手递过去,不情愿道:“看吧。”
富贵哥随意瞥了一眼。
又瞥了一眼。
随后他莫名其妙道:“你手上什么都没有,让我看什么?”
崔岘压低声音,煞有介事的说道:“笨蛋,这你都不认识,是摩喉罗啊。”
如果说黄胖属于‘普通手办’。
那么摩喉罗就是这个时代的‘高端手办’,手办中的‘泡泡玛特’。
《醉翁谈录》有记载:“京师是日多博泥孩儿,端正细腻,京语谓之‘摩喉罗’。小大不一,价亦不廉。或加饰以男女衣服,有及于奢华者,南人目为巧儿。”
和制作粗糙的黄胖不同。
摩喉罗娃娃模样精致,且如真人一般穿戴服饰。
是京师里王公贵族小孩都争相追捧的稀缺玩具。
骤然听到‘摩喉罗’,裴少爷显然吃了一惊,随后不屑嘲笑:“本少爷眼睛又不瞎,你手上分明……”
话还没说完。
崔岘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帮我拿一下摩喉罗。”
啊?
哦哦。
裴少爷话被打断,下意识手忙脚乱‘接’了过来。
这次轮到崔岘笑他:“既然你不相信我手里有摩喉罗,为什么要接住它?”
裴少爷脸色一僵,随后恼羞般做了个丢弃的动作:“胡说八道,本少爷才没接。”
崔岘见状提高声音道:“你砸坏了我的摩喉罗,赔钱,五两银子!”
讹诈,这绝对就是讹诈吧!
富贵哥虽然人傻钱多,但断然不肯吃这种闷亏。
他眼珠子一转,学着崔岘先前的样子,往怀里掏了一把‘空气’递过去:“赔就赔!这是十两银子,都给你了!”
说完,裴少爷洋洋得意看向崔岘,等着他气急败坏。
未曾想。
崔岘还真把那‘十两银子’收下,对着富贵哥郑重抱拳:“我闯荡江湖八年,带着摩喉罗走街串巷,试探了无数英雄好汉,你是头一个愿意赔我钱的!还出手阔绰,给了足足十两!”
“你真好,我要认你当大哥!”
什……什么?
裴少爷被这个神展开惊呆了,瞠目道:“认我当大哥?”
崔岘眼神坚定,目光崇拜:“自然!因为只有像你这样,大气,敞亮,豪爽,俊俏,正直,君子气概十足的男人,才配做我的大哥!”
裴少爷被这一波直白又火辣的彩虹屁给吹爽了。
脸蛋黑里透红,浑身酥麻,甚至有种遇到人生知己的畅快感。
这世间,终于有人辨别出他裴坚是块璞玉了!
于是,裴少爷微红着脸忸怩道:“其实我也……也没你说的那么优秀啦。”
崔岘看富贵哥这姿态便知,这把稳了。
想跟大人亲近,要学会把对方当小孩。
想跟小孩亲近,要学会把对方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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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前世的成年人,如今的小孩子,崔岘可太会拿捏这种臭屁富贵哥的心思了。
他想趁机再给‘大哥’吹上一波。
结果远处三叔公卖完了鸡蛋,见他不在身边,急切道:“岘娃子,岘娃子!咱们得去城门处,找你祖母了。再晚些,天要黑咯!”
“这就来咯!”
崔岘只能应了一声,往回跑。
片刻后又停下脚步,转身冲裴少爷郑重说道:“大哥,小弟叫崔岘,家住河西村东边第三户,门口有棵大槐树!”
“以后你有事儿,随时来招呼。小弟今日还有事儿,先走了啊。还有,我与大哥一见如故,大哥在我的心目中,就是最优秀的!”
他目光炯炯,眼含崇拜。
裴少爷被夸得脸热,不自觉便挺直胸膛,摆起了‘大哥’的姿态:“你既做了我小弟,那以后就要稳重行事。去吧,我改日派人去寻你。”
对于一个十岁左右的半大小子来说,你说你有摩喉罗,都不见得能诓骗住他。
更别提崔岘目前没有摩喉罗。
但你要说认他当大哥——那你小子有福啦。
以后‘大哥’但凡有口吃的,都能愿意忍痛分你半口。
所以先不着急,留条钩子在。
以后迟早跟着‘大哥’混,做点生意赚些钱,还不是手拿把掐。
崔岘走了。
裴坚留在原地,傻乎乎一直红着脸憨笑。
他怎么都想不到,今日和母亲吵了一架,赌气甩开仆从离家出走,竟然莫名其妙收了个小弟!
就是这小弟有点笨。
一听说给十两银子,就马上认‘大哥’。
好歹,真收到钱了再认嘛!
但小弟说话好听,还发现了自己这么多优秀的点。
罢了罢了,下次见面,给他十两银子又何妨!
谁让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为人豪爽呢!
笑容灿烂的裴坚没有发现。
其实裴家的老管家、以及仆从们,一直在远远跟着他,生怕他出事儿。
集市斜对面的巷子里。
“去查一查,刚才跟少爷一起玩耍的小哥,是哪家的。”
管家看着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的小少爷,由衷感慨道:“许久没见少爷笑的这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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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崔岘忙着忽悠富贵哥的时候,崔老太太熟门熟路去了典当行。
进去前,她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尽力让自己看着体面些。
进去后,她撒泼嚎啕大哭许久,终于让掌柜神情不耐的同意,多典给她半两银子。
崔老太太揣着银子出门。
留在典当行里的,不仅仅是那对金玉手镯,还有她一文不值的尊严。
但好在,两个儿子可以不用去服徭役了。
这一次……他俩说不定就能中呢!
崔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细细整理好仪态。
回去路过包子铺的时候,她一咬牙,买了三个肉包。
至于她自己,连个一文钱的馒头都没舍得买。
强忍住饥饿匆匆赶至城门外,驴车已经在等着了。崔老太太上了车,笑着问道:“岘哥儿今日乖不乖?”
三叔公一边赶驴车,一边笑:“放心,岘娃子乖着嘞。”
于是崔老太太便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既然三叔公都说你乖,那祖母奖励你吃肉包子。”
崔岘的视线从祖母身上扫过,在对方隐隐泛红的眼角处停留片刻,心中酸涩。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惊喜的接过肉包狠狠咬上一口,含糊道:“香!谢谢祖母!”
随后,崔岘又把肉包递过去:“祖母也吃!”
崔老太太象征性咬了一小口,看着被肉包香迷糊的小孙子,无声的笑。
·
那日,崔老太太和崔岘很晚才归家。
但她一回来,便让整个家都安定了。
“明日,娘去把徭役钱交了。老大老二安心温书,过些天照常去参加院试。”
崔老太太笑着说完,又把两个肉包递给崔钰、崔璇:“吃吧,岘哥儿吃过了,这是给你俩的。”
“谢谢祖母!”崔璇眼睛放光。
就连崔钰都惊喜的合不拢嘴。
姐弟俩心思通透,开心又乖巧的吃包子,试图缓和家里凝滞的氛围。
大伯母林氏狠狠松了口气,点燃起油灯。
相公不用去服徭役了!
在昏暗灯光的辉映下,崔老太太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眉眼带笑,连脸上的褶皱都平添了几分温柔。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在卧房里读书,没敢出来。
但听到母亲的话,读书声霎时高亢了许多。
陈氏想到了什么:“娘肯定还没吃饭吧,我去庖厨——”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崔老太太打断:“我吃过了,你俩回房歇息吧。”
陈氏和林氏讷讷对视。
她俩心知肚明,婆母多半是舍不得花钱在外面买吃食的。
只是两个儿媳谁都没再多说,林氏去烧热水,陈氏简单做了个面汤,一同送去了崔老太太房里。
堂屋。
崔岘默默看着祖母蹒跚着脚步回房,心想,人心终究是肉长的。
从最开始穿越来,以‘外人’的身份,默默打量这个陌生的家。
到如今,他正无意识一点点融入这个家里,并且发自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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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做‘玩具生意’这事儿,崔岘没有跟家里人提。
一来,他还不确定,是否能真正搭上富贵哥这条线。
二来,他太年幼。
成年人面对小孩,总会下意识带着‘俯视’的姿态,尤其是崔老太太这样性格古板的。
若是崔岘敢开口说自己想做玩具生意,还忽悠了举人老爷家的公子哥,那么等待他的,绝对是一顿‘竹笋炒肉’的毒打。
所以多说无益。
等赚到钱拿回来,自然能帮衬到家里。
这一晚,崔仲渊和崔伯山读了很久的书。
陈氏也没心情教训擅自跟着去县城的儿子,总是翻身,睡不安稳。
后半夜睡觉的时候,崔岘听到崔仲渊在小声啜泣。
迷迷糊糊间,他主动伸出手,试探着去触碰崔仲渊的手。
崔仲渊哭声骤停,反手将儿子的手攥紧。
黑暗中,谁都没说话。
崔岘感受着手掌被攥紧的滋味,后知后觉的想,大概……这就是父亲?
‘大哥’都认了,现在属于是‘债多不愁’,再多个爹又何妨。
是以,他迟疑着小声唤道:“爹?”
崔仲渊应了一声。
崔岘两辈子加起来,头次喊人‘爹’,本就有些窘迫,实在不知道喊完了该说些什么。
完全没有忽悠‘大哥’时候的游刃有余。
最后,他只能硬起头皮干巴巴宽慰崔仲渊:“莫哭,你既努力,又聪慧,此次必定能中。”
房间里一阵沉默。
接着。
崔仲渊松开儿子的手,翻了个身嘟囔道:“睡吧。”
崔岘:“……”
真是难搞哦。
·
此后半月,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崔家的氛围也越来越紧绷。
直到院试开始前一天中午,崔老太太授意大伯母林氏,将那块肥美的腊肉炒了。
整整一大盆腊肉炒水芹,看着油光锃亮。
菜端上桌的刹那,整个屋子里香飘四溢。
这诱人的肉香味儿,甚至短暂冲淡了崔家紧绷的气氛。
一大家子围桌而坐,眼冒绿光。
连崔老太太都没忍住在咽口水。
天知道家里饭桌上多久没见过荤腥了!
动筷之前,崔老太太觑了一眼林氏。
林氏会意,压低声音道:“娘放心,大门已经关紧了。”
崔老太太这才说道:“开饭吧。”
这顿饭,吃的非常安静,但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满足。
因为香啊!
崔岘也吃了好几大片腊肉,果真肉质肥美,比现代社会的饲料注水猪肉好吃多了!
这大概是没有科技与狠活的古代,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吧。
饭后。
崔璇把嘴角的油渍舔干净,感慨道:“真想顿顿都能吃腊肉啊。”
看出来了,这是个标准的大馋丫头。
崔老太太笑着接话:“等你父亲、小叔高中,咱们崔家,指定不缺肉吃。”
一句话,把缓和的气氛又拉回了现实。
崔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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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太太眼含期待,但最后只是说道:“尽力就好,进了考场身体最要紧,去吧。”
吃过这顿中午饭,兄弟二人便要出发,夜里去南阳县城留宿。
明日一早,直接去贡院参加院试。
这点其实还是很方便的。
不像南阳府下辖其余县的学子,还要耗时数天,来南阳赶考。
当然若是崔家兄弟通过院试、府试中了秀才,后面还有乡试。
届时,便要离开南阳府,赶往河南的首府——开封府去参加考试。
若是乡试再中举,将来还得跋山涉水数千里,去京城参加会试、殿试……
算了,先别参加了。
因为崔家兄弟再次落榜了。
赶考出发前那天,他俩放出豪言:此次必中。
结果考完回来,二人脸色苍白言辞闪烁,双双躲在屋子里不肯出门。
崔老太太日日惦记着放榜,又害怕放榜,甚至不敢问一句儿子考得如何。
等县衙放榜那日。
崔老太太亲自和两个儿子一起去了。
衙门外人挨人、人挤人。
有中榜者喜极而泣,有落榜者嚎啕痛哭,可谓人生百态。
崔老太太急切的挤了进去,眯起老眼,神情希冀的一遍又一遍看榜。
她勉强识一些字。
但却始终无法在红案榜上找出自己两个儿子的名字。
良久后,崔老太太终于放弃,站在人潮里崩溃大哭:“没中,还是没中!为什么,老天爷,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羞愧难当,面无人色。
周围人纷纷看向他们,不胜唏嘘。
“那是崔家兄弟吧,考了十年,还是不中!”
“唉!只能说这崔家,就没那个命。”
“是啊,趁早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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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地面一尘不染,明明身处闹市,却又无半点喧嚣。
一条宽阔洁净的河流,从巷子后方蜿蜒流淌而过,河岸两侧杨柳依依,景色美不胜收。
南阳人称其为:白河。
而这条沿白河而建的伏牛巷,便是南阳县城最富硕的‘贵人巷’。
县城里有点名头的士绅、富户们,都住在这里。
一门双举人的裴府,毫无疑问是伏牛巷里最尊贵的人家之一。
但此刻,裴家三进大宅的主院里,却一阵‘鸡飞狗跳’。
不出意外,是小少爷裴坚又在闹幺蛾子。
约莫半月前,裴坚和母亲吵架,离家出走不说,还赌气不去学堂。
此事被裴家老夫人,也就是裴坚的祖母知晓后,禁了小少爷半个月的足。
但小少爷这次,是铁了心不打算念书,被禁足也不服软。
甚至还计划着偷偷翻墙溜出府!
当然,因为院墙太高,没成功。
只是府里下人都听说了,坚哥儿最近一直念叨,扬言自己做了人家‘大哥’。
据说小少爷外面那位‘小弟’说话好听又仗义,所以他准备叛出裴家,去投奔那小弟去。
凡是听到这话的人都很无言。
裴老夫人习惯了小孙子时不时兴妖作怪,当即简单粗暴给出解决办法:“要小弟是吧?找,去给他找!祖宗唉,只要他愿意去读书,怎么着都行!”
但大人哪里能吃透小孩儿的心思。
按照裴老夫人的理解,小弟,那便是‘跟班儿’、‘书童’的意思。
于是,十几个跟小少爷年纪相仿的男孩,被送进了裴府。
裴老夫人对小孙子说道:“挑吧,这么多小弟,你随便挑。”
裴坚看着那一排‘小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个太黑。
那个太壮。
这个瞧着很笨……嗯,笨点行,但太笨了,不会说好听话。
更不会捧着‘空气’说自己有摩喉罗。
总之,都没一点小弟该有的样子!
裴坚嫌弃的挑了一圈,表示拒绝:“不必了,我有小弟,而且这些人跟他都没得比。”
那个‘不惜叛出裴家都要去投奔’的小弟?
裴老夫人闻言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忍住不耐说道:“你那小弟,家住哪里?我让管家去打听打听,合适的话,聘来予你做书童。”
当日,管家见那小哥儿与少爷相处极好,曾派人去打听过崔岘。
但崔岘并非南阳县城人,管家没打听到。
听到祖母这话,裴坚眼睛亮起来,但很快又摇头:“他既选择认我当大哥,我岂有让他来给我做仆从的道理?”
书童,只是说的好听,但本质上其实就是仆从下人。
如今的仆从分为两种。
一种是家境贫寒,被父母卖掉,签了卖身契的奴仆。这种奴仆没有人身自由,属于主家的私产,一辈子都要为主家服务。
另一种是不签卖身契,主家聘请来干活儿,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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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哪种,终究都是下人。
小少爷裴坚自小生活优渥,性格难免骄纵,鲜少有如此为别人考虑的时候。
裴老夫人心中惊讶,不动声色道:“你先把地址说出来,我让管家去打听。再者,人家是否愿意来做书童,还是两说呢。”
裴坚一想也是,便说了。
管家马不停蹄的去打听。
打听到的消息让裴老夫人、裴坚都很是吃惊。
这小弟,还真有点来头!
因为他姓崔。
二十多年前,崔家在南阳县也算是名门,家里有位举人老爷,妥妥的清贵之家。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缘由,逐渐没落。
崔家便从南阳县城,搬回了曾经起家的村子,河西村。
裴老夫人陷入回忆,喃喃道:“算算年纪,崔家那位举人老爷,应该是你小弟的太祖父。他的太祖父可是位了不起的人,还曾经指点过你祖父学问呢。”
“哦对,还有你小弟的祖父,以前也是南阳县城有名的大才子,年纪轻轻便是秀才公,学问比你祖父都要好。可惜……唉。”
可惜,天妒英才。
崔家一位举人老爷,一位秀才相公,先后去世。
风光无限的崔家,便这样迅速没落了。
老管家也是无限唏嘘:“竟然是举人之家,真是没想到。那老崔氏为了供两个儿子读书,耗光了家业。听说此次院试,崔家两个儿子又没中。一家人窝在河西村,日子过得清贫艰难,饭菜常年不见荤腥,还总被人嘲讽说闲话。”
裴坚听得拳头都硬了。
谁敢嘲讽他小弟?
是了,崔岘看着瘦小孱弱,脑子又笨,家里还穷,肯定经常被人欺负。
要不能一直找‘大哥’吗?
找大哥的目的,当然是求大哥为他主持公道啊!
结果自那日两人分别,裴坚被禁足,竟没有第一时间去打听下小弟的难处。
自己这个大哥,做的实在太不称职了!
裴坚心中愧疚,急切的对裴老夫人说道:“祖母,求您了,快去崔家把我小弟请过来!但是不许让他签卖身契,也不许签雇佣契书,不让他做书童,让他来做我小弟就行!以后每月,给他五两,不对,给他十两俸银!”
裴老夫人没吭声。
她是成年人,看待问题不似小孩那么简单。
既然知道崔家是清贵之家,不是田地里的泥巴农户,那就得给人家应有的尊重。
贸然登门,问人家愿不愿意让孩子出来做书童,实在太过唐突了!
而且雇佣契书还是要签的。
你连契书都不签,还每月给十两俸银,那人崔家一听,铁定以为遇上了骗子。
再者说,哪有一个月给高达十两银钱做俸禄的啊!
裴老夫人在想怎么圆润的处理这个事情。
但裴坚急了。
他担心自己小弟啊,见祖母一直不开口,以为祖母不同意此事。
于是咬牙说道:“祖母,您还磨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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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老夫人惊呆了。
一屋子的下人们也惊呆了。
天菩萨哟!
裴坚五岁开蒙,如今11岁,整整六年,天天厌学!
这还是小少爷人生头一次,主动说要去读书。
少爷那位‘小弟’,魅力这么大的吗?
裴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神情激动的看向管家:“愣着干什么,去,快去河西村请人啊!备一车米面粮油蛋肉,登门后务必要客气说明来意!”
“就说咱家少爷缺个玩伴,请他家小哥来府上作陪,不必签卖身契,雇佣文书……算了,也不必签了!但照常领月钱,每月给,给五百文吧,太多了容易遭人眼红,而且给太多崔家也不见得愿意要。”
裴坚本来嫌弃每月五百文太少。
但听完祖母最后一句话,他顿时改口说道:“那再拿十两银子带过去,从我的账面上支,那是我答应好给他的。”
打碎的‘摩喉罗’虽然是‘假的’。
但大哥的心意,是真真的啊!
裴老太太这次痛快的很:“准了。”
老管家喜滋滋的领命去办差事。
整个裴府上下一片喜庆。
小少爷终于肯读书了!
主家老夫人心情大好,还给仆从们都赏了喜钱。
那位‘少爷的小弟’还没进门,就已经成功获得了整个裴家上下所有人的好感。
并且期盼他赶快进府。
唯有裴坚心情悲切。
大哥难当啊!
为了小弟,他真的妥协了太多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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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气急攻心,伤心过度,她在县衙红案榜前哭晕了过去。
这一路,她听得最多的两个字便是:认命。
回家后。
村子里的人来探望她,也都劝她‘认命’。
咱们都是乡间田野地里的泥巴腿子,天生伺候庄稼的命。
何苦折腾着非得读书呢?
崔老太太木着一张脸,任由别人念叨,却始终不发一言。
等外人都走了。
老太太把全家人都喊来,平静道:“崔家以前不是泥巴腿子,以后也绝对不能是泥巴腿子。”
没等其余人开口。
老太太指向外面,浑浊的泪水自眼眶向外流淌:“我知道,这些年你们对我有怨言,不想读书了,想种庄稼过安生日子。”
“可是你们出门看看,那能长出庄稼的泥巴田地,才是最会吃人的陷阱牢笼,一脚踩进去,祖祖辈辈都出不来了啊!”
她声音凄厉。
崔岘怔怔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异常震撼。
一个未开蒙的古代乡野老妇。
得吃过多少苦难,经历过多少岁月的鞭笞,才能说出这番话啊。
人们常说:云贵川的十万大山,是困住无数人一生的梦魇囚牢。
但河南一马平川的田地,对于穷苦百姓们来说——
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十万大山’呢?
“如今人人笑我老崔氏癔症,泥巴腿子妄想桂榜高中。但短短二十年,他们便不记得,曾经的崔家,出了一位举人老爷,一位秀才相公。”
“他们凭什么说崔家是泥巴腿子!崔府的大门外,曾经还挂着举人之家的牌匾!”
“伯山、仲渊,娘这些年时常想不通啊!你们祖父,是南阳府读书人都敬重的举人老爷,你们的父亲,也是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
“可怎么到了你俩这里,就次次落榜呢!”
崔老太太泣声质问。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如鲠在喉。
他们也确实在努力读书,可……就是读不出个名堂啊。
唯有崔岘心中有数。
大伯、父亲本来天资就一般,只懂读死书,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再加上没有老师传道授业解惑,如何中榜?
寒门难出贵子,便是这个道理。
崔老太太眼神失望的看着两个儿子。
许久后又颤声回忆道:“当然,也不全然怪你俩,娘知道,这些年你俩心里也苦。当年你们祖父远赴江浙做县令,却遇上倭寇作乱,为守城护住百姓,你们祖父祖母因此牺牲。”
“那个时候,你俩还小。你们父亲……你们父亲他远赴浙江奔丧,回来后心神俱损。”
“再后来出了孝期,你们父亲不顾身体虚弱,强行去开封参加乡试。然后……然后熬垮了身体。”
“乡试开考后,贡院闭门不开,纵然是考场走水,考生暴毙,也断然没有开门的道理。可那九天六夜的考试,是真能把人给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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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你父亲自知身体已到大限,苦苦哀求提调官将其隔着院墙丢出考场。”
“因你们祖父抗倭战死,当年的主考官,破格开恩,同意了你们父亲的请求。”
“我闻讯赶至,甚至都没来得及哭,你父亲躺在考场外狰狞着脸,死死攥着我的手,说……说……”
说到这里,崔老太太哽咽到失声。
崔伯山哭着道:“娘,别说了,别再说了!”
“你们父亲他说,哪怕倾尽家财,也要让伯山、仲渊读出个名堂,否则他死不瞑目!这杀千刀的男人,也是狠心,真睁着眼睛就去了。”
“他那话,至今都在我脑子里念叨,这么多年一刻都不停歇。”
崔老太太没有理会儿子,继续颤声道:“我年纪轻轻便成了未亡人,本就悲痛。偏偏你们那好二叔,欠了一大笔外债,嚷嚷着要分家。你俩年幼,娘是寡妇,只能任他欺负。”
“在族老们的见证下,娘替他还债,又咬牙分了家。卖了崔家的大宅,卖了字画家具,卖了数百亩良田。七成给他,我们留下三成。”
“再往后这些年,我们搬回到河西村。为了供你俩读书,再加上娶妻,家里能卖的,不能卖的,娘都卖了。”
“县城里每家典当铺的掌柜,都认识我,也都笑话过我。”
“甚至南阳县城里,都将癔症的老崔氏当做谈资。”
崔老太太惨然一笑,问道:“伯山,仲渊,你俩说,娘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你俩不读了,以后娘下去,有什么颜面见你们爹,见你们祖父祖母?”
听祖母说起当年事,崔岘想,原来崔家以前还真风光过。
可惜,结局令人唏嘘。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齐齐跪下。
崔仲渊哭道:“娘,我们读,继续读!我跟大哥一定会考中的!”
两个儿媳默默垂泪。
崔钰、崔璇姐弟俩也跟着哭。
昔日种种不幸遭遇,让这个家被苦难侵蚀到千疮百孔,底色遍布伤痛。
崔岘心头发堵。
他想,十几天过去,富贵哥那边仍旧没信儿。
要不,先主动跟家里提去县城读书的事情吧。
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就完了。
但没等崔岘开口。
他听见祖母说道:“读,书是一定要读的。伯山,仲渊你俩要继续读。娘想着,钰哥儿今年9岁了,再不开蒙就迟了,也一并送去读书吧。”
此言一出,满堂俱静。
崔岘也是一怔。
原来,方才崔老太太说了那么多,铺垫了那么多,目的是为了让钰哥儿读书。
崔钰飞快看了一眼旁边的崔岘,正准备回绝。
大伯母林氏最先反应过来,抢先哭道:“娘,家里已经这样了,实在供不起了啊!”
陈氏也道:“大嫂说的是,如今家里饭菜常年都不见荤腥,再供一个,咱一家人还怎么活?”
崔仲渊开口欲劝。
崔伯山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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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太太一改方才的哀痛,厉声打断大儿子:“不行!你要读,老二要读,钰哥儿也得读!我老婆子嘴里一天省一顿饭,也要把钰哥儿供出来!”
这话简直听得全家人心头绝望。
而裴府的老管家,便是这个时候登门的。
“敢问可是崔家?我乃裴府的管家。此次贸然登门,是受东家所托,请贵宅崔岘小哥,予我家小少爷做书童。”
老管家站在大门外,声音诚恳,客客气气说明来意。
为避免误会。
管家还特地解释道:“我们东家的意思是,崔岘小哥名义上来做书童,实则是来给我家小少爷,做个玩伴。”
书童?
听到这话,其余崔家人还在茫然。
崔钰最先慌了。
他第一时间回想到,祖母前些天问他要不要读书,他反问岘哥儿怎么办。
祖母沉默不语。
难道……
家里钱不够,为了让他读书,祖母把岘哥儿卖了,去给裴府少爷做书童换银钱?
现在裴府管家来带岘哥儿走!
崔钰越想越觉得是这种可能。
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大声看向祖母哭诉道:“祖母,你把岘哥儿卖了?我不同意!要卖的话,你卖掉我,让阿弟去读书吧!”
崔仲渊、陈氏闻言脸色大变,急急将儿子护在身后。
老太太把岘哥儿卖掉了?!
其余崔家人同样神情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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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仲渊大声质问。
被问懵了的崔老太太终于回过神来,恼怒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要卖岘哥儿!”
家里穷,读书只能供长孙,已然是偏心。
但她怎么可能做出卖孙子的事啊!
崔钰闻言,哭声骤停。
其余神情惊恐的崔家人,也都松了口气。
唯有崔岘猜测到,这管家,应该是‘大哥’派遣来的。
看来,当日那几声大哥,没白叫啊。
崔岘看向满脸‘护犊子’的娘,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爹。
再看看第一时间跪在祖母面前,宁肯被‘卖掉’也要换回阿弟的崔钰,只觉得心中暖意盎然。
谢谢你们,满足了我对一个温馨小家的所有美好幻想。
原来这便是家,是亲人。
真好。
而这样美好的家——
上辈子孤儿出身的崔岘,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它日渐贫穷、被苦难支配、折磨呢?
穿越过来后,他唯一仍有纠结的点在于:自己究竟是谁。
但从今日,从此刻起,崔岘想,不重要了。
便让前世因果随风去。
往后,他便是河西村、崔家的崔岘。
他将延续祖辈的荣耀,扛起崔家光复门楣的重担。
想通了这些。
崔岘仿佛无根的浮萍,在这个陌生时空下的大梁王朝,找到了自己落地生根的锚点。
于是他整个人越发鲜活,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见一家人仍旧在怔愣。
崔岘轻声开口提醒:“八成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请裴府管家进来仔细问清楚。”
对对!
请进来问一问不就清楚啦。
大伯母林氏一拍脑袋:“我去开门。”
结果一开门,整个崔家人都被震慑住了。
因为裴府管家登门,带了礼。
一整大车的厚礼!
大米、白面、猪肉、鸡蛋、活鸡活鸭、猪油……堆满了一整车。
甚至还有两匹溜光水滑的上好布料!
崔家这些年是真穷。
是以,这一车的厚礼,给人极强的冲击力。
林氏人都看傻了,眼珠子直愣愣看着那一车的东西,心脏扑通扑通跳动。
这是什么意思?
给他们崔家送的礼?
不……不能吧!
结果下一刻。
就见老管家张罗着两位家丁,把那一车厚礼,拉进了崔家院子。
老管家先是同开门的林氏客气点头示意,随后看向崔老太太,笑道:“贸然登门,实在唐突。这是主家特地吩咐,给贵宅备的薄礼,还请务必收下。”
哎呦,亲娘唉!
这还‘薄礼’呢?
林氏听得直咂舌,崔家兄弟、陈氏等人也都眼馋的很。
但馋归馋,谁都没开口说收下。
天上不会掉馅饼,听方才这老管家的话,似乎是冲着岘哥儿来的。
崔老太太目光从那辆‘礼车’上艰难挪开,对裴府管家涩声苦笑道:“说来不怕您笑话,我们贫寒之家,缺衣少食,这一车的东西,对我们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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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些礼,我们不能收,请劳烦再带回去吧。”
“还有,我想问问,您方才提起岘哥儿,可是因为我这小孙子年幼,有冲撞到贵府的人?若是他真的做错了什么,我必定关起门来好好规训……”
老太太话说的客气。
面上看似贬低自家孙子,但实则句句都在护短。
因为对方自称来自裴府。
南阳一门双举人的裴家,崔老太太自然是听过的。
但让整个崔家都瞠目的是。
听到崔老太太这话,老管家脸色骤变,惶恐解释道:“不不不,老夫人您误会了!崔岘小哥没做错什么,他好着呢!”
“不仅我家小少爷,还有我家老夫人,包括裴府上下,都感念崔岘小哥儿。也怪我们唐突造访,您可千万别怪罪崔岘小哥啊!”
啊。
啊?
这话,把包括崔老太太在内的全家人都说懵了。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向崔岘。
崔岘眨眨眼,无辜的和家人们对视。
老管家的话还在继续。
“前些日子,我家少爷和崔岘小哥一见如故,玩耍的非常开心。后来回去后,心里一直惦记着崔岘小哥。”
老管家言辞诚恳:“是以,老夫人让我备一车礼登门,想请崔岘小哥来府里,跟小少爷做个书童玩伴。”
“您请放心,我们老夫人特地嘱托了,不是让小哥签约卖身契,也不必签雇佣契书,小哥只管住进来,每月给您开五百文工钱。”
每月五百文?!
崔家三个女人织布,累死累活俩仨月,也不见得能挣到五百文啊!
岘哥儿才八岁,都有人开每月五百文工钱了!
而且还备了一大车厚礼亲自登门来请!
崔家人听傻了。
崔岘也有些惊讶——他是真没想到,大哥竟然如此豪爽。
既送了礼,又解决了‘工作’,还包吃包住。
好家伙,就差直接给钱了。
但很快,崔岘就知道自己思想‘窄了’。
大哥是真大哥,不仅送礼送工作,钱也照送!
老管家滔滔不绝说完,见崔家人没有反应,心里有点着急。
随后他一拍脑袋,又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哦对,您瞧我这记性!这里还有十两银子,劳烦您务必收下。”
天呐,多少?
十两银子!
能抵两个人的徭役钱。
崔家目前掏空了家底,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不妥不妥!”
崔老太太被这一连番的大手笔惊到晕晕乎乎。
她强忍住理智说道:“这礼,这钱,我们都不能收。至于您的来意,我已悉知。但岘哥儿还小,实在担不起如此厚爱,容我们再思量思量。”
说是不签卖身契、甚至不签雇佣契书。
但小孙子才八岁啊。
这么小的年纪就离家赚钱,老太太到底是舍不得。
老管家闻言很是遗憾,但眼中满是欣赏、敬佩。
他自然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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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贵之家,虽说贫困,但自有风骨。
难怪崔岘小哥能合小少爷的眼缘。
心中暗自敬佩,管家态度越发和煦,笑道:“老夫人此言差矣,这十两银子啊,您拒绝不了。因为这不是给您的,是我们小少爷按照约定,给崔岘小哥儿的。”
“至于这一车礼,您若是不想收下,那就权当寄存在贵宅吧。我家小少爷,一直盼着崔岘小哥赶紧搬去府里呢。”
“您今日不必着急回绝,再考虑考虑,若是同意了,来裴府递个话,我即刻便来接崔岘小哥。”
“若是最后您还是不同意,也无妨。但那就得换我们裴府叨扰您了,因为小少爷想搬过来,和崔岘小哥一起玩耍,到时候,还望您万勿嫌弃。”
“小少爷饭量大,能吃,这一车估计都不够嘞。届时,免不得还要再拉两车过来。”
不愧是高门大户的管家,说话就是漂亮。
说完话,老管家不由分说,把那十两银子塞给崔岘。
然后,他就这么走了。
崔家院子里。
一家人还处于震撼当中,半点没有先前沉痛苦闷的氛围。
十两银子,外加一整大车米面粮油布就在眼前,这谁还痛苦的起来?
不笑出声都是好的!
这柳暗花明的大转折,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
林氏甚至怕人惦记,鬼鬼祟祟把大门关上。
随后。
一家老小齐齐看向了崔岘,目光中满是惊叹。
陈氏单手虚托住肚子,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岘哥儿,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你细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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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
“岘哥儿,你的意思是说,那日你随祖母去县城,趁着三叔公卖鸡蛋的时间,结交了裴府举人老爷家的小少爷。”
“那小少爷跟你一见如故,虽然只认识了不到半日,但已然情感甚笃。”
“他回去后一直惦记着你。不惜送上一车厚礼,十两银子,每月五百文工钱,也要请你去裴府做玩伴。”
“你若不去,他甚至要来咱家寻你?”
听完崔老太太的复述。
崔岘轻咳一声,在全家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中,无辜点头:“是的,就是这样,很合理啊。”
这……合理吗?
崔老太太满脸茫然,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这事儿吧,听起来真的很玄乎邪门。
要是当事人并非自家小孙子,老太太甚至想说:那裴家少爷怕不是被人下降头诓骗了吧!
见一家人表情都晕晕乎乎,崔岘心情大好。
这样才对嘛。
总是苦兮兮的,动不动就抹眼泪,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解释完前后来龙去脉。
崔岘把裴府管家给的十两银子递给崔老太太:“祖母,这钱,您收下。父亲,大伯,还有……”
看了一眼旁边仍有泪意的崔钰,他继续说道:“还有阿兄,他们读书,都得用钱。这下,咱们不必为此发愁了,你们莫要再争吵。”
家中实在贫困。
是以大哥给的十两银子,崔岘没有拒绝。
但默默记在了心里。
崔岘一双稚嫩的手,捧着十两银子,递了过来。
老太太神情动容,但却实在伸不出手去接。
包括堂屋里的其余崔家人,也都沉默着不说话。
崔岘觉得有些奇怪,继续笑着说道:“祖母?快拿着呀。以后等我去了裴府,每个月还有五百文的月钱。咱家不仅能再供阿兄读书,饭桌上还能改善些伙食……祖母!你,你怎么哭了啊!”
崔老太太起先只是流眼泪。
后来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颤巍巍将崔岘搂入怀中,颤声道:“岘哥儿,好孩子。祖母这是高兴,也愧疚。先前祖母只让你阿兄去开蒙,没提让你去,你……你可曾怨恨祖母?”
崔岘伸出手,细细将祖母的眼泪擦拭干净:“家中情况,孙儿心中有数,为何要怨恨祖母?阿兄是长兄,理应先去读……”
这话并非客套。
崔岘满身学识,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心生怨愤。
何况他心中也有愧疚——占据了崔家一个孙子的身体,又有何道理,跟崔家另一位孙子争读书名额呢。
但没等崔岘把话说完。
崔钰微红着眼,颇有些强硬的说道:“我不去读书。”
崔岘笑着回看了他一眼。
而后,崔岘问崔老太太:“祖母,孙儿想问您,若是今日家里还有些余钱,您会送我和阿兄一起去开蒙吗?”
崔老太太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
崔岘闻言就笑:“孙儿相信,您肯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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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太太闻言,眼泪又有些忍不住了。
她何德何能,有这样乖的孙儿啊!
岘哥儿才八岁,寻常人家的孩子还在顽皮淘气,但他却已经懂事的让人心疼。
但岘哥儿越是懂事,崔老太太越是不能让他去做书童。
再苦不能苦孩子。
他们崔家是穷,但也没有穷到让八岁稚童外出做工赚钱的道理!
显然,其余崔家人也是这样想的。
大伯崔伯山率先说道:“岘哥儿,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但大伯不能同意你去做书童,你阿兄更不能拿着弟弟赚来的钱去读书。”
大伯母林氏闻言,也红着眼睛说道:“你大伯说的是,大伯母眼皮子浅,看到好东西就挪不开眼珠。不过岘哥儿你放心,大伯母看归看,心里还是有杆秤在。你才八岁,真拿了你的钱,大伯母出门都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崔仲渊、陈氏向兄长、长嫂投去感激的目光。
作为父母,他俩自然是不愿意儿子小小年纪去上工的。
等他们说完了,崔老太太拉着崔岘的手,笑道:“听到了吗,你大伯、大伯母说的对。这十两银子,还有外面那一车的东西,咱们都不能收,明日便退回去。”
“那管家是好意,态度也和煦。但裴家门第高,你年纪又太小,去了终究得看人脸色生活。”
崔岘听得很是感动。
但裴家,他是一定要去的。
他得从这个贫困的河西村走出去。
相比于循规蹈矩去学堂开蒙,少爷的书童这个角色,显然更适合他。
平时不会囿于学堂,有更多的活动空间,还能打着裴府少爷的名头,出去扯虎皮赚钱。
适当时候,跟着少爷读几天书。
接着对外给自己打造一个‘耳濡目染接触到书籍跟着少爷听几天课结果好家伙一听就懂一看就会一理解全对’的小天才神童人设。
后面的路就稳了。
因此,崔岘从祖母的怀中挣脱,当着全家人的面,一甩长衫,双膝跪地。
八岁稚童尚且年幼,但眉眼坚毅,腰身笔挺,如松如竹。
小小年纪,便自有其风骨。
“不,这裴家,孙儿要去。”
“一来,家中贫困缺钱,唯有继续读书科考,才能出人头地,苦尽甘来。”
“二来,裴府是举人之家,门风清贵,又诚意相邀,孙儿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崔岘跪在地上,看向全家人,认真道:“父亲、母亲、大伯、大伯母、祖母,我知你们心中所想。然,家贫,岘虽年幼,也想为这个家,尽一份心意。”
“河西村偏僻荒凉,我想走出去,去闯荡出一条自己的路。”
“孩儿生在崔家,万分庆幸,愿替家里分忧,延续祖辈荣耀,扛起光复崔家门楣的重担。”
他的嗓音稚嫩。
但一番话却掷地有声。
全家人听得震撼,怔怔无言的打量着崔岘,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崔老太太深受触动,颤声道:“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祖母知道你志向远大,但正是因为如此,祖母才不舍得你给人家做书童啊。”
崔岘抬起头,黝黑的眸子格外清亮,笑道:“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做书童又有何妨?祖母,您且等着,看着。”
“孙儿日后,必定为自己、为咱们崔家,谋个璀璨将来。”
英雄不问出处。
好一个英雄不问出处啊!
崔老太太笑着擦干净眼泪,神情既欣慰,又激动。
二十年了。
经历两个儿子不知道多少次落榜,她已经凉了的心和血,今日听完小孙儿一番话后,又热了起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最终,崔老太太还是同意了小孙子的请求。
三日后,将崔岘送往裴府。
与此同时,那十两银子,分作两份。
五两充公,用于贴补家里和钰哥儿读书。
另外五两,则是给了陈氏。
那一车厚礼,米面油蛋收起来,肉下锅煸熟了,留着以后慢慢吃。
而那两匹布,一匹放家里,另一匹由大伯母林氏带去县城,找裁缝铺加急,给崔岘赶制三套衣裳。
当天晚上。
大伯母急匆匆从县城归来,拒绝陈氏帮忙,自己忙活着炒了一大盆猪肉炒萝卜干,一大盆葱炒鸡蛋。
屋子里香飘四溢。
但就算是嘴馋如崔璇,都沉默着没动筷子。
因为她知道这顿肉是怎么来的——
‘卖掉’阿弟换来的。
大伯母殷切给崔岘夹了满满一大碗肉,嗫嚅羞愧道:“岘哥儿,吃,多吃点。”
正如她自己所说,让八岁稚童外出务工,供自己儿子读书。自诩崔家长媳的林氏,腰杆子都挺不直了。
但她这个长媳说了不算。
崔老太太一锤定音,明日就要先把钰哥儿送去县城顾夫子那里开蒙。
“够了,大伯母,我要吃不下了。”
崔岘看着冒尖儿的碗,连连摇头,并招呼众人:“阿姐,祖母,你们大家都吃啊。对了,为什么不见阿兄?”
林氏看了一眼崔老太太,表情尴尬。
大伯则是闷声道:“躲在卧房里哭呢,不肯出来,我晚上再劝劝他。”
崔钰死活不肯去读书。
因为这个,向来懂事的他,下午已经闹过一场了。
他大声哭嚷,表示绝对不会拿卖阿弟的钱去读书。
但崔老太太心意已决,谁也拗不过。
听到大伯这样说,崔岘端起那碗肉:“我去劝吧。”
等崔岘走了。
堂屋饭桌上一片安静,谁也没出声。
片刻后,崔仲渊再也忍不住,靠在陈氏肩膀上悄悄抹眼泪。
他心疼儿子嘛。
若是崔岘被强行送去当书童,崔仲渊这个当爹的,绝对会站出来护住儿子。
可这次……
是岘哥儿自己一心想去的。
先前崔岘那番‘英雄不问出处’的话,不仅打动了崔老太太,也打动了崔仲渊、陈氏夫妻俩。
儿子想外出闯荡,当父母的,哪有拦着不让的道理呢?
·
大伯一家的卧房里。
崔钰蜷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抱着膝盖默默流泪。
被子的一角被掀开,而后,另一个瘦小的人迅速钻了进来,用肩膀蹭了蹭崔钰的肩膀。
崔钰往侧边退。
那人便贴着他的肩膀,跟着他挪动,直到崔钰贴到墙角,退无可退。
接着,被子里传来一声崔岘戏谑的笑:“哎呀,哭鼻子啦?”
就这么一句话,莫名把崔钰给惹毛了。
他猛然掀开被子,红着眼怒道:“笑!你还笑!你知不知道世道险恶,就敢给人做书童?安稳去读书开蒙,难道不比给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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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仆从’三个字,崔钰甚至都没勇气说出口。
崔岘叹了口气:“我去读书,那你怎么办呢?”
崔钰几乎想也不想,道:“我是你兄长,就算要去做书童,那也是我去。若裴家不肯要我,那我就回来,大不了同祖母一样,每日少食一顿饭,也能供你去读书。”
听到这话,崔岘心中动容,无限感慨。
他看向身旁模样稚嫩的崔钰,心想:原来兄长不仅仅是一种年纪,更是一种责任。
罢了罢了。
大哥、父母、祖母都认了,多一位‘兄长’又有何妨。
因此崔岘认真开口:“阿兄。”
崔钰闻言眼睛里浮现出希冀:“是不是后悔了?阿弟,你今日那番话,打动了祖母。你听兄长的,你现在去跟祖母说,说你不去裴家了,你想去读书开蒙。你信我,祖母一定会同意的。”
不得不说,崔钰人虽年纪小,但很通透。
说话的同时,他急切的拉着崔岘,就要往外走。
但,崔岘没动。
崔钰回过头,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说道:“阿弟,算兄长求你!我一想到自己要……要用‘卖掉’你的钱去读书,我心里就难受。”
他才九岁。
放在现代社会,还是懵懂顽童,父母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但生在封建古代农家,寒门清贫,早早被生活逼迫着,学会妥协退让,扛起兄长的责任,懂事到让人心酸。
“我已经决定好了,去裴家。阿兄,这书,得你去读。你我兄弟血脉相连,如同你不忍我去做仆从一样,我也同样不忍你去。但终究是要有个人去的,对不对?”
崔岘笑着伸出拳头:“自家兄弟,不多说腻歪虚话。来,我们碰一碰拳,做个兄弟约定。”
“不管我爹,你爹来日是否能中榜,但你我都须从现在起各自努力,兄弟齐心,来日顶峰相见,光耀崔氏一族门楣。”
崔钰不停摇头,拒绝出拳。
崔岘曾经在心里给崔钰这样一句评价:小小年纪,便有君子风范。
而君子,可欺之以方。
因此崔岘佯装难受,继续说道:“我虽决定去裴家做书童,但心里也忐忑难受,这个时候,本该兄长来安慰我,为何还要我来安慰你呢?你去读书一事,既已成定局,阿兄难道连同我做个兄弟约定都不肯?”
果然,听完这话,崔钰红着眼妥协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两个稚嫩的拳头用力抵在一起。
“……好,兄长答应你。我们兄弟,各自努力,来日顶峰相见,共同光耀崔氏一族门楣。”
陋室清贫,寒门穷困。
两个小小少年彼此对视,拳拳相撞。
无声,却有着无穷的力量。
第二天,崔钰是哭着离家的。
崔伯山带着准备好的束脩,陪儿子去县城顾夫子的私塾开蒙。
同样来开蒙的,还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
老夫子将他们引入学堂,各自落座,每个座位上都有一卷书。
夫子说,书很珍贵,可以小心翻阅,看不懂没关系,以后就懂了。
夫子还说,这是人生的第一堂课,不着急识字,先各自想一想,究竟为什么读书。
其余的孩子或懵懂、或茫然,或挤眉弄眼开小差。
唯有崔钰坐在学堂里,先擦干净眼泪,又将手掌放在衣衫上,反复擦拭。
夫子有句话说错了。
这是他人生的第二堂课。
第一堂课,崔钰已经上过了,那堂课的内容残酷到令他绝望:牺牲掉阿弟,他才能坐在这里读书上课。
所以,从今以后,别人可以玩闹、可以走神、可以懈怠学问。
但唯独他崔钰不可以。
反复擦干净手的过程里,崔钰心想:为什么读书呢?
为了不牺牲阿弟,为了光耀崔家门楣,为了不再做泥巴腿子。
为了……为了所有泥巴腿子都能读上书,并且不必牺牲自家阿弟、阿妹。
书卷很大,大到数以千年来、数以万万人读了书,越读越觉得自己渺小。
书卷很小,小到它分明无穷浩瀚,却连个未开蒙稚童的心愿都无法实现。
崔钰此刻完全不知道,他立下的,是一个何等恢宏壮阔的愿景。
他的眼里只有桌上那卷书。
晨光熹微,倾洒进学堂。
被粗苎麻布衣裳磨蹭到通红、却干净的手,小心翼翼翻开桌面上的书卷。
是曰:开卷有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崔岘准备离家、赶往裴府的前一天晚上,他的新衣裳做好了。
整整三套。
用的是裴府送来的青烟绢,质地轻薄坚韧,颜色也十分鲜亮大气。
大伯母去县城取了衣服回来,急切道:“快,岘哥儿,赶紧穿上看合不合身。”
那可是绢布呢!
崔岘接了衣服,回卧房去换。
等再出来的时候,那扮相,看的全家人都眼睛发亮。
太俊俏了!
岘哥儿本就好模样,皮肤白,身量也长。
如今一身烟青色绢布长衫,衬的整个人越发唇红齿白,格外俊俏惹眼。
崔璇眼冒小星星:“阿弟真俊。”
崔岘难得有些赧然:“这,会不会太过鲜艳了些。”
大伯母林氏殷勤替他整理好衣衫,笑道:“哪里鲜艳啦,岘哥儿你这年纪,正合适呢。”
崔岘闻言抬起头,看向林氏,认真道:“这几日,辛苦大伯母为我忙前忙后操劳。”
林氏心中一暖,慌忙摆手:“自家人不说客套话。”
崔岘就笑:“既然如此,那大伯、大伯母以后也莫要再跟我客套咯。”
一句话,把家里大人都给说笑了。
陈氏扶着肚子,看向林氏:“岘哥儿说的是,大嫂,咱一家人,理应互相扶持。”
大伯、大伯母互相对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对对,咱一家人,都是应该的。”
林氏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话。
片刻后她又看向自家男人,嗫嚅道:“说是这么说,但岘哥儿马上要离家了,我们做长辈的,总该尽点心意……是吧,他大伯。”
崔伯山赶紧点头,随后回房里取出一个包裹,憨笑道:“给岘哥儿的。”
里面是两套夏日薄衫、一罐蜜饯儿、一包桂花糕、一包瓜子儿。
还有两双林氏最近连夜做的布鞋。
这一看就没少花钱,而且费了很大心思。
崔仲渊赶紧说道:“不行不行,不能收,大哥你这是作甚。”
但崔岘已经快他爹一步,接过那包裹,开心道:“谢谢大伯、大伯母。”
再然后。
崔岘把那罐蜜饯儿打开,抓了一把递给崔璇:“阿姐,吃。”
崔仲渊无奈扶额。
而崔璇则是惊喜的瞪大眼,征询般看向爹娘,见他们笑着没反对,这才欢呼一声:“谢谢阿弟!”
“大馋丫头!”
林氏佯装生气白了一眼自家闺女,随后朝里屋努努嘴:“去分给你祖母尝尝。”
自从钰哥儿离家后,崔老太太一直待在卧房里,不怎么出门。
‘卖掉’一个孙子,供另一个孙子开蒙读书,老太太自己心里肯定也难受啊。
崔璇听话的去了祖母的卧房:“祖母吃蜜饯儿,可甜啦,岘哥儿给的。”
换做往常,崔老太太肯定是不吃的。
但今日她笑着吃了一个,抵在嘴里细细咂摸味儿。
真甜呐。
外面堂屋里,老大、老二,和他们的媳妇,正在各自说笑,气氛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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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听着隐约传来的笑声,神情恍惚。
家里多久没有这么温馨过了?
好像从老大、老二落榜开始,这么多年,就一直沉闷着、紧绷着。
裴家送来的一车厚礼,外加十两银子,解决了家里的燃眉之急。
而小孙子岘哥儿通透,润物细无声的,又缓和了家里的尴尬。
崔老太太含着嘴里的蜜饯儿,回想起那日岘哥儿跪在自己面前,说的那番掷地有声的话,突然没来由的生出一种笃定——
岘哥儿这孩子,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
另一边。
被祖母认定为‘有大出息’的崔岘,正在被亲爹念叨,不应该收大伯那个包裹。
卧房里,油灯昏黄。
见崔仲渊一直絮絮叨叨,陈氏颇有些不耐:“兄嫂心有愧疚,岘哥儿收了,他们反倒舒坦。”
崔仲渊噎了噎,不再吭声。
片刻后他又开始忍不住絮叨:“东西都收拾齐了吧,大嫂给的鞋子放进去没有?哦对,每套衣衫里记得再缝个内兜放钱……岘哥儿打小睡相就不好,夜里总爱翻身,也不知裴府的床铺够不够宽敞……”
他说着说着,突然声音就有点哽咽。
方才还嫌弃相公话多的陈氏,这会儿也听得红了眼。
崔岘叹了口气。
他拉起陈氏、崔仲渊的手,一家三口窝在床上。
旁边是收拾好的两个行囊。
“好啦好啦,怎么回事,你们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出门赚钱。爹,你以后呢,就安心在家读书,莫要偷懒荒废学问。”
“娘,你现在就是要吃好睡好,养好身体,把弟弟或者妹妹平安生下来。”
崔岘替爹娘擦拭干净眼泪,佯装惆怅:“总之呢,男人在外面赚钱很累的。你俩懂事一点,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可别让我在外面劳累,还得操心家里。”
“听话听话,别哭了啊,以后我每月都会回来看望你们,给你们买零嘴儿。”
陈氏闻言噗嗤笑出声,一把甩开儿子的手:“嘴贫的很。”
崔仲渊也跟着笑,只是笑容中又带着点怅然——
这番话,好似理应他做爹的来说呢。
见爹娘情绪好转。
崔岘继续道:“爹,娘,儿子任性,没跟你们提前商量,就自己决定要去裴府,你们千万不要怪罪儿子。”
“但请你们放心,儿子去了以后,一定好好努力,混出个人样来。等将来,带咱家搬出河西村,买大宅院,赚好多钱,再好好读书科考,给娘请封诰命。”
跳跃的油灯下。
即将离家、尚且年幼的儿子眼神清亮,向爹娘诉衷肠。
陈氏一把将崔岘抱在怀里,泪声道:“岘哥儿这么好,我跟你爹怎么会怪你呢。娘知你有大志向,能混出个人样来,自然是好的。”
“但赚大钱,买大宅子,请封诰命,听起来就好累的。岘哥儿小小年纪,莫要心里拧巴,平白让自己劳心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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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照顾好自个儿,其余的,都不如你重要。”
崔仲渊跟着点头:“是极是极,你娘说的在理。若是去了裴家,受了委屈,你就立刻回来。咱们一家人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强。”
这下,换成崔岘听红了眼。
从今以后,他也是有爹娘疼的孩子了呢。
真好啊。
次日一大早。
裴府的马车再次来到崔家门外,老管家竟是亲自来接人了。
全家人都出来给崔岘送行。
陈氏昨夜还嫌相公絮叨,这会儿牵着儿子的手,一遍又一遍交代嘱托。
崔老太太倚在门框旁,苍老的眼睛中满是怜惜愧疚。
他们身后,是破败寒酸、一贫如洗的家。
“爹、娘,阿姐、大伯、大伯母、祖母。”
崔岘的目光,在一家人脸上缓缓扫过,笑道:“我走了,你们保重。”
穿越过来一月有余,他早已接纳了这个家,成为这个家的一部分。
如今临别在即,难免心生不舍。
崔老太太看着已然初长成的小孙儿,欣慰颤声道:“好,好啊,去吧。岘哥儿,照顾好自己。”
崔岘走过去,抱了抱瘦弱苍老的祖母。
随后他转身背对家人们挥手告别,登上了裴府的马车。
老管家再三保证,一定将崔岘小哥照顾周到,这才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崔家人站在家门口,目光追随着那辆马车,目送它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道路尽头,再也看不到踪迹。
这一年,是大梁王朝嘉和十六年。
刚满八岁的崔岘,自河西村离家,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
迎接他的,是一个注定璀璨夺目,前程似锦的大好未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崔岘小哥。”
从河西村驶向裴家的马车里。
老管家看向崔岘,笑道:“我同小少爷说,今日下午接你进府。所以小少爷上午外出玩耍了,下午才会回来。待会儿进了府,你先去见见我们裴府的老夫人,也就是小少爷的祖母。”
“她老人家有些话,想提前跟你交代清楚。而后……”
说到这里,老管家适时停顿,思忖着该怎么委婉的把意思表达清楚。
崔岘闻言了然,笑道:“而后我再随您一起出府,佯装下午是第一次登门,和少爷见面,对吧?”
富贵哥人傻钱多好忽悠。
只是裴府高门大户,又怎么会真随便找个不知根底的孩子,跟小少爷一起厮混呢。
肯定得先‘掌掌眼’。
但没关系,既然已经忽悠到了富贵哥。
那就他祖母也一起忽悠了呗。
老管家惊异于崔岘的通透,又怕他多想,解释道:“对,是这个意思。但崔岘小哥你千万别因此心生芥蒂,老夫人她没有恶意……”
崔岘笑着附和:“我懂,您和老夫人都是为了少爷,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管家听的心花怒放。
跟这孩子聊天,实在太舒心了,一点就透,说话还好听。
约莫一刻钟后。
马车驶进裴府。
作为南阳县有名的高门,裴家的三进大宅十分气派,内有亭台假山、阶柳庭花。
富硕,又不失清贵底蕴。
裴老夫人住在后院。
管家带崔岘进去的时候,家丁们正在冲洗青石板地面。
崔岘看了看眼前湿漉漉、不染一丝尘埃的地板,再低头看看自己沾满泥巴的鞋子,笑了笑。
“劳烦您稍等片刻。”
向管家打了个招呼,崔岘四下环视,跟旁边一位家丁借了抹布,细细将鞋底擦拭干净。
结束后,将抹布清洗干净,再还给对方。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神情坦然,没有半分窘迫。
甚至还笑着同管家讲:“乡下泥巴多,让您见笑了。”
老管家连连摆手。
裴老夫人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尚且年幼的小小少年,在一院子人的注视下,泰然自若清理鞋底的泥巴。
很多人,尤其是男子,要数年、数十年后才会懂得一个道理——
少年时候,是人生中最无需自卑自怜的时候。
哪怕你一无所有。
但少年的脊梁可抵万金,你只需挺直脊梁,世界便会为你喝彩。
“是崔家岘哥儿吧,好孩子。”
裴老夫人一眼就喜欢上这孩子,语气便很是热络:“也怪坚哥儿愚笨厌学,性子顽劣,一心闹着念叨着你,我才让管家贸然登门,请你来府上,你可莫要多想。”
这话说的极为客气。
崔岘快步走过去,朝老夫人行礼:“家中羞涩清贫,承蒙老夫人心善,给小子一个生计来源,小子很是感激。”
“但容小子斗胆反驳一句,少爷聪明伶俐、秀外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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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裴老夫人笑出声,嗔怪道:“你这孩子,倒是会说漂亮话。只是我那孙子什么德行,我心里有数。”
但崔岘却抬起头,认真道:“我认为,老夫人对小少爷有偏见。”
真的吗?
裴老夫人想了想自家那个能把人气死的混世小魔王,幽幽道:“全因他自己就是个偏的。”
“……”
这话差点给崔岘整不会了。
他重新拾起思路,继续忽悠……
不对,继续说道:“您看,这就是偏见。我虽和少爷相处不久,但却看到了少爷身上无数的优点。若是您还不信,那我来问问您,少爷是不是有很强的手工能力?”
裴老夫人闻言微愣,随后不确定的说道:“好像……坚哥儿手工能力确实不错?前年他爹书房里一个笔筒坏了,心疼的不行,最后还是坚哥儿给修好的呢。”
管家在旁边默默地想,那笔筒,就是小少爷弄坏的。
崔岘却快速道:“您看,那就说明少爷有着极强的专注力,和解决难题的能力!这要是匀三分心思在学习上,那所有难题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夫人本以为崔岘是在说好听话,可听到这里,突然就开始不确定了。
好像,有点道理?
就听崔岘又问:“小少爷玩游戏是不是很厉害?”
裴老夫人这次快速点头:“不管是放风筝,踢毽子,还是玩九连环,下围棋,他都擅长。”
老管家心想:纨绔嘛,爱玩。
但崔岘却说出惊掉所有人下巴的另一种解读:“风筝放得好,说明少爷身体和脑子配合协调。”
“围棋、九连环这种益智游戏,都能迅速掌握规则,且玩的得心应手,说明少爷思维灵活,还有着快速的学习能力。这要是运用在学习上,成绩绝对突飞猛进!”
“我再来问您,少爷是不是很受朋友欢迎?”
老管家心想:是有一群狐朋狗友。
说起这个,老夫人也头疼:“确实受欢迎,但他那堆朋友,唉,一言难尽。”
崔岘道:“受欢迎就对了,包括我,也是短时间内就和少爷一见如故。这说明少爷为人和善,心思细腻,懂得照顾朋友,游刃有余处理身边人的关系。这种能力,来日高中做官,绝对能如鱼得水啊!”
“老夫人,我不问您了,我现在还敢笃定,少爷他很有创造力,而且记忆力也惊人,对不对?”
裴老夫人这下激动了:“对对,你怎么知道?他从小就能自己在墙上作画,画的我都看不懂。而且他记性是真好,我两年前骂他的话,他都一字不落全记着!”
崔岘一锤定音:“创造想象力好,就是灵气足,若是专心读书,必定事半功倍。甚至上了考场,也会有神来之笔,思路见解清奇!”
“而记忆力惊人,这个就不必多说,学习一事,对少爷来说,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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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
一整个院子的人都傻了。
他们听着崔岘的话,再想想往日各种不靠谱的小少爷,犹犹豫豫的想着——
难不成,小少爷真是个被埋没的天才?
老夫人脸色发红,但还有三分理智:“可他聪慧是聪慧,也浑身都是优点,但就是不肯读书学习啊,还被……还被七八位夫子骂朽木,把夫子们气走了。”
说到这里,老夫人又开始生气了。
但崔岘却说出让老夫人浑身一震的话:“那是因为这些夫子不行!少爷明明浑身优点,他们却无法教少爷认真读书,还奚落少爷,简直无能!他们埋没了一位年轻的天才啊!”
什,什么?
原来坚哥儿不好好读书,不是坚哥儿朽木,而是夫子们无能吗?
也……也不无道理啊!
毕竟连自己都对小孙子抱有偏见,更何况那些老古板夫子呢!
裴老夫人这下真急了:“岘哥儿,那你说怎么办,可不能让我们坚哥儿明珠蒙尘啊!哎呦气死我了,这孩子,明明聪慧伶俐,可偏偏就是不爱学习。”
老管家心想:这就从朽木愚钝,到聪明伶俐了?
“老夫人莫急,小子自有办法!”
崔岘看向裴老夫人,目光炯炯:“七日,小子只要七日,就能让少爷爱上学习!”
少爷,爱上学习,这几个字真的能组合在一起吗?
院子里的裴家仆从们震惊到瞠目。
裴老夫人想想那个画面,觉得自己激动的要晕厥过去了。
她颤声道:“好,好!岘哥儿,只要你能办到,以后你就是我裴府的座上宾!”
“岘哥儿,好孩子,裴家的未来,还有坚哥儿的未来,都靠你了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裴老夫人理解小孙子为什么会喜欢崔岘了。
别说小孙子,就是她,现在也恨不得把岘哥儿捧在手心里,当作宝贝疙瘩。
这孩子,是真招人稀罕呐!
但其实她没意识到,崔岘和裴坚根本不熟。
对方夸赞的那些话,不管套在哪个顽皮的男孩身上,都完美符合。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但就是不爱学习’这种说辞,用来忽悠家长,那真是一忽悠一个准儿。
中午。
裴老夫人还特地吩咐庖厨,做了一桌好菜,招待崔岘。
白萝卜炖羊肉、鸡丝蛋汤、椒盐排骨、清蒸鲈鱼……
一道道菜精细又美味。
崔岘吃的异常满足,同时对这个朝代士族高门的生活,有了清晰的认知。
再想想家里饭桌上常年不见荤腥,这贫富差距,实在让人心惊。
也难怪‘书中自有黄金屋’呢。
饭后,崔岘在厢房稍作小憩,然后在管家殷勤带领下离家,准备‘重新登门’。
这边崔岘刚走。
另一边。
小少爷裴坚急吼吼归家,把家丁、丫鬟都召集过来。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众人:“待会儿等我小弟到了,你们都给少爷机灵点,可千万别说错话了啊。你——”
裴坚指着一个家丁:“你负责站在门口的院墙下,佯装不经意间夸赞少爷我才思敏捷,是街坊邻里公认的天才。”
接着,他又指向另一个丫鬟:“你,负责在廊前花痴,说少爷我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你,负责在假山后,喃喃自语崇拜我擅长游戏,脑子聪慧。”
“你,负责夸赞我……”
裴坚一个一个吩咐,给他们定制好夸赞自己的‘台词’。
小弟初次登门,他作为大哥,自然想要装上一装……呸!
是想要树立起大哥的光辉形象!
其实这些台词,裴坚从前几日起就交代下来,还拉着仆从们一起‘演练’。
之前,这些人都嘻嘻哈哈。
因为他们对少爷知根知底,只觉得那些台词浮夸又羞耻,和少爷一点都不匹配。
可今日也是怪了!
每个家丁都神情郑重认真,半点不敷衍。
裴坚很满意。
家丁、丫鬟们互相对视——
现在府里都传开啦,崔岘小哥说,小少爷其实是个聪明伶俐、秀外慧中、大智若愚的神童!
搁在以前,这话大家是不信的。
但听了崔岘小哥那番话,再品一品小少爷自夸的‘台词’,裴府仆从们恍惚的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少爷他,其实真的是个天才呢?
·
裴府,大门外。
裴坚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不停紧张的来回踱步。
怎么还没到!
他一直急切盼着崔岘登门,如今人家来了,他又没来由开始紧张。
仔细想,二人只有简单的一面之缘,并不算熟稔。
裴坚自幼人嫌狗憎,性格顽劣,常年被奚落批评。
生在一门双举人的裴家,却不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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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说的那些,大气、敞亮、豪爽、俊俏、正直、君子气概十足,等诸多优点,裴坚其实一个也不占。
嗯……除了占一个‘俊俏’。
可是生平头一次被一个陌生人如此夸赞、崇拜,裴坚真的好开心。
他很想在崔岘面前,保持住自己伟岸的‘大哥’形象。
但要是露馅了怎么办?
或者小弟发现大哥是个草包,转身就走了,怎么办?
裴坚越想越紧张。
他甚至忍不住开始整理衣冠,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完美。
也就是这个时候,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再接着——
“大哥!”
崔岘从马车上跳下来,满脸惊喜,声音中带着赞叹:“你送了我家一大大大车的厚礼,还真的给了我十两银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你太豪爽啦!哇,这是你家,好生气派!”
莫名的,听到这话,裴坚突然就一点不紧张了。
他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想要快步过去迎接崔岘,又硬生生忍住了,状似不在意道:“给你的,你就收着。还有,我当日怎么和你说的?”
崔岘慌忙站直身体:“大哥说了,做了大哥的小弟,就要稳重行事。但我看到大哥,太激动了嘛。”
“啊啊啊啊啊啊,他真的想做我小弟,我说的话他都记得啊啊啊啊!”
裴坚心中兴奋咆哮,嘴上沉稳道:“行,以后多注意,你随我进府吧。”
“好的大哥。”
崔岘兴奋跟上裴坚的脚步。
二人身后。
老管家瞠目的看着这一幕,在风中独自凌乱。
崔岘小哥……原来是个戏精啊。
得亏他还担心崔岘小哥,把‘二次登门’的事情说漏嘴呢。
看来是他多虑了!
但管家没说话,默默跟了上去。
一行人刚进府。
便听见旁边院墙处,一个家丁背对着众人扫地,‘大声’、‘超经意’跟另一个家丁说道:“哎,你听说了吗,咱们家少爷,今日又被学堂夫子夸赞了!”
另一个家丁点头,大声附和:“听说了听说了!咱家少爷才思敏捷,聪慧异常,打小就是公认的天才呢。”
崔岘听到后,眼神发亮看向裴坚:“哇!”
绝了。
就这么一个单纯的‘哇’,比别人夸十句、百句都令人心情舒畅。
裴坚摆摆手,努力强忍住嘚瑟,扮演谦逊:“他们乱说的,我也没有那么厉害。”
老管家和其余家丁们:“……”
究竟是谁在乱说啊!
等到了花廊。
一个婢女抱着一盆花,站在廊下大声呢喃:“咱们家小少爷,是我见过的,世间最美的美男子。”
裴坚耳朵微红,目光炯炯看向小弟。
崔岘沉默片刻,很给面子的惊叹道:“哇!大哥,有小娘子夸你俊美唉!”
裴坚的嘴角这下真是彻底压不住,感慨道:“俊美,也是一种压力啊。”
崔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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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二人在府里绕了好大、好大、好大的一个弯。
每走到一处,都会有人大声、超刻意、夸赞少爷。
“少爷擅长各种游戏,脑子聪慧。”
——“哇!”
“少爷为人正直,豪爽,朋友遍天下。”
——“哇!”
裴坚在一声声‘哇’当中,彻底迷失了自我。
最后。
好不容易走到了他住的院子里,崔岘还非常懂事的做了总结升华:“大哥,我们一路走来,好多人夸你奥!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大哥!”
这一天,裴坚的嘴角都咧麻了。
他把小弟安排在自己卧房隔壁厢房住下。
还非常大方的拿出各种糕点、蜜饯儿,以及林林总总的玩具招待小弟。
小弟惊喜到合不拢嘴,直呼‘大哥真好’。
以至于这晚裴坚睡觉的时候,做梦都在笑。
他心情就从来没这么舒畅过,浑身飘飘然,甚至恍惚间真的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大哥’。
可一觉睡醒,婢女在床头温声提醒:“少爷,今日您得早起去学堂了,老夫人吩咐我来唤您起床。”
裴坚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整个人也清醒了:屁,自己这辈子就跟优秀俩字不沾边。
要不算了吧。
于是,裴坚佯装虚弱,捏着嗓子道:“哎哟,哎哟不行了,我嗓子不舒服,你跟祖母说,我怕是去不了学堂了。”
听到这个消息,裴老夫人如当头棒喝,清醒了。
什么天才,他就是个草包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来裴家之前那个晚上。
崔仲渊曾担心过,说岘哥儿睡相不好,也不知裴家的床铺够不够宽。
但其实他完全多虑了。
相比于崔家逼仄、憋闷的土坯卧房,裴家的厢房宽敞、雅致。
油灯清亮,被褥柔软。
还有婢女贴心为崔岘点燃了助眠的熏香。
一夜好梦。
卯时,晨光破晓。
裴府的家丁、婢女们早早起床,开始忙碌。
小少爷自然还在酣睡。
崔岘早早起床,简单洗漱后,在院子里锻炼体魄。
重活一世,他深知有个好身体的重要性。
因此保持了在崔家时候的每日晨练习惯。
等崔岘锻炼完毕,用过早食,天光已然大亮,婢女这才去唤少爷起床。
不出意外,裴坚说自己‘病了’。
裴老夫人气急败坏赶来,人刚进裴坚的小院,就要忍不住开骂。
说好的小弟接过来就去学堂读书呢,出尔反尔,草包啊草包!
结果还没等裴老夫人张嘴。
小院里,已清楚缘由的崔岘,对老夫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裴老夫人咽下骂人的话,神情希冀的看向崔岘。
难道这孩子有办法?
在裴老夫人,和一帮仆从们的注视下。
崔岘敲了敲少爷的房门,声音中透着忧虑:“大哥,听说你生病啦?”
卧房里。
裴坚有些心虚的回道:“是……是啊。”
崔岘的话隔着房门传进来:“严不严重啊,可要请大夫?以前我在县城里,见过秀才公身后的书童,背着书箱,替秀才老爷撑伞,可威风神气啦。”
“今天是我来裴府做书童的第一天,书箱、还有伞我都提前给大哥准备好了。”
“……我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就盼望着今日陪大哥一起去学堂呢。”
听到这话,昨夜为崔岘点熏香的婢女神情古怪。
一晚上没睡?
若非她亲眼见崔岘小哥睡的香甜,怕是真要被诓骗到。
但裴坚信了。
虽然无法理解,给人提书箱、撑伞有什么威风神气可言。
但听着小弟话音里的期待,他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半晌后一咬牙,起床!
罢了,自己虽然不优秀,但好歹是个大哥啊。
片刻后。
嘎吱——
卧房门被推开,在裴老夫人、以及全院家仆们瞠目的注视下。
就见裴坚穿戴整齐走出来,说道:“只是晨起醒来有些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你准备的书箱和伞呢,快拿出来,我们去学堂。”
这……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崔岘欢呼一声,慌忙去准备:“好的大哥!”
裴坚嘴角又忍不住开始笑。
生平头一次,他是带着好心情去学堂的,而不是每日‘上学如上坟’。
等崔岘提起小书箱,撑着油纸伞,和裴坚一起有说有笑出门后。
呆滞许久的裴老夫人才反应过来。
她颤抖着用手绢压了压眼角的泪意,说道:“快,去给老爷、大爷写信,就说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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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口中的‘老爷’、‘大爷’,分别是裴坚的祖父、父亲。
这对父子,都是举人。
裴家老爷在开封府布政史大人麾下做幕僚。
而裴家大爷,则是在开封府的府学里读书。
再往上数三代,裴家祖辈还出过一位户部侍郎,官至正三品,妥妥的绯袍高官。
七八代人共同努力,铸就了一个家境殷实、清名在外的裴家。
是以,裴家开办了自己的族学。
裴氏族学的位置,便在伏牛巷最深处,背靠白河修建,被一片青翠的竹林环抱其中。
竹林外,白河畔,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柳树。
景色清雅,闹中取静。
伏牛巷的宅子为何全南阳最贵?
答曰:学区房!
凡是裴氏一族的男丁,到了年纪,都可以免费来族学开蒙。
除此之外,城中富户乡绅,也可以花费高价,把孩子送去裴氏族学读书。
而能把自家孩子送进裴氏族学,那可是足以让家长炫耀三五年的大喜事!
但现在,裴氏学堂外。
裴坚却神情诡异,踌躇着不肯进去。
他身后,崔岘故作疑惑:“大哥?”
裴坚轻咳一声,回头看向崔岘,说道:“我突然觉得自己……”
但他‘觉得自己还在生病、不宜上学’的话,尚未说完。
一个模样在四十岁左右,身穿儒士长衫的古板中年男子,刚好从学堂里走出来。
瞧见裴坚,那古板男子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怪哉,这不是我们裴大才子嘛,真是稀客哟。”
换做往常,裴坚肯定撸起袖子,和这古板男子好好吵上一架。
但今日……
小弟就在身后,他深吸一口气,忍了!
偏偏崔岘不明所以,傻乎乎的‘哇’了一声:“大哥,他夸你是大才子唉!你果然是学堂最优秀的神童。”
这话声音不小。
不仅那古板男子听到了,一部分准备进学堂的学子们,也都听到了。
众人闻声望去,随后神情古怪。
大才子,学堂最优秀的学子,谁?裴坚吗?
简直荒谬!
“噗嗤。”
“哈哈哈哈。”
学子们互相对视,碍于裴家门楣,不敢明着挑衅,悄悄捧腹嘲笑。
就连那古板男子都在错愕后,跟看傻子似的看向崔岘、裴坚二人,摇着头憋笑离开。
裴坚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这就是他突然反应过来,不敢进学堂的原因——
他仗着自己是裴府的少爷,让府里家丁配合,在崔岘面前给自己立了一个‘天才优秀大哥’的人设。
但一到学堂,瞬间就暴露了啊!
他,裴坚,纨绔子弟。
先后被七位夫子怒骂‘朽木不可雕也’的顶级学渣,学堂里人人嘲笑的差等生。
以前不管怎么被奚落,裴坚都觉得无所谓。
可今日当着小弟的面,他生平头一次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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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裴坚甚至快要哭了。
小弟会不会发现他这个所谓的优秀大哥,其实是个废物?
然后跟其余人一样,鄙夷他,嘲笑他,不肯再做他的小弟了?
因为心中忐忑难安,裴坚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崔岘的表情。
这时候,他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攥住,小幅度扯了扯。
接着。
崔岘压低声音忐忑道:“大哥,我从乡下来的,说话咋咋呼呼,也没见识。他们好像在嘲笑我?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啊?对不起,你进学堂吧,我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裴坚怔怔的听着,只觉得鼻头一酸,整个人都有些哽咽。
笨死了!
他们哪里是嘲笑你,他们是在嘲笑少爷我啊。
明明‘优秀大哥’的谎言没有被拆穿,可是裴坚没来由的就是很难过。
崔岘家境不好,在村里就时常被指指点点,肯定特别特别缺乏自信。
要是自己以前好好用功读书,真的是个天才就好了。
这样就能非常有底气的做一个好大哥,也不至于连累小弟忐忑,误会被人家嘲笑。
心中万千思绪闪过。
本想一气之下不去学堂的裴坚,反手拉住小弟的衣袖,提高声音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可是我小弟,是全天下除了我之外,第二优秀的人,哪里会给我丢人?谁又敢嘲笑你?”
“他们……他们这是热情欢迎咱俩呢,没办法,谁让少爷我天才神童的名头太过响亮了!”
“走,咱们进去!”
裴坚拉着小弟,不顾周围怪异的目光,大步朝学堂里走去。
他步伐坚定,以至于没注意到,崔岘嘴角隐约浮现的笑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崔岘跟着裴坚走进学堂,内部别有洞天。
教舍、宿舍、饭堂,茶室,乐室,‘配套设施’可谓十分齐全。
主院学堂外的走廊一侧。
方才对裴坚阴阳怪气的中年古板男子,正被一群小少年团团围住,请教学问。
“夫子,克己复礼为仁、仁者安仁,这道题目是不是出错了?”
“学生翻遍了《论语》,只找到了前半句。”
崔岘闻声望去。
这道题没有出错,因为它是一道截搭题。
前半句出自《论语·颜渊》,后半句出自《论语·里仁》。
在截搭题里,这个算是很简单的。
但这批年轻的学子,竟然质疑出错题。
可见是接触八股文并不算久,多半还尚且没有下场参加过科举。
果然。
那位古板中年男子解释道:“此题并未出错,而是一道截搭题,前半句出自《论语·颜渊》,后半句出自《论语·里仁》。要以‘克己‘作为‘安仁’之根基来切入,引‘礼者仁之节文‘来破题,诠释内外修持的统一性……”
学子们听得似懂非懂,大呼‘好难’。
古板男子摇头失笑:“《荀子·劝学》篇有言,学不可以已。莫要因当下遇到困难就心灰意冷,这样日后还怎么下场科考。好了,为师要去讲课,你们各自去继续学习破题吧。”
于是,学子们纷纷鞠躬,各自散去。
那古板男子起身,恰好瞧见了走进来的裴坚、崔岘。
他笑容骤然一收,甚至鼻孔里还发出一声冷哼,转身进了课堂。
裴坚额角直抽抽,强忍住怒火,对崔岘说道:“这是吴夫子在向我表示友好呢,别误会。”
崔岘:“……”
所以你以前究竟废柴到什么程度啊,让夫子这般嫌弃?
似乎也觉得这个解释过于牵强。
裴坚接过崔岘提着的书箱,说道:“我去上课了,你要是觉得无趣,就去旁边耳房里歇息,那里提供茶水糕点,书籍笔墨。”
说完后,裴坚一咬牙,跟着那位吴夫子进了课堂。
课堂里,一众学子们已经就坐。
见裴坚进来,所有人都互相挤眉弄眼,气氛诙谐。
吴夫子站在课堂最前方,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裴坚,唯恐这纨绔又要作妖。
然而今日也是奇了。
裴坚老老实实坐下,没有发出丝毫动静,表情也很是正常。
这让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吴夫子,很是不适应。
这混世魔王今日转性了?
唯有裴坚在心里暗暗叫苦。
因为小弟正在课堂外面看着自己呢!
他只能硬着头皮‘表现’。
由于扮演‘天才’过于沉浸入戏,后面他不知不觉的,还真学了进去!
课堂外。
崔岘看了一会儿裴坚拙劣的表演,忍笑悄悄离开。
他和裴坚能认识,全靠自己忽悠。
但不管怎么说,崔家正处于困难的时候,裴坚伸手拉了他家一把。
又是送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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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这点,崔岘会一直铭记于心,并且督促裴坚用功读书。
离开课堂后,崔岘在裴氏族学里闲逛了一圈。
他先去看了裴坚所说的开蒙课堂。
停了片刻后摇摇头,悄然离开。
作为曾经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博士,崔岘穿越到古代,从未骄傲自得,认为自己可以‘拳打’大儒、‘脚踢’诗圣。
他对古人的智慧,向来抱有敬意。
但这并不代表,他要真的老老实实重新开蒙,从简单的识字开始学习。
那太痛苦了。
崔岘打算越过‘小班’,直接跳到‘中班’,或者‘大班’。
用前世幼儿园来作为对比,裴氏族学可以简单粗暴分为:小班,中班,大班。
小班自然是开蒙识字。
中班,也就是裴坚所在的班级,钻研背诵四书五经。
大班,便是方才那群围着吴夫子请教的学子。开始学习八股文,尝试破题,为下场科考做准备。
逛完族学后,崔岘去了裴坚所说的耳房。
这里相当于‘茶水间+休息室’,还特地备了案牍,纸墨笔砚。
此刻学子们都在读书,是以耳房里空空荡荡。
裴氏族学颇有世家风范,就算是少爷的书童仆从们,也可以去课堂旁听。
吴夫子出身微寒,深知农家子不易。
因此特地吩咐,学堂里各家仆从,都可以来耳房练字。
可惜,来写字的仆从寥寥无几。
隔壁吴夫子的讲课声铿锵有力。
微风在竹林中回荡,裹着竹叶的清甜味儿,案牍上的纸张被吹得哗哗作响。
没有人注意到。
耳房中,案牍前。
一个年轻的书童,在翻看了案上那一沓歪歪扭扭、留有吴夫子批注的字帖以后,开始研磨。
崔岘来裴府做书童,是为了赚钱,接济家里。
但他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赚点钱而已。
他要给自己打造一个‘超级天才神童’的人设,为自己以后走科举仕途铺路。
所以他来到裴府,连哄带骗跟裴坚一起,进了学堂。
因为只有进了学堂,他才能开始自己的表演啊!
而隔壁正在讲课的吴夫子,便是崔岘为自己这场表演,挑选的第一个观众。
虽说一进学堂就因为裴坚的原因,连带着被这位吴夫子奚落。
但经过方才在族学里闲逛打听,崔岘对这位吴夫子印象极好。
片刻后。
崔岘左手提笔,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歪歪扭扭写了一篇丑字。
看着自己写完的字,崔岘非常不满意。
写的太好了。
不行。
他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放进口袋。
想了想,又在左手手臂放上一个干净的沉重砚台,继续写。
结束后,崔岘甚至额头有些冒汗。
假装学渣什么的……
真的好难啊!
看来做个学渣也不容易。
将写好的丑字认真铺平,置放在案牍上。
听着隔壁吴夫子的讲课声。
崔岘笑着在心中默默地想:“亲爱的观众朋友,你,准备好见证一个超级天才神童的诞生了吗?”
约莫一个时辰后。
讲完课的吴夫子,来耳房稍作休息。
今日裴坚没有作妖,反而格外老实,因此吴夫子心情还算不错。
来到耳房案牍前坐下,吴夫子和往常一样,下意识扫了一眼案牍之上,有没有写好的字需要批注。
同时给自己倒了杯茶。
结果就这么看了一眼,让吴夫子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端起来的茶盏又气冲冲放下。
他知道,案牍上的字,都出自一些家仆书童之手。
所以哪怕写的不堪入目,吴夫子也尽力批注,以示勉励。
可今日这篇字,已经不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了。
简直是难看至极!
用脚都写不出来这么难看的字!
写字之人不仅天资愚钝,还对笔墨毫无敬畏之心,浮躁猖狂,自大狂妄。
这世间,怎么有人把每一个字都写的如此丑陋!
鸡跳进墨水里,再跳到白纸上一阵扑腾,都能写的比这篇字好看!
简直是在糟践笔墨!
吴夫子看着那篇丑字,心中越来越愤怒。
他提起笔沾了红墨,怒气冲冲下笔一气呵成,写下了一行让自己日后每每想起,便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后悔不迭,羞愧到无地自容的批语——
“朽木不可雕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吴清澜在耳房里,愤怒批注下‘朽木不可雕也’之后。
心中甚至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写这篇字帖的废柴,怕是连裴坚那个纨绔都不如!
这世间,竟还有比裴坚那厮更愚笨之人。
当真令人大为吃惊。
“阿嚏!”
下课后,裴坚刚走出课堂,便狠狠打了个喷嚏。
怪哉,难道是有人在背后骂本少爷?
裴坚狐疑的揉了揉鼻子。
余光里瞧见站在廊下等待的小弟,他眼珠一转,装模作样的继续不停大声‘阿嚏’。
崔岘听到动静,果真露出担忧的表情,小跑着过来关切道:“大哥,你是不是病还没好?”
裴坚赶紧点头,苦兮兮道:“是啊是啊,一上午都不舒服呢。但少爷我向来勤奋刻苦,所以即使抱病也要来学堂……咳咳……”
崔岘眨眨眼:“大哥方才不停打喷嚏,现在又开始咳嗽啦?这究竟是何病?可要去请大夫?”
遭了,一不留神装岔了!
裴坚闻言差点没绷住:“咳咳……阿嚏……咳咳……应该不是什么大病,无需请大夫……咳咳。多半是最近学业繁杂,劳心劳神导致的。我下午告假半天,在家休息休息就好了……阿嚏。”
其实他裴少爷哪里需要告假,这学堂,说不来就不来。
只是这话没法跟小弟明说。
崔岘对此心知肚明,但劝学一事急不得,从学渣到学霸,总要有个过程。
因此他配合着点头:“好,那下午大哥在家好好休息。方才我在廊下,远远看着大哥在课堂上刻苦学习、同夫子讨教学问,实在佩服敬仰。”
“好可惜,下午没办法看到大哥的飒爽英姿了。”
天呐!
本少爷刻苦学习的时候,竟是如此之帅气吗?
裴坚被夸得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无妨,明日我们还会来学堂的。”
说完他就开始后悔。
但崔岘很开心:“太好了,大哥你既聪慧又刻苦,难怪连学堂夫子都夸你是天才,你将来必定会中状元的!”
也是巧了。
崔岘刚说完这话,恰逢吴夫子从耳房里怒气冲冲出来。
因为那篇丑陋至极的字帖,吴清澜心情本就差劲。
如今再次听到崔岘这般‘毫无底线’的吹捧裴坚这个纨绔,当即阴阳怪气跟着重复道:“你将来~必定会~中~状元~的!”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吴夫子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裴坚,神情微妙。
裴坚:“……”
怎么每次小弟夸自己,都会被这老匹夫听到啊!
气死!
裴坚脸色发涨,罕见的没有底气跟吴清澜争执,拉着崔岘灰溜溜离开。
吴清澜没来由心情大好,不再理会裴坚。
他站在廊下,目光如鹰一般在整个学堂里逗留的家仆、书童身上一一扫视,神情狐疑。
那块比裴坚更加差劲的‘朽木’,究竟是谁?
·
伏牛巷。
放学回家的路上。
崔岘做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疑惑状:“大哥,咱们刚才为何要开溜?夫子都在夸你以后能中状元呢!”
这会儿没了外人,裴坚不羞耻了,不尴尬了。
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见崔岘那小身板,又要提书箱,又要撑伞。
身量稍高些的裴坚把书箱接过来背在身上,得意洋洋道:“低调,要低调你懂吗?你大哥我,三岁开蒙,四岁练字,五岁作诗,六岁通读四书五经。”
“是南阳府……不对,是河南省都名声赫赫的天才神童!将来中个状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夫子这些年,见到我就滔滔不绝夸赞,称我有状元之姿。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所以一见到他就赶紧开溜。”
“唉,优秀,也是一种负担啊。”
崔岘:“……”
你可真能吹牛逼。
尽管心中吐槽,崔岘面上仍旧做惊叹状:“哇!我早知大哥厉害,没想到竟厉害如斯!”
“哎呀一般一般,河南第三。”
裴坚自己给自己吹爽了,片刻后又想到什么似的,交代道:“你以后夸我,私下夸就行了,不要当众夸,这样人家会误以为咱们太过高调。”
崔岘嘴角一抽,点头:“受教了,还是大哥想的周到。”
他俩一唱一和,并肩前行,聊得认真。
全然没有注意到。
伏牛巷侧边,有三个约莫在十岁左右的少年,正鬼鬼祟祟的尾随在后面,把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起初,那三人只是互相对视,挤眉弄眼忍笑。
到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
“噗嗤。”
不知是谁最先笑出声,然后仿佛打开了阀门,三人齐齐爆笑如雷。
“哈哈哈哈哈哈!”
“五岁作诗……状元之资哈哈哈哈哈笑死小爷了。”
“裴坚,你怎么敢的啊!”
这肆无忌惮且熟悉的笑声,让前面正得意洋洋走路的裴坚身体骤然僵硬住。
随后。
裴坚缓缓转身,不出意外看到自己那三位捧腹大笑的损友,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
见鬼,这三个蠢货怎么会在这里!
崔岘跟随裴坚回头,瞧着远处笑到直不起腰的三个小少年,再看看尴尬到手足无措的裴坚,瞬间心中了然。
这是吹牛逼碰上熟人了。
那确实怪尴尬的。
“别慌,稳住!裴坚,你好大哥的形象不能崩塌!”
裴坚在心中大声叫嚣,刻意无视那三个损友,看向崔岘,镇定说道:“遇到几位优秀的同窗,我要去和他们切磋一番学问,你先回家,我稍后再回。”
“好的大哥!”
崔岘非常识趣的自行回裴府。
等目送崔岘远去后。
声称要‘和优秀同窗切磋一番’的裴坚拉下脸,气势汹汹走过去,伸出双手,一巴掌扇中一个人的脑袋,又抬脚踢向余下那个人。
“笑!还笑?敢当着我小弟的面,拆老子的台,你们活的不耐烦啦?”
但其实他也就虚张声势,根本没用劲儿。
被打的三人也不介意,互相搀扶着,笑的眼泪都在不停流淌。
直到裴坚恼羞道:“再笑就滚!”
那三个小少年这才收起夸张的笑容,站直身体。
其中一个身量最高,偏瘦,五官清秀,叫做李鹤聿的小少年,率先笑着开口质问道:“好你个裴坚,带着我们大闹学堂跟夫子吵架,说好的以后都不再去学堂读书。你可倒好,自己偷偷摸摸又去学堂了。”
另外一个小矮个儿,圆脸,模样憨厚可爱,叫做庄瑾的小少年揶揄道:“不仅偷偷摸摸去上课,还短时间内成为了河南第三的神童,厉害啊!”
最后一个身材笔挺强壮,五官硬朗,叫做高奇的小少年‘哈哈’大笑,而后审视般询问道:“说说吧,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刚才那个对你崇拜到无以复加的俊俏小童子,是什么来头?模样挺俏,但脑子怎地如此不好使,竟会相信你裴坚有状元之姿哈哈哈哈!”
三人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大家都是臭皮匠,谁不知道谁?
别装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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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岘独自返回裴府
他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回想起上午在学堂,吴清澜从耳房走出来的愤怒表情,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夫子肯定是看到了自己那张丑陋的字帖。
多半还留了批语。
明日去学堂后,找个机会去看看对方批注的内容。
但多半不会是什么好话。
目光环视眼前奢华的裴家卧房,崔岘嘴角的笑容又缓缓收起。
‘天才神童计划’已经开始推进。
赚钱计划也得尽快提上日程呐。
正当崔岘思索着,该如何合理拉裴坚入伙,做‘黄胖’、‘摩喉罗’玩具生意赚钱的时候——
“少爷回来了!”
院子里响起婢女的声音。
崔岘赶忙从床上爬起来。
·
另一边。
“你的意思是说,那叫做崔岘的少年,通过一个子虚乌有的摩喉罗,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耀眼闪光的你。”
“他被你的人格魅力折服,认定你俊俏、豪爽、大气、敞亮、优秀、君子气概十足。”
“所以发自内心的认你做大哥,甚至觉得你是个天才神童,有状元之姿?”
“这……合理吗?”
听完裴坚的讲述。
庄瑾、李鹤聿、高奇三人齐齐瞠目。
但暗中却羡慕不已。
裴坚得意洋洋:“很合理啊,少爷我一直都这么优秀。”
三位损友顿时做呕吐状。
裴坚怒极。
但很快,他收起怒意,好声好气向三位损友作揖:“事儿呢就是这么个事儿,你们也了解了。”
“在你们仨,要么赶紧滚蛋,要么随我回府。当然,去了以后注意言辞,要是敢在我小弟面前拆我的台,我弄死你们!”
庄瑾三人神情微妙对视,随后非常默契的朝裴坚伸出手。
“去你家,每人给十两银子封口费,我们保证不拆台。否则的话,嘿嘿……”
三个贱人!
裴坚嘴上怒骂,却肉疼的给了。
于是。
当崔岘听闻少爷回来了,打开厢房门走出去。
便瞧见裴坚身后,三位少年探出头来,如好奇宝宝般打量自己。
崔岘有些摸不着头脑,征询般看向裴坚:“大哥?”
没等裴坚解释。
庄瑾抢先一步走过来,热情的说道:“你就是裴坚的小弟崔岘吧,你好你好。咳,来来来,你看看我,有没有觉得我玉树临风、聪慧机敏?我的意思是说,你有没有那种,也想认我做大哥的冲动?”
高奇从后面一把扯开庄瑾,看向崔岘:“崔岘,别理会这死胖子。你看我,还有胸肌、臂肌呢!魁梧吧?有没有想认我做大哥?”
落于人后的李鹤聿急了,想挤到崔岘面前,但却被庄瑾、高奇挡住。
只能仗着个头高,在后面踮起脚尖跟崔岘打招呼:“崔岘你好,其实,我,我也非常优秀,很适合给人做大哥的!”
崔岘:“……”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原来,方才听完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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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位损友看似表面不屑一顾,其实心里酸的不行。
当街收小弟什么的,听起来就很有侠气风范,太有排面了啊!
因此,一见到崔岘,他们仨就开始‘抢人’。
裴坚闻言气的脸色发黑。
这仨贱人,原来目的不是讹钱,而是要抢他小弟。
但小弟对自己这个大哥很是崇拜,应该……应该不至于被抢走吧?
裴坚没有第一时间发话,暗戳戳期待看向崔岘。
崔岘了然。
他后退几步,对眼神灼灼盯着自己的三位少年摇摇头:“抱歉。我崔岘此生,只认定裴坚一人做我的大哥!大哥对我极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大哥!”
裴坚听完这话,哈哈大笑,表情嘚瑟至极。
被拒绝的庄瑾、高奇、李鹤聿三人,瞧着崔岘目光灼灼、眼含崇拜看向裴坚的模样。
心中既失落,又眼馋。
三人幻想着自己走在人群中,突然遇见崔岘。
而后崔岘激动看向自己,口中惊呼‘你便是我行走江湖八年寻找的、全世界最优秀的大哥’。
只觉得舒爽到浑身颤抖。
裴坚得意的瞥了一眼三位损友嫉妒泛酸的表情。
这才看向崔岘,解释道:“这是我的三位同窗,方才他们在同你开玩笑呢,你莫要介意。”
“我来跟你介绍,这位小胖……咳,这位圆润的少年,叫做庄瑾,今年十岁。他爹是南阳首富,名下产业不计其数,涉猎十几个行业。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时候那条集市吗?那一条集市,都是他家的。”
被介绍的庄瑾矜持挺直脊梁,目光期待的看向崔岘。
“这位身材颀长的少年,叫做李鹤聿,11岁,和我同龄。他爹是闻名河南省的建筑工匠大家,像是南阳县衙、府衙、包括整条伏牛巷,都是他爹、和他的祖上先辈修建的。”
李鹤聿同样装模作样的站直了。
“最后这位身材魁梧的,是高奇,10岁。他爹是南阳卫的千户。”
高奇高傲的扬起下巴,目光却不自觉的往崔岘身上瞟。
听裴坚介绍完这三位少年的身份,崔岘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在心中直呼好家伙。
这就是富贵哥的朋友圈吗?
果然了不得!
先说南阳首富的儿子,财大气粗,有人脉,有渠道。
再说建筑工匠大家的儿子,有技术,有人才。
最后是正五品千户的儿子,这个没得说,在南阳县城,属于绝对的‘真理’。
而一门双举人家的裴坚,有声望、有背景,有资源。
先前崔岘对裴坚的这几个纨绔朋友没怎么在意。
如今听过身份介绍。
这四人凑在一起,就是‘士工商兵’强强结合,足以在南阳县城解决方方面面的难题!
看来,这四位少爷能做玩伴,多半也是有家里长辈授意的。
小时候做玩伴,长大了相互帮衬。
富家子弟的基本操作。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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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况下。
出身微寒的农家子崔岘,和这几位少爷同生活在南阳,却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但有趣的是。
通过裴坚这个‘最强资源媒介’,现在这三位大有来头的少爷,都在目光炯炯的看着崔岘,期待他的反应。
既然人家都争抢着送上门来被忽悠……被结交,那崔岘又怎会拒绝呢?
“哇!”
因此,在三位少爷期待的注视下,崔岘瞪大双眼:“大哥,你的朋友们,简直一个比一个厉害!俊俏、正直、聪慧、有君子之风!你们站在一起,就是耀眼的南阳四大才子,让人心神摇曳、崇拜神往。”
什、什么?
南阳四大才子?
听到这话,四位小少爷脸色涨的发红,激动到难以自持。
一个个拼命站直身体,整理仪容,幻想自己四人并排出街,被路人纷纷惊呼‘是四大才子来了’的画面,只觉得舒爽到无法自拔。
他们都是纨绔学渣,以前不管走到哪里,只会被嘲讽奚落。
毫不夸张的说。
眼前几位少爷,这辈子听过的夸赞加起来,都没有今日崔岘夸的多,夸得漂亮舒坦。
因此和当初的裴坚一样,只是一个照面,三位纨绔就‘沦陷’了。
只觉得崔岘不仅俊俏,还说话好听,双方简直一见如故,恨不得引为人生知己。
他,崔岘,懂我!
所有人都觉得我愚蠢废柴。
唯有他,通过我俊俏的外表,看透了我内心伪装起来的聪慧和骄傲!
“对对,我们几个就是南阳四大才子。”
“崔岘小弟,你果然好有眼光哦,慧眼识才。”
“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崔岘在裴府,被四个富贵哥引为人生知己的时候。
河西村。
崔家的氛围,却一天比一天凝重。
自崔岘离家后的第二天起。
裴府送来的米面粮油、活鸡活鸭,都被老崔氏拿去变卖、换成了银钱。
家里饭桌上的菜,不仅没了荤腥。
甚至连饭菜都开始减量。
可一家人谁都没有提出异议。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更加拼命读书。
崔老太太、林氏、陈氏三个女人,包括崔璇在内,一同夜以继日的织麻。
先前因为崔岘而短暂缓和的温馨家庭氛围,随着他的离开,骤然再次紧绷,甚至比以前更加窒息。
这天,崔家女人们正在院子里忙活。
三叔公赶着驴车,装了一车的土坯砖瓦,进了崔家的院子。
林氏尚且没反应过来,‘哎呦’一声站起身:“三叔,你这是作甚呢?这……我家没买砖啊。”
卧房里正在读书的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俩也被惊动,疑惑走了出来。
三叔公嘴里叼着旱烟吧嗒吸了一口,征询般看向崔老太太:“嫂子?”
“是我买的。”
崔老太太不理会全家人错愕的目光,对三叔公说道:“老三,把驴车拉去小后院牛棚吧,今天能砌好吗?”
三叔公怜悯的目光,从崔伯山、崔仲渊两个侄子身上扫过,最后闷声道:“能。”
等三叔公赶着驴车去了小后院。
隐约觉得不太妙的林氏,隐晦的跟陈氏对了个眼色。
陈氏会意,捂着大肚子佯装‘哎哟’一声,同时玩笑般问崔老太太:“娘,咱家要修牛棚?那棚子,您日日清扫,如今要是再翻修,牛住的都要比咱们舒坦嘞。”
自打钰哥儿、岘哥儿离家后,崔老太太脾气越发古怪。
如今也就陈氏仗着怀孕,敢在家里说两句俏皮话。
听完儿媳试探般的询问,崔老太太清理掉身上的麻絮,将手中织好的麻布放下,平静道:“不是给牛住的,是给伯山、仲渊住的。”
全家人闻言脸色骤变。
崔伯山身体一抖,颤声道:“娘,那牛棚阴冷潮湿、四面透风,怎能住人!”
崔老太太浑浊的双眼看向两个儿子,咬牙道:“老大、老二,你们俩别怪娘心狠。这么多年了,你俩次次都说能中榜,却次次都让娘失望。”
“最近娘夜夜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着你爹临死前的话,更想着岘哥儿……”
“可怜我那乖孙,才八岁,就要被迫离家赚钱。裴府门第高,规矩多,岘哥儿寄人篱下,不知可能吃饱、穿暖,又不知该受多少心酸委屈。”
“你们一个当大伯的、一个当父亲的,但凡还有点良心,就该好好读书,桂榜高中,为家里分忧。再把岘哥儿接回来,送去学堂开蒙。”
“而不是让一个八岁稚童外出赚钱,供你俩读书!”
崔老太太厉声呵斥,字字如刀:“下午你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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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简直是要把人当‘牲口’来圈养啊!
“娘,媳妇儿求您了,必定会监督相公好好读书,您别让他住牛棚!”
“那牛棚……实在没办法住人啊!”
两个儿媳脸都白了,苦苦哀求。
崔璇同样吓得面无人色。
但崔老太太根本不为所动。
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崔伯山、崔仲渊:“想想你们父亲临死前的话,想想岘哥儿小小年纪,遭的罪受的苦!你们两个不成器的,再立不起来,难不成还要娘以后把钰哥儿、岘哥儿也关进牛棚里?”
当天,崔家哭声一片。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俩最终还是妥协了,住进了修砌好的牛棚。
狭小的牛棚分作两间。
逼仄,沉闷。
顶部开一小窗,用于送饭、递取恭桶。
这四四方方的牛棚,犹如坐监囚笼,将兄弟二人死死困顿其中。
他俩坐在牛棚里,神情麻木看书。
而崔老太太站在牛棚外面,同样面无表情。
一座牛棚,困住了三个人。
许久后。
崔老太太才缓过神,她走到前院,看着‘无家可归’的老牛,对抽泣的两个儿媳说道:“明日把牛卖了吧。”
林氏擦了一把眼泪:“牛卖了,怎么耕地?”
崔家这些年变卖了很多东西,余剩下三十亩田,一头老牛,用于维持生计。
但因崔仲渊、崔伯山要专心读书。
只凭崔家三个女人,干不完这么多农活,所以还要再花些钱,请村里人帮忙种田。
再加上还得缴纳粮税。
如今家里又多了一个钰哥儿要读书。
这都是很吓人的开支。
如今已是四月,再过俩月,就是夏收,接着便是夏种。
卖了牛,耕地种田只会越发艰难。
“老大老二住进牛棚,牛不能待在院子里了,会打扰他们二人温书,必须卖掉。”
崔老太太说道:“等到耕地的时候,娘再想别的办法吧。”
两个儿媳神情绝望。
……再这样折腾下去,这个家,真的要垮了啊。
第二天,崔家的牛卖掉了。
村子里几乎没有秘密,崔家这接二连三的大动作,让全河西村的人都在议论。
“老崔氏真的疯了!”
“她竟然让俩儿子住进牛棚!那岂是人能住的?哎哟,造孽哟!”
“要我说,这崔家就没有那中榜的命!”
“别说中榜,她家穷的哟,饭都吃不上啦。”
“各家都看看,这就是非要读书的凄惨下场!”
“我可是听说啊,老崔氏前些天,还把岘哥儿给送去给人当仆从了。你说说,这是真狠心呐。我宁肯饿死,也舍不得孙子去伺候别人!”
“崔家,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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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岘又成功忽悠……不对,是成功结交了三位富贵哥。
裴府。
小少爷裴坚的卧房。
四位‘才子’人均手持一把折扇,矜持放在胸前摇曳。
一个个瞧起来风度翩翩、斯文俊秀,还真有几分大才子的姿态——
如果刻意忽略他们吊儿郎当的身板,和做作忸怩姿态的话。
崔岘强忍住笑意,郑重开口道:“大哥,还有南阳其余三位大才子,小弟有个难题,想求助于你们。”
认大哥的目的是什么?
那必然是请大哥帮忙啊!
裴坚入戏太深,闻言一甩手中折扇,却不曾想差点把扇子甩飞。
慌忙中他赶忙将折扇稳住,心中暗呼好险,表面不慌不忙道:“哦?什么难题,说出来,大哥必定帮你。”
高奇性格毛躁,对崔岘这个新朋友格外热络:“难道有人欺负你?岘弟你放心,我去千户所吆喝一声,立马能叫来数十位好汉,替你讨回公道!”
庄瑾白了高奇一眼,豪横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打打杀杀太粗鲁,一点都不符合我们才子风范。岘弟,这世间没有难题是钱解决不了的,你缺多少,五十两够吗?”
李鹤聿则是猜测道:“岘弟,是你家要盖房子?打造家具?锻造首饰?开染坊?酿酒?或者挖井?你放心,只要关乎衣食住行,我都能帮你解决。”
看吧,这就是多认大哥的好处!
你有事儿,大哥们是真帮忙啊。
然而崔岘听完之后,摇头:“都不是,我……构思了一个话本,今日想请四位大才子指教一番。”
什、什么?
写话本?
卧房里的氛围顿时一滞。
庄瑾没忍住:“噗嗤。”
片刻后,他在其余三位臭皮匠谴责的目光中,歉意闭嘴。
裴坚看向崔岘,强忍住笑意,说道:“哦?你还会写话本,好生厉害。今日刚好无事,你讲出来,我们四位才子帮你提提意见。”
他们四人虽然学业不精,但出身富贵,见多识广。
话本岂是那么好写的?
莫说崔岘一个未开蒙的稚童。
就算文采斐然的秀才公、举人老爷,能作锦绣诗篇写八股文章,却不见得能写话本。
这种事情,需要天分。
但裴坚是个好大哥,并不想打击小弟,于是选择给予鼓励。
其余三人反应过来,非常捧场的等待崔岘开讲。
崔岘佯装赧然道:“我这话本,讲的是一个侠气肝胆,拯救天下苍生的故事,名为《虹猫蓝兔七侠传》。”
如果把摩喉罗、黄胖当做‘手办’的话。
套用现代商业思维,想要在古代把‘手办’卖脱销,区别于市面上的普通手办脱颖而出,那就得先讲个爆款好故事。
把故事话本推上市,做成畅销书。
培养书粉。
然后再卖‘周边手办’。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
不说让崔家大富大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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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小瞧二次元粉丝的购买能力!
而崔岘选中的故事,就是以侠肝义胆、拯救天下苍生为主题,深受90后喜爱的武侠动画故事——
《虹猫蓝兔七侠传》。
八岁孩童,写动画话本,很合理啊。
而且做生意终究是‘小道’。
贸然把四位大哥拉上贼船,他们的家长八成会有意见。
但换个思路……四位不学无术的纨绔,共同出了一本书!
话本也是书啊!
崔岘敢肯定,这本书一旦出版爆火,赚钱是次要的。
四位大哥的家长,绝对能开心到流泪高呼‘祖坟冒青烟’、‘我儿出息了’。
帮助四位纨绔‘走上正途’的崔岘,必定能获得四位大哥家族的感谢!
而崔岘要借此,为崔家进行一次钱财、社会地位、人脉关系网的全面大升级。
把崔家从偏僻穷困的河西村捞出来!
卧房里。
听到这个奇怪的话本名字,四位才子互相对视,都没吭声——
感觉,完全不太行的样子。
但他们都没有扫兴,认真做倾听状。
崔岘稚嫩的话音,缓缓在卧房内响起。
“话说,这世间有一风景秀丽之山林,名为张家界。林中鸟兽和睦,流水潺潺。却因一场大火,让平静的森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原来,有人在故意纵火!是魔教教主黑心虎时隔五十年卷土重来,带领麾下成员放火烧山,欲捉拿森林灵兽玉麒麟,妄图喝下麒麟血增强内力,称霸武林!”
“为维护森林安危,五十年前,虹猫的父亲,联合蓝兔的母亲等七人,七剑合璧打败黑心虎,但七剑同样非伤即残。”
一开始,四位才子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
可只听了个开头,四人便愣住了。
好像……有点东西啊?
高奇对这种武侠奇幻话本最为钟情,没忍住问道:“七剑?”
崔岘笑道:“是七柄闻名天下的神剑,一曰:长虹,二曰:冰魄,三曰:紫云,四曰:雨花,五曰:奔雷,六曰:青光,七曰:旋风。”
听闻这七柄神剑的名字,四位才子神情一凛。
好厉害的样子!
裴坚心中已经开始期待了,催促道:“继续继续。”
“大火烧山之日,魔教倾巢出动,一场血战,虹猫父亲最终因寡不敌众,英勇牺牲。”
听到这里,庄瑾一拍桌子:“该死的黑心虎!”
“虹猫悲痛欲绝,但为了森林能回归安宁,为了苍生大义,他决定接受父亲的临终嘱托,持长虹剑、骑玉麒麟下山,寻找其余六剑传人,七剑合璧,打败黑心虎铲除魔教!于是,一场虹猫少侠,与魔教的纷争,缓缓拉开帷幕……”
李鹤聿坐直了身体,表情微微发紧:“一定要赢啊,虹猫少侠!”
“然,魔教爪牙众多。在逃亡下山的路上,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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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听到这里,四位少年神情齐齐发白,倒抽冷气。
他们已经进入故事里,发自内心的为主人公虹猫少侠的安危而揪心。
崔岘一边讲述,一边观察四位少年的表情,心中暗笑。
前世他年幼的时候,看《虹猫蓝兔七侠传》,表情要比这几人更加急切、担忧。
纵览上辈子数十年播出的动画作品,没有一部,注意,是没有一部作品的主角人设,能比得上虹猫!
侠之一字,在虹猫身上,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前世,这部动画片在全球五百多个电视台同步播出,收视率爆火的同时,同名畅销书还售出了一千五百多万册。
成绩之出色,令人瞠目。
而武侠奇幻故事,不脱离实际,又通俗易懂。
再加上《虹猫蓝兔七侠传》剧情跌宕起伏,世界观设定完整,人物个个鲜明出彩。
放在古代出版也不会觉得违和,并且同样具备爆火潜力。
单看眼前四位才子此刻急不可耐的表情,便可窥探一二!
届时等此书上市,先赚一波稿费培养书粉,然后再割韭菜……不对,再卖正版手办,开一个七侠主题体验店!
全南阳的小男孩、小女孩们,怕是都得‘疯’!
崔岘眼神发亮,感觉自己看到了源源不断的银子,纷纷向自己砸来。
四位才子同样眼神发亮,急切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接着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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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马三娘,她竟然是卧底,气煞我也!”
“好在黑心虎麾下的跳跳,是七剑传人的卧底,一直在暗中帮助其余六剑传人。”
“黑小虎真可恨,但也有些可怜……”
今夜注定无眠。
四位小少爷从一开始对崔岘的话本嗤之以鼻,到现在,彻底沉浸其中!
他们命家仆点燃起油灯。
四人乖巧排排坐,如痴如醉聆听崔岘讲《虹猫蓝兔七侠传》。
崔岘讲了整整一夜。
嗓子都沙哑了。
天光破晓之时,故事终于讲到了尾声——
“黑小虎被炸死后,黑心虎悲痛至极,决意杀七剑复仇!大军围困十里画廊……”
“……危急关头,七剑最终成功合璧,杀死黑心虎,粉碎了马三娘的阴谋。”
“森林,终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与和平。”
话本剧情结束了。
听故事的几位少年,却神情恍惚不定,久久不语。
他们的心思,仍旧沉浸在故事里走不出来。
仿佛跟着虹猫少侠,跟着七剑一起,经历了一段波澜起伏的救世之旅。
太震撼了!
太精彩了!
看着满脸惊艳的少爷们,崔岘心中暗笑,面上佯装忐忑迷茫:“我的话本讲完了,四位大才子,为何一直沉默不语,可是我这话本,太过于差劲?”
啊?差劲?
谁敢说这话本差劲,少爷把他脸扇烂!
裴坚第一个跳起来,激动道:“不差劲,一点都不差劲!这是我听过的,最精彩绝伦的故事。”
其余三人疯狂点头。
然而面对四位激动的少爷,崔岘则是苦恼道:“我,我倒是想写。可我没有开蒙,只跟着我爹、大伯学习了几天,勉强认识一些字而已。至于写字,那真是难到我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许久后。
高奇磕磕巴巴的说道:“岘弟……你,你的意思是说,你还尚未开蒙,就能构思出如此精彩绝伦的话本故事了?好厉害!”
崔岘眨眨眼:“对啊,但这一点都不厉害。我大哥裴坚,夫子惊呼状元之姿,河南神童第三,那才叫厉害!”
裴坚闻言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断。
就听崔岘又说道:“还有你们其余三位,和我大哥一样优秀。小小年纪,便是南阳名声赫赫的神童天才!和你们比,我简直微不足道。”
这下,其余三位少爷的表情同样十分精彩。
片刻后他们反应过来,各自装模作样晃动折扇,或尴尬、或心虚:“啊对对,我们也是很优秀的。”
“岘弟你虽然也很优秀,但还是比不上我们。”
“但岘弟你无需自卑,你……咳,只差我们一点点,对,一点点而已。”
崔岘眼睛里的笑意越发浓郁,郑重道:“所以,我想请四位大才子帮忙,合力将《虹猫蓝兔七侠传》的故事写出来!”
“届时,你们南阳四大才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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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
四人闻言表情晕晕乎乎,惊呆了!
崔岘愿意把这个故事,署他们的名,共同著书?
那他们伪装的‘南阳四大才子’,是不是有可能变成真的?
到时候他们走出门,一群路人围观惊叹,前呼后拥。
那得是何等风光的事情啊!
单是想想那个画面,四个小少爷就脸色涨红,爽到头皮发麻。
还有还有!
骂他们不成器的夫子,笑话他们废柴的同窗,对他们失望的爹娘——
到时候估计都会被震惊到瞠目,对他们刮目相看。
这诱惑力,太强了!
裴坚咽了咽口水:“但,但这个故事,是你独自构思的啊,我们真的可以署名吗?”
崔岘点头,目光崇拜:“我虽构思了故事,却不会写字。唯有你们四个才子,才能将《虹猫蓝兔七侠传》的故事写的跌宕起伏。”
“虹猫少侠是否能问世,全靠四位了!”
崔岘的话,仿佛带有某种魔力。
一瞬间,把四位少爷的血液都点燃了!
听起来真的好有使命感啊!
四人互相对视,而后庄瑾率先说道:“岘弟,不然你先去歇息,我们商议一番,再给你答复,如何?”
崔岘笑道:“好啊。”
他不介意署名这种东西,最后能赚钱就行。
拉四位少爷入伙,将来赚到的,绝对比一个所谓的‘署名权’要多的多。
何况崔岘要的‘名气’,不在话本里。
而在裴氏族学,在吴清澜夫子那里。
等崔岘走了。
高奇第一个嚷嚷道:“裴坚,你这小弟还未开蒙,就能构思出如此精彩的故事,绝对是位神童天才!但他竟然认你做了大哥,还崇拜我们四个废柴臭皮匠!”
这……多荒谬啊!
裴坚一瞬间觉得压力倍增:“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竟如此优秀!你们说,以后他发现我是个废柴,会不会嫌弃我,不认我做大哥了?”
其余三位少年顿时用同情、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裴坚。
裴坚嘴角一瘪。
他不想失去自己的小弟!
庄瑾想了想,试探性说道:“不然,我们同意崔岘的提议,共同署名著书?”
见其余三人都露出不赞同的谴责表情。
庄瑾赶忙解释:“你们想什么呢,我肯定不会抢夺岘弟的著作!我意思是,署名的时候,在书里标注,崔岘讲述构思,我们四人代笔著写!”
“再然后,我让家里的书肆大批量印刷,把《虹猫蓝兔七侠传》铺满整个南阳县的书铺!”
“你们仨负责把这本书,送给南阳县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帮忙宣传造势!”
“当然,赚的稿酬我们一文不能要,全归岘弟。”
“等这话本出版了,咱们四个也算有点才名,到时候也不至于在崔岘小弟面前丢脸。”
不愧是南阳首富的儿子,在经商一道,庄瑾可谓是思路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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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三人闻言眼睛亮起来。
裴坚闻言当即第一个表示同意:“我觉得可行!”
四人商议过后,都兴奋同意。
而后裴坚把崔岘喊进来,告知他们商议的结果。
崔岘见四位少爷摩拳擦掌的激动模样,笑道:“我听几位兄长的。”
一个简单的‘署名权’,让少爷们有了非常真实的参与感,鼓足劲准备著书。
趁着情绪正激动。
裴坚四人当场研墨,打算笔走龙蛇,写出一篇惊世话本!
崔岘在旁边做崇拜期待状。
然而片刻后。
裴坚手持毛笔,迟迟不肯落下。
高奇写了几行字,随后脸色微红,赶紧把那张纸皱成一团,塞进衣袖。
李鹤聿支支吾吾,表情尴尬。
庄瑾咬着笔杆,苦苦沉思。
崔岘佯装疑惑:“敢问四位大才子,为何还不开始呢?”
……他们倒是想开始啊!
可一个个平时废柴惯了,荒废学业,不仅字迹歪歪扭扭丑陋,而且毫无文采可言。
大火烧山,火光漫天该如何形容?
魔教大兵压境,又是何等恢宏?
火舞旋风、长虹贯日、紫气东来、冰天雪地、奔雷滚滚……这些令人目眩神迷的招式,要如何描绘出画面感?
难!
太难了啊!
吃了没文化的亏,万般思绪到落笔那一刻,竟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生平头一次,四个纨绔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认真用功学习呢?
面对崔岘的疑惑不解。
裴坚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一夜没睡,太累了,状态不是很好。”
其余三位少爷赶紧附和:“是极是极,而且白日咱们还得去学堂读书,放学后再写。”
至于为什么要主动去学堂?
当然是为了向夫子请教如何描述话本剧情,然后著书啊!
崔岘也不拆穿,笑着点头道:“好!”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出书赚钱计划,会非常顺利。
他将获得四个大家族的友谊和帮扶!
四位少爷约好待会儿去学堂,各自神情激动归家。
一盏茶时间后。
裴家、高家、庄家、李家的长辈们,纷纷震惊到瞠目。
刚睡醒,尚且还在迷蒙的裴老夫人看向小孙子,不确定道:“……你,你说什么?你刚才是不是在问我,你父亲、祖父何时归家?你想要向他俩请教学问?你今日还要先去学堂,向吴夫子请教?”
裴坚神情郑重:“当然!我没跟您开玩笑,祖母您赶快写信,让我父亲、或者祖父,不管是谁,赶快回来一个,我打算请教他们如何著书!”
裴老夫人惊呆了。
随后她晕乎乎反应过来——岘哥儿,他真的让裴坚七天内爱上学习了!
高家。
千户大人懵逼的看向自己的纨绔儿子,掏了掏耳朵:“你,要著书?”
高奇激动大声嚷嚷:“对啊,著书!爹,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以前怎么就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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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
闻名南阳府的建筑工匠大家,恍惚看向自家逆子:“你要做南阳四大才子?后悔以前没有用功读书?”
李鹤聿振振有词:“自然!爹,你以前太纵容我了,我不读书,你都不知道狠狠打我一顿!否则我怎么可能在岘弟面前,丢这么大的脸面!”
庄家。
南阳首富晕晕乎乎的问道:“岘弟,是谁?”
庄瑾一脸眉飞色舞:“他是裴坚的小弟,嗯,也是我小弟!啊,虽然他拒绝我了,但我决定单方面给他做大哥!爹你都不知道,崔岘小弟说话好听,还会写话本,厉害的很,是个超级小天才!”
“我答应他,帮他把话本写出来。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用功读书,练字,磨砺文笔,绝对不能辜负崔岘小弟的期待和信任!”
“因为,虹猫少侠是否能问世,全靠我们几个了!”
最后。
四位纨绔少爷,坚定向各自的长辈发出表决——
“总之,我们要开始著书了!从今天起,谁都别想阻拦我们去学堂读书学习!”
天呐!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从小厌学,看到字就头疼,天天不干人事,总跟夫子干架的纨绔儿子,突然要一心学习了?
纨绔著书什么的,听起来实在是天方夜谭。
但儿子终于肯上进学习,四个豪门长辈们,都激动到喜极而泣。
李、庄、高三家的长辈,更是在兴奋激动之余,忙不迭吩咐各自的管家:
“去,快去打听打听,那崔岘究竟是何方高人,竟然能让少爷转性,用功学习?他简直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四位纨绔的长辈们,正欣慰到落泪的时候。
裴氏族学外。
裴坚、高奇、庄瑾、李鹤聿身穿长衫,手执折扇并排而立。
一个个姿态无比嘚瑟。
崔岘躲在他们身后,嘴角微微抽搐。
几乎在他们出现在族学外的同一时间,便吸引了无数学子……鄙夷、嘲讽的目光。
偏偏四位少爷却毫不介意。
半月前,四人同吴夫子狠狠吵上一架,并放出豪言:少爷我此生不再进学堂一步。
昨日,裴坚重新回来上课。
今日更离谱,这四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竟一起回来了!
迎着诸多同窗们‘崇拜’的目光,裴坚一甩折扇:“兄弟们,准备好了吗?我们去找吴清澜那厮!”
其余三位纷纷热血作出回应。
“准备好了!”
“开启属于我们的战斗吧!”
“此战,必胜!”
四人说完后,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气势汹汹朝学堂里走去。
崔岘用衣袖掩面,默默跟上。
学子们见状,纷纷惊骇侧目。
教舍里。
吴清澜正在向学子们讲解八股破题之法。
一位学子慌张冲进来:“吴夫子,不好了!那四位少爷,气势汹汹杀进族学里来了。他们还说……还说要找您来战斗!”
哗!
课堂里一片哗然。
吴清澜勃然大怒,将戒尺紧紧握在手中,大步流星向外走去:“且看我今日,将这四根朽木狠狠教训一番!”
有好戏看,学子们无心上课,一窝蜂跟出去凑热闹。
等裴坚四人‘满脸杀气’的走进来后,众人无不惊呼。
吴清澜发出一声冷哼,便要开骂。
不曾想。
裴坚四人率先站定,齐齐朝吴夫子作揖礼:“学生等人,特来向夫子讨教学问!”
什,什么?
听闻这话,族学中剑拔弩张的氛围为之一滞。
一群围观的学子们险些惊掉下巴。
吴清澜也有些傻眼。
这四人气势汹汹来族学,不是为挑衅,而是为了……讨教学问?!
当真稀奇!
愣神片刻后,吴清澜收起怒容,轻咳一声,表情仍有狐疑:“你们遇到了什么难题?”
众目睽睽之下。
裴坚努力压住自己嘚瑟至极的表情,故作沉稳道:“学生四人,计划合力著书,特请吴夫子帮忙指点一二。”
著……什么?
著书?
他话音落下,族学里的氛围更加安静诡异。
高奇紧跟着道:“此书名为《虹猫蓝兔七侠传》,讲述的是一个侠气肝胆,拯救天下苍生的故事。”
李鹤聿忙不迭做补充:“没错没错!届时此书上市,必定爆火。”
三人表情郑重。
但他们越是郑重,在众人看来,则是越发荒诞可笑。
“哈哈哈哈哈。”
“他们几位,今日又是抽的什么风!”
“《虹猫蓝兔七侠传》?什么破名字!”
眼看周遭嘲笑的声音越发激烈,裴坚偷偷瞄了一眼崔岘,随后给庄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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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瑾会意。
他走到崔岘身边,压低声音道:“岘弟,以后在学堂,别听这些人胡说八道。你知道的,我们四大才子实在过于耀眼,是以难免树大招风,惹人妒忌。”
“而且写话本属于小道,这些书呆子清高无知,难免有些瞧不上。”
“你可莫要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怀疑我们四大才子的横溢才华。”
崔岘强忍住笑意,点头道:“庄兄放心,我深知你们和我大哥一样,都是神童。”
庄瑾狠狠松了口气。
而后转了转眼珠子,继续道:“你能这么想,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这样,接下来我们四人,要同夫子激烈探讨学问,不如岘弟你去耳房中稍作休息。”
崔岘心知这是庄瑾要把自己支开,刚好他也要再去一趟耳房。
于是顺势道:“好。”
目送崔岘去了耳房,再看看周遭嘲笑奚落自己的同窗们,庄瑾深吸一口气。
笑吧笑吧。
等《虹猫蓝兔七侠传》出版上市,小爷就把你们的脸都扇肿!
另一边。
听完裴坚等人的话,吴夫子沉默片刻,才说道:“好,那你们倒是说说看,著书的哪个环节遇到了难题?”
裴坚表情懒散道:“开篇。”
吴清澜:?
开篇都不会写,还要著书?
见吴清澜脸色不对劲。
李鹤聿赶忙在旁边打圆场:“裴坚的意思是,开篇我们需要描述一场很大、很大……呃,很大的山林之火。但不管我们如何写,都觉得无法描述出这场大火的气势。”
吴夫子闻言冷笑一声。
这次轮到四位纨绔:?
支开崔岘的庄瑾走过来,压住怒意道:“你什么意思?别人讨教学问,你好声好气。我们讨教学问,你就冷笑不屑。”
歧视!这绝对是歧视吧!
吴夫子表情更加难堪:“平日你们荒废学业,从不认真读书。以至于今日描述山林大火,只能用很大、很大,来形容。我冷笑,你们还不服气?”
那当然不服啊。
崔岘不在,裴坚的耐心基本等于零,烦躁道:“别讲这些大道理,那你倒是来说说看,该如何描述森林大火。”
便听吴夫子再次冷笑一声,说道:“与火相关的内容,尤其以天象、灾异描述最多的,当属《尚书》。”
“《尚书·洪范》篇有言,火曰炎上。你们要写大火,单只用一‘大’字来描述,徒有其表,实在令人发笑!火势熊熊向上,炙热猛烈,焰光冲天翻滚,写出其势!”
“《诗经·小雅·十月之交》篇有言,烨烨震电。虽是描述雷霆而非火焰,但你们同样可以借‘烨烨’来描述火势猛烈,烨烨火光,直逼苍穹。”
“《易经·说卦传》篇有言,离为火,为日,为电。你们可借用离卦所象征的释义,离为火,火既能照明,却也同样伴随毁灭。火势如离,万千林木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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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记载,火焚其室,荡然无存。你们要写大火,当学习其笔法,写出大火的凶猛和破坏力。如草木成灰,鸟兽哀鸣,烟尘蔽日,天地为之色变。”
听完吴夫子一番引经据典,四位朽木目瞪口呆。
单单是写一场大火,都能玩出如此多的花样来?
那想要写完一整部话本,得多困难啊!
四位少爷眼神呆滞。
身为师长,吴清澜最喜欢学生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没见识的佩服惊叹目光’。
见震慑住了这四根朽木,吴夫子心情极好,悠悠讽刺道:“怎么,这就怯了?那本《虹猫蓝兔七侠传》的话本,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吗?”
裴坚闻言大怒:“谁怯了!你且等着,不出一月,我们必定写出来!”
吴清澜面无表情‘哦’了一声:“既然如此,那还不去学堂听课?不好好用功学习,拿什么写书?”
四位纨绔互相对视,一咬牙,乖乖去了学堂。
这下,吴清澜是真的心中纳罕。
难不成……这几位纨绔是认真的?
本来准备围观四位纨绔挑衅师长的学子们,见裴坚等人竟真开始虚心请教学问,顿觉无趣,各自散去。
吴清澜继续去学堂讲课。
没有人注意到,跟在四大纨绔少爷身边的那位书童,再次悄悄去了耳房。
这不怪众人。
实在是四个纨绔太过于扎眼,以至于崔岘的存在,完全被忽略了!
耳房里。
崔岘看着吴清澜给自己批注的‘朽木不可雕也’,噗嗤笑出声。
单看这笔走龙蛇、带有锋芒的字迹,便能想象出昨日吴夫子的心情有多愤怒。
笑完了,崔岘再次研墨,取出一张白纸,置于案上。
这次,他依旧用左手执笔。
只是手腕上没有放砚台。
重活一世,换了一具年轻的身体。
崔岘如今腕力严重不足,前世练就的书法底蕴,十去其九,只留其一。
但那一分,是意,是势,是韵,是形与神的结合。
用如今稚嫩的手腕,放开来写,做不到遒劲磅礴,但绝对蕴藏灵气。
更何况,他前世常年描摹的,还是书圣王羲之的字帖!
等再过些时日,‘神童天才计划’初步奏效,能光明正大入族学读书后。
崔岘便要摆正心态,重新开始练习书法了!
但现在还急不得。
心中这样想着,崔岘再次用左手,写了一篇字帖。
而后深藏功与名,悄然离开。
半个时辰后。
讲完课的吴夫子回到耳房,目光下意识再次看向案台。
果然又有一篇新的字帖等待自己批阅!
该不会又是那位‘朽木’吧?字迹写的如此丑陋,毫无半点学习的心态,竟然还敢来写字?
难道他没看到自己‘朽木不可雕也’的批注嘛!
连裴坚等人今日都有‘朽木发芽’的趋势,也不知这根不知名的朽木,是否有进步。
心里这样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着,吴夫子拿起那张字帖,眯眼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
盖因那张字帖上,写满了‘朽木不可雕也’!
吴清澜轻松认出,这张字帖依旧出自昨日那根‘朽木’之手。
此人不但字写的丑,还猖狂无礼,不敬师长,竟然敢骂学堂夫子是‘朽木’……
等等。
只愤怒片刻后,吴夫子反应过来。
此人并非是在骂人,应该是在临摹‘朽木不可雕也’这几个字。
字帖前面几行,那字迹仍旧丑陋不堪入目。
可等到中间几行的时候,字迹逐渐开始端正许多,学会了用腕力,纸面墨痕由淡转浓。
吴夫子发出一声轻‘咿’。
再然后,等看到字帖的最后几行,吴夫子眼睛微微亮起。
不错不错,竟然还有几分‘笔锋’蕴藏其中了。
只是这笔锋,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吴夫子拧起眉头,略做沉思,随后眼睛瞪得滚圆!
因为那笔锋,正是他自己的啊!
写这篇字帖的人,在临摹自己‘朽木不可雕也’的批注笔迹!
而且还真临摹出了些许韵味!
吴夫子心中震惊,慌忙把昨日那张字帖找出来,再对比今日这张字帖,这样对比一看,简直令人震撼。
短短一日时间过去,此人的字迹,已经从不堪入目,到临摹出笔锋了!
虽然字迹仍旧极其稚嫩生涩丑陋,但,这才过去短短一日啊!
堪称进步神速!
这,今日学堂里的朽木,怎么争相开始发芽了?
不不不,如果说裴坚等人是朽木发芽的话。
那写这篇字帖的人,属于夸张到直接长出枝桠了!
此人究竟是谁?
吴夫子心中欢喜,急忙沾红墨写下和昨日截然不同、却简洁有力的批语:
“进步神速飞快,大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写完批语后。
吴夫子急忙起身,找到负责打理耳房的仆从,问:“你可曾留意,方才是谁在案前写字?”
仆从面露难色:“这……小的不知。”
每日进出耳房之人众多,如何留意?
耳房外。
崔岘站在角落里。
远远看着吴清澜拿着一张字帖,在跟仆从交代什么。
若是所料不差,吴夫子应该是在交代仆从,留意在耳房写字帖之人。
崔岘笑了笑,深藏功与名,慢悠悠离开。
恰逢这时候,裴坚四人下课。
并排从课堂里走出来,四位纨绔脸上写满了同款的‘颓丧’、‘疲惫’、‘生无可恋’。
太难了!
以他们四人这学渣水平,真的能把《虹猫蓝兔七侠传》写出来吗?
昨日,裴坚几人热血上头,信心满满。
可今日,先是被吴夫子一番嘲讽,又上了一节课,四位纨绔深受打击,心都凉了!
他们好像真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远远瞧见这四人的表情,崔岘心中了然,正琢磨着,该如何给少爷们打波鸡血。
不曾想,瞧见崔岘,四人表情齐齐振奋起来。
裴坚率先冲过来,压低声音道:“岘弟,走,咱们回家。”
其余三位少爷同样表情贼兮兮的:“对对,回家,有正事儿要做!”
崔岘:
什么正事儿?
·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
裴坚的书房里。
崔岘被四位少爷,强行要求在案前坐下,神情疑惑。
便见裴坚轻咳一声,神情诡异的从书箱里掏出一本《千字文》,放在崔岘面前。
接着,裴坚解释道:“岘弟,这本书叫做《千字文》,是学子们必学的开蒙书籍。现在,我教你认字,我读一句,你读一句。”
虽然崔岘聪慧,但一时间也没明白裴坚闹得哪一出,试探性问道:“大哥为何突然要教我认字。”
这……
我总不能说,你还未开蒙就能构思出《虹猫蓝兔七侠传》这样精彩绝伦的故事,疑似是个超级神童小天才。
作为你的大哥,我压力很大。
所以我们四人商议后,决定用《千字文》来试探一下,看你究竟是不是个超级小天才吧。
裴坚压下心中所想,一本正经胡诌:“你大哥我,有状元之姿,在场其余三位,也是南阳有名的大才子。你即将和我们一起著书,但却目不识丁,实在有点拖我们的后腿。”
庄瑾在旁边补充道:“当然了,只拖了一点点。”
李鹤聿、高奇连连点头:“但只要你认了字,就能和我们一样优秀了!”
奥。
听完这些话,崔岘大概明白四位少爷的想法了。
他压下眼睛里的笑意,决定顺水推舟,佯装毫不知情,点头道:“好!请四位大才子放心,我一定努力学习。”
于是,裴坚翻开那本《千字文》,指着上面的内容对崔岘道:“来,我读一遍,你跟着读一遍啊……天地玄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崔岘跟着朗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作为古代学子的开蒙读物,《千字文》全篇共一千个不重复的汉字,对仗工整,内容丰富。
包含了天文、地理、历史、道德等多方面的知识。
崔岘本来还在琢磨,该怎么混过开蒙,跳到‘中班’、或者‘大班’去读书。
现在,机会来了。
四位纨绔在教他开蒙!
以后别人问起来,崔岘就可以坦然相告:“开蒙?我大哥教我的啊!”
书房里。
在其余三位纨绔少爷紧张的注视下,裴坚带着崔岘朗读千字文。
裴坚读一遍。
崔岘跟着复读一遍。
许久后,一本书终于读完。
裴坚喝了口水,润一润略显沙哑的喉咙,下意识模仿起吴夫子的架势,说道:“学会了吧。”
“学会了。”
见裴坚读完了,在喝水润嗓子。
庄瑾赶紧接替他,对崔岘说道:“岘弟,没学会没关系,来,我再带你读……等等?”
庄瑾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提高声音道:“你刚才说什么,学会了?”
其余三位少爷也不可思议的看过来。
裴坚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险些没拿稳。
迎着四人震惊的目光,崔岘无辜点点头:“对啊。”
怎么可能!
裴坚不信邪,慌忙放下茶盏,把《千字文》翻到第一页:“既然学会了,那你自己读一遍。”
其余三位少爷目光紧紧盯着崔岘。
便见崔岘点点头,拿起书,字正腔圆的开始朗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宫殿盘郁,楼观飞惊。图写禽兽,画彩仙灵。”
书房里。
崔岘手拿《千字文》,一字一句朗读。
一开始。
四位少爷神情狐疑,满脸不相信。
片刻后,他们齐齐瞪大眼睛。
不是,真会读了啊?
但应该只是会读前面几句吧。
可崔岘读完了前面几句,仍旧不停歇,非常流畅的继续往下读。
而且一个字都没有读错!
裴坚嘴巴张的足以塞下拳头。
李鹤聿表情呆滞。
高奇倒抽冷气。
庄瑾嘴唇发颤,一直在喃喃‘不可能’。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直到崔岘读完了最后一句话,合上书,说道:“我读完了。”
如果换成学堂夫子教学,崔岘肯定不会这样。
他现在就是欺负这几个纨绔学渣没见识,好糊弄。
偏偏四人还给自己立了个‘神童才子’人设,遇到崔岘这个真天才,实在没底气质疑。
“……”
四位纨绔互相对视,都看到彼此一副‘见鬼了’的震撼表情。
良久后,不死心的裴坚试探性问道:“岘弟,你以前在家里,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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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三位纨绔闻言,眼睛里顿时泛出希冀的光芒:一定是这样的!崔岘以前肯定学过!这世间,怎么会有人读一遍《千字文》就学会了呢!
绝对不存在这样的天才!
你这样,还让我们这些废柴怎么活?
然而,四位纨绔今日注定要失望了。
就见崔岘摇了摇头:“我在家只跟着我爹学过《三字经》,没有学过《千字文》啊。刚才大哥带我读了《千字文》,然后我就学会了,大哥教的真好!”
说到这里,崔岘故作忐忑的看向四人,满脸愧疚自卑:“对了,大哥为何这么问?可是因为我太过愚笨,全读错了?唉,真羡慕大哥,和你们三位才子,从小就天资惊艳,满身才气。”
“不像我,太笨了,根本学不会。”
四人:“……”
不,你没错。
是我们错了。
我们错就错在,废柴如我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更错在,我们四个废柴,竟然还在你面前卖弄,自称天才神童。
“还……还好,你其实,嘶,还算优秀,勉强也能跟我们相提并论。”
半晌过后。
裴坚艰难的说出这番违心的话,而后又说道:“这样,岘弟,你,你先出去,我们三人要开始做功课了。”
崔岘点点头,起身离开。
等确认崔岘走了,裴坚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喃喃震撼道:“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可怕的超级天才!更可怕的是,他还认我做了大哥!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其余三人同样神情呆滞,不停倒抽冷气。
若是换成吴清澜这样的学堂夫子,或者族学里的普通学生,此刻估计都会第一时间提出质疑。
偏偏这四位学渣,学业不精,作为朽木,哪里敢有底气质疑天才?
不不不。
崔岘这都不仅仅是天才了,是可怕的无敌超级天才!
裴坚四人回想起这些天,自己在崔岘面前吹过的牛,只觉得羞愧难当、尴尬到无地自容。
半晌后。
庄瑾喃喃道:“……要把崔岘小弟引荐给吴夫子吗?吴夫子出了名的惜才,绝对会亲自教导岘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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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岘佯装离开,但其实躲在窗边,偷听里面四位纨绔少爷的谈话。
听到庄瑾说,要把自己引荐给吴清澜,崔岘微微挑眉。
看来要改变计划了。
他本来准备再藏一段时间。
让吴夫子抓耳挠腮,因错过一位天才而捶胸顿足之后,再‘显露真身’呢。
但下一刻。
就听裴坚略微提高声音道:“不行!不能介绍给吴清澜!我的意思是,少爷我的小弟,可是超级绝世大天才!吴清澜他一个破秀才,也配做我小弟的老师?”
“而且,岘弟如今顶着书童的身份,贸然在族学里展现天分,难免遭人妒忌非议。”
“我打算把岘弟介绍给我父亲,和我祖父!他俩虽然也不咋地,但好歹是举人,勉强也够格给我小弟做老师了。”
“再加上《虹猫蓝兔七侠传》即将出版,到时候,岘弟的名声绝对会风靡整个南阳县城!”
说到这儿,裴坚停顿片刻,声音莫名低落下去:“他,他才是真正可以做南阳大才子的超级神童。”
书房里陷入沉默。
庄瑾、李鹤聿、高奇三人,见裴坚表情失落,纷纷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兄弟,想开点,你也不差啊。”庄瑾一把揽住裴坚,笑嘻嘻的说道:“毕竟你可是南阳超级神童的大哥!”
此话,让书房里略显沉闷的氛围为之一松。
高奇也得意说道:“还有咱们仨废柴,也是被南阳超级神童称上一声‘大才子’的厉害人物啊!”
裴坚‘噗嗤’贱笑出声:“真不愧是少爷我的狐朋狗友,你们几个,当真贱到无敌!来来来,给少爷我研墨。
“要给我家老子、老爷子写信,希望他俩别不识好歹,速速从开封赶回来,给我小弟做老师。”
其余三人闻言,隐秘互相对视,状似若无其事的帮忙研墨。
假装没有看到裴坚微微发红的双眼。
等拿起笔,写了足足五页纸张,将崔岘好一通吹嘘夸赞后。
裴坚吹干墨迹,把纸张小心放进信封,这才以玩笑般的口吻说道:“其实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就是根朽木。家里人嫌我没出息,学堂夫子觉得我是朽木草包。”
“然后我遇见了岘弟,他是这么多年,唯一发自内心夸赞我,觉得我优秀的人。他……他愿意喊我一声大哥,我好开心好开心。”
“给人做大哥的感觉真的很爽,会有一种我其实不是废柴朽木的错觉。”
“等我把这封信送去开封,等《虹猫蓝兔七侠传》出版,等崔岘的才子名声响彻整个南阳,我是废柴的事实,一定会暴露。”
“到时候,他肯定就不愿意给我做小弟了,我也没脸做他的大哥。”
“所以说这么多不是我矫情,我就是想说,想说……”
‘想说’重复了好几次,裴坚也没能说出口。
李鹤聿把话接过来,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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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瑾也郑重道:“对,好好写!我虽然没有给崔岘小弟做大哥,但被他整日喊大才子,说实话心里也美滋滋的。虽然后面肯定会败露,但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崔岘小弟崇拜的对象啊!”
高奇咧开嘴:“咱们把《虹猫蓝兔七侠传》好好写出来,让崔岘小弟打响才名!虽说咱们不是大才子,但没关系,因为真正的南阳大才子,是由咱们几个废柴的努力而扬名的!这样想一想,是不是也挺有成就感的。”
确实啊!
听起来,比出版《虹猫蓝兔七侠传》让虹猫少侠问世,要更加激动啊怎么回事!
大概是因为,虹猫少侠是虚拟的。
但,超级神童天才崔岘小弟,是活生生存在的!
四人互相对视,彼此伸出拳头轻轻碰撞:“为了崔岘小弟的才名,咱们做大哥的,拼了!”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大哥呢。
最后裴坚又不放心的说道:“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别只会喊空话,每人回去都要好好写,不可以敷衍!”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时刻警惕,我还想给我小弟做一段时间优秀大哥呢!在《虹猫蓝兔七侠传》出版,我爹我祖父回来之前,我要维持好优秀大哥的人设!”
其余三人闻言鄙夷嘲笑:“嘁,还说我们仨贱,你才是最贱的那个。”
裴坚贱笑出声,又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纨绔姿态。
崔岘在窗外默默听着,嘴角带笑。
说到底,这四位少爷,性格的底色都是善良的。
虽说纨绔骄纵厌学,但却并没有因为小弟出色而嫉妒,哪怕冒着‘被小弟抛弃’的可能,也要努力为小弟的前程铺路。
少年人的友谊,纯洁不掺杂利益,稚嫩的拳头碰撞,擦出来的火花,都是青涩的、真诚的。
而这样的好大哥,崔岘又怎么会弃其而去呢?
功名前程之路漫漫,三五好友兄弟抵肩前行,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
数日后。
开封府。
裴坚的那封信,终于送到了。
最近这段时间,远在开封的裴家大爷、裴家老爷,先后收到了两封来自家里的信。
第一封,是裴老夫人寄来的,说家里请来了一个书童,这书童乖巧聪慧,说坚哥儿是个神童天才。坚哥儿在书童的劝说下,肯开始用功读书了。
裴家两位举人老爷对此嗤之以鼻:坚哥儿那孩子,跟用功读书这几个字,根本不沾边。
多半是老夫人溺爱孙子,所以夸大其词了。
然后是第二封信。
这封信,是裴坚本人寄来的。
当真稀奇,这几年父子二人聚少离多,通常都是裴家大爷往家里寄信,裴坚从未主动寄信过来。
难不成,那臭小子思念自己这个父亲了?
心头微微宽慰,裴家大爷拆开信,看到儿子那鬼画符一般的丑陋字迹,只觉得眼睛痛,并果断撤回了酝酿好的父爱。
这不成器的玩意儿,怎么能把字写成这样?
强忍住怒气,裴家大爷看完了这封看似写给自己,实则满篇都在夸赞小弟书童如何天才的话,只觉得既泛酸、又荒谬。
平时都没见你对老子我如此关切,竟然对一个书童煞费苦心。
呵。
至于儿子说的‘未开蒙便能构思出精彩绝伦的话本’、‘跟着读一遍《千字文》便能全部认识’这种鬼话。
裴家大爷一个字都不信。
于是,同吴夫子一样,裴家大爷研墨执笔,回了一封日后他每每想起同样后悔不跌、辗转反侧、羞愧难当的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世间不存在这样的天才,你那小弟,多半是个骗子,伪装天才的庸才。”
“也就你这样没见识的草包,才会错把庸才当天才!徒增笑料,惹人笑话!”
“多读些书,涨涨见识!”
“为父最近学业繁忙,你祖父下个月休沐,刚好打算归家一趟。我会把此事告知他,且等他回去,好好教育一番你!”
“还有你那个‘神童’小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开封府的裴家大爷,写回信狠狠斥责裴坚的时候。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自己那位不学无术的朽木儿子,最近正夜以继日的用功读书。
还有那位他认为是‘庸才骗子’的小书童。
更是成为被四家豪族争抢,人人都爱的存在。
先说裴坚为何突然用功。
除了要著写《虹猫蓝兔七侠传》。
还因为压力大啊!
事实上不仅裴坚。
李鹤聿、高奇、庄瑾三人,最近都在咬牙学习。
有个读一遍《千字文》就能全部认识的、堪称变态的、超级可怕的神童天才小弟,做大哥的,岂能没有压力?
当然除了裴坚,其余三位少爷,属于单方面倒贴上来做大哥。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四个,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在家里。
他们点灯夜读,抓耳挠腮著书。
到了学堂。
四人认真听课,课余时间还争抢着去同吴夫子讨教学问。
以至于族学里的学子们瞧见他们,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几位纨绔少爷,竟然真的转性了?
怎么可能!
身为始作俑者的崔岘,暗暗将四位纨绔少爷的表现看在眼里,却佯装毫不知情。
其实读一遍《千字文》就马上学会这种事情,确实有些夸张、不合理。
但没办法。
作为穿越者,尤其是前世还是一位汉语言文学博士。
崔岘脑子里‘夸张到离谱’的学识,实在太多、太多了!
而这些都是极其不合理的东西!
为了以后能合理的把那些学识拿出来。
只能从现在开始,就给自己打造一个‘超强天才’人设,先从一点小小的不合理做起。
而后,逐步叠加。
人们会慢慢习惯。
会自发替他找补:“崔岘他就是个神童,他无所不能,他什么都会!别用你平庸的想法,去限定我们的超级天才好吗!”
比如现在。
裴坚四人已经完全不会质疑,崔岘听读一遍《千字文》就马上学会了这种事情的合理性。
因为他是妖孽神童,超级无敌天才!
闭嘴,别问。
懂就行了!
而四位纨绔突然转性,用功读书,更是让他们家里的长辈,感动到落泪。
我儿懂事了,知道学习了!
高、庄、李三家已经打听清楚,儿子之所以会上进,全因崔岘小哥!
选在学堂休假这日。
三家的夫人们,携带儿子和厚礼,迫不及待联袂造访裴府,感谢崔岘小哥。
裴府老爷不在,唯有裴老夫人一位女眷,因此,这三家都是派遣夫人前来。
在高家的马车即将抵达裴府之前。
马车里。
高奇一直跟他娘夸赞崔岘:“娘,你都不知道,崔岘小弟有多优秀!好羡慕裴坚,能做崔岘小弟的大哥。”
千户夫人听着儿子眉飞色舞夸赞崔岘。
她转了转眼珠子,跟儿子咬耳朵:“羡慕有什么用,你要真心喜欢崔岘小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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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高奇懵了。
随后赶忙摇头:“不行不行,我和裴坚是兄弟,我不能抢他的小弟……”
说到这里,高奇突然就不说话了。
他要是把岘弟抢走了。
每天被岘弟崇拜着喊他‘全世界最优秀的大哥’,那高奇都不敢想自己会有多爽!
反正……
反正等《虹猫蓝兔七侠传》一上市,崔岘之名就会火爆南阳。
神童天资更是如皓月光华,闪瞎无数人的狗眼。
裴坚是废柴的事实也会败露,然后失去崔岘小弟。
既然迟早都要失去。
那,那不如早点失去,这样还能让我高奇当几天大哥呢!
这个想法一出,就怎么都刹不住了。
见儿子表情松动,千户夫人又压低声音说道:“什么兄弟不兄弟的,裴坚要是真的拿你当兄弟,就应该把小弟让给你啊。儿子,娘支持你,把崔岘小弟抢过来。”
“而且娘跟你说,娘太了解庄瑾娘、李鹤聿娘了。这俩女人,一个比一个精明。说不定,她俩在来的路上,也在教唆她们的儿子,把崔岘小弟抢走呢!”
高奇一听急了,怒道:“是吧是吧!娘我跟你说,你说的太对了!庄瑾、李鹤聿那俩小子,绝对没安好心。他俩第一次见到岘弟,就在那里卖弄,想把崔岘小弟骗回家!”
“不行,我要先下手为强!想办法把崔岘小弟抢到咱家来!”
当高奇暗中下定决心的时候。
庄、李两家驶向裴府的马车里。
庄瑾、李鹤聿也在跟各自的娘亲咬耳朵,表情鬼鬼祟祟。
庄瑾娘:“儿子,娘亲支持你!裴家虽然门第清贵,但如果崔岘主动要离开,来咱家住,他们裴府也没辙!”
李鹤聿娘:“崔岘小弟若是真跟儿子你说的那般优秀,自然该抢过来,请他来咱家啊!”
庄瑾、李鹤聿各自脸色阴晴不定,随后一咬牙——
抢就抢!
与此同时,裴府。
今日学堂休假,裴坚仍旧在书房用功。
而崔岘怕打扰到他,所以在自己厢房里背书。
这时候。
嘎吱——
书房的房门被人推开,是裴老夫人来了。
裴坚皱眉:“祖母,孙儿不是交代了,不要打扰孙儿著书。”
换做往常,裴老夫人肯定就立马出去了。
可今日,见孙儿一副毫无察觉的姿态。
老夫人叹了口气,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先停下吧,我的傻孙儿哟,你再傻乎乎用功下去,小弟都被人给抢跑咯。”
裴坚豁然抬头:“什么?谁敢抢少爷我的小弟,活的不耐烦了!”
裴老夫人撇撇嘴,眼睛里闪烁着精光:“还能有谁,你那三个好兄弟呗!你瞧瞧,今日学堂一休假,他们三家的夫人,就联袂来咱家造访了!还特地递了拜帖,说是要来感谢岘哥儿。”
“岘哥儿虽好,但毕竟年幼,是个晚辈。哪有他们长辈主动登门,特地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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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老了,但可没有老眼昏花看不清。他们啊,八成是为了岘哥儿来的。岘哥儿不仅让你转性用功读书,也让你那其余三位兄弟学好了。”
“那三位夫人肯定乐到合不拢嘴,不知道多感谢岘哥儿呢。为了能让他们家儿子以后都好好读书,肯定不惜一切代价,来抢岘哥儿。”
“坚哥儿你回想一下,你那三位兄弟,先前有没有暗搓搓的想要拐走岘哥儿。”
裴坚仔细一想,怒了:“有!那三个蠢货,从见到我小弟第一面起,就不安好心!我拿他们当兄弟,他们却想要抢我小弟?岂有此理!”
裴老夫人见小孙子想透彻了,表情欣慰:“你且看吧,今日那三家,一定会备上厚礼来送予岘哥儿。所以,祖母也给岘哥儿备了一份厚礼。岘哥儿这孩子,祖母实在喜欢。”
裴坚闻言这才开心道:“祖母你真好!还好有你提醒孙儿,否则我小弟怕是都要被抢了。”
当高、庄、李三家豪华的马车,即将到达裴府。
当四位‘塑料兄弟’暗搓搓盘算着,该如何抢走崔岘小弟的时候。
大伯母林氏从河西村出发,来县城探望在私塾读书的儿子崔钰,以及在裴府做书童的侄子崔岘。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崔岘本人,尚且对此毫不知情。
他还指望四位草包少爷协心同力,早日把《虹猫蓝兔七侠传》写出来,出版上市赚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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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从河西村出发,先是去探望儿子崔钰。
然后又来探望侄子崔岘。
等到了裴府门外。
远远瞧见那气派的大门,她踌躇着不敢上前。
恰逢这时候。
三辆奢华马车,带着仆从和厚礼,来裴府拜访。
林氏躲在角落里,等那些贵人们进去后。
这才鼓足勇气上前问门房:“敢问……敢问小哥,你可认识崔岘?”
门房小厮瞧见一个乡野妇人过来,原本神情不耐。
可听到对方说完后,眼睛嗖的一下睁大:“认识,认识啊!您是?”
小厮态度突然很热络。
林氏吓了一跳,不安道:“我……我来给他送点东西,顺便说几句话。”
小厮闻言,越发殷勤:“您是崔岘小哥的家人?这样,您随我进来,去见见老夫人吧。”
老夫人得知崔岘小哥家人来了,肯定会热情招待的。
林氏闻言慌了:“不,不用!我在这里等着。劳烦您,让崔岘出来一趟吧。”
岘哥儿是裴府的书童。
高门大户规矩多,林氏生怕给岘哥儿惹麻烦,是以怎么敢进去?
啊这。
小厮听到这话,挠了挠头,疑惑的看了一眼林氏,但还是照办了,进去找崔岘小哥。
事实上,林氏也很疑惑不解。
她就是来探望侄子,缘何还要去见裴府的老夫人呢?
·
裴家,正厅。
高、李、庄三位夫人,正携带各自的儿子,翘首以盼。
他们的仆从个个捧着礼物,挤满了整个厅堂。
裴老夫人、裴坚祖孙二人,则是表情如临大敌。
这三家人为了抢夺岘哥儿,可谓是下了血本。
当真不要脸!
崔岘被管家喊过来的时候,尚有些疑惑。
等他走到正厅外,瞧见里面惊人的大阵仗,当即被唬了一跳。
正厅里,夫人们在瞧见崔岘后,眼睛齐齐发亮。
四月阳光明媚,清风微拂。
杜鹃、海棠、芍药争相绽放。
那从廊下走来的俊俏小少年,皮肤白皙五官标致,脊背笔挺气质出众。
如翩翩公子,比花更俏。
着实让人惊艳。
夫人们本就为抢夺崔岘而来,如今瞧见他这般模样,那当真是稀罕惨了!
于是,在众人瞠目的注视下。
千户高夫人站起来,一把将刚进厅堂的崔岘揽入怀中:“你便是崔岘吧,果真一表人才。我是高奇的娘亲,你可以唤我一声高婶婶。”
“近几日,高奇这小子肯认真读书,全然都是你的功劳。婶婶特地带着礼物,来感谢你呢。”
啊?
香风扑鼻而来,被陌生夫人抱住的崔岘懵了。
他挣扎着从对方怀中起身,赧然道:“原来是高婶婶。高奇兄长天资极好,满身才气,肯用功读书,是他自己上进,和我关系不大。”
哎呦!
这孩子,不仅俊俏,嘴也甜呢。
千户高夫人只觉得心都快化了,更坚定了要把崔岘抢回家的决心。
却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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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庄瑾娘突然一把将千户高夫人推开,拉着崔岘的手热情笑道:“好孩子,我是你庄婶婶,庄瑾的娘。”
“让婶婶好好看看,哎哟,俊俏的哟。”
庄瑾娘一边说,一边在崔岘的俏脸上摸来摸去。
崔岘脸都红了:“婶婶……男女有别。”
庄瑾娘闻言笑的直不起腰。
趁着她笑的空档。
李鹤聿娘将崔岘‘抢’了过来,热络道:“我是鹤聿的娘,你叫我李婶婶就好。岘哥儿,婶婶今日也给你带了好多好东西来。”
李家十几位家仆,顿时捧着礼盒,来到崔岘面前。
“青砖雕花镇纸、卯榫结构笔筒、鲁班尺、陶制瓦当砚、香樟木透雕笔搁……你看看喜欢不?”
李夫人一一做介绍,又道:“若没有喜欢的也无所谓,你跟婶婶回家,来府上随便挑。”
崔岘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庄夫人冷笑一声,不服输的说道:“岘哥儿,你且看庄婶婶给你送了什么。”
庄家十几位仆人,也捧着礼盒供崔岘观看。
“红漆描金攒盒、掐丝珐琅九连环、玳瑁框象牙算盘、漳绒面翘头案、犀角雕蟋蟀罐、鎏银长命锁、越窑青瓷枕……若是你来婶婶府上,婶婶还有更好的东西送你。”
好家伙!
崔岘眼睛发直。
高夫人不甘示弱:“岘哥儿,高婶婶也给你送了礼呢。”
于是。
高家十几位仆从捧着礼物,把庄、李二家的仆从挤开,凑到崔岘面前。
“桦木胎牛角梢弓、竹胎牛皮盾牌,铜制虎符挂饰,木包铁训练枪、还有一匹毛发油光锃亮的幼年骏马……你今日,跟婶婶一起走吧,去婶婶家,和高奇一起学习骑射。”
崔岘看到眼花缭乱。
原来豪横的不是大哥。
是大哥的娘啊!
但这些礼物,崔岘不敢收。
他敏锐察觉到,正厅里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三位婶婶在暗中较劲儿。
李鹤聿、庄瑾、高奇三人,都在目光炯炯、热切的看向自己。
大哥裴坚则是表情难堪至极。
眼看三位夫人已经亮出明牌。
裴老夫人坐不住了,以主家姿态朗声道:“岘哥儿,既然三位婶婶送你礼物,你便收下吧。”
“但以后你还是住在裴府,莫要去叨扰三位婶婶。”
“有件事我还没同你讲,你这孩子乖巧,我实在喜欢的紧。所以过些时日,我打算同你家长辈商议,将你送去裴氏族学,和坚哥儿一起读书。”
“我也特地给你备了一份礼。”
说罢。
十几位裴家的家丁,捧着礼物昂首挺胸出场,暗搓搓有种要把其余三家的家丁比下去的气势。
他们可是听说了,这三家夫人,竟然是来抢崔岘小哥的。
那怎么可以!
“岘哥儿,这是《蒙童训》的手抄本。”
“这是竹胎兔毫笔,粗瓷笔洗,松烟墨锭,歙县金星砚坯,黄铜书拨……”
裴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夫人一样一样介绍礼物,又道:“以后,你跟着坚哥儿去族学一同读书,切记要互相帮扶,共同进步。”
裴老夫人这些礼物一拿出来,就把其余三家给震慑住了。
不愧是举人世家!
裴坚很是得意的看了看自己三位损友。
而后对崔岘道:“岘弟,我祖母给你的,你就收着,莫要推辞。谁让我是你大哥呢。”
三位夫人满脸不甘心。
李鹤聿、高奇、庄瑾,此刻则是急急看向崔岘,表情焦灼。
大家的意思很明确:岘弟,选我,我才是最稀罕你的那一个!
跟我吧,我以后一辈子对你好!
被这么多炙热视线盯着的崔岘,只觉得压力山大。
太受欢迎了怎么办!
硬着头皮忽略掉几位婶婶炙热的目光。
崔岘朝裴老夫人拱手:“多谢老夫人抬爱。”
这便是选择继续留在裴府的意思。
裴老夫人含笑点头,视线不着痕迹瞥过那三位神情咬牙切齿的夫人,心中暗道:
“跟老婆子我抢人,你们还嫩了点哟。”
裴坚见状嘿嘿直笑。
其余三位纨绔少爷嫉妒到面目全非。
可恶,你在神气什么!
大家都是纨绔朽木,凭什么就你能给岘弟做大哥?
高奇第一个嚷嚷道:“岘弟,你方才分明很喜欢我娘送你的礼。可是因为你暂住裴府,寄人篱下,所以抹不开面子!”
“不如你先随我回府住上几日,然后咱们再做决定。”
这话翻译一下:
岘弟,你必定是有苦衷,所以才选了裴坚。其实你最愿意亲近的人,肯定是我!
听到这话,崔岘暗道不好。
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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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高奇这话。
高夫人反应过来,附和儿子:“是呢!我们母子喜欢岘哥儿,所以才琢磨着,请岘哥儿来府上小住。”
“老夫人摆出这架势,像是把岘哥儿拘在府里似的。”
庄瑾娘阴阳怪气跟进:“对啊对啊,岘哥儿住在裴府,怎地还不能自由走动了呢。”
李鹤聿娘最后补刀:“我可怜的岘哥儿哟,不如跟婶婶回家吧。以后想去哪里,婶婶都让鹤聿陪你。”
裴老夫人被气的绷不住了,恼道:“一派胡言!我何时限制岘哥儿自由,分明是你们几个不安好心!”
“对岘哥儿好,怎么就不安好心了?”
“就是说呢。”
裴老夫人先前的优势荡然无存。
四个女人针尖对麦芒,吵作一团。
崔岘:“……”
真打起来了!
另一边。
不顾裴坚难堪的脸色。
庄瑾反驳高奇:“高奇你可真无耻,岘哥儿明明最喜欢我家送的礼物!是吧岘哥儿。”
李鹤聿则是开启无差别攻击:“你们是在逼迫岘哥儿吗?不管岘哥儿怎么选,我都支持他,做他背后的好大哥。”
裴坚三人闻言:?
好你个李鹤聿,平时看着一本正经,实则阴损的很呐!
于是。
四位少爷也红了脸,因‘岘弟最想认谁做大哥’而互相争吵。
崔岘懵了。
不是,你们怎么也打起来了啊!
客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裴、高、李、庄四家带来的仆从们,一个个瞠目结舌、震惊呆滞。
这些夫人、少爷,身份尊贵,在南阳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要来巴结。
如今却因为一个小书童,当场‘打’了起来!
天呐!
数十位家仆直愣愣看向被哄抢的崔岘,心想,此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魅力竟如此之大!
处于风暴中心的崔岘也很无言。
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说好的四家豪族一起感谢自己呢?
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崔岘很想嚎一嗓子——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恰逢这时候。
那位替林氏传话的小厮跑着来到正厅。
瞧见这一幕,嘴巴顿时长得老大,既呆滞,又羡慕。
随后,他提高声音道:“启禀老夫人,崔岘小哥的家人来了,说是想请他出去,有几句话要交代。”
家里来人了?
崔岘闻言眼睛亮了起来。
接着顺势朝正在吵架的众人一拱手,脚底抹油开溜:“各位……咳,你们先忙。家中人来探亲,我去去就回。”
现在这场面,他实在不敢多待啊!
等崔岘走了。
正厅里安静下来。
裴老夫人第一个回神,拉起裴坚:“坚哥儿,走,咱们去跟岘哥儿家人打声招呼。”
其余人纷纷醒悟。
可恶,裴老夫人这是要笼络岘哥儿的家人呐!
岘哥儿毕竟年幼。
笼络到了他的家人,那不就能彻底把这孩子留在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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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其余三位夫人也急了。
各自带着儿子,一群人争先恐后向府外赶去。
不行,今天一定要把岘哥儿抢回家!
·
裴府外。
林氏一直在神情忐忑的等待着。
“大伯母!”
等崔岘小跑着出来。
林氏松了口气,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仔细询问:“岘哥儿,好孩子。你在裴府过的怎么样,没被欺负吧。”
得到肯定答复,林氏终于放下心。
她将带来的干净衣裳、一些零嘴儿、和50文钱递过来。
崔岘自是不肯收那钱:“我不缺钱,大伯母,你把钱带回去吧。”
“莫要推辞,快收下。”
林氏道:“你爹、你大伯要读书。你娘大着肚子,祖母腿脚也不方便,只能大伯母来探望你。”
“你在裴府安心做工,照顾好自己,莫要惦记家里。”
“休假了好好歇息,不必折腾着回家了。等六月份夏收,你娘也凑在那个时候生孩子,家里忙不开,你再回来。”
“我跟你兄长,也是这样交代的。”
实则是因为,崔老太太不想把儿子关进牛棚的事情,让孙子知道。
所以,就暂时不让两个孙子回家了。
但现在才四月份,距离六月夏收,还有俩月呢。
崔岘觉得有些奇怪,正欲细问,却听林氏突然瞪大眼,低呼一声‘娘嘞’!
他顺着林氏的目光回头。
便瞧见裴老夫人、其余三位婶婶,并四位少爷,和一群家仆,浩浩荡荡出来。
崔岘嘴角抽搐。
裴老夫人热切的跟林氏打招呼:“你便是岘哥儿的家人?我是裴府的老夫人。”
她衣着华贵,姿容富硕。
林氏懵了片刻,慌忙回道:“对,我是岘哥儿的大伯母,老夫人好。”
裴府一门双举人,眼前这老夫人,她的相公是举人,儿子也是举人。
身份顶顶尊贵着呢!
可这样尊贵的老夫人,怎么会来跟自己这乡野村妇打招呼呢?
林氏想不明白。
更让她匪夷所思的是。
裴老夫人神情热络,明显是想跟自己继续攀谈。
一个同样衣着鲜亮的夫人,竟一把将裴老夫人挤开,态度好到不像话:“原来是岘哥儿的大伯母,你好,我是南阳卫高千户家的夫人。”
嘶!
千户大人家的夫人!
林氏倒吸一口冷气,她平时在街上遇到普通士兵,都得客气喊一声‘军爷’呢。
没等林氏回应。
另一位夫人把千户夫人挤开:“岘哥儿的大伯母,我是袁宝斋家的庄夫人。”
老天!
袁宝斋,那不是南阳首富的产业吗?
林氏懵了。
更让她发懵的是,第三位夫人也热切跟她打招呼:“岘哥儿的大伯母,我是工匠李家的夫人。”
工匠李!
虽说是‘工匠’,但那可是百匠之首,南阳匠行的会长。
连南阳县衙、府衙,都是他家修建的呢。
纵观整个南阳,谁没听过工匠李的大名?
这四位夫人,个个身份尊贵。
可为什么要特地来跟自己打招呼,还如此热情热络!
林氏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个乡野村妇,面对这么多贵人,实在有些顶不住。
“各……各位夫人好!我就是来探望一下岘哥儿,若有叨扰,莫要见怪。那,我……我就先回了。”
于是,林氏拍了拍崔岘的肩膀,当做告别。
而后匆忙开溜。
甚至她走了以后,都能感受到那群贵人在身后,用热切的目光远远注视着自己。
太吓人了!
完全想不明白这闹得是哪一出。
事实上,四位夫人正遗憾呢,本想跟岘哥儿家人搞好关系。
结果林氏走的太急,全然不给夫人们示好的机会!
回到家后。
林氏把这事儿说给陈氏、崔老太太听。
二人听完也是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不管怎么说,岘哥儿在裴府没受委屈,便让人放心了。
林氏仔细回想,突然小声猜测道:“娘,弟妹,你们说,是不是因为岘哥儿出息了。所以那些贵人们,才会争相来跟我打招呼?”
这话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陈氏、崔老太太也跟着笑。
怎么可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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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夫人领着各自的儿子,愤愤归家。
裴坚则是指挥仆从,将三家送来的礼物,全都搬进崔岘的卧房。
“等过些天你休假,把这些礼都带回去。”
裴坚表情贼兮兮的交代:“以后那仨货送你东西,你都收着。但是不许答应做他们小弟,更不许去他们府上,听到了吗?”
你占有欲还怪强嘞。
崔岘无奈点头。
心里却在担心,经过这件事,四个纨绔少爷怕是会心生芥蒂。
这还怎么齐心合力把《虹猫蓝兔七侠传》著出来?
裴坚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想了想。
他又交代道:“祖母说要送你去族学开蒙,但我的意思是,先不着急。等我父亲那边回了信,等《虹猫蓝兔七侠传》出版,你名声大噪后,再进族学也不迟。”
“这段时间,我会陆续把《幼学琼林》、《龙文鞭影》、《声律启蒙》、《增广贤文》等启蒙书籍,都教予你。”
裴少爷这是在给自己小弟铺路呢。
崔岘点头:“我听大哥的。”
结果当天晚上,裴坚就收到了开封府的回信。
读完信后,他气的怒骂自己亲爹‘没眼光’、‘真是读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好在信上说,祖父下个月会休沐回来。
裴坚心想,那就再等等。
刚好下个月《虹猫蓝兔七侠传》差不多也能出版,届时,让小弟拜自己祖父为师。
二人亲上加亲!
看那三个瓜怂,还怎么有能耐跟自己抢小弟。
次日。
裴坚带着崔岘去学堂,刚好偶遇李鹤聿、庄瑾、高奇。
四位昔日好兄弟互相翻了个白眼,重重冷哼,谁也不搭理谁。
但又默契的围在崔岘身边。
高奇掏出两个热乎乎的肉包,殷勤递过来:“岘弟,可曾吃过早饭,这家包子特别香!我起了个大早,特地给你买的。”
庄瑾则是接过崔岘背着的书箱:“岘弟,这书箱好沉的,你取下来,让某位大少爷自己背!”
李鹤聿递过来一本《增广贤文》:“岘弟,今晚要去我家吗,我教你读这本书。”
崔岘接了高奇的包子。
被庄瑾取走书箱,重重甩给裴坚。
又把李鹤聿给的《增广贤文》收好,连连道谢。
却听裴坚得意道:“岘弟早上吃过饭了,我家大厨炖了一夜的瘦肉粥。”
“那书箱不是我的,是我给岘弟准备的,里面都是启蒙书籍,包括《增广贤文》。”
可恶!
还不是因为岘弟住在裴府,才能让裴坚近水楼台先得月。
三位少爷气的牙痒痒。
而他们四人围着一位书童献殷勤,让路过的学子们瞠目结舌、风中凌乱。
不是,这……合理吗?
究竟谁是少爷、谁是书童啊!
而且这四位纨绔,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坏、不好惹。
那书童究竟有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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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不可思议!
学堂里的仆从、书童们,看向崔岘的目光中,更是带着崇拜、尊敬。
书童能做到人家这份上,当真我辈楷模啊!
于是,原本丝毫不起眼的小书童崔岘,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在族学里出名了。
崔岘对此很是无言。
耳房里。
吴夫子远远瞧着那四根朽木,向一个小书童献殷勤,有些费解。
但很快他便不甚在意的收回视线,继续看向手中那张字帖。
越看越喜欢。
越看越惊艳。
这些天,吴夫子一有空就欣赏这张写满‘朽木不可雕也’的字帖。
可让他大为着急的是,字帖的主人,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来。
此人,究竟是谁呢?
崔岘远远看着耳房里抓耳挠腮的吴夫子,嘴角悄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
结束一天的课业后。
裴坚斜睨一眼三位损友,瓮声道:“走吧,去我家著书。”
虽然闹了矛盾,但书还是要继续著的。
因为他们答应过岘弟。
可庄瑾却道:“以后咱们在学堂著书吧,找一间空的学舍。”
李鹤聿、高奇表示赞同。
裴坚磨了磨牙,最后只能拉着脸同意。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仨货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方设法要把岘弟拐走呗!
眼看四人又要掐起来,作为‘被争抢对象’的崔岘缩了缩脖子。
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场闹剧啊。
五人沉默着选了一间空学舍进去。
他们没发出声音,隔壁学舍,一群学子们毫无察觉,正在笑嘻嘻聊天。
而学子们闲谈的对象,正是裴坚等人!
“裴坚那厮,从小不学无术,荒废学业,不敬夫子。最近竟然转性了,还嚷嚷着要著书。”
“哈哈哈哈哈,他草包一个,能著出什么书来?”
“更好笑的是裴坚身边那个书童,傻子似的,天天嚷嚷着吹嘘裴坚是个天才神童。”
“还有李鹤聿、高奇、庄瑾三个纨绔朽木,最近也跟着抽风。”
“反正我是不信他们几个蠢才会著书!”
他们聊得肆无忌惮,大声嘲笑。
却不知。
隔壁刚坐下的五人,脸色都变了。
四位纨绔神情紧绷。
崔岘同样无言——他还想一直佯装‘崇拜四大才子’呢。
这下好了,被人贴脸开大,戏还怎么演下去啊!
全砸了!
‘优秀大哥’的谎言被当场拆穿,裴坚怕是心态要崩,说不定一气之下破罐子破摔,继续去做草包朽木。
《虹猫蓝兔七侠传》也不会著写了。
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裴坚没那么脆弱。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看向庄瑾三人,以玩笑般的口吻说道:“这些人就是嫉妒少爷我才华横溢,所以才会这样污蔑我的,对吧。”
换做平时,三个损友肯定帮忙附和找补。
可现在他们正在闹矛盾!
因此,李鹤聿没吭声。
庄瑾避开裴坚求救的视线。
高奇沉默了会,突然一咬牙:“算了,我演不下去了!什么嫉妒,什么才华横溢,什么南阳四大才子,都是假的!”
“不如早点承认吧,咱们四个就是人人嘲笑的草包朽木,不学无术的榆木疙瘩。”
“对不起,岘弟,我们一直都在骗你。”
房间里的氛围霎时间凝固了。
崔岘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佯装呆愣愣看向裴坚:“大哥?”
裴坚的心脏都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甚至不敢去回应小弟的询问,心里既难过恐慌,又没来由的愤怒。
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高奇。
裴坚‘蹭’的一下站起来,不理会崔岘,怒气冲冲踹开隔壁学舍:“哪个王八犊子在背后编排少爷我?活得不耐烦了!是,我是纨绔,我是草包朽木,那又如何?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
“这裴氏族学,是少爷我家开的!不服,那你们全都滚啊!”
隔壁学舍安静下来。
方才大声嘲笑的学子们,犹如被捏着脖子的鸡,霎时间齐齐噤声,表情尴尬。
双方短暂对峙后。
裴坚一转身,快步跑着离开学堂。
许是风有些大,又许是眼睛进了沙,一边跑,眼泪不停往下掉。
他这个废柴大哥,要失去自己的小弟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从族学一路哭着跑回家,裴坚把自己关进卧房里。
无论谁叫门,他都不肯开。
好在,小少爷房里不缺茶水糕点,不至于饿坏肚子。
另一边。
高奇、庄瑾、李鹤聿三人,同样神情恹恹。
他们不去学堂了。
不再用功读书了。
也不点灯奋战,抓耳挠腮著书了。
整日躺在家里,沉默寡言,憔悴颓废。
这下,把其余三家长辈们都吓得不轻。
祖宗唉,又怎么了这是?
前几天不还在用功学习,劲头正足的嘛!
李家。
工匠李、和他的夫人正一筹莫展。
却听管家来汇报:“老爷、夫人,外面有位自称叫做崔岘的小少年求见,说是咱家少爷的朋友。”
岘哥儿来了?
夫妻二人眼睛亮起来:“快快有请!”
·
就这样,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当中,裴家的小厮仆从、丫鬟管家,裴老夫人,都先后来敲门。
甚至连高奇也来了一趟。
他因自己冲动,为拆穿裴坚‘优秀大哥’一事而郑重道歉。
卧房里,床上。
裴坚沉默着翻了个身,没吭声。
他其实不怪高奇。
有什么资格怪别人呢,怪就怪他自己是个草包朽木。
却要逞强、打肿脸充胖子,在小弟面前装神童天才。
不,他没有小弟了。
这三天里,很多人都来叫门,唯独没有崔岘。
自那日在学堂,听到裴坚被学子们嘲笑草包后,崔岘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多半是走了。
或许正在街头巷尾徘徊,寻找下一个‘优秀大哥’呢!
“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可你呢,说走就走了!”
裴坚烦躁的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气愤的想:“走吧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你不理我,我也懒得理你!少爷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
恰逢这时候——
“大哥!”
“哎!”
裴坚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神情羞恼。
外面,崔岘道:“开门,你出来。”
卧房里有片刻的沉默。
接着。
在丫鬟小厮们惊喜的注视下,少爷紧闭三天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裴坚表情憔悴。
因为三日没见阳光,开门的瞬间,被刺的下意识眯起眼。
等看清楚一院子的人后,他当即被吓了一跳。
裴家的丫鬟小厮,裴老夫人,以及高、庄、李三家的长辈们,包括他的三位损友,竟然全都在场。
而崔岘则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手里像是虚捧着什么东西。
一如前些日子,他们在街头第一次碰面那般。
裴坚愣住了。
鬼使神差的,他好像懂了崔岘的意思,但又不是很确定。
于是忐忑在崔岘身边的台阶坐下。
崔岘将手中虚捧的‘东西’故意往后藏了藏。
就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让裴坚眼泪都跟着流了出来。
因为,这正是当时崔岘认他做大哥的场景啊!
裴坚抹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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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岘把手递过来:“看吧,四个摩喉罗。”
裴坚扫了一眼。
他以为,自己这次依旧会看到一团‘空气’。
但在崔岘把手递过来的瞬间,裴坚眼睛突然瞪得滚圆。
他不可置信的又看了好几遍,神情莫名激动。
不仅裴坚。
李鹤聿、高奇、庄瑾三人也张大了嘴巴。
在院子里其余人茫然的注视下。
四个小少爷,齐刷刷围了过来。
裴坚指着崔岘掌心那物件,磕磕巴巴道:“是……是吧!”
“是的是的!”
“绝对是的,太帅了!”
“虹猫少侠!”
原来。
崔岘张开手后,上面放着一个精巧的‘摩喉罗’。
一只满身侠气、目光坚定的红色俊猫,身穿白色对襟唐装,手持长虹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它看起来惟妙惟肖,在阳光的辉映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天呐!
这种故事里的人物,骤然来到现实的惊艳与震撼,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最近三日,崔岘没有露面。
因为他去找工匠李帮忙,去烧制‘虹猫少侠’的摩喉罗了。
崔岘看向神情激动的裴坚,道:“那日在集市上,我说你砸坏了我的摩喉罗,你赔了我十两银子,于是我认你做大哥。”
“后来我发现,你没有那么优秀,也不是神童天才。”
听到这里,裴坚脸色一白。
却见崔岘笑着把虹猫少侠的摩喉罗递过来,眼神真挚:“可是没关系啊,没那么优秀的大哥,也是大哥。”
“大哥给的十两银子是真的,小弟给的摩喉罗,也得是真的。”
“所以大哥,收下吧。”
“对不起,先前欠你的摩喉罗,拖到今日才兑现。”
裴坚闻言,眼泪再也止不住,嚎啕大哭。
他颤抖着接过摩喉罗,哭道:“不,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才应该跟你说对不起。因为是我骗了你!”
“我祖父、父亲是举人老爷,但我从小却是根朽木,不学无术,荒废学业。”
“让家里人失望,被旁人嘲笑。”
“我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夸赞、崇拜过,你是头一个!所以我忍不住啊,我想做你心目中最优秀的大哥。”
裴坚哭的稀里哗啦。
其余三位少爷也跟着抹眼泪,因为他们同样感同身受。
“是啊岘弟,被你夸赞是南阳四大才子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开心。”
“可惜……从小到大我们听到的,只有嘲讽和奚落。”
院子里。
四家长辈们,看着掉眼泪的四位少年,怔怔无言。
这是他们头一次了解到自家孩子的真实想法。
原来,表面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混世小魔王,心底也有脆弱的一面。
听完四位少爷的哭诉。
崔岘笑了笑,看向李鹤聿、高奇、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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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说,我手里有四个摩喉罗。”
崔岘说着,在三位少爷惊喜的注视下,又从怀里取出了三个同样的虹猫少侠摩喉罗。
然后,一人送了一个。
三人激动的脸色发红,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们也有吗?”
“当然了!你们是我大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啊。”
崔岘笑道:“虽然我现在知道了,你们没有先前我想的那么优秀,可是谁生来就是天才呢?”
“人生总有黑暗无助的时候。”
“就像虹猫少侠,不也是经历磨难,这才铲除魔教,拯救天下苍生了吗?”
“现在咱们几个,就是虹猫少侠。那些嘲笑我们的人,就是‘魔教’。”
“难道你们甘心被邪恶势力打倒吗?”
说到这里。
崔岘伸出拳头,脸上满是灿烂笑意:“我知道,你们肯定不愿意的,我也不愿意!”
“那么,虽然暂时没那么优秀、身处低谷,但却依旧勇敢、无畏、不服输的少侠们,要不要一起,向邪恶势力、向命运宣战呢?”
“不管以前如何,从今天起,我们,不做废柴啦!”
这番话,好燃!
四位少爷看着手中惟妙惟肖的虹猫少侠,激动到热泪盈眶,纷纷伸出拳头。
“对对,我们要和虹猫少侠一样,不服输!”
“振作起来,不做废柴了!”
“岘弟,虽然我不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大哥,但你绝对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小弟!”
院子里。
五位少年拳拳相撞,又哭又笑。
他们眉眼那么稚嫩,正年轻着,鲜活着,成长着。
一群大人们看的眼泪汪汪,满脸欣慰。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四位少爷和好了。
于是捡起笔,继续共同著写《虹猫蓝兔七侠传》。
这次,裴坚不装了。
他羞愧的看向崔岘,赧然道:“岘弟,是大哥没用。你构思了这样精彩的故事,我却把它写的一塌糊涂。”
说实话,裴坚也想好好写。
但实力不允许啊!
其余三位纨绔同样神情懊恼。
看着自己写出来的鬼东西,李鹤聿叹了口气,试探性提议道:“要不……我们帮岘弟请个秀才代笔?”
他们文笔太烂,怕耽误了一个好故事啊!
“不行!”
崔岘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认真道:“说好的向虹猫少侠一样,不服输,不做废柴呢?找别人代笔,如何让学堂里的人,对四位兄长刮目相看?”
说得对!
他们四个现在,心里其实也憋着一口气。
骂少爷我是废柴朽木,是吧?
且等老子把《虹猫蓝兔七侠传》著写出来,你们惊艳瞠目,如痴如醉翻阅的时候!
真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热血沸腾,干劲十足啊!
不,除了干劲儿。
还要再来一点刺激。
四位纨绔鬼鬼祟祟互相对视。
随后。
裴坚从书箱里掏出一本《龙文鞭影》,对崔岘道:“岘弟,我来带你读一遍此书。待会儿我们写话本,你回卧房背书。等会背了,我们要检查。”
“好的大哥。”
崔岘跟着裴坚读了一遍,而后拿着书出门。
四位少爷心想,岘弟虽然是神童,跟着读一遍书就认识了。
但背书比识字更难。
《龙文鞭影》有四千多字,从二十四史、《庄子》、和各种神话传说中摘录、足足涉及两千多个典故。
是启蒙书籍中最难的一本。
当时,裴坚等人开蒙,曾被这本书折磨到哇哇崩溃大哭。
从会读,到会背诵,足足用了好几个月呢!
也不知岘弟要用多久时间。
但,肯定不需要好几个月!
四位少爷想看看自己同天才之间的差距,好刺激他们上进。
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刺激’!
约莫一下午过去。
崔岘推开书房门回来。
裴坚正绞尽脑汁、遣词造句著书,头也不抬的问道:“岘弟,是到用晚膳的时间了吗?这一下午过的好快。”
崔岘眨眨眼:“尚且还没到晚膳时间,我把《龙文鞭影》背会了。”
房间里霎时间陷入沉寂。
许久后。
庄瑾磕磕巴巴的问道:“……真的背会了吗?”
崔岘一摊手:“对啊,会读以后,不就会背了吗?你们不是这样的?”
四人:“……”
那我们真不是这样的呢。
眼看没人说话,崔岘开始自顾自背书。
“粗成四字,诲尔童蒙。经书暇日,子史须通。”
“重华大孝,武穆精忠。尧眉八彩,舜目重瞳。”
他口齿清晰,抑扬顿挫,背诵的一字不差。
四人沉默着听完。
裴坚深吸一口气:“今晚少爷我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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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瑾脸色苍白:“太变态了,太变态了!”
李鹤聿神情恍惚呢喃:“这世间,竟有岘弟这般妖孽天才!”
高奇一屁股坐到地上:“刺激,太刺激了!”
看着怀疑人生的四位少爷,崔岘嘴角浮现出一抹邪恶的笑意。
菜,就多练。
努力卷起来吧,小菜鸡们。
·
有这样一位妖孽天才小弟,四个大哥真的被卷起来了。
他们重新回到学堂,不顾同窗们的议论,沉下心来,更加努力听课、著书。
多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经过四人夜以继日努力,《虹猫蓝兔七侠传》的前半部,终于写完了。
因为对自己的水平心中有数。
裴坚带着三位损友,找到吴夫子:“学生写了半部话本,劳烦夫子帮忙指点、斧正。”
这段时间,他们是真用功。
有时吴清澜路过学舍,都能看到四位少爷一边吃饭,一边著书的忙碌身影。
因此。
吴夫子难得态度和煦,接过《虹猫蓝兔七侠传》的前半部手稿。
裴坚四人在旁边,紧张观察夫子的表情。
看着那手稿上丑陋的字迹,吴夫子眉头狠狠蹙起。
强忍住怒意,他开始看书。
一开始,他嫌弃的心想:“写的什么玩意儿,魔教大军压顶,描述的太差劲了!”
后来,吴清澜越看越入迷:“有点东西!”
抛开拙劣的文笔不谈。
这个故事,当真跌宕起伏、恢弘壮阔、精彩绝伦、有血有肉啊!
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曾让他头疼不已的四位纨绔草包,竟写出了如此惊艳的话本。
吴夫子甚至顾不上夸赞,拿着手稿迫不及待翻阅,神情如痴如醉,越发激动。
等翻到了最后一页。
吴夫子一呆,急急看向裴坚四人:“接下来呢!接下来的故事呢?”
裴坚忍笑道:“还没写。”
还没写?!
怎么能还没写呢!
你知道话本看到一半没了的心情有多痛苦吗?
吴夫子怒道:“那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写啊!这半部手稿,我来替你们润色!”
裴坚四人互相对视,笑的格外得意畅快。
因为吴夫子已经用行动说明,他们这半部话本,写成功了!
这种感觉,好爽啊。
唯独看不到结尾、被钓到心痒难耐的吴清澜,急的抓心挠肺。
吴清澜不知道,趁着他沉浸到话本故事里的时候。
默默躲藏大半个多月的崔岘,再次偷偷去了耳房。
他这么久没来,原本一直留意着耳房的仆从,自然就懈怠了。
崔岘站在案前,细细研墨。
这一次,他决定不再保留实力,正式用右手写字帖。
《虹猫蓝兔七侠传》即将出版。
崔岘之名,很快会在裴坚等人的助力下,名扬整个南阳县城。
但写话本终究是小道。
也是时候,给自己精挑细选的‘第一位观众朋友’,带来一点小小的震撼。
铺垫了这么久,该到‘天才神童’隆重出场了!
学堂里读书声阵阵。
无人在意的耳房里。
崔岘眉眼专注,右手执笔,默默回想上一世,自己临摹过书圣字帖百次、千次的场景,没来由心生豪迈。
正所谓: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在古代重活一世,他如今又正年少。自然该写出激扬文字,为自己、为崔家谋个璀璨将来。
故事里,虹猫少侠举起了长虹剑。
故事外,崔岘将毛笔放进砚台,浸染墨汁。
剑出,贯长虹!
笔落,惊风雨!
他崔岘,誓要青云直上,做那万户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裴氏族学。
“兄弟们,回家继续干活咯!”
看到吴清澜的反应后,裴坚神情超得意。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刻估计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其余三位纨绔少爷,同样表情贱兮兮的。
唯独捏着前半部话本,被钓成翘嘴的吴清澜焦急嘱托道:“回家了好好写,赶紧写,写完了第一时间拿来给老夫看……咳,给老夫帮忙斧正,听到了吗?!”
裴坚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庄瑾在旁边拿乔道:“再说吧,毕竟平时课业也挺忙的。”
吴夫子顿时被气到吐血,拿起手中的稿子,便作势要朝着庄瑾脑袋砸去。
庄瑾如泥鳅般躲开,对他做了个鬼脸:“臭老头,让你以后还敢骂少爷们是朽木!现在知道少爷们有多厉害了吧!”
这种让夫子大为惊艳的滋味,实在太爽啦!
吴清澜闻言脸色一红。
他确实被这本《虹猫蓝兔七侠传》深深吸引了。
四位纨绔见状,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神气离开。
刚没走两步,裴坚疑惑道:“哎?岘弟呢!”
“来咯。”
崔岘在远处回应一句,笑着小跑过来。
目送四个纨绔少爷离开,吴清澜心里仍旧在回味虹猫少侠的故事。
越回味越觉得精彩绝伦,他拿着半部手稿,没忍住继续翻阅,抬脚朝着耳房走去。
去耳房的路上,吴夫子和崔岘刚好擦肩而过。
崔岘打招呼:“夫子好!”
这孩子,好像是裴坚的书童吧。
吴清澜朝着他礼貌点头,但明显还在回味剧情,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余光里。
他瞧见崔岘跟裴坚四人汇合。
几人神情得意往外走,隐约还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岘弟,你是不知道,方才老吴看话本的时候,表情时而激动、时而担忧,那叫一个精彩!”
“后来看到一半没了,给他着急的哈哈哈!”
“没想到古板的夫子,也会喜欢看话本,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听到这里,吴清澜抽了抽嘴角。
瞧给这四个小纨绔猖狂的!
而且,谁说夫子就不能喜欢看话本啦?
吴清澜幼时家贫,能读书已是奢望,自然是没闲钱、也没有时间看话本的。
再后来。
他一路顺利考中秀才,本想在科举考场继续一展宏图抱负。
但却多年都没能中举。
为了养活全家老小,吴清澜不得不放弃科考,受裴氏父子相邀,来族学做了夫子。
做夫子后,不必日日焦灼科考,自然也有闲情逸致看话本了。
大概,这是对小时候自己的一种变相补偿?
包括吴清澜授意,学堂里的书童、仆从,都可以来耳房练字。
他会给予指点。
那也是因为,吴夫子年幼的时候,缺乏老师教导。
如今自己做了夫子,吴清澜总是下意识,对那些出身寒微的学生,多一些照拂指点。
他在教书育人。
也在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授多年前、在简陋茅屋里独学寡闻、不慎求解的,那个年少迷茫的自己。
吴清澜在耳房案前坐下。
因为实在太喜欢《虹猫蓝兔七侠传》这个故事,他一坐下后,便迫不及待二次翻阅。
一边翻阅,一边心中思索着,该如何给这拙劣的文笔做润色。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故事啊!
因为过于投入。
吴清澜甚至都没注意到,今日案上又悄然多了一张字帖。
可现在那张字帖,却被他带来的那一沓厚厚的话本手稿,压在了最下面。
“长虹剑,当真霸气!”
“黑心虎这厮,竟然企图饮下麒麟血,当真痴心妄想!”
哪怕是第二遍翻阅。
吴清澜仍旧看的如痴如醉,又因为学生没在身边,他不必拘谨着,一边看,一边神情激动‘吐槽’。
案上的手稿一页、一页减少。
察觉到这一点的吴清澜,下意识翻慢一些,再慢一些。
但可恶的是,稿子还是很快便看完了。
而且仍旧看不到后续!
急死了!
等终于翻到最下面那一页,吴清澜恋恋不舍拿起来,遗憾心想,这一页看完就没咯。
做足心理准备后,他低头定睛阅读。
而后——
吴清澜发出一声惊呼,甚至颤抖着拿起那张‘手稿’,猛然站了起来!
因为那最后一张,不是‘手稿’,是字帖啊!
熟悉的笔迹字帖!
和裴坚四人那拙劣、如鬼画符般的字迹不一样,这张字帖怎么说呢——
怎么说呢!
天呐!
吴夫子激动的脸色涨红,用颤抖的手拿着那张字帖反复观看,甚至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但见那字帖上,是一封信,内容是这样的。
“暌违日久,未悉近况,问夫子安!”
“一月余前,学生斗胆,来耳房写字。承蒙夫子指点,教导学生开蒙写字,学生不胜感激。”
“如今回头看,先前第一次执笔写的字帖,属实不堪入目,夫子教训的极对。”
“学生以后,必定勤加练习!望夫子莫要嫌弃。”
夫子不仅不嫌弃。
反而快要内疚、自责到碎掉了!
原来,一月前自己批下‘朽木不可雕也’的那张字帖,竟然是对方第一次执笔写出来的‘开蒙贴’?
等到了第二天。
此人便能模仿批语上‘朽木不可雕也’的笔锋?!
如今将近一月过去。
消失的那人,他又回来了!
这一次,字帖上的字仍旧隐隐有些熟悉,却和先前,出现了天差地别、堪称质的飞跃!
看得出来,执笔之人腕力不足,应该刚练字不久。
这不是废话!
人家就练了一个月!
但——
不重要,腕力不足需要后天勤学苦练,先天资质,才是旁人倾其一生,都无法追赶的啊!
这篇字帖,惊艳之处,在意、在势、在韵、更在形与神的结合!
横,如千里阵云;点,如高峰坠石。
撇,如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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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雷奔。
横折钩,如劲弩筋节!
甚至连造型结构,都有流畅奔放之美感。线条粗中有细,笔墨浓淡适宜,富有节奏韵律!
而最为让吴清澜惊艳的,是字帖当中的意境!
潇洒飘逸,书生意气!
书圣王羲之的笔法,随着崔岘一起,强势降临这个时代。
因此,吴清澜直接被震撼到失声。
“旷世奇才……旷世奇才啊!”
吴清澜喃喃激动自语。
更震撼的是,此人练就如此惊人书法,只用了短短……一个月?!
一个月啊!!
最震撼的是,他看了吴清澜‘朽木不可雕也’的批语,如今很有可能误以为自己是个‘庸才’!
想到这里。
吴清澜慌忙把自己先前批注‘朽木不可雕也’的字帖拿出来,表情欲哭无泪。
人甚至不能共情一个月前的自己。
若是时间倒流,他恨不得回到一月前,将自己狠狠抽打一顿!
完了,全完了!
这字帖的主人,日后勤学苦练,怕不是要‘立地成圣’、‘青史留名’的!
而他,吴清澜,会被史书狠狠记上一笔——
“给小时候的书圣评价朽木不可雕也,险些成为人类书法历史上最大的罪人。”
那些黑心眼的史官,最喜欢写这种东西了!
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先把这位‘旷世奇才’找到,别真耽误了‘未来书圣’啊!
否则,自己真成罪人了。
想通这一点。
吴清澜急忙找到耳房小厮,颤声乞求道:“你看到了吗,看到刚才谁进耳房了吗!你最好告诉我你看到了,否则,老夫这辈子……不对,下辈子、下下辈子老夫也要完了!”
什、什么?
小厮闻言脸色大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慌乱哭道:“这……小的真没看见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听到小厮的话,吴清澜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喃喃道:“完了,全完了啊!”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完了呢!
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小厮焦急又忐忑,险些哭出声。半天后才弄明白,原来是有人在耳房里写了一张字帖。
就……这?!
“我去帮您打听一下。”
小厮松了口气,抱怨道:“就这么点事儿,让您说的,仿佛跟天塌了似的!”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吴清澜怒道:“就你话多,还不赶紧去打听!”
小厮一缩脖子,脚底抹油溜了。
耳房里。
吴清澜先看看那张飘逸潇洒的惊艳字帖,再看看缺了后半部分的手稿,急到抓心挠肺。
他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一条被钓成翘嘴的鱼。
但仍旧迫不及待想吃钩上的饵料。
《虹猫蓝兔七侠传》的结局究竟是什么!
写下这张字帖的旷世奇才,又是谁?
急急急!
当然此时的吴清澜还不知道,把他钓成翘嘴的,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此后大半个月。
吴清澜都在这种焦急中,折磨度日。
因为那位‘旷世奇才’,他又消失了!
根本找不到!
先前为了照顾地位低下、却仍旧潜心向学的仆从书童。
吴清澜特地告知:来耳房练字者,不必留名。
他只管批阅、指点。
因为这些人往往自卑怯懦,有极强的自尊心。匿名批阅,会鼓励他们勇于过来练字学习。
就这,来耳房学习的仆从们都寥寥无几。
甚至书童们私下还嘲笑吴夫子:“真是书呆子!平时伺候少爷们已经够累了,谁乐意去练字?就算练了字,难不成就能做少爷啦?”
如今,吴清澜派人去打听,谁去了耳房练字。
自然是无人敢承认。
大家以为是自己写的不好,惹夫子不快了呢!
所以这段时间,原本去书房偷偷练字的仆从书童,全都不敢去了。
吴夫子急的,嘴上都起了个疮!
一想到自己将‘旷世奇才’骂作‘朽木’,他都异常难受、愧疚。
夜里更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该死!
我真该死啊!
因此,族学的学子们苦兮兮的发现,最近吴夫子似乎脾气非常火爆,一言不合就骂人。
当然被骂的最多的,还是裴坚四个纨绔。
“下一章节何时能写完?三日后?你们还能再磨蹭一些吗?”
“太拙劣了,文笔太拙劣了!出了族学,别跟人家说我是你们夫子!”
“这段废话太多全部删掉。”
“写,快写啊!”
四位纨绔敢怒不敢言,被吴清澜折磨的几欲崩溃。
但正因为有吴夫子严格把关。
《虹猫蓝兔七侠传》才能得以似模似样的成功著出来。
当吴夫子把四位纨绔骂到狗血淋头的时候,似乎从未注意到,他们身边那位小书童。
甚至近些日子,崔岘都一直在他身边晃荡。
盖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裴坚几人的存在感太强了!
而吴夫子,难免便犯了‘灯下黑’。
《虹猫蓝兔七侠传》著出来那天,吴清澜终于看爽了,心情也好上不少。
难得没有再骂人。
而裴坚、庄瑾四人,则是欢呼着,带上手稿,和崔岘一起迫不及待冲出族学。
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吴夫子回到耳房,回味片刻话本的结局,而后心情又开始如坠崖般焦躁、急迫,自责。
桌案上,那张字帖下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批语。
“善!”
“真乃旷世奇才也!”
“字字珠玑,句句生辉。潇洒飘逸,笔走龙蛇!”
“完美!”
“将来必成书法大家!”
“我错了,我不该评价你为朽木,是我眼拙。”
“你何时再来?我亲自向你道歉!”
“你未来注定不可限量,我决定向你引荐给裴家的举人老爷!”
这些批语,墨痕浓淡不一。
显然并非同一天写的。
而是半个多月来,吴夫子每日将裴坚等人骂到狗血淋头后,回到耳房里小心翼翼批下的。
因为那字帖写的太好。
他都怕自己随意落笔,把字帖玷污了!
看着那张写满自己批语的字帖,吴夫子叹了口气,再次提笔蘸墨,写道:
“你还在族学吗?千万要回来一趟啊!看到我的批语,立刻来寻我!”
“一定要来啊!”
“风里雨里,族学等你!”
·
另一边。
裴坚、李鹤聿、庄瑾、高奇、崔岘五人,背着书箱,一路冲出族学,朝着庄家的书肆‘富文斋’跑去。
最近日夜忙碌著书,不得歇息。
四位少爷身体疲惫,状态憔悴。
但眼睛却格外亮堂,嘴角的傻笑,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岘弟,兄弟们,咱们马上要出名了!”
“南阳四……不对,是南阳第一才子,和四大才子,名声即将响彻南阳城!”
“哈哈哈哈哈老子这辈子都没如此认真干过一件事儿,明明累的要死,但现在满满都是成就感。”
“接下来,我要南阳跟我姓!”
“冲吧,虹猫少侠!”
他们在大街上狂奔,姿态嚣张,激动高呼。
路人纷纷避开,看向他们的目光犹如傻子。
一刻钟后。
南阳县城最大的书肆——富文斋。
庄瑾带领四个兄弟冲进去,大声嚷嚷道:“老赵!老赵呢,快出来!少爷我的书著好了!马上去印刷,七天之内,我要这本书铺满整个南阳县城的书肆!”
他猖狂的语气,惹得无数买书的顾客侧目。
“哎哟,少东家来啦,里面请里面请!”
富文斋赵掌柜热情将五个少年迎到雅间,好吃好喝招待着。
这才拿起庄瑾递来的文稿翻阅。
他早接到东家发话,说是少东家和几个朋友,著写了一个话本,让他帮忙印刷出版售卖。
赵掌柜心中苦涩。
这不胡闹吗!
就东家这纨绔儿子,能会著书?
还把著出来的书,铺满整个南阳县城的书肆,那不得赔死了啊!
虽然赵掌柜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但裴坚,庄瑾几人都跟人精似的,自然看懂这掌柜的想法。
但他们也不恼,气定神闲喝茶歇息。
庄瑾还热情道:“岘弟,尝尝这里的桂花糕,可好吃啦。”
“这个蜜饯儿也不错,让岘弟尝尝。”
“岘弟喝茶吗?”
四位身份尊贵的少爷,围着那个陌生的俊俏小哥,端茶倒水好不熨帖。
赵掌柜心中一惊,这位‘岘弟’,是哪家公子,怎么瞧着眼生啊?
他一边敷衍的翻看手稿,一边心想着,自己待会儿该怎么忽悠少东家随便印刷几本话本,过过出版瘾算了。
同时也打听下这位陌生尊贵公子的身份。
哪曾想。
翻开那名为《虹猫蓝兔七侠传》的话本之后,随意看几眼,阅过无数话本,眼光贼毒辣的赵掌柜,便怔住了。
此后半个时辰。
赵掌柜时而神情激动,时而愤怒咬牙切齿,时而独自傻笑。
裴坚五人互相挤眉弄眼。
这时候。
砰!
翻阅完这本书的赵掌柜,猛然一拍桌子,看向被吓了一跳的几位少爷,神情激动:“印刷!这个话本一定要印刷出版!不止铺满南阳县城,我要把它铺满整个南阳府!”
“此书不红,天理难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富文斋。
方才态度隐有敷衍的赵掌柜,此刻激动到难以自持,两眼放光。
他甚至能猜到这本书出版后,大把银子进账的画面!
却不曾想。
庄瑾改变态度:“铺遍南阳府?是不是有点太过激进。算了,我再想想,暂时先不着急出版。”
赵掌柜闻言脸色一苦,赶紧讨饶:“是老头子我有眼无珠,少东家勿怪啊!您这话本,写的当真是精彩绝伦,天上有,地下无!”
庄瑾这才笑道:“那你觉得,这么优秀的话本,值多少钱。”
裴坚、李鹤聿、高奇闻言,纷纷看向赵掌柜。
唯有崔岘悠哉喝茶、吃糕点。
这便是有大哥的好处啊!
从写稿、到出版、上市、铺货,甚至讨价还价要稿酬,他全然不必操心。
只管拿钱。
然后在南阳县城狠狠扬名!
赵掌柜是个人精,谄媚笑道:“一口价买断的话,如此优秀的话本,能足足值20两!但若是您去找东家,东家一高兴,出的价,那可就远远是老头子我不能预估的了。”
这说的什么屁话!
庄瑾翻了个白眼,笑嘻嘻已读乱回:“我的天,你说这话本,竟然值30两?赵掌柜慧眼识珠!”
赵掌柜:?
没等他反驳。
裴坚也笑着点头:“是极是极,40两买话本,赵掌柜豪爽。”
李鹤聿紧跟着道:“什么,你说出价50两?”
高奇非常公正的一锤定音:“我说个数,60两,不能再多了!再多不合适。”
庄瑾站起来,朝着钱柜走去:“成交!我去取银子。”
赵掌柜脸色发白:“几位祖宗唉!什么话本能值60两!都快能抵上南阳县一户房产了!”
眼看掌柜的神情紧张。
崔岘这才道:“大哥,几位兄长,60两太多了,小弟不能占这个便宜。”
赵掌柜狠狠松了口气,感激看向崔岘:“敢问这位小公子是?”
庄瑾骄傲道:“崔岘,我们亲兄弟。你手中拿着的话本,就是他写的,我们四人只是代笔。”
如此年幼,竟能写出这般跌宕起伏的故事?
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掌柜吃了一惊。
细细打量一番崔岘,又见四位少爷这热络姿态,他当即一咬牙:“小公子,我先付您30两稿费。以后这话本每卖出一本,富文斋给您十之提二的酬劳,每月末结算一次,如何?”
这属于非常厚道的价格了。
若今日崔岘是自己来的,赵掌柜绝对不可能给出这个数。
裴坚等人看向崔岘。
崔岘也不忸怩,爽快笑着点头:“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一盏茶功夫后。
崔岘走出富文斋,怀里揣着30两巨款。
或者说‘小半套南阳县城的房产’。
以他这个年纪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
河西村崔家共八口人,埋头苦干、不吃不喝十年,都不见得能攒下这么多钱来。
感受着怀里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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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过来后,他终于进账了第一桶金。
如今马上便进入六月,娘即将生产,家里要忙着夏收。
离家许久,也是时候找个日子,‘富贵小还乡’了!
当然崔岘也知道,自己能赚到这么多钱,全凭好大哥们的帮扶。
因此他豪迈一挥手:“今日,我请大哥、和三位兄长吃顿好的!”
看崔岘开心,裴坚几人也不扫兴,直呼要去‘吃大户’。
等几位小少年欢呼着离开。
赵掌柜看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看着崔岘,喃喃道:“这位崔岘公子,将来必定会是个人物啊。”
年轻、有才气,还跟四位尊贵的少爷关系匪浅。
他日后岂会不得志?
自河西村离家后,崔岘作为小书童,厮混在少爷圈子里,十分不起眼。
就算得四位豪族长辈喜欢,也暂时没有展现才能。
如今,时机已成熟。
小书童崔岘,将正式打响名声,强势出现在大众视野——
开始尽情发光!
·
那日,崔岘足足花二两银子,请大哥们吃了一桌席面。
大哥们也不白吃。
李鹤聿归家后,急吼吼找到自己亲爹:“爹,我先前跟你说的事情,你没忘记吧!”
工匠李捧着《虹猫蓝兔七侠传》看的如痴如醉,闻言立刻保证道:“我儿放心!咱家七个印刷坊的工人,已经开始日夜印刷这部话本!你们写的太好了,为父真心为你骄傲!”
生平头一次被亲爹如此夸赞的李鹤聿,闹了个大红脸。
但心里却喜滋滋的!
另一边。
南阳首富比庄瑾更激动:“七日内,南阳所有书肆里,都至少要放二十本《虹猫蓝兔七侠传》!我儿出息啦,我儿出息啦哈哈哈!”
庄瑾撇撇嘴,佯装嫌弃亲爹大惊小怪,实则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高家。
千户大人正愧疚呢!
儿子高奇在跟他生气:“李鹤聿,庄瑾,裴坚家里都在为《虹猫蓝兔七侠传》帮忙出力,就你最拉胯!手下只有一堆帮不上忙的大头兵!”
千户大人尴尬道:“这……有了!过几日休沐,我让手底下的兵,去城里当托儿,逢人就夸《虹猫蓝兔七侠传》是本好书!”
他手底下足足一千士兵呢!
一千个托儿——好家伙!
高奇眼睛亮起来:“好好好,就这么搞!”
千户大人顿时眉开眼笑,自豪道:“真不愧是老子的种,儿子,你这次真是厉害啊!”
高奇得意道:“那是自然!”
裴家。
裴老夫人正喜气洋洋疯狂发请柬呢:“整个南阳城,凡是跟咱们家有往来的,都发帖子!让他们以前笑话坚哥儿是朽木,如今老婆子我,也能凭坚哥儿扬眉吐气啦!”
小少爷的别院里。
夏日炎热,蝉鸣阵阵。
裴坚提了一桶井水,和崔岘洗了个冷水澡,而后两人坐在树荫下,悠闲吃西瓜。
一边吃,裴坚一边傻乐。
崔岘不自觉也跟着笑:“大哥,你笑什么?”
裴坚眼神发亮,傻笑道:“岘弟,准备好了吗?你马上就要在整个南阳县城扬名啦!”
作为大哥,看自己小弟扬名,他比自己扬名都要开心。
崔岘闻言笑的更加灿烂:“不仅仅是我,大哥也要扬名了!”
对对!
裴坚一想到这个,也激动了,得意道:“届时我们隆重打扮一番,去族学。且让那些嘲笑我的人,惊掉一地眼珠子!”
七日后的早晨。
大批量壮汉走街串巷,在南阳城里吹嘘一本叫做《虹猫蓝兔七侠传》的话本。
各家夫人、小姐们,则是在裴家宴会上,也听说了这本书。
李家印刷坊昼夜不停运转。
富文斋,甚至整个南阳县城的书肆里,都摆上了《虹猫蓝兔七侠传》。
四个豪门家族倾力相助。
于是意料之中的——
这本书,爆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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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叫什么名字?”
“叫做《虹猫蓝兔七侠传》,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什么名字?”
“《虹猫蓝兔七侠传》!千万别买错书了,记得只认准这本!”
一大早,南阳城里出现一桩怪事儿。
身材壮硕、五大三粗的汉子们,高声嚷嚷、走街串巷,谈论着一部话本。
似乎是怕路人听不清,他们还故意多次重复书名。
惹得很多百姓们脸色茫然。
这年头,草莽之流竟也开始喜欢?
当真人不可貌相!
再然后。
许多南阳有头有脸的富家千金、夫人,竟也早早来到书肆,指名要买一本叫做《虹猫蓝兔七侠传》的话本。
有些书肆外,竟排起了长队!
因生意太好,书肆的掌柜们脸都快笑僵了。
茶楼饭馆,集市酒肆,到处都有人在谈论此书。
所以……发生了什么?
为何一夜之间,这本名字怪异的话本,成为人人都追捧谈论的对象?
好似你不知道这本书,就不是南阳人一般!
没人能说的清原因。
但它就是火了!
火的莫名其妙,火的一塌糊涂!
有买到书的少年,站在书肆外当场阅读,表情激动:“虹猫少侠,一定要打败黑心虎啊!”
有富家千金在闺房里哭红了眼:“蓝兔已死,是非我已无心解释。此话竟出自虹猫少侠之口,太感人了,好忠贞的情意!”
剧情波澜壮阔。
感情缠绵悱恻。
友情肝胆相照。
正与邪。
善与恶。
这样包罗万象的好故事,又怎么可能不会火呢!
一口气如痴如醉将这话本读完后。
读者们这才回过神,翻回《虹猫蓝兔七侠传》的扉页,查看作者姓名。
咿?
竟然是五人合著?
崔岘独自构思口述,裴坚、高奇、李鹤聿、庄瑾代笔著写。
为何要代笔著写呢?当真奇怪。
看到这里,很多人都愣住。
而后翻到扉页背面,找到了答案!
但每一个看到‘答案’的人,都震惊的瞪大眼睛,陷入呆滞、震撼。
“因本书作者崔岘年仅8岁,尚未开蒙,不会写字。所以由我四人代笔著作,不足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什、什么?
《虹猫蓝兔七侠传》的作者,只有八岁?
甚至还未开蒙!不会写字!
老天呐!
这怎么可能啊!
于是,不仅《虹猫蓝兔七侠传》火了。
八岁尚未开蒙,却能构思出如此精彩绝伦故事的崔岘,也在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火了起来!
这是什么绝世小天才啊!
当然,此刻更多的人被故事吸引,尚且还未注意到这一点。
而最先被故事吸引的,是一部分裴氏族学的学子。
最近这段时间,大家表面嘲讽裴坚四位纨绔不自量力,竟然还敢著书。
背地里,却第一时间赶去书肆看这部话本。
本意是为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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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完《虹猫蓝兔七侠传》后,这些学子一个个神情呆滞,瞠目结舌,当场傻眼,直呼‘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竟是裴坚那四位纨绔写出来的话本?
他们……有这个能耐吗?
学子们互相对视,不死心的去翻看扉页作者名字。
“呼!”
“还好还好,只是崔岘口述,那四位纨绔代笔著写而已。”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这崔岘,必定是一位年长的大家,甚至很有可能是大儒!而且见多识广,学富五车,否则不可能写出如此精彩绝伦的话本!”
学子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而等他们翻到扉页背面,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以后,如遭雷击,失去言语。
悬着的心直接死了!
好消息:这本神书,不是四位纨绔写的。
坏消息:真正的作者,才八岁,而且尚未开蒙,不会写字!
这……怎么可能?!
而且,这位崔岘,究竟是谁啊!
裴氏族学。
此时大部分学子,都在焦急等待。等待第一批去书肆看书的学子,回来反馈消息。
“回来了,回来了!”
“怎么样,裴坚四人写的话本如何?是不是非常可笑哈哈哈。”
“怎地你们都不说话,而且脸色苍白怪异,难道是话本不堪入目?”
眼看这批最先看完话本的学子回来,却不发一言,等着看热闹的众人都很奇怪。
也是巧了。
裴坚四人,和崔岘,便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族学的。
今日,四位少爷特地穿的非常素净。
而崔岘一改往日低调,穿着裴府特地替他量身定制的金丝雪缎。
白衣飘飘,俊俏惹眼。
若是再过几年,必定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学子们注意到他,眼前一亮:“咿?此人是谁,当真好模样!竟然让裴坚等人做了陪衬。”
“不认识,但为何看起来有些眼熟?”
唯有从书肆回来,看过话本的那群学子,眼神不停在崔岘身上瞄,似乎有了点猜测,神情热切。
崔岘,八岁?
看模样年纪,好像……年纪对上了啊!
是他吗?
小书童崔岘,从前跟在少爷们旁边,低调极了。
然而今日,裴坚要让自己的小弟,高调在族学,惊艳登场!
注意到一些学子打量崔岘的目光,裴坚心知肚明,故意看向小弟,大声喊道:“崔岘,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庄瑾、李鹤聿、高奇三人,也纷纷大声助力。
“是啊是啊,崔岘,你说呢?”
“崔岘,你吃了吗?”
“崔岘,你今天衣服真白。”
崔岘无奈扶额。
大部分学子们看到这一幕,都觉得莫名其妙。
而那群从书肆归来的学子们,则是激动了,疯狂了,振奋了,控制不住了!
在全族学同窗们瞠目的注视下。
这群学子涨红着脸,竟将崔岘围了起来!
“天,天呐,你便是崔岘!”
“你当真只有八岁,尚未开蒙,便写出了《虹猫蓝兔七侠传》?”
“天才啊,神童啊!”
“这个故事,跌宕起伏、侠肝义胆,看的我如痴如醉,神往不已!你好厉害,不,你简直是话本界的祖宗!”
“我真的,我现在看完话本就开始崇拜、敬佩你了!”
“劳驾,您能在我买的这本《虹猫蓝兔七侠传》上面签个名字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眼看崔岘被激动的学子们团团围住。
四位少爷神情既得意、又骄傲,甚至比他们自己出名,都更为振奋!
岘弟今日一鸣惊人。
作为大哥。
他们终于能把自己的‘宝贝疙瘩小弟’拿出来,狠狠炫耀咯。
裴坚、庄瑾嘚瑟走过去,将围过来的学子们推开:“哎,让一让,都让一让,保持安全距离。”
李鹤聿、高奇则是负责殿后,给崔岘‘护驾’:“想要知道崔岘的更多资料,了解《虹猫蓝兔七侠传》的幕后创作趣事,跟我们进学堂,咱们坐下慢慢聊。”
这姿态,简直不要太拽!
偏偏那些学子们一点不介意,竟都真的眼巴巴跟上。
骤然成为全族学焦点的崔岘,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汗颜道:“咱们是不是有些过于高调了?”
今日来族学前。
裴坚骗他,说五人一起穿雪缎,誓要隆重登场,共同惊艳族学。
结果到最后,四位大哥竟齐齐穿素衣。
甘愿做绿叶陪衬,让崔岘做了‘主角’。
“这还高调啊?”
听闻岘弟这话,裴坚直摇头:“大哥要是有你一半、不,有你十之其一的天资。别说裴氏族学,南阳大街上路过的狗,都得知道老子是个天才神童!”
其余三位少爷笑嘻嘻表示赞同。
崔岘为之绝倒。
那……倒也不必。
瞧着一大群看过话本的学子,前呼后拥着崔岘五人进了学舍。
其余学子们懵了。
其中一位学子回忆片刻,不解道:“这崔岘,好像是裴坚的书童吧,为何突然如此受欢迎?”
裴坚的书童?
这么一说,众人好像确实有些印象!
可听到这话。
一位看过《虹猫蓝兔七侠传》的学子,恶狠狠瞪向对方:“书童怎么了?莫要看不起人!你可知崔岘有多厉害?”
“等着吧,不出几日,他绝对会扬名南阳县城的。”
“若是不信,我先把话本借你,你自己看!”
说完后,那学子把《虹猫蓝兔七侠传》递给对方,随后神情狂热的追随崔岘而去。
没看过这话本的学子们有些不信邪。
一群人当即翻开书阅读。
结果半盏茶时间后。
原本神情不屑的学子们,一个个都激动到红温了!
“长虹贯日,好生帅气!”
“虹猫少侠坠崖了?不要啊。”
“快翻页快翻页……你看的太慢了。”
见他们这般激动。
急得其余学子抓耳挠腮,却因人太多,根本凑不过来,于是纷纷四处求借《虹猫蓝兔七侠传》阅读。
然后。
整个裴氏族学今日都处于一种诡异的振奋当中。
学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虹猫少侠折服了!
学舍里。
一身雪缎白衣,俊俏惹眼的崔岘,坐在最中心位置。
四位少爷坐在他两侧。
而更多族学的同窗们,则是围满了整个学舍,神情激动、七嘴八舌的询问。
这个问:“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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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说:“崔岘兄,这般跌宕起伏的故事,你是怎么构思出来的啊!”
另一个又问:“崔岘兄,你似乎是裴坚的书童?你放心,我此话绝非嘲讽!”
总之,场面非常之热切、宏大。
因被崔岘的作品折服,哪怕知道他年纪小,众学子也客气以‘崔岘兄’相称。
这是一种实力的认可!
裴坚四人也眼神清亮,等待着岘弟自我狠狠吹嘘!
结果,被一大帮‘粉丝’们当面热情‘采访’的崔岘,竟有些不好意思。
他赧然道:“写《虹猫》的时候,我确实没有开蒙,因家中贫困,所以来做了裴府的书童。”
……这,就没了?
不是,这合理吗?
四位少爷急的抓耳挠腮,最后终究忍不住了!
裴坚跳了出来,大声嚷嚷道:“来来,都看过来!让我来说!先说岘弟是如何做我书童的!话说那日,万里晴空艳阳天,我在集市上……他说要认我做大哥……”
咿?
不愧是《虹猫》的作者,认大哥都如此侠气!
众学子们听得心驰神往。
看向崔岘的目光越发热切,看向裴坚的眼神中则是带着羡慕嫉妒。
接着。
庄瑾紧跟着嚷嚷道:“哎呀,这都不算什么!后来我们仨也认识了岘弟。岘弟误以为我们是南阳四大才子,所以恳请我们为他著书!”
众学子捧腹大笑。
原来《虹猫》竟是这样著写出来的,好有戏剧性啊。
难怪前些日子,四位少爷突然转性了。
高奇一摆手:“这些都是小事儿,我再说个惊掉你们眼珠子的大秘密!岘弟已经开蒙了!那日,我们教他读了一遍《千字文》,然后他当场就学会了!”
什、什么?
嘶!
学子们这下真的惊呆了,纷纷看向崔岘,这次不仅仅目光火热,又带上了崇拜。
但也有一部分人在心中嘀咕。
假的吧?怎么可能!
而李鹤聿最后给了所有人最大的震撼,激动道:“不信,对吧?我们当时也不信,再后来,岘弟用一下午的时间,背会了《龙文鞭影》!”
“那可是《龙文鞭影》啊!你们开蒙的时候,多久会背的?”
“废物们,知道什么是天才吗?这,就是天才!”
天呐!
那可是启蒙书籍中最难的《龙文鞭影》啊!
在座的诸位,谁没被这本书折磨到崩溃大哭过?
因此,哪怕被李鹤聿骂作‘废物’,也支支吾吾不敢回嘴。
众人看向崔岘的目光,这次都不仅仅是崇拜了。
是敬畏!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厉害的妖孽天才吗?
眼看四位大哥吹得越来越离谱,越来越猖狂。
眼看学舍里学子们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热切。
崔岘心说,再这般高调,迟早要出事儿啊,因此扯了扯激动的裴坚:“大哥,大哥,你冷静点,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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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怎么就能算了呢?
这一两个月,四位少爷闷头著书。
明知小弟是个妖孽天才,但为了造成一鸣惊人的效果,愣是忍住没有炫耀。
忍得好生辛苦。
今日好不容易可以炫耀了,当然要狠狠炫耀到过瘾啊!
“岘弟,你莫怕。”
裴坚得意道:“我们说的这些,哪件事儿不是真的?你想想,以你的实力,就算想低调,也没可能啊!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南阳神童大才子!”
其余三位少爷纷纷骄傲附和。
他们几位,本就是招摇的性格,如此猖狂,自然会惹来别人不快。
果然。
一位学子站起来,大声质疑:“这世间,当真能有人在未开蒙时,一下午背诵完《龙文鞭影》?吹牛的吧!”
学舍里顿时安静了。
裴坚闻言大怒:“你不信?那把吴夫子请来,我们当场验证一番!莫要用你的常人想法,来衡量超级妖孽天才!”
见竟然有人不服,高奇三人顿时来劲了。
“是极是极,吴夫子呢,快把他找来!”
瞧着来凑热闹的学子越来越多,四位少爷互相对视,眼睛里尽是狡黠。
他们并非猖狂。
而是在借此,为岘弟狠狠扬名呢!
正所谓,出名要趁早。
写话本的名气,终究是不如读书资质名气更震撼人心啊。
反正今日已经出尽了风头。
那,就让风头来的更猛烈些吧!
提出质疑的学子道:“好,我这就去请吴夫子过来!反正,我是不信所谓的超级妖孽天才!”
裴氏族学里,一场‘纷争’开始了。
与此同时,南阳县衙。
闲来无事的县太爷,将一帮属下们支开,自己偷偷摸摸在公案后面趴着,美滋滋看话本呢。
看的正是今日突然爆火的《虹猫蓝兔七侠传》。
县太爷一边看,一边激动惊叹:“好,写的好啊!能写出这般波澜壮阔、又不失侠骨柔情故事的,铁定是一位大家!”
想到这里。
县太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作者名讳。
他急匆匆翻到扉页,而后眼睛瞪得滚圆。
“竟然才八岁,还没开蒙?本官治下,竟出了一位妖孽神童天才?大善!若是将此子培育成才,绝对是一桩教化之功,本官说不定能借此升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南阳县令大名叫做叶怀峰。
27岁,三甲同进士出身,今年年初被吏部分配到南阳,来做县令。
虽说‘同进士’不太光彩,但叶县令也绝对算是年轻有为。
就是有点倒霉。
因为他不仅仅是‘同进士’,还是位‘附郭县令’。
有道是:三生不幸,知县附郭。
叶县令心里苦哇。
所以年纪轻轻,便没了斗志,无事的时候,便窝在县衙里看话本。
至于原因嘛——
别的县太爷,主治一方,威风八面。
可南阳既是县城,又是府城。
县衙、府衙是挨着的!
旁边的知府衙门气派恢弘,相比之下,县令衙门又矮又破。
叶县令在上官眼皮子底下办差事,权利受阻,责任重大,毫无威严。
差事办好了是应该的,没功劳。
若是办不好——
哼哼。
顷刻间,就能被喊去隔壁知府衙门,被上官狠狠训斥一番。
委屈的像个受气包小媳妇。
然而今日,叶县令看到了希望——教化神童天才,这绝对是大功一件啊!
那么问题来了,要怎么样去认识这位叫做崔岘的小天才呢?
叶县令又犯了难。
他好歹是位县尊,若是主动急吼吼召见崔岘,属实不太合适。
会被人笑话‘功利心太重’的。
叶县令苦苦思索,一时间没有眉目,干脆走出县堂透透气。
他走出来,刚好遇见了县丞,赵志。
结果那赵志仗着年纪大,明明瞧见了叶县令,却假装没瞧见,径直离开了。
叶县令气的暗中磨牙,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他是个附郭县令,手中无权呢!
再加上,赵家资产丰硕,是南阳的‘乡绅之首’。赵志做了三十年南阳县丞,威望十足,一呼百应。
自然不把叶县令这个新来的‘毛头小子’看在眼里。
“本官这个县太爷,做的真是憋屈啊!”
叶县令心中悲切。
片刻后又叹了一口气,欢喜道:“罢了,不理会这个烦人精,本官还是继续去看虹猫少侠吧!长虹剑好生威武不凡!”
另一边。
县丞赵志一回到家,便见他十二岁的小孙子赵耀祖在发火,砸东西。
仆从们吓得瑟瑟发抖。
赵志赶紧上前,好声好气哄道:“哎哟,是谁惹我们乖孙生气啦。”
赵耀祖脚下踩着一部话本,使劲踹了几脚,烦躁道:“没什么,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写了个不入流的话本,现在外面都传他是个天才呢。”
哦?
赵志闻言不屑道:“话本这种不入流的东西算什么!乖孙放心,你才是南阳最厉害的小天才,以后考科举,中状元!”
赵志并非正统科举出身。
是从一微末小吏,熬到了如今县丞的位置。
他在县衙威望极高,斗走了多任县太爷,自然不把叶县令放在眼里。
但不管斗走几任县令,赵志都无法升迁做县令。
因为他没学过四书五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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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心中有一股恶气的赵志,从小就替孙子铺路,四处宣扬孙子赵耀祖是天才神童。
誓要为赵家培养出一名正统举子,慰藉自己无法升迁县令之痛。
本来赵志和崔岘,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赵家祖孙,不怀好意的盯上了崔岘。
·
裴氏族学。
眼看那位提出质疑的学子,急匆匆去请吴清澜夫子。
崔岘神情古怪。
不出所料的话,吴夫子正在苦苦寻找那位在耳房里练字的‘书法天才’吧。
以前崔岘跟在四位少爷身边,毫不起眼。
今日他大出风头,犯了灯下黑的吴夫子,势必会猜到崔岘头上来。
裴坚刚才把崔岘好一通吹嘘。
临到见真章的时候,又有些忐忑了,他悄悄问崔岘:“岘弟,你没问题的,对吧?”
其余三位少爷闻言,都紧紧看向崔岘。
崔岘轻咳一声,含糊道:“应该,问题不大。”
不出意外的话。
非但不会出问题,还会即将上演‘夫子当众流泪高呼终于找到你了南阳最厉害的小天才’这种震撼戏码。
见他这般笃定,裴坚四人顿时越发有底气。
但还真出意外了。
因为吴夫子临时告假,今日并不在族学内,那提出质疑的学子,扑了个空。
听到这个消息。
高奇不满嚷嚷道:“这吴老头也太不靠谱了吧!平时日日待在学堂,一到关键时候,竟然没影了。”
裴坚也很不爽,瞪向提出质疑那位学子:“你且等着,也不差这一天!待吴清澜回来,咱们众目睽睽之下见真章!”
提出质疑的学子冷哼道:“今日算你们走运,等夫子回来,必定拆穿你们的牛皮!”
双方互放狠话。
但吴清澜没来,这场闹剧终究就这样散了。
学子们议论纷纷,就崔岘究竟是不是‘一下午背会《龙文鞭影》的超级天才’展开激烈探讨。
有人认为绝不可能。
有人觉得裴坚等人完全没必要吹这么大的牛,或许是真的呢?
但不管怎样。
《虹猫蓝兔七侠传》确实写的相当出彩!
因此这一整天,崔岘可谓风光无限,收获无数同窗学子惊叹、崇拜的目光。
但裴坚四人仍旧不满意,愤愤抱怨,吴清澜竟然在如此关键时候缺席。
崔岘却笑道:“无碍,夫子总是会回来的。”
他扬名南阳,属于早晚的事儿。
不急这一天、两天。
可万万让崔岘想不到的是,本想再‘明珠蒙尘’几日。
偏偏有人上赶着,来给他做垫脚石了!
原来。
那位裴氏族学当众质疑崔岘的学子,竟认识赵耀祖,还是赵耀祖的‘狗腿子。’
此学子知道,赵耀祖一直以神童自居。
下学后。
这人去了赵府,把白日裴氏族学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赵志、赵耀祖二人听。
赵耀祖本就不爽崔岘写了《虹猫》被叫做神童,出尽风头。
因此冷笑道:“吹这么大的牛,也不怕闪到舌头!”
“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人一个下午背会《龙文鞭影》!”
而县丞赵志则是眼中浮现出一抹精光:“乖孙,好机会啊!既然这人凭借一部话本火了,又肆意吹牛,可见不仅没本事,也没脑子。”
“这样,祖父找人为你捉刀作诗一首,明日你带诗登门,去裴氏族学,找那崔岘切磋一番!”
赵耀祖闻言愣愣道:“可是,那崔岘尚未开蒙,哪里会作诗?”
赵志笑的十分狡猾:“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当众作诗,一定能踩着《虹猫》作者的名气,狠狠在南阳出风头,坐稳神童天才之名!”
赵耀祖眼睛亮起来,急切道:“好,就这么办!且看孙儿明日好好表现,在人前展露我赵家儿郎倜傥风姿!”
单是想想那一幕,他都激动的浑身发抖。
恨不得明日赶紧到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虹猫蓝兔七侠传》在南阳一夜爆红。
赵家祖孙因此不怀好意盯上崔岘的时候。
吴清澜告假了。
因为他愧疚啊!
最近这段时间,吴清澜夜夜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只要想到自己给一位书法旷世奇才,批了‘朽木不可雕也’的评语,他就觉得自己‘该死’。
真该死啊!
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他现在还和那位旷世奇才,彻底失联了!
对方因为他那句‘朽木’的批语,正陷入‘自我怀疑’、‘惶恐不安’、‘丧失信心’、‘郁郁不得志’。
当然这是吴清澜自己脑补的。
但绝对八九不离十!
因此,吴清澜做了一个决定——
先告假,而后从南阳坐马车出发,赶去开封府,找裴家两位举人老爷,回来帮忙寻找那位旷世奇才。
以裴家的底蕴地位,只要那‘奇才’还在南阳县城,必定能找到他!
一路风尘仆仆,坐了三天的马车,吴清澜终于到了开封府。
顾不得歇息。
他在府学外堵住了裴家大爷,也就是裴坚的父亲,曾回信质疑崔岘是‘庸才’的裴开泰。
骤然瞧见自家族学里的夫子出现在开封府,裴开泰很是吃惊:“清澜兄?”
吴清澜却不由分说,将一张字帖递过去:“开泰兄,你看这张字帖,写的如何?”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裴开泰看后,眉头狠狠皱起:“朽木也。”
吴清澜紧跟着递上第二张字帖。
裴开泰轻咿一声:“勉强可入眼。”
吴清澜又递上第三张字帖。
这次,裴开泰看完后,眼睛骤然亮起来,惊叹道:“好字!绝世好字啊!大善!这是出自哪位书法大家之手?咿?瞧着笔法有些生涩,而且似乎隐隐有些眼熟,当真怪极……”
说话的时候。
裴开泰的目光下意识看向手中前两张字帖,脸上的表情浮现出惊愕、不可思议。
片刻后。
他磕磕巴巴的问吴清澜:“这……不会吧,清澜兄?”
吴清澜目光疲惫:“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三张字帖,均出自同一人之手。第一张,是他开蒙后第一次写字,第二张,是他第二天写的字。第三张,是他近一月后写的字。”
什、什么?
如此飘逸洒脱、灵气逼人、书生意气、浑然天成的字帖,竟是刚开蒙一月之人所写?!
天才,不——
旷世奇才,旷世奇才啊!
这若是经过打磨锤炼,将来绝对是位书法大家,甚至说不定能成为‘书圣’!
裴开泰激动到两眼放光:“你来找我,可是因为,这位旷世奇才,出自我裴氏族学?”
吴清澜点头。
裴开泰仰天大笑,激动到不能自已。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家族学,跟着‘书圣’一起名扬儒林界的盛况佳话了!
然而下一刻,就听吴清澜涩声道:“但是,此人现在不见了。”
不见了?
什么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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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开泰脸上的笑容僵硬住,当听吴清澜讲述完来龙去脉后,大怒:“清澜兄,这样一位旷世奇才,你竟然评价他为朽木?!”
吴清澜反唇相讥:“方才开泰兄你是如何评价第一张字帖的?”
“……”
裴开泰被噎的神情一窒。
随后他着急道:“你来的不巧,家父刚好休沐。半日前,才将将启程回南阳。要不我修书一封……算了,这么大的事儿,得趁早啊!”
“清澜兄,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府学告假,然后同你一起回南阳一趟。”
“如此旷世奇才,若真这般戏剧性被耽误了前途,那实是我等的罪过啊!”
吴清澜闻言松了口气。
这也是他来开封府的目的,有裴家两位举人帮忙,肯定能寻到那位旷世奇才的!
·
另一边。
裴开泰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焦急到恨不得立刻‘飞’回南阳寻找的旷世奇才,其实就住在他府上。
崔岘正在收拾东西。
今日上午,他会和裴坚一起去族学,下午告假,返回河西村。
眼看马上就要夏收,娘估计也即将临盆,家里肯定忙到不可开交。
虽然还没递话过来,但崔岘打算提前回去。
他现在赚到了一大笔话本稿酬,以后每月还有分成稿酬进账,又即将在南阳扬名。
可谓风光得意。
也是时候回去,帮衬家里了。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岘弟你这次,回去多待些时日。离家许久,家里人肯定惦念。”
去族学的路上,裴坚一路都在絮叨:“你年纪小,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莫要被人欺负。你卧房里那些礼,我估摸一车都放不下。所以你此次回去,就别带了。”
“过上半月,我和祖母一起,亲自去你家一趟。一是接你回来。”
“二来,祖母想正式和你家长辈商量,让你进裴氏族学开蒙。”
“上次吃席面,你花了整整二两银子。我思来想去,你赚钱不容易。这钱,我做主给你塞到包裹里了,凑三十两整数带回家,家里人肯定高兴。”
“至于你这几个月的工钱,是小钱,你自己放荷包里花吧。”
裴小少爷自己才11岁,平日里也是个不靠谱的。
偏偏此刻又跟个‘老父亲’似的,这里不放心,那里也不放心。
崔岘听得既好笑,又感动:“大哥,我知道了,你都絮叨一路啦。”
奥。
裴坚闻言马上闭嘴。
片刻后又眼巴巴的说道:“还有最后一句,若是我忍不住,提前去把你接回来,你可莫要生气。”
崔岘忍俊不禁:“好。”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快到裴氏族学的时候。
远远瞧见庄瑾、李鹤聿、高奇三人,和一大帮族学的学子,浩浩荡荡朝这边跑来。
怎么了这是?
接着。
便听高奇怒声嚷嚷道:“裴坚,岘弟,你们总算是来了!族学里这会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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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娘贼的赵耀祖,在族学外叫嚣,说是看不惯岘弟沽名钓誉,要教训岘弟一番,当众和岘弟斗诗呢!”
斗诗?
裴坚愣住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大怒:“赵耀祖这个瓜怂,竟敢说我小弟沽名钓誉?分明是看岘弟扬名了,想拿岘弟做垫脚石呢!当真无耻!”
“岘弟尚且没有正式开蒙,哪里会作诗?!”
其余学子愤慨响应。
众人将崔岘围起来,神情担忧。
“崔岘兄,要不你今日别去族学了。”
“赵耀祖明显有备而来。”
“此人祖父在南阳权势滔天,自己也颇有些才名,难缠的很。”
《虹猫蓝兔七侠传》上市后。
短短一日,崔岘便在族学里,收获了大量‘真爱粉’。
然而。
还没等崔岘说话呢。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赵耀祖从远处走来,姿态嚣张得意:“你便是崔岘?既敢自称南阳天才神童,却连跟我比试的胆量都没有,当真可笑。”
裴坚一步上前,将崔岘护在身后,目光凶狠看向赵耀祖:“怎么,皮又痒了?上次老子没把你打服?”
赵耀祖神情一滞。
说起来,这两人也算有‘旧仇’,没少打架。
当然是裴坚单方面按着赵耀祖打。
赵耀祖昨日脚踩《虹猫》话本,一是嫉妒崔岘被称作神童,二便是看到裴坚也在话本上署了名。
只是今日,赵耀祖不为打架,是为扬名而来。
因此他故意不理会裴坚,看向崔岘:“躲在人后算什么本事?我且问你,敢不敢斗诗?若是不敢,你当众认输,承认自己狂妄自大、神童之名徒有其表。”
“还有,那《虹猫蓝兔七侠传》的话本,也是你找人代为捉刀的吧?”
听闻这话,裴坚等人大怒,正欲骂回去。
却见崔岘拍了拍裴坚的肩膀,示意大哥稍安勿躁。
而后他走上前,笑眯眯看向赵耀祖,神情古怪:“你说要同我斗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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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族学。
有人高声回来报信,当即引发一片哗然瞠目。
虽说昨日裴坚等人猖狂吹牛,族学里众人对崔岘是否是‘妖孽神童天才’持保留态度。
但《虹猫蓝兔七侠传》写的确实跌宕起伏啊!
而且崔岘是自己人,赵耀祖是来踢馆的。
更严重的是,八岁的崔岘,尚未正式开蒙——
如果跟着裴坚几位纨绔,读完了开蒙书籍,算是开蒙的话。
但算不算暂且另说,毋庸置疑的是,崔岘肯定不会作诗!
那还斗什么诗?
赵耀祖此人不怀好意,这是要拿崔岘当垫脚石扬名啊!
“走,我们去看看。”
“裴坚呢?他平日气焰嚣张,为何不盯着点?竟然让崔岘兄着了赵耀祖的道儿!”
“岂有此理,无耻赵耀祖!”
因夫子告假,没了拘束。
愤慨的学子们,轰然冲出学堂,纷纷朝后面竹林而去。
·
裴氏族学被一片竹林环抱其中。
再往后,是随风摇摆的青翠柳树林,和宽阔洁净的秀丽白河。
夏日早晨,朝阳灿烂。
河面金光倾洒,有水鸟纷飞、白鹅游荡。
景色煞是好看。
然而竹林外,河岸畔。却有一群模样稚嫩的半大少年,分作两方对峙。
赵耀祖一方神情得意。
裴氏族学这边,却一片忐忑忧虑。
因为半盏茶时间前,崔岘答应了赵耀祖的挑战。
接着。
赵耀祖便以‘你我目之所及之景、物为题作诗’当由头。
将‘斗诗’场地,安排在了此处。
并无耻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临时选题,随机找的场地。接下来各自凭本事作诗,一会儿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直娘贼!
裴坚‘嗤’了一声,环视四周:“好一个临时选题,随机找场地?姓赵的,你必定是提前找人捉刀,做好了诗吧?”
“以目之所及景、物为主题,让我猜猜看,是写竹,还是作柳,亦或者朝阳、河水?”
赵耀祖脸色一变,咬牙切齿。
因为裴坚还真猜对了!
但他自是不肯承认,冷笑一声:“我懒得和你这朽木多言!比斗既已开始,你且噤声,莫要干扰我创作。”
说完后。
众目睽睽之下,赵耀祖开始装模作样,作苦思冥想状。
裴坚翻了个白眼,随后神情忧虑看向崔岘:“岘弟,你当真会作诗?你甚至都还没正经开蒙呢。”
崔岘理直气壮道:“我开蒙了啊!大哥,还有其余三位兄长教我开蒙的。”
众人闻言神情越发绝望。
庄瑾四人更是嘴中发苦——
他们四个废柴,自己都扶不上墙,能教给崔岘什么有用东西。
高奇转了转眼珠子:“不然,我现在过去,将赵耀祖那厮一拳打晕。这样今日斗诗一事,就能作罢了。”
这都什么馊主意!
崔岘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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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再低调几日,但有人上赶着来找不痛快,崔岘自然不会忍耐。
他‘天才神童’之名还没彻底打响呢,岂能便宜了赵耀祖?
庄瑾焦急道:“话是这么说,可问题是……岘弟你没学过作诗啊!”
崔岘闻言眨眨眼:“我学过啊,庄兄,你莫要忘了。我大哥教我的启蒙书籍里,有一本《声律启蒙》。”
啊,所以呢?
莫说庄瑾没听明白,其余人也没明白。
崔岘便认真解释道:“《声律启蒙》是训练蒙童作诗对句、掌握声韵格律的书籍。我看完了,所以就学会作诗了啊。”
众人:?
不是?请问这合理吗?
“哈哈哈哈哈哈。”
“照你这么说,我读完四书五经,就能考中状元咯?”
“当真可笑,荒谬,无知,狂妄!”
“就这还敢自称神童,等着待会儿被耀祖兄教训吧!”
另一边。
跟着赵耀祖而来的一群半大少年听到这话,纷纷捧腹嘲笑。
赵耀祖也在笑。
笑完了,他轻蔑看了一眼崔岘,表情浮夸的指着竹林:“有了!”
崔岘莫名被此人三番五次嘲弄,早已心中不爽,因此故意道:“什么有了,有什么了?此地这么多竹子,你是眼神不好,刚看到它们吗?”
这次,轮到裴坚等人笑作一团。
赵耀祖神情恼羞愤恨,顿时没心情矫揉造作表演,只想狠狠用自己的‘大作’教训崔岘。
于是冷哼过后,朗声道:“我作这诗,名为《咏新竹》。你且听好了——”
“昨夜东园雨脚斜,苔阶迸笋破霜芽。
明朝若许凌云去,先扫先生鬓上华。”
此诗一出,裴氏族学这边顿时鸦雀无声,目露绝望,显然被震慑住了。
裴坚四人急的抓耳挠腮,却愣是没办法。
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赵耀祖一方的少年们,则是欢呼吹捧。
“好诗好诗!”
“平仄对仗,声韵协调,借新竹喻求学志向,扫鬓华双关尊师与报国,耀祖兄当真好文采。”
“而且还是极难的七言诗!”
“厉害,佩服!今日过后,耀祖兄天才神童之名,必定响彻南阳!”
赵耀祖在一片吹捧中迷失了自我。
此时。
却听崔岘嘲笑道:“昨夜没有下雨,此地也没有台阶,更没有苔藓。”
“你眼前这片竹林,是丛生竹。早在三月已经发过新芽,今已节节长成,何来破霜芽一说?再者,这里是裴氏族学,东园又是哪里?”
吹捧赵耀祖的声音为之一顿。
裴氏族学这边反应过来,纷纷大声道:“赵耀祖,你定是提前找人捉刀,所以才导致张冠李戴,两相对不上!”
事实还真是这样。
赵志仓促找人替孙子捉刀,只说要‘咏竹’,对方便给了一首自己的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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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耀祖被拆穿,眼神浮现慌乱,随后嘴硬道:“你们懂什么叫做隐喻手法吗?一帮朽木,只会质疑别人!有本事,你们也来作一首试试?”
这下,裴氏族学众人不敢说话了。
他们最多也就刚读‘大班’的水平,哪里能作诗?
就算勉强能作,也比不得赵耀祖这首《咏新竹》。
赵耀祖见状不慌了,得意洋洋看向崔岘:“赶紧认输吧!向本神童才子当场道歉,承认你沽名钓誉,狂妄无知……”
没等他话说完。
崔岘懒得搭理,直接一转身,朝着四周围打量,暗自心中嘀咕。
晴空、飞鸟、竹林、朝阳、柳树,大河。
经典要素太多了啊。
翻一翻唐诗宋词,他分分钟能拿出来十几首千古名句,‘吓死’赵耀祖。
但是不行,不能一开始就‘发大招’。
他现在才八岁,要维持人设,作一首符合年纪的诗。
心中这样想着。
崔岘目光一转,在瞧见河面上一群大白鹅后,眼睛亮了起来,脱口而出:“有了!”
据传,前世那位名扬千古的公认神童,是七岁创作的这首诗。
完全合适啊!
白河畔。
裴坚等人闻言,神情一震,纷纷做期待倾听状。
难不成……岘弟真的会作诗?
见崔岘学着自己方才的姿态说什么‘有了’,赵耀祖撇撇嘴,回击道:“什么有了,有什么了?此地好大一条河,你是刚看到它吗?”
却听崔岘道:“我写这首诗,名为《咏鹅》。”
赵耀祖悻悻闭嘴,这才看到河面上有白鹅。
但白鹅有什么可写的,松林梅竹才最是高雅啊!
他正不屑思索着。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崔岘声音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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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岘作完诗后,四周围一片安静。
他背对众人,看着河面上成群戏水的白鹅,心中稍微有点小激动。
本来想先暂时凭借《虹猫》和书法字帖扬名,进入裴氏族学读书。
而后,再另找合适的时机作诗。
却不曾想误打误撞,竟被人找上门来斗诗。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今日过后。
《咏鹅》一出,他崔岘这天才神童之名,绝对稳稳地!
然而下一刻——
就见赵耀祖,以及他身后那群小少年们,在面面相觑的沉默后,齐齐哄笑出声。
“什么玩意儿!”
“你这作的也叫诗?连最基本的对仗都做不到。”
“开头一句三个字,后面都是五个字,书上不是这样教的!”
“何况耀祖兄作的还是更难的七言诗,立意高远,意境优美。”
“头一次见有人拿白鹅作诗,当真可笑。”
崔岘:?
听到这些嘲弄声。
他神情僵硬的缓缓转过身,满脸不可置信。
不是,哥们儿……
这对吗?
赵耀祖等人笑的趾高气扬,将《咏鹅》好一阵肆意痛批。
崔岘求救般看向裴坚:大哥,你快说句话呀!
为我发声!
然而。
大哥裴坚这次却尴尬一笑,支支吾吾一句话说不出来。
半点没有先前的嚣张。
包括庄瑾三位少爷,以及裴氏族学这边的学子们,都如丧考妣。
显然,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都不对仗,那能叫诗吗?
书上都说了,写诗,必须得对仗啊!
岘弟这首《咏鹅》,后面两句吧,乍一听挺像那么回事儿。
而且还押韵了。
但前面两句,属实……不太行的样子。
崔岘见状哪还会不懂,心中只觉得荒谬极了。
《咏鹅》输给一首不知名的垃圾诗。
原因是对手太菜,盲目无知。
骆宾王若是知道这事儿,棺材板怕都要压不住了吧!
但偏偏,面对这样一群没文化的菜鸡,崔岘有理说不清。
以后再也不打‘低端局’了!
对手全是垃圾人,菜就算了,还专会搞人心态。
嘲笑《咏鹅》足足一盏茶时间后。
赵耀祖一方宣布自己获胜,高傲表示,自己才是南阳最厉害的神童天才。
并训导崔岘:菜就多练。
离开前。
赵耀祖佯装大度,笑呵呵对崔岘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崔岘沉默许久,真心建议道:“以后找别人斗诗,切记自带评委。若实在找不到,提前告知对手带个评委过来。”
今日但凡有位秀才在场,结果都不可能如此荒谬。
这是输了以后开始胡言乱语了!
赵耀祖没听懂,也懒得问。
他冷哼一声,带着一帮菜鸡得意欢呼着离开。
“回去后,把我的大作,和崔岘那首《咏鹅》一并抄录,快速去大街小巷传颂!”
“南阳神童之名,非我赵耀祖莫属哈哈哈。”
这便是赵耀祖今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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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崔岘扬名!
而他,确实做到了。
《虹猫》如今正在南阳县城爆火,八岁未开蒙稚子写话本一事,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俱在!
赵耀祖越想越激动,甚至连家都不回了。
直接去学堂,让一众同窗帮忙抄录大作,准备传颂!
说来也怪哉。
方才在白河畔,大家都觉得赵耀祖这《咏新竹》写的好。
可如今抄录的时候,一回想,竟毫无印象。
反倒崔岘那首《咏鹅》,不必费力思索,便能脱口而出记起。
而且,越读越觉得顺畅。
有朗朗上口之感。
因此抄录几遍后,有人心下嘀咕,迟疑道:“耀祖兄,是否要将这两首诗请示令祖父后,再行定夺?”
赵耀祖闻言十分不快:“不必,这两首诗孰强孰弱,我能看不出来?赶快抄写!”
奥。
大家畏惧赵家权势,不敢多言,闷头抄录。
因为人多,上百份诗词很快抄录完毕。
在赵耀祖的吩咐下,一帮半大少年纷纷带着此诗词,走街串巷分发。
当然,也不是谁都给。
而是专门找那些身穿儒衫的读书人,这样才能最快起到‘扬名’的效果。
等众学子出去分发诗词后不久。
赵耀祖的夫子来到学堂。
立刻有学子为了讨好赵耀祖,献宝般向夫子炫耀:“夫子,耀祖兄今日和人斗诗,作了一首颂扬您的大作呢!”
夫子闻言笑呵呵道:“哦?耀祖又作诗了,念来为师听听。”
赵耀祖矜持一笑,没说话。
旁边巴结炫耀的学子懂了,故意卖起关子:“学生先给您读一读对方作的诗吧,那首诗叫做《咏鹅》。”
显然,这是意图‘抛砖引玉’。
但赵家有权有势,夫子只当不知,很给面子的作倾听状。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听到前两句,原本态度有些敷衍的夫子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急切道:“后面呢?”
好生鲜活灵动的描述啊!
虽说遣词简洁,但却充满童趣韵味,而且仅仅前两句,就已朗朗上口!
见夫子态度大变,那学子有些疑惑,迟疑着继续念道:
“白毛浮绿水。”
夫子下意识抚摸胡须,脑海中已经有了‘白鹅戏水’的画面。
当真诗中有画,栩栩如生。
“红掌拨清波。”
夫子听得激动拔掉了胡须,疼的脸色都扭曲了。
却忍不住涨红着脸,大声赞叹:“好!好!好一个红掌拨清波啊,简直神来之笔!这首诗是何人所作?”
“全篇妙趣横生,脍炙人口,意境清新,回味无穷啊!佩服,实在是佩服!”
“我不如也。”
“想不到,我南阳城里,竟然有这样一位大家诗才!此诗究竟是哪位先生所作,速速带我前去拜见!”
这话落下,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赵耀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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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的《咏新竹》更胜一筹,比他这首强上千百倍!”
“方才在白河畔,学生作完诗后赢得满堂彩,那庸才却惹来无数嘲笑,学生赢得十分轻松!”
“我这就把《咏新竹》背给你听……”
夫子闻言先是不可置信,然后脸色一点点由激动涨红,转变为……呃……涨红。
气的!
他看向赵耀祖,颤声道:“所以你用这么一首歪诗,赢了对方的《咏鹅》?而《咏鹅》的作者,今年才八岁?”
得到肯定答案后。
夫子眼前一黑,差点没摔倒。
八岁神童作诗。
堪称经典的《咏鹅》。
最后输给一首歪诗。
戏剧性直接拉满!
不出意外,这首诗肯定会火。
再加上如此‘一波三折’的‘斗诗趣事’,那就不仅仅是火,得是爆火!
此事一旦宣扬出去……
赵耀祖,和他诗中颂扬的‘恩师’,也就是自己,绝对会成为士林中人人笑料的存在。
想到这里,夫子反应过来,近乎乞求期待道:“这事儿,尚且还没人知道吧?”
赵耀祖得意道:“怎么会!我已让同窗帮忙,誊写了百余份诗帖,全城分发了!”
完了!
全完了啊!
在众人瞠目的注视下,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绝望。
赵耀祖见状不服气:“夫子这是作甚?我这句先扫先生鬓上华,难道不比那首庸诗……”
他话还没说完。
便见夫子突然跳起来,一巴掌朝着他脑门怒狠狠抽下去:“鬓上华!我让你扫鬓上华!就是因为有你这么个蠢材,我才会有鬓上华!”
“平日也没见你如此尊师,今日好端端的,为何写首歪诗,要带上我?!”
“以后别人但凡提起《咏鹅》,咱俩就得被奚落嘲讽!”
“蠢货!你究竟知不知道,一首脍炙人口的诗,是能流传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啊!”
“老夫这一辈子的清誉,全毁在你手里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赵耀祖走后。
崔岘、裴坚等人返回族学。
因为斗诗输了,众学子怏怏不乐,各自散去。
还有学子小声抱怨:“不行就别逞强,连对仗都不会,偏要与人斗诗!”
“这下不仅自己输了,还连累族学一起丢脸。”
裴坚听得十分生气,双方好一阵争吵。
庄瑾小心看了一眼崔岘,安慰道:“岘弟,莫要听这些人胡说,你已经很厉害了!”
李鹤聿则是提议道:“要不这样,岘弟,你今日不是要回河西村吗,不如提前回去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几位少爷的一致认可。
现在处境尴尬,岘弟还是先走为妙。
崔岘无奈叹气。
偏偏吴清澜又不在,没人为他发声!
既然如此,那就先回家吧。
临行前。
崔岘又去了一趟耳房,将《咏鹅》认真写作诗帖,置于案前。
他相信等吴夫子来了,看到这张字帖,一定会懂得!
一盏茶时间后。
崔岘乘坐大哥裴坚帮忙叫的马车,怀里揣着30两巨款,富贵还乡。
高奇四人也无心读书,悻悻归家。
又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赵耀祖的夫子气喘吁吁来到裴氏族学,指名要找崔岘。
结果自是扑了个空。
“罢了罢了,都是命啊!”
老夫子绝望呢喃,随后竟连夜拖家带口,不辞而别,返回乡下去了。
他丢不起这个人呐!
另一边。
赵耀祖派遣出去那些半大少年,先后将《咏新竹》、《咏鹅》两首诗,递给南阳的读书人阅览。
并特地说道:“这首《咏鹅》,是《虹猫蓝兔七侠传》的作者写的。此人有名无才,是个草包。”
“因此赵耀祖作诗《咏新竹》,将其碾压的心服口服!”
这一看就是在特地为赵耀祖扬名。
换做平时,读书人们自是懒得理会这等拙劣手段。
可最近这两日,《虹猫蓝兔七侠传》正在南阳火爆销售。
因此很多人都接了诗帖。
一位读书人看完《咏鹅》,当即鼓掌叫好,激动不已。
当听说《咏鹅》竟然输给了《咏新竹》,大怒:“岂有此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咏新竹》这种歪诗,竟然能赢?”
那发诗帖的少年见状呆愣住,而后灰溜溜跑了。
他觉得有些不太妙。
而这一幕,正在南阳县城多处上演。
当晚。
县丞赵志归家,笑呵呵问道:“乖孙,你今日一定大放异彩了吧!那毛头小子,写了什么诗?”
赵耀祖勉强笑道:“他才八岁,能写出什么好诗!”
赵志一想也是,喜滋滋道:“且看明日,祖父替你好生宣扬一番。”
县丞大人心情极好,做着‘天才乖孙扬名南阳’的美梦。
却没注意到,孙子赵耀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不可能!那首《咏鹅》就是垃圾,夫子一定是老眼昏花了。”
赵耀祖在心里喃喃道。
但不知为何,他又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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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赵志外出,竟然听到几位读书人,正在讨论《咏新竹》,还说什么‘南阳神童诗才’之类的话。
心中振奋得意,赵志上前哈哈笑道:“小儿不才,幸得诸位称赞,在下正是《咏新竹》作者的祖父。”
结果那几位读书人脸色一变,鄙夷看了他一眼,竟直接冷哼拂袖而去。
赵志:?
这些庸才半点绅士风度也无,莫不是嫉妒他家乖孙才华?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白河码头。
一艘大船缓缓停泊靠岸,裴家的举人老爷子裴崇青走下船。
他最近休沐,乘船从开封府返回南阳。
“快看,是裴家老爷!”
“裴老爷,某近日偶得一首诗,据传是一位八岁稚童所作。读后惊艳不已,请裴老爷过目!”
当即有人认出裴崇青,并把一首《咏鹅》双手奉上。
裴崇青随手接过,以为又是哪家稚童,想借自己扬名。
然而等看过这首诗后,裴老爷子激动不已。
他仿佛已经看到白鹅戏水的画面了!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好!妙极妙极!栩栩如生,诗中有画!”
反复确认创作者只有八岁,裴老爷子两眼放光:“我南阳,竟出了一位诗才神童!可知此子是谁?”
然而递诗帖那人却摇摇头:“这,暂时不知。”
裴崇青急了。
怎么能不知呢!
必须要赶紧归家,然后去打听这位小神童的消息!
急吼吼返回伏牛巷的路上,裴崇青遇到了高奇的父亲,高千户。
高千户虽然是不值钱的武将,但好歹是位正五品官。
因此哪怕裴崇青心中急迫,也只能耐着性子,和高千户寒暄。
却听高千户笑道:“说起来,前些日子你我两家,还因一书童,闹出了些小波折……”
书童?
裴崇青这才隐约回忆起,上个月,自家孙子坚哥儿写信来开封,大肆吹嘘一位书童,而后遭到儿子开泰的斥责。
高、裴两家一向交好,莫要因此生了嫌隙!
因此裴崇青大度道:“小事,无碍。若你家小子真喜欢那书童,我替坚哥儿做主,将那小书童赠予高奇。”
啊?
高千户惊呆了!
随后大喜,竟眉开眼笑道谢离开,说是要回家告知儿子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裴崇青纳闷,心想就一个书童而已,至于吗?
他摇摇头,心里还惦记着那首《咏鹅》,急切归家。
不曾想,裴老夫人、裴坚都不在家。
原来是得知裴崇青要回来,二人出门去码头接他。
但今日顺风顺水,裴崇青的船提前靠岸了。
“管家,你差人去码头,告知老夫人和坚哥儿,说我已经平安回府。”
裴崇青吩咐一声,而后又随口道:“对了,坚哥儿身边是有个书童吧。方才我许诺高千户,把这书童赠予高奇,你回头知会一下坚哥儿。”
说完后。
裴老爷子急急进了书房。
唯独留下管家震惊的站在原地,脸色发白。
其余听见这话的裴家仆从们,也都一副‘天塌了’的惊恐表情。
老爷把岘哥儿赠予了高奇少爷?
天呐!
先前高、庄、李三家费尽好大心思,都没把岘哥儿抢走,结果却被老爷轻飘飘给送走了!
等老夫人和小少爷回来,一定会疯掉的!
书房。
不知自己即将‘大难临头’的裴崇青,满脑子都是那首《咏鹅》。
越想越觉得惊艳!
当真童趣盎然,朗朗上口啊!
心中激动的裴老爷,随手拿起案上一本书,握在手中来回踱步,思索该如何寻找这位神童天才的踪迹。
“咿?《虹猫蓝兔七侠传》?话本?”
思索的时候,裴老爷瞄了一眼那话本的名字,脸上浮现出怒意:“定是坚哥儿这孩子的闲书,气煞我也!别人八岁作《咏鹅》,你天天不务正业看话本。”
说着,裴崇青气呼呼翻开那本书。
然后——
不出意外,看到如痴如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连《咏鹅》神童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长虹贯日?好生霸气的招式!”
“虹猫当真不愧少侠之名!”
“黑心虎,给老夫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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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
小少爷高奇躺在卧房里生闷气。
直娘贼赵耀祖,找人捉刀了一首破诗,压着真正的神童天才岘弟扬名。
可恶!
小爷我一定要找机会,好生揍他一顿!
正当高奇心中愤愤的时候,卧房门被推开。
千户大人喜滋滋走进来,嘿笑道:“儿子,有好消息哟。”
高奇翻了个身,怏怏不乐:“什么啊?”
“方才为父遇到裴家老爷子,裴老爷子做主,说是同意把岘哥儿送到咱们府上来陪你了。”
什、什么?
本来正难受着的高奇一咕噜爬起来,开心到结巴:“真……真的吗,爹你可别骗我!”
高千户顿时道:“裴家老爷子亲口说的,那还能有假!”
高奇闻言晕晕乎乎,被这个惊喜砸懵了。
太好了!
但……裴坚肯定会气死的吧?
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这次可不是我主动抢你小弟,要怪就怪你祖父吧!
心中闪过一些念头。
高奇从床上跳起来,迫不及待道:“岘弟回河西村了,爹,我想现在就去寻他,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现在?
高千户看了看外面毒辣的日头,迟疑道:“六月农忙,村子里都在紧赶着收麦子,哪有功夫招待咱?不如等岘哥儿回来再……”
等岘弟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小弟被抢,裴坚那厮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这个时候得抢占先机啊。
但岘弟家要忙着收麦子……等等,有了!
高奇眼睛亮起来:“爹,你喊上二十个好汉,咱们去河西村,给岘弟家收麦子吧!”
啊?
高千户闻言不停摇头:“不妥不妥,你爹我好歹是个五品千户,岂能下田给人收麦子?而且收麦子很累的!”
高奇诱惑道:“爹你看完《虹猫》后,不是一直眼馋岘弟给我做的虹猫少侠摩喉罗吗?”
“等咱们到了河西村,我让岘弟再给你做一个!”
高千户心动了,一咬牙:“行!”
于是,一盏茶功夫后。
高家父子,带领二十位身强力壮的好汉,浩浩荡荡朝着河西村而去。
·
再说崔岘这边。
那日,他乘坐马车,自裴氏族学返回河西村。
六月日头猛烈,村民们在村口纳凉。
猛然瞧见一辆马车来到河西村,都瞪大眼睛张望。
结果,下车的竟然是崔家岘哥儿!
哎呦这下顿时热闹了,大家七嘴八舌围过来,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岘哥儿,你真被老崔氏送去做书童啦?”
“天可怜见的。”
“你这段时间没回来,怕是还不知道,你祖母疯啦,把你爹、你大伯关进牛棚里了呢!”
“还有还有,你家牛也被卖喽!”
“麦子收完马上就要耕地,没了牛,你家咋干农活儿?”
“别说耕田,你家现在收麦子也是个难题!”
崔岘听得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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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嘴快的婶子下意识递话:“确实不太好。”
崔岘闻言就笑:“怪不得,大把时间用来说别家闲话,嘴比人都勤快,收成能好才怪嘞!”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一帮大人被挤兑的脸面挂不住。
但崔岘已经懒得理会这些人,小跑着回家。
离家两三个月,再次看到自家破落的房屋,难免觉得亲切。
“祖母,爹,娘!我回来啦!”
崔岘一边喊人,一边推门进了院子。
而他突然回来,也让家里人吓了一跳。
“岘哥儿?”
老崔氏、林氏听到动静,赶紧走出屋子。
接着,肚子滚圆的陈氏也蹒跚走出来,神情激动:“岘哥儿,你咋回来了?快过来让娘看看。”
崔岘赶紧跑过去,陈氏拉着儿子,母子二人自是好一阵嘘寒问暖。
结果这时候。
却见崔璇、崔钰姐弟二人,端着饭碗从小后院回来。
瞧见崔岘,姐弟二人先是惊喜,随后想到了什么,赶忙把饭碗往身后藏。
那是给牛棚里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送的。
家里氛围顿时变得很是微妙。
崔岘佯装不知,笑道:“阿姐,阿兄,我回来了。对了,爹和大伯呢,我有好消息要跟大家一起分享。”
老崔氏含糊道:“他俩正读书呢。”
两个儿媳妇没吭声。
崔钰抿了抿嘴,他是前天从学堂回来的。
家里现在情况艰难。
一家人还没商量妥当,何时接岘哥儿回来,告知他这些沉重的消息。
为此,崔家人这几天都没睡好。
结果岘哥儿竟自己回来了!
也好,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情终究瞒不住。
陈氏叹了口气,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一路回来累着了吧,走,先进屋。刚好,娘跟祖母也有些事情要同你说。”
一家人沉默着进了堂屋,个个表情忧虑。
唯有崔岘一直在笑。
他模样好,眼睛黝黑,笑起来格外好看。
以至于陈氏、老崔氏二人嘴巴嗑动好几次,都没能开口。
该怎么说呢?
说你爹、你大伯被关进牛棚读书,前些日子因天气太热中暑了,上吐下泻,吃药花了很多钱。
说家里把牛卖了。
说明日就准备收麦子,但到现在,还没找好帮工。
因为对方知道崔家窘迫,所以故意要高价。
说老崔氏这几天急的一直哭。
说崔家现在成了全村的笑柄。
全是糟心事儿,没有一件好的,这怎么开得了口?
岘哥儿小小年纪,在裴府做书童已极为不容易,再给他说这些……
家里人实在于心不忍啊!
见始终没人开口,崔岘笑道:“那,我先来说说我的好消息?”
陈氏闻言涩声道:“岘哥儿你说,娘听着呢。”
于是,在全家人的注视下。
崔岘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拆开,就这样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哗啦啦!
一大把白花花的碎银子,在桌面上来回跳动。
那个瞬间,崔家堂屋的气氛都凝滞了。
老崔氏猛然瞪直双眼,倒抽一口冷气。
崔钰、崔璇姐弟俩人都傻了。
陈氏捂着肚子,发出一声‘娘嘞’的惊呼。
林氏噌的一下站起来,满脸不可思议。
看着全家人呆滞的表情。
崔岘笑嘿嘿道:“这就是我要分享的好消息!我前段时间,写了个话本,赚了30两稿酬。”
多少?
30两!!
天呐!那可是整整30两啊!
都是岘哥儿赚的?
陈氏等人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
活了大半辈子,他们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老崔氏哆嗦着,猛然将一件旧衣服盖到那些银子上面,颤声道:“老大媳妇去关门,再把……把伯山、仲渊喊过来。”
片刻后。
被关了好几个月牛棚,从不允许出来的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疑惑进了堂屋。
不出意外,兄弟俩也惊呆了。
“30两?岘哥儿赚的?”
“老天爷啊,这么多钱,我该不会是住牛棚住到出现幻觉了吧!”
“小点声别让人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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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岘哥儿,你的意思是说。你虽未开蒙,但是某日突然来了灵感,构思出一个话本故事。”
“裴家少爷,和他的三位同窗,帮你代笔著作、出版。”
“然后你就……赚到了30两银子?”
面对瞠目、呆滞、激动的一家人。
崔岘点点头,无辜笑道:“对啊,哪里有问题吗?”
这……好像乍一看,确实没问题。
问题是,那可是整整30两银子啊!
崔仲渊咽了口唾沫:“咱全家人不吃不喝,攒十年,都不见得能攒下来这么多钱呐。”
“岘哥儿才离家不到仨月,就赚到了。”
关键崔岘才八岁啊。
这样一想,总有种晕晕乎乎的不真实感!
两个多月前。
崔岘离家的时候,老崔氏心想,岘哥儿这孩子,将来怕是要有大出息。
结果不用等到‘将来’。
岘哥儿现在就出息了!
这样想着,老崔氏按捺住激动,将那些碎银子收好,又递给崔岘:“好孩子,你赚的钱,自然应该你收着。”
全家人对此都没有异议。
陈氏趁机道:“娘,岘哥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相公晚上睡卧房,陪陪岘哥儿吧。”
崔仲渊顿时目露期待。
林氏、崔伯山也忐忑看向老崔氏。
崔老太太心情极好,因此痛快道:“好,老大也陪陪钰哥儿吧。”
一家人顿时都眉开眼笑。
崔岘适时问道:“对了,娘,祖母,你们方才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呀?”
刚才确实是有事儿。
但现在,没事了!
在30两巨款面前,一切事儿都不是事儿了。
这笔庞大的钱,足以让一个支离破碎的家,重新再‘支棱’起来!
崔老太太笑着不停摆手:“那些都不重要了,好孩子,你是咱家的大功臣啊。”
这些天,崔家可没少被村里人嘲弄!
崔岘多半也能猜到祖母的一些想法。
他笑着想,30两只是个开始。
用不上几天,吴清澜怕是就要亲自登门,来寻找‘南阳最厉害的神童天才’了。
到时候,全家人肯定会更加瞠目、兴奋吧!
崔家也能在村里,狠狠扬眉吐气一把。
只是,崔岘还是想‘窄了’。
因为即将来崔家登门的,绝对不仅仅一个吴清澜而已!
那日。
裴家老爷裴崇青,先行坐船从开封府返回南阳。
不到半日的功夫。
吴清澜、和裴家大爷裴开泰,也紧急登上回南阳的船只。
裴老夫人、裴坚二人在码头等了许久,始终没等到裴老爷子。
却把裴家大爷给等回来了!
瞧见祖孙二人,裴开泰很是意外:“咿?娘,坚哥儿,你们俩怎知我回来了?”
裴老夫人更纳闷:“开泰,你不在府学读书,怎地回来了?娘在等你爹呢!”
而裴坚则是看着跟在老爹身边的吴清澜,恍然大悟:“吴夫子?我说你近几日怎么不在族学,你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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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互相对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结果下一刻。
裴府管家如丧考妣赶来,哭嚷道:“老夫人,小少爷!老爷已经回府了,他还自行做主,把岘哥儿送给高家了!”
什么?!
那个瞬间,裴坚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当即顾不得别的,撒腿就往家跑。
裴老夫人更是眼前发黑:“快,快送我回府!这老糊涂东西,看我回家不把他那张老脸挠花!”
在吴清澜、裴开泰瞠目的注视下。
祖孙二人,和一众裴府家仆,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走了。
裴开泰尴尬道:“就算不是来接我的,好歹也别把我丢下啊。”
吴清澜则是没工夫理会裴府家事,说道:“开泰兄既已回到南阳,那我就先行回族学了。”
他惦记着族学里那位旷世奇才呢!
万一这段时间他不在的时候,那奇才回来了呢。
裴开泰对此心知肚明,赶忙道:“好,清澜兄快去吧,一切有我。”
于是二人在码头分别。
吴清澜去族学。
他刚回去,便有一堆学子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告状’。
什么岘哥儿还未开蒙便写出《虹猫蓝兔七侠传》。
什么《咏鹅》斗诗输了,赵耀祖好生猖狂。
这都在说些什么啊!
《虹猫》不是裴坚那四位少爷合著的吗?
吴清澜惦记着去耳房,心中急躁,因此将学生们随意打发了。
可等进耳房里,看到桌面上那首《咏鹅》后,当即浑身一震!
是他!
那位旷世奇才,他果真回来了!
字迹还是一如既往的惊艳。
当吴清澜定睛读完那首诗以后,激动到脸色涨红,恨不得在耳房里舞之蹈之。
好一首上上乘佳作!
如果一个人,他有成为未来书圣的潜质,堪称旷世奇才。
同时‘未来书圣’还会写诗呢?
这不得是文曲星下凡?!
吴清澜猛然想起刚才学生们似乎提起《咏鹅》。
于是拿起那张诗帖走出去,振声问道:“这首《咏鹅》,谁写的?!”
“是裴坚身边的书童崔岘写的。”
“夫子我们刚才和你说了啊,这首《咏鹅》输给了赵耀祖的《咏新竹》。”
听到这话。
吴清澜心中第一想法:原来奇才是裴坚身边那位不起眼的小书童!
第二想法:八岁,刚开蒙,未来书圣,创作《咏鹅》?文曲星,必须是文曲星!
第三想法:《咏鹅》输了。
输了?!
吴清澜只觉得一股无名怒火冲顶,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我吴清澜从此和赵家势不两立!《咏鹅》这首上乘佳作,竟输给了一首歪诗!”
听到这话,族学里的学子们目瞪口呆。
另一边。
裴开泰返回裴府。
不出意外,回去后家里好一阵鸡飞狗跳。
裴坚满脸怒意,红着眼睛向祖父质问着什么。
而裴老夫人更离谱,真上手把裴崇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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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人老爷裴崇青狼狈闪躲,嘴里却说得是:“不就一个书童,你们俩至于吗!别挠了别挠了,老太婆你过分了啊!”
“要不,你等我看完这话本以后再挠,我正看的过瘾呢!”
裴开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有,什么话本啊,被挠都要继续看?
而且……一个书童而已,确实不至于。
却听裴坚冷笑一声:“你还有脸看话本?这《虹猫蓝兔七侠传》的作者,都被你送给高家去了!”
裴崇青老爷子当即吃了一惊:被他随手送人的小书童,竟是《虹猫》的作者?
裴老爷子心中顿时生起悔意。
这时候,就见吴清澜急急来到裴府,大声道:“开泰兄,那位旷世奇才找到了,他叫做崔岘,是裴坚的书童。”
这下。
裴开泰也朝他爹怒目而视:“爹!你干的好事儿,你知不知道那位书童,未来有可能成为书圣的啊!”
先被孙子、夫人斥责,如今儿子也来发难。
裴崇青也恼了:“什么书圣?逆子,你敢跟你爹我这么说话?”
下一刻。
就听吴清澜说道:“不仅仅是未来书圣,崔岘还有极高的诗才!且看这首《咏鹅》,便是他创作的,他才八岁!”
哦?未来书圣还会写诗?
裴开泰很是好奇。
而裴老爷子则是彻底惊呆了,后悔不迭:“什么?《咏鹅》竟是那位书童写的?今年果真才八岁?!完了,怪不得高千户那厮跟捡到宝了似的开心!”
“老夫这是亲手把宝贝送出去了啊!”
说完,他竟直接夺门而出:“不行,我要去找高千户,把人要回来!”
与此同时。
看完《咏鹅》的裴开泰激动不已:“好诗!好诗啊!”
可一想到这样一位神童,竟被亲爹拱手相让他人。
裴开泰又怒道:“娘,我爹真是老糊涂了,你必须要狠狠挠他!”
裴老夫人、裴坚看的目瞪口呆。
怎么个事儿这是?
唯有裴坚听到《咏鹅》,反应过来了。
看夫子、父亲、祖父的反应,难不成——
《咏鹅》是首上好佳作?!
问题是……
裴坚喃喃道:“不会吧?《咏鹅》只是岘弟看完《声律启蒙》后,随意创作的啊。”
吴清澜、裴开泰听到这话,浑身一震!
老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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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俩。
住了好几个月牛棚,终于能再次睡到床上了!
真不容易呀。
以至于夜里,崔仲渊抱着儿子岘哥儿,稀罕的不肯撒手。
陈氏也一直在傻笑。
他们家儿子,当真是出息啦!
唯有崔岘苦着小脸。
六月酷暑,还被亲爹一直抱着,他热呀。
次日。
崔岘在鸡叫、蝉鸣声中醒来,整个人心里都有种难以言喻的舒适、安定。
裴府条件虽好。
但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草窝啊。
他走出卧房,一家人都已经起来了。
祖母老崔氏看起来精神抖擞:“待会儿老大媳妇跟我一起,去隔壁村雇人。我方才瞧见,已经有人家赶早开始收麦子了,咱们也得抓紧时间。”
林氏笑着应道:“行。”
岘哥儿带回来的30两巨款,就是一颗强力定心丸。
让一家人都有了底气。
崔钰正在院子里读书,瞧见岘哥儿起床,笑着跑过来亲昵喊道:“阿弟!”
几个月不见,他看起来清瘦了很多。
再加上已经正式开蒙,身上带着点书卷气,像是‘缩小版’的先生。
“阿兄。”
崔岘伸出手,兄弟二人默契碰了碰拳头。
瞧着感情和睦的两兄弟,老崔氏等人互相对视,一家人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岘哥儿赚到了这么一大笔钱。
没道理再让他做书童了。
等夏收后,便送岘哥儿一起,跟钰哥儿去顾夫子的私塾读书罢。
当然,眼前最该忙活的,还得是收麦子!
“老大老二,带着俩小的锻炼体魄,老大媳妇去做早食。”
崔老太太抬眼看了看天:“今儿个有的忙了。”
崔岘笑眯眯道:“我最近休沐,刚好也能去地里帮忙收麦子。”
于是,一家人井然有序的开始忙碌。
也是奇了!
平日家里氛围紧绷,一家子苦兮兮的。
可岘哥儿只要一回来,家里所有的烦心事儿,好似都没了。
等忙活完,开始吃早食的时候。
林氏更是给全家人都加食了一枚咸鸡蛋。
夏日炎热。
坐在院子树荫下,吹着风。
一颗流着黄油的咸蛋,配上窝头细细咀嚼,美得哟!
偏偏这个时候。
河西村的里长,又大煞风景来登门了。
瞧见他,老崔氏脸色拉下来:“怎么,又有徭役名额要分予我家了?”
其余崔家人也都紧张站起来。
结果。
却见里长连连摆手,颤声看着崔岘激动道:“不,不是!是千户大人!南阳卫的千户老爷,和他的公子来了!”
“指名道姓,说是来探望岘哥儿!”
“嫂子,岘哥儿,你们快出来迎接,这会儿全村都轰动了。”
“咱们村里,头一次来这般尊贵的大人物呢!”
谁?
南阳卫的千户大人!
娘嘞!
听到这话,全家人都愣愣看向崔岘,似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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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崔岘同样有些惊讶。
高奇怎么来了?
·
半盏茶时间之前。
河西村口。
一辆马车,和十几匹骏马浩浩荡荡赶来。
如此大的动静,让原本准备去收麦子的村民们,都惊呆了。
因为骑马的那些汉子,一个个身强力壮,十分魁梧。
领头那辆马车,更是格外奢华!
一看就非富即贵。
而且这年头,能带领如此多的马匹出行,多半是军老爷!
河西村偏僻穷苦,平时几乎很少会有大人物过来。
村民们都慌了神。
也是巧了,河西村的里长刚出家门,准备去田里收麦子呢。
瞧见这群来历不明的贵人,当即稳住心神,上前打招呼:“草民河西村里长,敢问老爷名讳?”
奢华马车在村口停下。
接着。
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小公子走出来,好奇向四周打量:“这里便是河西村?岘弟的家?”
高千户紧跟着儿子走出来。
有士兵骑马上前来,对里长说道:“这是我们南阳卫的千户大人,和大人家的公子!”
老,老天爷啊!
竟然是正五品的南阳卫千户大人!
里长吓得腿一哆嗦,差点没站稳,磕磕巴巴行礼:“草民叩见千户大人!”
他这辈子,都没接待过品阶如此高的老爷!
其余河西村的村民们,也都震惊又慌乱。
如此尊贵的千户老爷,来他们村子,所为何事?
该不会是为了征兵?!
这样想着,很多人脸色都白了,吓得两股颤颤。
这时候,却见千户大人摆摆手,语气和睦:“老翁请起,我和你打听一个人,他叫做崔岘,今年八岁。”
高奇在旁边道:“对对,岘哥儿!你知道吧?他家住在哪里?我是他最好的兄弟,来他家探望的!”
里长闻言傻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余河西村的村民们,也傻眼了!
千户大人和他家的公子,来河西村,是为了探望崔家岘哥儿?
这小公子,还自称是岘哥儿的好兄弟?
老天啊!
见里长一直没说话,高奇狐疑道:“难道找错地方了?不应该啊,这里就是河西村……”
“没找错,没找错!”
里长反应过来,涨红着脸道:“小公子,千户老爷,劳烦您在此等候,老朽这就去把岘哥儿寻来!”
不等高奇回应。
里长激动的跑回村,去喊人了。
高奇不满道:“走这么快,不听人把话说完!我来找我兄弟,你指个路我自己登门就行,喊他出来做什么!万一岘弟误会我摆架子怎么办?”
高千户安慰儿子:“咱们贸然登门,都没提前打招呼,岘哥儿家里总要有个准备。”
高奇一想也是,便在原地等待着。
其余河西村人听到父子二人的谈话,满脸呆滞、不可思议。
难不成……
落魄许久,被大家瞧不起的崔家,真的要发达了?
千户大人和公子亲自登门来探望,还担心崔家岘哥儿会生气?
老天啊!
随着里长去喊人。
不出半盏茶功夫,全村都轰动了。
大量的村民们都满脸震惊的出来打探情况。
在里长的陪伴下。
崔岘,和同样神情晕乎乎的崔家人,走出村子。
高奇站在马车上,老远就瞧见了崔岘。
在无数河西村百姓倒抽冷气的注视下。
便见千户家的小公子跳下马车,小跑着朝崔岘冲过去,语气激动热络:“岘哥儿!想不到吧哈哈哈哈,我来找你啦!哦对,还有我爹,和二十位身强力壮的好汉!”
“我们来给你家收麦子来了!”
他话音落下。
村口霎时间一片安静。
无数河西村百姓嘴巴张得老大,满脸呆滞。
千户老爷如此威风凛凛来到河西村,竟然是为了……
来给岘哥儿家收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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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奇这番话,恍若炸雷。
不仅把在场的村民们,炸到神情呆滞瞠目。
连崔家人都傻眼了!
千户大人带士兵来给自家收麦子?
娘嘞!
晚上做梦,都不敢做这样离谱的美梦啊!
老崔氏哆嗦着身子,下意识就要张口拒绝——
她哪敢让千户老爷帮忙收麦子啊,会折寿的!
然而没等老崔氏开口呢。
便见崔岘捶了捶高奇的肩膀,惊喜道:“高兄!你简直就是及时雨啊,我家刚好正在头疼收麦子的事儿呢!”
说罢。
崔岘又看向高千户,和他身后一众壮汉,嘿笑道:“高叔,还有各位好汉叔叔们!多谢诸位大老远过来,给我家帮忙。”
“收麦子可是个辛苦活儿,但大家放心,保证好饭好菜管饱,不让叔叔们白出一分力气。”
这话说得,多漂亮啊!
痛快,直爽,半点不忸怩怯场。
谁不喜欢这样的小孩呢?
那群跟在高千户身后的士兵们,都笑了。
高千户更是一甩膀子,调侃道:“岘哥儿,那你可得小心咯,我带来的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能吃。”
听到这话,高奇很是不满:“哎呀,都没开始干活儿呢,就先惦记上吃饭啦!先干活儿!”
崔岘顿时看向祖母,提醒般说道:“祖母,咱们去田里吧。”
老崔氏回过神来,神情拘谨忐忑:“这……哎哟,哪能真让千户老爷,和各位军爷来出力气哟。”
“祖母你好,你是岘弟的祖母,我也喊您一声祖母吧!”
高奇看向老崔氏,热情道:“祖母,我和岘弟是最好的兄弟,我们之间不用客气。”
高千户也道:“是极是极,不应客气。说起来,你家岘哥儿还是我家的恩人呢。多亏了岘哥儿,我家这小子才肯用心读书。”
高奇不满的撇撇嘴。
老崔氏听到这话,简直受宠若惊。
大伯母林氏则是欢喜到结巴了,看向那一群壮汉,犯了愁:“这……哎哟,这,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镰刀可以用啊!”
最近天天因为收麦子的事情,愁的睡不着觉。
结果一转眼。
千户大人亲自带着士兵们,来给她家收麦子了!
还因为人太多,镰刀都不够用。
跟做梦似的晕乎!
而听到林氏这话。
里长,以及河西村的村民们,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热情到不可思议。
“我家有多余的镰刀,先借你们用。”
“对对,我家里也有。”
“这么多军爷需要吃饭,我来帮你们搭把手做饭吧。”
“我家有多余的碗筷!”
高奇年纪小、心思单纯,见状碰了碰崔岘的肩膀,赞叹道:“岘弟,你们村里人真好啊,热情好客。”
崔岘也不反驳,笑眯眯附和:“是啊。”
听到这话的河西村百姓们,神情羞愧又忐忑。
因为以前,他们可没少编排、笑话崔家呢!
老崔氏、林氏、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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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以往这些人,背地里是怎么看不上自家的。
现在,轮到崔家狠狠扬眉吐气咯!
千户老爷亲自登门,帮忙收麦子——这事儿能在河西村至少聊上半年!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岘哥啊!
这孩子,太有出息了!
一家人看向崔岘,神情既骄傲,又振奋,还隐约……带着佩服。
因为千户大人,和那些士兵的气场太强大了。
别说老崔氏,就连崔仲渊、崔伯山兄弟俩,都很是拘谨。
但崔岘却半点不怵得慌,跟高奇、千户大人一路热络攀谈,介绍河西村。
等到了田里。
风吹麦浪,一片金黄。
高千户在得到崔岘‘送你整套七侠摩喉罗’的允诺后,只觉得浑身干劲,举起镰刀:“弟兄们,随我冲!”
“冲啊!”
“拿下这块麦田!”
二十多位好汉,干起活来那是真的生猛无比。
麦子一捆、一捆的割出来,速度惊人。
周围田地里的河西村村民们,看的无比眼热,但也只敢羡慕看着,半句闲话不敢吱声。
那给崔家收麦子的,可是千户老爷啊!
崔家人笑的合不拢嘴。
尤其是老崔氏,感觉自从丈夫死后,她几十年都没有笑的如此欢畅了。
因为今天的河西村人,热情到不像话。
甚至众人自发赶来,在田地外面支起大锅。
帮崔家烧火、做饭。
每一个过来帮忙的村民,先是目瞪口呆看着田地里奋力干活儿的千户大人,然后对老崔氏态度更加殷勤、热络。
大家都不傻。
崔家,绝对是要发达了啊!
但让整个河西村百姓都无法预料的是。
想到崔家要发达。
没想到——能这么发达!
当天下午。
千户大人还在崔家田地里吭哧吭哧收麦子。
全村百姓为此激动津津乐道的时候。
村口。
又有马车来了!
这次,足足有五辆马车!
这……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有人嘀咕道:“不会是又来找崔家岘哥儿的吧?”
结果还真是!
五辆马车在村口停下。
第一辆马车中,走出一位身穿襕衫,头戴方巾的古板中年男子,礼貌问道:“敢问诸位,这里可是河西村?我来寻崔家,崔岘。”
天呐!
在瞧见那古板男子走出来的瞬间,村民们齐齐瞪大了眼。
此人竟是位秀才公!
方巾,襕衫,是秀才公才能穿戴的!
没等村民们上前回话。
第二、第三辆马车里,先后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一位老者。
瞧见这两位,河西村的百姓们齐齐倒抽冷气。
比先前高千户来的时候,都更加震惊、激动!
因为这两位,不仅穿襕衫,而且还戴纱帽、扎腰带、穿皂靴!
也就是说,后出来的两位,是举人老爷!
大梁王朝重文轻武。
秀才公已经是极为厉害。
到了举人,那就是‘官老爷’了啊!
“拜见举人老爷!”
“举人老爷安好,草民给您磕头啦!”
因此。
在裴崇青、裴开泰父子现身后,无数河西村百姓纷纷激动跪拜叩头。
河西村里长,一天都在殷勤忙前忙后招待千户大人,和那群军爷。
好不容易歇息会儿。
结果听到汇报,有两位举人老爷、和一位秀才相公,也来寻崔家岘哥儿了!
什、什么?
老天呐!
里长一个咕噜爬起来,慌里慌张跑到村口激动叩拜、迎接。
其中那位年长的举人老爷摆摆手:“起来吧,崔岘家在何处,速速带我们过去。”
里长咽了咽口水:“好叫举人老爷知道,崔家岘哥儿不在家,在田地里呢。今日一大早,南阳卫千户老爷,和他的公子,来崔岘家,给他家收麦子来了。”
听到这话,年长的举人老爷脸色一僵。
另一位举人老爷脸色也不好了。
随后。
从第三辆马车里走出来一位锦衣华服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恶狠狠瞪向两位举人老爷:“瞧吧!你们干的好事儿!我就说高奇那厮,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你们一位秀才公,两位举人老爷,也别摆谱儿了,都去给岘弟家收麦子去吧!”
什、什么?
听到这话,全河西村人都被震惊到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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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奇累的浑身大汗,喘着气道:“原来收麦子,这么辛苦啊!”
他方才兴冲冲拿起镰刀干活儿。
结果才一盏茶功夫不到,就‘歇菜’了。
崔岘也没好到哪里去,躺在高奇身边不停擦汗。
高千户、以及那群士兵,和崔家大人们都还在地里忙碌。
几个小的在田埂树下歇息。
崔璇端了两碗凉水过来,笑道:“阿弟,小公子,喝点水解解渴。”
崔岘赶忙接过来,咕嘟嘟一饮而尽,只觉得浑身舒畅。
反倒是平日最能嚷嚷的高奇,忸怩道谢,然后斯斯文文的喝水。
哎呦!
屁大点的毛孩儿,这还害羞了呢。
崔岘在旁边怪笑。
惹得崔璇赧然着跑了。
高奇佯装羞恼:“好啊,岘弟,你敢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人在田埂上闹腾。
在地里割麦子的崔钰,也很快被祖母打发过来歇息,手上还拎着一个布书袋。
“崔钰,快来歇息,喝些水解渴。”
高奇自来熟,笑问道:“你手上提的这是?”
崔钰喝了水,在二人旁边坐下。
随后从布书袋里掏出一沓纸张,认真道:“我在私塾开蒙后,学着写的字,以及摘抄的《三字经》。”
“阿弟,给你。这段时间,我先教你开蒙。”
拿着阿弟去做书童的钱开蒙,崔钰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因此。
他把在学堂到的知识点都记下来,然后再回来教给阿弟。
可听到崔钰这话的高奇,却神情古怪。
岘弟……还用学《三字经》吗?他现在所有的启蒙书籍都已经轻松学会了吧!
还没等高奇把心里话说出来。
里长的声音,大老远传了过来,把在田间收麦子的人们,都震得人仰马翻。
“岘哥儿!崔家嫂子!裴府两位举人老爷,和裴氏族学的秀才相公,来探望你们啦!”
什、什么?
两位举人老爷!
哎呦我的亲娘嘞!
许多干活的村民们抬起头,瞧见里长身后那几位身穿襕衫的男子,慌忙丢下镰刀,赶来叩拜。
崔家人晕乎乎看向那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崔氏定睛一看,涨红着脸道:“穿襕衫,戴纱帽、扎腰带、穿皂靴,确实是举人老爷没错!”
“他们……也是来找岘哥儿的?”
她高兴的嘴角都笑僵了。
唯有高千户、高奇父子俩神情愤愤。
裴家这铁定是反悔了,准备把岘哥儿要回去啊。
真是无耻!
听到动静的崔岘惊讶道:“大哥怎么来了?还有吴夫子、以及两位裴家的老爷。”
他料到吴夫子会来。
却完全没料到,两位举人老爷竟也来了!
高奇嘟囔道:“还能因为什么,来抢人呗。”
但裴坚过来以后,还真没有第一时间‘抢人’。
他高声激动嚷嚷道:“岘弟!总算是找到你了。吴夫子,还有我爹,我祖父,都说你是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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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写了什么字帖,是未来书圣,还说你写的那首《咏鹅》,比赵耀祖那厮的《咏新竹》好上千倍万倍。”
啊?
高奇懵了。
听到这话的崔家人、河西村百姓们也都懵了。
吴清澜嫌弃的将裴坚推开,激动看向崔岘,脸色涨红,一副看‘宝贝疙瘩’的表情:“崔岘,终于找到你了!”
“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
“南阳最厉害的神童天才,不,河南,乃至全大梁最厉害的天才!”
“老夫找你找的好苦啊!”
听闻此话,在场无数人瞪大双眼。
老崔氏更是浑身一震,浑浊的眸子里浮现出激动的光。
但让大家呆滞的是,秀才公,和两位举人老爷,似乎比他们更加激动、急迫。
裴开泰一把推开吴清澜,不满道:“不要说这些大家都公认的事实!要先确定一些问题!”
“崔岘,我来问你。你是否在族学耳房里,写下三张字帖!”
“第一张,是你第一次开蒙写字。第二张,是你第二天写字。第三张,是你学会写字,一个月后写的。”
崔岘眨眨眼,自责道:“是的。我第一次写字,是临摹案上别人写的字帖。写的不好,还被夫子责骂朽木呢。”
吴清澜愧疚到无法呼吸。
随后在所有人瞠目的注视下,他竟然给崔岘执手鞠躬致歉:“是老夫眼拙,误把天才当朽木!老夫愧对于你啊!”
“你的字迹,灵气十足潇洒飘逸,日后勤学苦练,这大梁……”
“不!大梁王朝往前推五百年,再往后推五百年,文坛书法界,都必将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注定会成为被士林人人敬仰的书圣啊!”
裴开泰连连点头:“清澜兄说的没错!崔岘,你可知你天赋有多惊人,绝对我生平仅见!”
四周围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八岁的崔岘,心中回过味儿来。
举人老爷和秀才相公来找岘哥儿,是因为这孩子,读书天赋顶呱呱啊!
原本激动的老崔氏,和崔家人,全都呆愣住了。
他们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紧接着。
裴崇青一把将儿子裴开泰推开,急急看向崔岘:“崔岘,老夫来问你。那《咏鹅》是你作的诗?”
崔岘点点头:“是呀。”
裴崇青深吸一口气,更加激动的问道:“可是,你都没开蒙,怎么会作诗呢?”
吴清澜、裴开泰也都看向崔岘。
崔岘理直气壮道:“我开蒙了!写字是在族学耳房里,自己临摹学会的。至于开蒙的书籍,《龙文鞭影》等等,是我大哥教我的。”
“至于作诗,我读完了《声律启蒙》,所以就会了啊。”
众人:“……”
这对吗?
唯有高奇、裴坚对此见怪不怪。
因为岘弟一直都这么妖孽啊!
裴开泰看着崔岘,嘴巴嗑动许久,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猛然想到什么,转身看向儿子:“当时你说,崔岘跟着读一遍《千字文》就学会了,是真的?”
裴坚撇撇嘴:“自然是真的。而且这算什么,岘弟还一下午背会《龙文鞭影》呢。”
嘶!
裴崇青、裴开泰、吴清澜三人倒抽一口冷气。
而这次,整日在家读死书的崔伯山、崔仲渊同样震惊看向崔岘。
先前那些,超纲了,他俩一时间都有些无法理解,不敢置信。
但一下午背会《龙文鞭影》——
那得是什么妖孽啊!
老天!
吴清澜激动到原地跺脚,最后竟仰天大笑,一边喊‘绝世天才’,一边喊‘老夫太激动了,割一亩地冷静冷静’。
说罢,竟真的在众人呆滞注视下,去割麦子了!
裴崇青紧跟其后,直呼‘当代文曲星’,也去激动割麦子冷静去了!
眼看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裴开泰紧紧攥住崔岘的手,生怕小天才跑了,而后激动看向老崔氏:“您就是崔岘的祖母吧?敢问,您是否愿意赏脸,让岘哥儿来我裴氏族学开蒙?”
“您放心,我们一定给他最好的教导!”
听到这话,老崔氏再也忍不住,竟当众激动到泪流满面。
老天爷啊!
她盼望了这么多年,终于给崔家盼来一个文曲星了啊!
而这震撼一幕,则是让河西村的百姓们,记了很多年都无法忘却。
那个炎热夏日。
两位举人老爷,一位秀才相公,激动站在田埂处,对崔家只有八岁的岘哥儿说:
这孩子,绝对是当代文曲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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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崔氏嘴巴嗑动许久,红着眼睛泣声小心问道:“这位举人老爷,您说岘哥儿读书很有天分,可是真的?”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
她生怕这是一场梦啊!
裴开泰点头:“当然!我此生都没见过,比你家岘哥儿更有天分的读书种子了!”
“他不仅仅是天才,称作当代文曲星都不为过!”
太好了,太好了!
老崔氏嚎啕大哭,看向四周:“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举人老爷都夸赞我们家岘哥儿是当代文曲星。”
“我坚持让家里人读书是没错的,是没错的啊!”
村里人见状,自然一改先前的嘲讽,唏嘘附和。
谁能想到呢。
先前落魄到揭不开锅的崔家,竟然翻身了。
而且还翻身的如此漂亮!
陈氏、林氏,以及崔伯山、崔仲渊,都神情激动,笑的合不拢嘴。
他们崔家,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啊!
见老崔氏一直没正面回应自己。
裴开泰急了:“您得给句准话啊,让岘哥儿来裴氏族学开蒙,您看行吗?我做主,每月补贴岘哥儿五两银子的生活开支!”
嘶!
每月五两银子!
老天爷啊!
听到这话,村民们羡慕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别人开蒙要出钱。
到了岘哥儿这里,不仅一分钱不用出,反而还倒给钱呢!
老崔氏也吓了一跳,赶忙摇头:“不妥不妥!岘哥儿能去裴氏族学开蒙,是这孩子的福气,我们不能收钱。”
裴坚揽住崔岘的肩膀,对老崔氏笑嘻嘻道:“祖母,您就收下吧,不收下的话,我爹心里不安生。”
“你且等着吧,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些天,全南阳的族学,都会上赶着来抢夺岘哥儿的。”
裴家不缺这点钱。
但一个从裴氏族学里走出来的‘诗圣’、‘书圣’,以后能让裴家跟着名满天下的!
这笔投资,划算的很!
裴开泰闻言狠狠瞪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等老崔氏答应,让岘哥儿去裴氏族学读书,他这才松了口气。
老崔氏开心到晕乎,经由儿媳林氏提醒,猛然一拍脑门:“哎哟,秀才相公和举人老爷,还在地里收麦子呢!这可如何使得!”
众人闻言,看向地里激动收麦子的吴清澜、裴崇青,哄笑出声。
这天,崔家是真风光呐。
一整天下来,村里都在谈论崔家出了个神童。
甚至十里八村都听到风声,轰动不已,来河西村凑热闹。
两位举人老爷的存在,实在太‘权威’了!
大量不认识的陌生人,为了讨好举人老爷,竟自发来给崔家收麦子。
整整三十亩地的麦田,短短一天都给收完了!
夜晚。
明月高悬,星光漫天。
夏夜凉风裹挟着麦穗的清甜,在田野间簌簌吹过。
蛙叫、蝉鸣、犬吠声不断。
更远处。
水塘里荷花开的正艳,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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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在田埂处歇息、纳凉、闲谈。
崔岘、高奇、裴坚几人背靠背,嘻嘻哈哈笑闹。
而裴崇青、裴开泰、吴清澜三人,则是在不停使眼色。
最后由年纪大的裴崇青轻咳一声,温声笑道:“崔岘,老夫闲着无趣,我们来玩个对对子的游戏罢?”
虽说知道这孩子是神童,但……
难免还是想要再考教一番呐!
听闻这话,崔家人都有些神情紧张。
崔岘站起来,也跟着笑道:“好啊,裴祖父,您先讲讲规则。”
裴崇青道:“以四周围景物为题,我出上联,你对下联,如何?你读过《声律启蒙》,应该知道对对子的规矩。”
崔岘点头:“我知道的,裴祖父,那开始吧。”
见有热闹看,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高奇、裴坚则是在旁边,给岘弟加油鼓劲。
崔钰眼睛也亮亮的。
他本还想着,自己教阿弟开蒙,结果阿弟比他想的,要厉害千百倍!
身为兄长,他格外高兴自豪。
裴崇青坐在田埂上,四处张望,而后眼睛亮起来:“有了,崔岘你且听好了,我这上联是:镰月割云收夜色。”
一句对子,竟是动字、名物字结合了。
裴坚立刻嚷嚷道:“太难了,祖父你欺负人!”
高奇苦苦思索,甚至拿出《声律启蒙》翻阅,试图找到答案。
就连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俩,都在暗中作对。
在众人的注视下。
就见崔岘不慌不忙环视一圈,指着旁边干农活儿的工具,笑道:“我想出来了,下联是:箕星簸谷撒天光!”
吴清澜当即叫好,夸赞道:“妙极妙极!好一个箕星簸谷撒天光!”
不是,你真会啊?
刚才叫嚷‘欺负人’的裴坚转过身,表情讪讪,随后又朝着崔岘竖起大拇指。
厉害!
像是这种‘限定题’。
不仅要有学识,还得有极快的反应能力,将眼前的一景、一物快速组合起来。
还得对应上联内容!
因此仅是一个对子出来,裴崇青三人就知道了,岘哥儿这孩子,绝对是个有本事的!
“好!”
裴崇青赞叹一声,又稍作沉思,笑道:“我这第二联,是:银河泻地成金浪!”
崔岘笑眯眯指向旁边堆积起来的谷堆:“玉斗倾天化麦山!”
好生敏捷的才思啊!
这下,裴崇青是真惊讶了。
他眼珠一转,指向自己,朗声笑道:“老叟笑谈丰岁事!”
不愧是举人老爷。
出题信手拈来不说,竟然还把‘自己’给糅合进了对联里。
这一联,好答,也不好答。
好答是因为难度不大。
不好答,是因为怎么样才能像裴崇青一样,不着痕迹的,也把自己写进对联里呢。
崔岘这次停顿了一会儿,陷入思索。
裴崇青见状嘿嘿怪笑。
吴清澜、裴开泰对此很无言——老爷子的恶趣味,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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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的崔家人、河西村百姓们,则是看的津津有趣。
虽然大字不识,但不妨碍大家喜欢看这种‘舞文弄墨’的趣事呀。
而后。
在场间所有人惊艳、佩服、惊叹的注视下。
便见崔岘眼睛亮起来:“有了!”
裴崇青惊讶道:“这么快?你可要想好了再答哦,这对子可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崔岘笑道:“我想到了三个。”
三个?
裴坚、高奇顿时汗颜:他俩一个都想不到。
崔仲渊、崔伯山兄弟俩也有些脸红,他们连八岁岘哥儿都不如嘞。
裴崇青有些不太信:“哦?哪三个,你说说看。”
有风拂过田埂,池塘里的萤火虫,随风飞了过来。
皎洁月光下。
崔岘轻轻跳起,双手合掌抓住一只萤火虫,笑的格外灿烂:“我这第一个下联是:稚童合掌捕流萤!”
落地后。
他摊开手掌,将萤火虫放飞,接着侧耳做倾听状:“我这第二个下联是:稚童侧耳译虫书!”
接着。
他最后笑眯眯指向身后,正拿着《声律启蒙》争相翻阅的裴坚、高奇、崔钰三人。
笑道:“我这最后一个下联是:稚童争诵古贤经!”
裴崇青听后,赞叹道:“好,好啊!”
哇!
太厉害啦!
高奇、裴坚、崔钰三人很给面子的发出欢呼。
村民们反应过来,纷纷跟着鼓掌。
崔家人激动的脸色发红,骄傲极了。
明亮的夜色下。
一口气答出三个下联的崔岘眉眼带笑,黝黑的眸子清亮,虽然稚嫩,但脊梁笔挺,自信而立。
比月光都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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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先前,村民们对岘哥儿的‘天才’之名还抱有怀疑。
那过了今夜,便再也不会有了。
哎哟,举人老爷出的题目,咱们连听都听不懂。
人家岘哥儿一次能对上来三个!
难怪举人老爷、和秀才相公,都争相夸赞岘哥儿是当代文曲星哩。
这孩子以后——
不对,岘哥儿现在已经开始有大出息啦!
今日崔家的风光,全凭岘哥儿挣来的啊。
河西村的百姓们,羡慕的眼睛都在滴血,对崔家也越发热情、殷勤。
今日来崔家拜访的人太多了,家里根本住不下。
于是各家各户自发帮忙。
将高千户带来的士兵们,以及裴家人,安顿到自家留宿。
这一晚。
老崔氏躺在床上,嘴角都笑僵了。
只觉得浑身轻飘飘,仿佛置身美梦当中,连睡着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二十年了啊!
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开心、舒坦。
因为睡的太香甜,竟罕见的起迟了,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院子里格外热闹。
大着肚子的陈氏,在张罗招待客人。
林氏则是带着一帮村里的女人,给大家做早食。
平日舍不得吃的鸡蛋,今日也非常大方的都拿出来——不能让人家白来帮忙干活儿呀!
崔家两兄弟,则是在向裴崇青虚心讨教学问。
看着这热闹的一幕,老崔氏又忍不住开始笑。
真好啊!
“嫂子,哎呦你总算是起来啦。”
同村的女人瞧见老崔氏,语气带着羡慕,以及热络恭维:“方才都想去喊你,结果你家媳妇儿说啦,说你这些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让你多睡会儿呢。”
老崔氏闻言,看向陈氏、林氏,笑的眼睛都眯起来:“老婆子我这两个儿媳妇,都是好的。你们呐,羡慕不来哟!”
陈氏、林氏被夸得有些赧然。
这些年,家里人互相扶持、体谅,都不容易。
好在,如今苦尽甘来了啊!
而凭借一己之力,将这个落魄之家托举起来的崔岘,正在跟裴坚、高奇几人闲聊。
打算给崔家人谋划个好营生呢。
门口的大槐树下。
裴坚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笑嘻嘻看向崔岘:“岘弟,现在你家麦子也收完了,要不你今天跟我回去吧。”
旁边,高奇使劲翻了个白眼。
真是生怕别人把你小弟抢走了是吧?
臭德行!
崔岘闻言摇摇头:“大哥,我想在家再待些日子。一是我娘马上要生了,二是,我想说动家里,搬到南阳县去。”
听到这话,旁边的崔钰一怔。
高奇、裴坚举双手赞成:“可以啊!到时候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只管开口。”
崔岘笑道:“还真需要你们帮忙。首先是要租赁房屋——”
他话没说完,两位大哥都目露不满。
崔岘摆摆手:“听我说完。我们举家搬迁,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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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生意,将来估计能做挺大的。大哥,高兄长,还有鹤聿兄,庄瑾兄,我做主,给你们四人,每人一成干股。”
“不要忙着拒绝,我崔岘能有今日,少不得四位大哥扶持。”
“如今我过得好了,自然也该拉着大哥们一起发财。有你们四个庇佑,我这店铺,将来绝对安稳,财源广进。”
“而你们也能有个进项,自己赚钱,总好过张口管家里要钱来的舒坦,对不对?”
听到这话,裴坚、高奇都没有再推辞。
二人不愿意占岘弟便宜。
最后一人拿出来二十两,作为‘启动资金’入股。
高奇更是兴奋道:“那岂不是说,咱们很快就能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了?”
他们几个都是10岁左右。
这般年纪,要是有个日进斗金的铺面,那真的很了不得啊!
裴坚也很感兴趣:“《虹猫》话本爆火,摩喉罗生意肯定也不会差。”
“岘弟,我真是佩服你!敢想,也敢做!”
“小小年纪,又是出话本,又是写诗,现在又要开店铺。给你做大哥,我很有压力啊。”
高奇撇撇嘴:“那你把岘弟让给我。”
裴坚佯装没听到这话,继续道:“岘弟你放心,你家房屋租赁的事情,交给我去办。保证找的房子宽敞又便宜。”
“店铺租赁开张,去找庄瑾。摩喉罗生产,李鹤聿来解决。”
“至于后续的安全问题……”
高奇一瞪眼:“谁敢来咱们店铺闹事儿,我找南阳卫的好汉们,打到他满地找牙!”
看,这就是好大哥啊!
崔岘笑的眉眼弯弯。
旁边崔璇、崔钰姐弟俩,目瞪口呆的听着,脸色呆滞——
怎么这么大的事情,到了岘弟这里,如此轻松随意的,就给解决了呢?
阿弟,真的好生厉害啊。
三个小兄弟闲谈一番,就把开店铺的事情定下了。
吃过早食,高千户和那群士兵,以及裴家等人,都要离开了。
临行前。
高千户偷偷跟儿子咬耳朵:“儿子,你此次过来,不是为了抢夺岘哥儿的吗?怎地到了以后,竟一句不提了。”
没想到,高奇却认真道:“爹,我是真心拿岘弟做朋友的。他不是仆从物件,这个赠过来,那个抢过去。”
“他是我兄弟,不管在谁家,都是我兄弟。”
“裴坚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你看,他来了河西村,也没提一句要抢夺岘哥儿啊。”
高千户听得万分感慨。
他欣慰道:“我儿真是长大了!你放心,为父支持你。岘哥儿有读书天资,你跟着他学,不能像以前那般,荒废学业了。”
高奇重重点头。
而裴家在离开前,把足足装满两个马车的礼,都搬进了崔家院子。
那些礼,全用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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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不到是什么,但必定贵重的很。
周围河西村百姓们看的眼睛都直了。
但有高千户和这群士兵在,他们连眼神都不敢乱瞟。
老崔氏哪肯收啊,连连拒绝。
裴坚笑道:“祖母,您快都收下吧,这都是我们几家先前送给岘弟的。”
“我们今日先走了,过些时日,咱们南阳见。”
老崔氏尚且没听懂这话的含义,以为只是客套呢。
见两大车厚礼,把自己院子都摆满了,她激动的甚至有些惶恐。
平白收人家这么多东西,实在于心难安呐!
但裴家两位举人老爷,以及吴清澜夫子,比她更难安。
吴清澜走之前,拉着崔岘的手不肯放开:“好孩子,若不是你母亲快生了,老夫怎么都要把你先拐去族学,以免夜长梦多。”
经过昨夜对对子的考教,几人彻底认识到了崔岘的天资。
裴崇青同样舍不得走。
他看向崔岘的眼神,犹如在看稀世珍宝,不停反复念叨:“岘哥儿,咱们可说好了。在家住段时间,一定要来裴氏族学读书啊。你要是去了别处,老夫我这颗心,怕是有点遭不住。”
说罢。
这老头还跟戏精似的,苦兮兮捂住胸口。
众人看得啼笑皆非。
裴坚毫不客气的揭他祖父的短:“现在知道宝贝了?不是你把我小弟送人的时候。”
崔岘闻言好奇道:“送人?”
裴崇青神情讪讪,而后茫然道:“送人?什么送人?老夫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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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村其余百姓们,也都各自散去。
闹哄哄的崔家,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
崔家的门庭,以后再也不会‘冷清’了。
甚至很多河西村百姓回去后,心想:要不也咬咬牙,送自家孩子去开蒙?
万一家里也出个跟岘哥儿似的文曲星呢!
崔家院子里。
等人都走了,大伯母林氏赶紧把门关上。
随后看向摆满一整院子的礼盒,调侃陈氏:“弟妹,赶紧把这些好东西都收起来,不然我看着实在眼热。”
陈氏大方笑道:“咱一起来拆开看看都有什么。大嫂喜欢哪个,我做主,先送你!”
一家人闻言都跟着笑。
众人合力,把这些礼盒搬进堂屋,一件一件打开。
然后不出意外,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娘嘞!这是……鎏银长命锁,玳瑁框象牙算盘!”
“这是松烟墨锭?太贵重了!”
“竹胎兔毫笔,甚至连书拨都是黄铜制的!”
“还有青砖雕花制的镇纸!”
这……别说崔家的女人,连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俩都惊呆了。
全都是精细、又昂贵的好东西啊。
陈氏让林氏挑几件。
林氏连连摇头,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哪敢收?
怕烫手啊!
老崔氏看着这些贵重礼品,眸子里浮现出追忆:“当年咱家富贵的时候,住在南阳县城里,用的也是这些好物件。”
这次,她并非在痛苦忆往昔,而是笑着感慨。
人生大起大落,当真令人唏嘘。
不曾想。
崔岘笑着把话接过来:“祖母,当年咱家可以住在南阳县城。现在……也可以了啊。”
老崔氏一怔。
其余崔家人也都纷纷看向岘哥儿。
崔岘笑道:“如今咱们有钱了,孙儿也要去裴氏族学读书,自然要替家里打算一番。”
“我那话本,赚了三十两基础稿酬。如今正在南阳县城畅销,听裴坚说,以后每月五两银子分成,应该不在话下。”
嘶!
每月五两?这哪里是话本,这是‘聚宝盆’啊!
见一家人瞪大了眼。
崔岘继续道:“话本卖得好,我想着,咱们搬去南阳,开家店铺做摩喉罗生意。”
“我和阿兄去裴氏族学读书。”
“爹、大伯这些年总在家里独学寡闻,也不是办法。到了县城,可以去县学深造。”
“有夫子教导,他俩又肯学,以后必然进步飞快,桂榜高中!”
“祖母您也不用日日以泪洗面,甚至把我爹、我大伯关进牛棚里了。”
听闻这话,崔伯山、崔仲渊眼睛亮起来。
老崔氏讷讷道:“岘哥儿,原来我把你父亲、大伯关进牛棚一事,你都知道了?本来还想瞒着你呢。”
“至于你说的,搬去南阳,做生意……这容祖母再想想。”
“咱家没做过生意,不懂门道。而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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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崔家人连连点头。
崔璇、崔钰姐弟俩却互相对视,眼中带笑。
因为这些在老崔氏看来,极为困难的事情,阿弟都已经解决啦!
果然。
便见崔岘笑道:“祖母,这些都是小事儿。房屋租赁,我大哥裴坚已经帮忙解决了,咱只管过去。”
“至于租店铺、做生意,我另一位大哥庄瑾会解决。哦对,他是南阳首富的儿子。”
“摩喉罗的烧制,我还有一位大哥来解决,他是工匠李的儿子。”
“至于安全问题嘛,高奇负责。”
“你们看,这是四十两银子,裴坚、高奇临走前给的入干股钱。不出意外到了南阳,庄瑾、李鹤聿也会再各给20两入股。”
“八十两银子,足够咱们把店铺开起来了!”
听完这番话,全家人都瞠目结舌。
去了南阳短短不到仨月,岘哥儿竟认了这么多厉害‘大哥’?
老崔氏激动的想,既然这样,搬去南阳,好像没有任何顾虑!
崔岘手里拿着四十两银子,笑的神采飞扬:“当日我离家,就跟祖母保证过,以后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光耀崔家门楣。”
“今日,孙儿来兑现诺言了。”
“钱财、声望、关系往来、社会地位,如今咱们都不缺。一个小小南阳县城,大可去得!”
“去了南阳后,我,阿兄,父亲、大伯,安心读书科考。”
“祖母,娘,和大伯母,阿姐张罗照顾家中生意。”
“咱们共同齐心协力,重现昔日崔家荣光。日后外人提起崔家,少不得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南阳崔氏。”
好一个南阳崔氏!
老崔氏听得浑身震颤,神往不已:“好!好啊!听岘哥儿的,这个家,咱搬!”
其余崔家人,更是被岘哥儿这番话,鼓舞的热血沸腾,满眼振奋。
就在这个时候。
陈氏突然捂住肚子‘哎呦’一声。
全家人吓了一跳。
陈氏涨红着脸,道:“方才太激动,一下子没忍住使了劲儿……我,怕是要生了呢!”
啊?
老崔氏慌忙道:“快快快,男人们都出去。老大媳妇,扶你弟妹进屋!”
于是,崔家男人都被赶出屋子。
崔岘神情呆愣愣的,两辈子加一起,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产妇临盆呢。
好在,陈氏顺利生下个女孩儿。
崔仲渊笑容咧到嘴角:“我有女儿了。”
崔岘同款表情,也笑的憨憨的:“我有妹妹了,刚好那个鎏银长命锁,可以给妹妹戴。”
陈氏听了,欢喜戳了戳闺女的小脸:“哎哟,小丫头,命是真好啊!跳过咱家的苦日子,直接来享福咯。”
全家人闻言都在笑。
还真是呢!
以后啊,崔家的日子,必定会越过越顺畅!
因为家里喜事不断,又添了新丁。
老崔氏一挥手,大方摆了席面,并公布了即将搬迁到南阳的消息。
村里人都来恭贺。
得知崔家要搬迁去南阳,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人家这是飞黄腾达咯!
后面一个多月,崔岘都在家里待着。
等陈氏产后恢复好身体,等妹妹一天比一天健壮。
七月底。
裴府特地安排了两辆马车,挑了最稳的车夫,垫上柔软的褥子,来接崔家人去南阳。
搬家那日。
崔家人笑的喜气洋洋。
老崔氏神情无限感慨,回望自家仍旧寒酸破败的房屋,竟生出几分不舍来。
有村里人笑着调侃:“咋了嫂子,舍不得?那就别走啦。”
老崔氏一扭头,毫不犹豫上了马车:“该走还得走哟!各位乡亲放心,老婆子我以后,必定会常回来探望大家的。”
众人闻言齐齐哄笑,眼中有羡慕、有唏嘘。
他们也算是亲眼见证一个家族的崛起了啊!
在全村人的目送中。
崔家人乘坐马车,迎着朝阳出发,缓缓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河西村。
二十年前,寡妇崔氏抹着眼泪,带两个儿子,凄惨搬来此地。
二十年后,老崔氏眼含得意,一家三代人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搬家离开。
正如崔岘那日所说的。
一个崭新、富硕、实力雄厚的积善之家——
南阳崔氏,就此迎来了独属于他的灿烂辉煌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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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景巷里好生热闹,因为一户姓崔的人家,今日乔迁新居。
几位邻里探身张望,凑一起唠闲话。
“瞧着来头不小啊?”
“哎哟,七八辆马车先后来探望,似乎都还带着仆从呢!”
大家语气惊叹,猜测新邻居的身份。
这时,对面院子走出一位老汉,冷脸朝门口泼了一盆淘米水。
而后不屑啐道:“真要有什么来头,能住仲景巷这破落地方?早搬去伏牛巷了!”
说罢。
老汉扭头回家,重重关门。
几位邻居面色不虞,这崔老头,今日又发什么疯呢?
谁惹他了!
其中一位邻居转了转眼珠,目露了然:“许是因为新搬来的邻居也姓崔,人家正风光无限,他家一地鸡毛。同姓不同命,嫉妒了呗。”
这话,让周围众人都脸色微妙。
仲景巷里谁不知道,这崔家日子过得糟心,一大家子都极为难缠。
也是巧了。
新搬来的邻居,同样姓崔。
刚住进来,就被崔老头给嫉恨上了!
以后怕是有热闹看咯。
另一边。
新搬来的崔家,确实正风光得意。
这仲景巷虽说陈旧了些,但位置极佳。
走到伏牛巷,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出了巷子,集市、坊市、牲畜作坊、早点铺子、酒楼茶楼、书肆医馆等等,也都距离不远。
生活极为便利。
更妙在,租金也不算贵——每月八百文。
这是裴家帮忙物色许久,特地挑的地方。
牙行看在举人老爷家的面子,给了个实惠价。
每月八百个大子儿的基础开支,换做以前,老崔氏是万万不肯的。
因为一年下来,单是租金都得将近十两银子了!
好生吓人。
但为了岘哥儿、钰哥儿方便读书,为了日后把两个儿子送进县学,为了一家子能过的舒畅些。
老崔氏一咬牙,租了!
岘哥儿如今出息了,一家人日子越过越好。
老崔氏身上的阴郁在不自觉消失,变得爱笑,瞧着就是个和蔼的老妇。
此刻。
她坐在新家院子里,笑着逗弄小孙女哩。
崔伯山、崔仲渊两个男人,和大伯母林氏,以及几个小的,正忙活着打扫、擦洗。
新家院子不大,只有原来在河西村时候的一半。
仍旧是三大间厢房,里面又套了三个小间,一家子都能住下。
崔岘也有个独属于自己的房间了!
更妙的是,院子里还有口水井。
西边搭了鸡棚,挨着鸡棚不远处,栽种了一棵桂树。
据说是以前一位秀才公种下的。
老崔氏一眼瞧见,就稀罕的不行:桂树,好寓意啊!以后她的儿子、孙子,都能蟾宫折桂呢!
看得出来,裴家人为挑这个房子,是真费了心思。
不仅如此。
今日崔家乔迁新居,裴家、高家、庄家、李家的夫人们,都特地来恭贺。
搬到新住处,有人恭贺道喜,人情往来热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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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一边收拾,一边笑着提议道:“娘,今晚上咱家杀只鸡炖一炖,庆祝般新家。”
听到这话,一家人都很是意动。
老崔氏非常痛快就同意了:“行!”
“耶!太好咯,有炖鸡吃咯!”
崔璇高兴到眼睛放光。
她带着钰哥儿、岘哥儿,姐弟三人合力,逮了一只棚子里最肥的大公鸡。
自家养的新鲜土鸡,加上最近才成熟的头茬芋头,在铁锅里炖上足足半个时辰。
鸡肉软烂,和被炖到绵糯的芋头一起送入口中咀嚼。
当真是香呐!
一家子八口……不对,现在是九口人,吃的两眼冒光。
可惜最小的那个只能眼巴巴看着。
饭后。
陈氏看了眼天色,说道:“钰哥儿、岘哥儿,赶快去睡觉。明日就要开始去上学哩,可不能迟到。”
崔钰、崔岘兄弟二人闻言,自是乖乖回屋。
睡前,崔岘看着崭新的家,惬意伸了个懒腰。
穿越过来短短几个月,他替自己挣来了神童的名声。
又把贫困的家,从河西村捞出来。
如今生活终于步入正轨,自己也即将入裴氏族学读书,正式成为一名‘拥有正规学籍的古代小学生’。
啧,这么想想,自己做的还挺不错?
睡前夸一夸自己。
而后困意来袭,崔岘沉沉睡去。
准备迎接一个崭新的开始——
古代小学生的日常。
嗯,是在古代贵族小学读书的小学生日常!
次日,卯时。
天刚蒙蒙亮,附近负责报晓的寺庙头陀,一边敲木鱼,一边沿街报时。
巷子里,一家又一家亮起油灯。
陈氏要带闺女。
听见动静的老崔氏,林氏率先起床,简单洗漱后。
在头陀报晓声中,在天边刚浮现的鱼肚白清晨,推开院子出门。
若是此刻在南阳县城上空俯瞰,便能发现,这座城市经过一夜沉寂,开始‘活’了过来。
三五孩童走街串巷,叫卖小报。
牲畜坊市最是赶早儿,许多肉铺摊子旁,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个时候的肉,最是新鲜,且便宜。
现杀的,肉还冒着热气嘞!
老崔氏看的欢喜,没忍住割了二十文猪肉。
再往前走。
果子行也极为热闹。
各种新鲜的蔬菜,瓜果,米面粮食,佐料药材,琳琅满目。
这些暂时不用买,昨日裴家人送来了好多,还没吃完呢!
老崔氏、林氏是出来买早点的。
城里不比乡下,百姓生活节奏快。上工的、上学的都得早起,是以早点铺子、摊位花样繁多。
距离仲景巷不远,便有个‘早点一条街’。
烧饼、蒸饼、糍糕、雪糕,油炸桧,这些都是最普通的。
精致些的,还有鸡丝面、鱼丸汤、灌肺、炒肺。
最近正是仲夏,天气炎热,乌梅汤、桂花汤最是受欢迎。
当然这是穷人的吃法。
有钱人家的少爷、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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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一家茶楼的时候。
老崔氏和林氏,还听见有说书人,在讲《虹猫蓝兔七侠传》呢!
婆媳俩听了一会儿,神情自豪极了。
但因为赶时间。
她们不敢多逗留,二人买了一份炒肺,烧饼,粟米粥,这是给大人吃的。
至于家里三个小的,则是给他们买了鸡丝面,和油炸桧,以及解暑乌梅汤。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几个小的现在都能吃着嘞。
一顿早食,花了不少钱,老崔氏一边抱怨城里花销贵,忒吓人。
可回去路上,瞧见有人家在买现挤的鲜牛奶,又忍不住道:“家里几个小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每日也给他们煮上一碗牛奶罢。”
林氏就笑:“婆母方才还说城里花销大呢。”
老崔氏摇摇头,该花还是得花啊。
不过岘哥儿说的摩喉罗生意,得早点提上日程了,不然坐吃山空,谁家遭得住?
这些烦心事儿,大人们自是不会给小孩儿说。
因此买完早点回家后,老崔氏换上一副和蔼姿态,笑着喊道:“璇姐儿、钰哥儿、岘哥儿,起床洗漱咯。”
“祖母把早点给你们买回来了,有鸡丝面、油炸桧、还有甜滋滋的乌梅汤。”
她这话说完,自是没人回应。
时间太早,天才刚蒙蒙亮呢!
至于那只报晓的公鸡,今日休沐,因为昨夜被吃进肚子里啦。
于是老崔氏便拎着早点,去房间里,故意走动。
崔岘在诱人油炸桧的香味儿中醒来,肚子咕噜噜抗议。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笑着看向祖母:“好香啊!祖母,你肯定是故意馋我呢。”
老崔氏就笑:“懒虫,快起床吃早食,然后去学堂。”
崔岘一咕噜爬起来,也跟着笑:“收到。”
咿?
他怎么会说‘收到’呢?那不是前世做牛马时候的专用词汇吗?
总之——
古代小学生崔岘,就这样开启了自己上学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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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璇、崔钰姐弟二人也紧跟着起床。
吃到早食的那一刻,三人脸蛋上都是同款满足的表情——
太好吃了!
饭后。
在崔伯山、崔仲渊的带领下,崔钰、崔岘一起背着书箱,出门去上学。
老崔氏仍有不放心,交代道:“记得把束脩带给夫子,还有,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祖母。”
“好的娘。”
父子四人走出家门。
两个父亲手中,各自提着一大篮束脩——里面分别装着芹菜、莲子、红豆、红枣、龙眼、肉干。
虽然裴家特地邀请崔岘来读书,甚至不惜每月补贴五两的生活开支。
但束脩还是要给的!
礼不可废,这是对夫子的尊重。
清晨日头将将升起,空气还带着些许凉意。
崔家一行人出了仲景巷,往东走上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伏牛巷口。
“来了来了!”
“岘弟,你们总算是来了。”
“快走快走,吴清澜那臭老头,最近竟把上学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
“迟到了要打板子,简直丧心病狂!”
裴坚、高奇、庄瑾、李鹤聿四位大哥,纷纷丧着脸吐苦水。
换做平日,他们不在意这个。
反正也懒得去学堂。
可现在,不是要跟着岘弟一起好好读书了嘛!
听到这话,崔岘几人赶快加紧步伐,朝着裴氏族学走去。
族学里。
学子们个个苦着脸,精神萎靡。
吴夫子手持戒尺,训斥道:“看看你们现在的模样,一点精神也无,将来如何考科举!”
“还有,往日为师分明教授过你们如何作诗!”
“但你们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咏鹅》输给一首歪诗,却无动于衷,还敢抱怨崔岘逞强。”
“当真气煞我也!”
听到夫子这话,学子们顿时表情讪讪。
也不能怪他们呐,赵耀祖那首《咏新竹》,乍一看确实挺唬人的嘛!
这时。
忽听一人喊道:“崔岘来了!”
一族学的人齐刷刷转身,直直看向门口,眼神热切。
终于回来了。
这段时间,全族学,不,全南阳都在激烈谈论他呢!
方才还臭着脸的吴夫子,表情一刹那由阴转晴,笑的满脸都是褶子。
瞧的族学一帮学子们瞠目结舌。
天呐,这个老古板,他竟然还会笑呢!
“崔岘,好孩子,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吴夫子激动的竟主动过来迎接。
瞧见崔家带的束脩,嘴角都笑的合不上:“这般客气,还给为师带了礼。”
收了学生束脩,就是对方的老师。
吴夫子自是不在意这些束脩。
他在意的是,给一位神童天才做开蒙老师啊。
不信的话,出去打听打听,就崔岘这般神童,仕林大儒们绝对抢着要收徒。
也就现在这孩子还小,暂时便宜了他吴清澜呢!
见吴夫子这般‘不值钱’的模样,裴坚四人纷纷怪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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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仲渊、崔伯山也想笑,但因为是以家长身份来的,忍得好生辛苦。
等吴清澜收了束脩。
崔钰、崔岘兄弟二人叩拜过夫子,这礼便成了。
吴清澜略略打听了崔钰的学习进度,然后把他安排去了‘小班’。
而崔岘,则是去了‘中班’。
直接跟大哥们同班。
这下,裴坚等人笑不出来了——
他们想到了先前岘弟‘一读就会一背全对’的刺激场面,只觉得头皮开始发麻。
偏偏其余人还没意识到,族学里即将迎来一个何等可怕的妖孽怪物。
大家围拢在崔岘身边,浩浩荡荡进了课堂。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看着崔岘的目光,有敬佩、有好奇、有崇拜。
八岁,写话本,作诗,名扬南阳县城!
这……堪称古代版‘童星’啊。
趁着吴夫子还没来上课。
学子们先后跟崔岘热情搭话,这个说:“崔岘兄,我带了肉脯,香得很,你要不要尝尝。”
那个说:“崔岘兄,那首《咏鹅》当真是朗朗上口,我实在佩服啊!”
还有说:“崔岘兄,我也写了首诗,咱们找时间切磋一二。”
当然这话一出,立刻遭到其余人一片嘘声。
崔岘被围拢在中间,桌面上放满了各种零嘴儿礼物,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跟谁道谢。
新同学们都好热情啊!
这并非崔岘第一次来族学,但这一次来,感受是全然不一样的。
因为他不再是小书童,而是教室课堂里的学子。
并且是最最耀眼的那一个!
吴清澜走进课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呵呵调侃道:“看来我们的新同窗,很是受欢迎呐。”
其余学子们都哄笑出声。
裴坚揽住自家小弟的肩膀,笑的十分得意:“那是自然!”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就听吴夫子说道:“今日先不讲课,趁着有新学子到来,我刚好公布接下来的课业安排。”
“一,诸生清晨到族学后,先将昨日学习内容流利背诵五遍。再背诵三首新学的诗,背熟后,再将今日所授书,分作两节,读三十遍。然后放饭。”
什、什么?
听闻此话,学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老头你想饿死我们就直说!
“二,饭后,看书一个时辰。看书毕,写一张字帖送呈夫子,教其美恶以行赏罚。”
“三,每日晚讲忠孝勤故事二条,诸生需熟记,随时面对抽查提问。”
“四,朔望日理半月前功课并考试,以行赏罚。”
“五,诸生表现优异者,给赏票一张,可免除一次责罚。功课勤惰,亦当赏罚行之。”
“六,诸生表现优异者,记录在簿一分,积至十分,给予纸笔犒赏。”
快速说完这些新的‘规矩’。
吴夫子不理会下面哀嚎的众人,问道:“有问题吗?”
裴坚愤愤举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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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瑾三人同样心有戚戚。
吴清澜佯装没听到,不予回应。
又一位学子小心问道:“敢问夫子,背诵的书籍包括哪些?”
这次吴清澜想了想,说道:“经、史、律、算皆有,以四书五经、史传、文集为重。”
“四书、《孝经》、《小学》、《五经》传注、《周礼》、《仪礼》、《三传》、《国语》、《国策》、《性理》、《文选》、《八家文集》、《文章正宗》等等。”
“《御制大诰》和律令,也需适当涉猎。”
那学子脸色苍白的坐下,只觉得天都塌了。
满学堂全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吴清澜这厮怕不是疯了!
唯有崔岘听着这一长串书名,心生期待——
想要走科举,就得战胜这些书籍啊!
哪怕前世身为汉语言文学博士,他也不敢说真的精通如此多科目。
更何况像是律令、史传等等,他都需要重新了解。
好在,他崔岘,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面对一片抗议、哀嚎,吴夫子说道:“好了,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下了,从明日开始执行。”
众学子咬牙切齿,几十双眼睛恶狠狠瞪向他。
我们看起来像是没有异议?
说完课业布置后。
吴清澜把崔岘单独喊出来,和蔼笑道:“你放心,为师知你刚开蒙,根基尚浅。为师先多给你十张赏票,以后若遇到责罚,用它来抵。”
偷偷过来探听他们谈话的裴坚:?
区别对待,这就是区别对待吧!
吴老头不做人!
崔岘拿着吴清澜递来的十张赏票,神情古怪。
没等他说话。
就听吴夫子又小声道:“还有,你这个月好生表现,最好能再作一首诗,准备起来。”
“据可靠消息,未来一月内,县尊大人会来我们族学视察。”
好家伙!
原来古代也有‘政治作秀’啊?
听闻这话,崔岘眼睛亮起来。
若是他这神童之名,能获得官方背书,那这科举之路,就彻底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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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清澜说完‘县令视察’的事情,见崔岘眼睛亮起来,便知道他听进去了。
这孩子是真聪明。
吴夫子也是真心喜欢他。
因此想了想,又交代道:“县尊大人年初才来上任,为师只远远见过一面,瞧着好生威严。”
“听裴坚父亲、祖父说,新任县尊年纪不大,但才华不可小觑。为人也极其刚正不阿,想来属于办事雷厉风行,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
崔岘心中了然。
夫子这意思是说,来日莫要在县尊面前故作卖弄,以免弄巧成拙。
“多谢夫子教诲,学生谨记于心。”
崔岘躬身道谢,在吴夫子欣慰的注视下,返回课堂。
回去的路上,一位陌生的学子似是不小心,撞了崔岘一下。
那学子没吭声,匆匆走了。
但二人相撞的瞬间,崔岘手里多了一张字条。
崔岘不动声色展开,等看清楚字条上的内容后,脸色一凝。
“族学里有赵家的人在盯着你,万事小心。”
赵家的人……
赵耀祖?
崔岘收起字条。
回到课堂后,似是随意闲聊,他问裴坚:“大哥,我当时回河西村后,《咏鹅》是如何得以正名,反压过《咏新竹》的?”
说起这个,裴坚暂时忘记新课业规划带来的悲痛。
他捧腹大笑,一副天真姿态:“哦对,此事我竟忘记同你讲了。赵耀祖那厮,把《咏新竹》、《咏鹅》全南阳县城发放,意图借你作垫脚石扬名……哪成想,哈哈。”
“还有,有人当街痛批《咏新竹》。赵耀祖的祖父,误以为是在夸赞他家孙子,还厚着脸皮去攀谈呢。”
崔岘跟着裴坚一起笑。
心却沉了下去。
赵耀祖的祖父赵志,是南阳县衙二把手,县丞。在这南阳县,绝对算得上权势滔天。
穿越过来后,崔岘自问已算是八面玲珑,从不主动惹事儿。
但架不住别人来找茬啊。
崔家刚搬来南阳,正是要开启崭新生活的关键阶段。
绝对不容出一点差池。
对方是县丞,是官。稍微动用一点小手段,如今的崔家都招架不住。
再直白点来说——
虽然赵县丞目前还没动手。
但熟读过《厚黑学》的崔岘,已经在考虑,该如何给南阳县衙换一位县丞大人了。
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安心。
赵志权势滔天,做了三十年县丞,赵家又是南阳乡绅之首。
而崔岘如今才八岁。
两人差距犹如云泥,这局棋,该如何下?
崔岘把目光盯向了南阳县令。
通过吴夫子的告知,他现在有了一个跟南阳县令接触的机会。
这是破局的关键。
若是此时有一个三维成像的虚拟棋盘。
那么崔岘,和尚且一无所知、但实力雄厚的赵志,端坐棋盘两侧。
赵志的‘老将’是他自己。
而崔岘呢?
他要跳出棋盘,把‘县尊’放在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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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赵志发起最猛烈的攻杀!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能让县尊心甘情愿做自己的‘老将’呢?
崔岘一时间没有思路。
一天的课业很快结束。
念在崔岘第一天入学,夫子放他提前归家。
而裴坚等人羡慕的眼睛滴血,却只能老实待在学堂。他们需背诵完当天学的内容,方可下学。
背起书包走出课堂,崔岘去找崔钰:“阿兄,时间还早,要同我一起出去逛逛吗?”
崔钰一脸菜色:“我,我想回家温书。”
他在私塾开蒙,自然跟裴氏族学的学子无法比拟。
再加上还有一位天才妖孽阿弟,崔钰压力很大。
于是,兄弟二人在族学分开。
崔钰归家。
崔岘则是去闲逛。
一是想想该如何搭上县尊这条线。
二是看看《虹猫蓝兔七侠传》的销售情况,为开摩喉罗店铺做准备。
有个营生来源,一家人才能生活下去啊!
走出伏牛巷后。
崔岘随意进了一家书肆,果不其然,《虹猫》仍旧卖的很好。
“你们说,长虹剑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仅长虹剑,我还在想,虹猫少侠长什么样子呢,必定威武不凡!”
听着几位书友的交谈,崔岘心中暗笑。
果然不管现代还是古代,永远都不缺二次元发烧友。
这时候。
一位青年模样,衣着普通,但却浑身散发着典型‘公务员’气息的男子走进书店,问道:“掌柜的,可有虹猫七侠的摩喉罗售卖?”
掌柜摇头。
其余几位‘书友’闻言,也笑道:“现在根本没有虹猫的摩喉罗,因为想象不出来少侠们会是什么样子的。”
青年眼睛里浮现出失落。
只是对于这些书友的话,不置可否。
因为这位青年从自己的途径得知——南阳有虹猫七侠的摩喉罗,只是数量极少。
这两日,青年去了好些书肆询问,但都没有找到。
他转身失落离开。
崔岘见状,目光一闪。
虹猫少侠的摩喉罗,他只给四位大哥一人一个。
后来又给高千户做了一套。
眼前这位疑似‘公务员’的青年,进来直接要买虹猫七侠摩喉罗。
嗯……想来应该是高千户带着摩喉罗出去炫耀,被这位青年得知了。
能接触到高千户这个圈层。
再加上如此明显的‘公务员气息’,崔岘心中推测,此人多半是衙门里的。
赵志赵县丞正虎视眈眈,县尊大人暂时还无法接触到。
裴家两位举人老爷,已经先后返回开封府。
高千户是兵,拿不下赵志。
那么,此时结交一位疑似衙门里的人探探风,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怎么结交嘛——
像是这样的二次元发烧友,可太好拿捏了!
因此,崔岘快步走过去,冲着那位青年的背影小声道:“喂。”
青年疑惑的转身。
崔岘从怀里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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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眼睛顿时一下子就瞪大了,表情也带上了激动。
竟是虹猫少侠的摩喉罗!
崔岘懂了——这人不仅仅是听过虹猫少侠摩喉罗,他还亲眼见高千户炫耀过!
看来,这青年绝对不是普通‘公务员’,多半还是个‘小领导’。
想通了这点,崔岘扭头就走。
那青年本来还在激动,自己跑了这么多家店铺,却意外在一个孩童这里,发现了虹猫少侠的摩喉罗!
他见过高千户那厮炫耀,绝对是的!
可一个愣神,那孩童竟走了。
青年反应过来,慌忙追上去,语气急切:“别走别走啊,价格好商量,你出个价,或者有本……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崔岘脚步不停:“改天再说吧,我迷路了。”
青年语气热络:“好说!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
崔岘报了地址。
青年思索一番,有了印象,说道:“我大概知道位置了,我送你回去。”
崔岘‘哦’了一声。
见这小孩一直不说话,青年又眼馋对方的摩喉罗,绞尽脑汁跟人家套近乎:“你也喜欢《虹猫蓝兔七侠传》?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肯定是虹猫对不对?”
崔岘不答,佯装警惕:“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该不会是拍花子吧,想要拐卖小孩?你是做什么的?”
青年闻言赶紧摆手:“我不是拍花子,你放心。我……我是做酒楼生意的。”
这显然是在随口胡扯。
谁知崔岘却眼睛亮起来:“酒楼生意?太好了,刚好有个事儿,你肯定能帮上我。”
啊?
这么巧的吗?
我就是随口胡扯的啊。
青年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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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带领着‘迷路’的崔岘回家。
二人态度反转,崔岘反倒是成为了主动的一方。
见青年愣神,崔岘又问道:“你还想不想要摩喉罗了?”
青年心中哽咽。
那可太想了!
不想要的话,何必颠颠跟在一个小孩身后献殷勤呢!
因此他挤出一个笑脸,很没出息道:“想!”
崔岘斜了他一眼:“那你就得帮我的忙。你说你做酒楼生意,你在酒楼里,地位排第几?”
青年迟疑片刻,说道:“算是排第一吧。”
豁!
果然是个领导。
酒楼里排第一,说不定还是某个部门的大领导。
此人看着年轻,不仅是个典型公务员,还浑身散发着‘清澈愚蠢大学生’气息。
大概率刚开始上班不久,没有经验。
一工作就能当部门大领导,难道家里有后台?
崔岘捏不准,因此眼睛亮起来,佯装惊喜:“这么说你是东家?整个酒楼都是你的?太好了!”
青年闻言脸色一苦:“这……嗯,情况有些复杂。我虽是东家,但有很多事情却无法做主。”
奥。
那看来是没后台。
新兵蛋子被赶鸭子上架,一工作就当了大领导,多半还是‘空降’过来的。
下面人不服气,架空领导。
所以作为一把手,却在单位里很多事情都无法做主。
嗯……这一点尚且存疑。
没有经验,没有背景,年纪轻轻,怎么就能空降来做领导了呢?
难不成是被推出来背锅的‘炮灰’?
因为信息不足,崔岘尚且推测不出来。
他顺着青年的话,质疑道:“胡说八道,东家是最大的,怎么能做不了主。你是不是故意推辞,不想帮忙?”
青年闻言脸色越发苦闷。
没上任之前,他也天真的以为,一把手肯定是最大的!
但现实给他狠狠上了一课!
原来,一把手也可以是最没用的。
甚至每天只能无所事事看话本,出来满大街买摩喉罗,消磨苦闷时光,作为慰藉。
面对一个八岁小孩,青年卸下防备,含糊着解释道:“我并非推辞。而是酒楼里厉害人物太多,个个都不好惹。”
但青年却不知道,他只是自以为藏得好。
三句两句话,便被套了底细。
崔岘闻言不客气的笑出声:“笨蛋,再不好惹又如何,你毕竟是东家啊。”
青年自持身份,自然懒得跟一个小孩辩论。
实际情况复杂得很呐!
见他不说话,崔岘继续道:“你一看就不服气,那我来猜上一猜。你作为东家,却在酒楼说不上话,说明酒楼地位排第二的,是个厉害人物。”
“排第二这位不仅厉害,还拉拢了排第三、第四的两人,作为同盟。”
“铁三角阵营坚不可摧,所以你这东家毫无办法,地位受到威胁,对也不对?”
青年一开始还随意听着。
后来眼睛越瞪越大,心想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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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一副愣头青的表情,崔岘心中嘀咕。
此人身在衙门,新兵蛋子一个,空降大领导,却毫无‘办公室斗争’经验。
明显不是世家大族,很有可能是小镇做题家,纸面功夫厉害,政治嗅觉为零。
不是哥们儿,你凭什么空降来做大领导的啊?
奇怪。
青年不知道崔岘所想,见他全说中了,不知为何竟心生几分期待,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问完后,青年自己无声苦笑。
他也是够窝囊的,竟然试图在一稚童这里请教政治斗争。
政斗,那可是刀光剑影,波云诡谲,十分可怕的!
然而下一刻。
便听崔岘随意道:“自然有啊,简单的很!首先,你要知道,你是东家。你的身份天然就有优越性,这代表着,你随意做任何一件事,下面人都会揣摩。”
青年无奈道:“可我现在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啊。因为我不管做什么事情,他们三人都会联合起来反对。”
这就属于典型的‘新手领导’。
被属下欺负真是一点不意外。
因为刚上任,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更不懂‘驭下’。
崔岘有意结交此人,因此指点道:“错了,思考的路子错了。三人联合起来反对你,那是因为你总想做点大事情,来证明自己。”
“你太着急夺权了,意图明显,自然招来警惕。”
“换个思路,我来问你,你明日去酒楼后,让全体伙计把酒楼上下打扫一遍,这总能做到吧?”
啊?
青年愣住,随后讷讷道:“能是能做到,但这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大了!
因为作为领导,小事件打出大威力,才能震慑人心!
崔岘道:“你宣布打扫酒楼的事情,要当着第二、第三、第四这三位的面来说。”
“然后,你目光殷切的看向地位排第四的人,却惋惜长叹一声,把这件事交给地位排第三的人去做。打扫完了后,你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夸赞地位第三这个办事儿的人。”
青年急急问道:“接下来呢?”
崔岘笑的狡黠:“接下来啊?把实质性的奖励,统统全都给地位排第四那个。”
青年浑身一震。
他办公室斗争经验不足,但不代表人愚蠢。
听完崔岘这番话,心脏开始噗通噗通跳动,没来由觉得——这个法子说不定还真行!
正当青年激动的时候。
却听崔岘道:“我到家了,改日再见啊。”
崔岘一溜烟跑了。
青年反应过来——自己还没买摩喉罗呢!
而且,这小孩不是说要找做酒楼生意的人帮忙吗,也没提要帮什么啊。
算了,反正知道这小孩家地址,改日再来一趟。
青年这样想着,迫不及待归家。
到了第二日,青年早起后,细细回想和崔岘的谈话,然后穿上县太爷的官袍,进了衙署。
许久后。
赵县丞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刘主薄、马典吏三人这才姗姗来迟。
青年叶怀峰县令暗中磨牙。
面上却忍住了,说道:“今日本官发现,衙门里实在太脏乱了。所以本官决定,把衙门上下全都打扫一遍。”
打扫衙门?这‘小县令’又抽哪门子疯呢。
赵志三人互相对视,一时间也没反对——就这么点事儿,也不值得反对。
真成了!
叶县令心中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话,没有遭到反对呢。
因此他乘胜追击,目光殷切的看向马典吏。
马典吏一怔,心想小县令是准备把这活儿交给自己干啊。也罢,就打扫个县衙而已,接就接了。
不曾想。
叶怀峰却惋惜叹了口气,道:“这个事情,就由刘主簿来操持吧。你向来沉稳,本官最是放心。”
马典吏:?
不是,几个意思,我不如姓刘的沉稳?
一点小事儿,刘主簿也没拒绝,命人把县衙上下打扫了一遍。
叶县令当着全衙门人的面,好生将刘主簿夸赞了一番。
刘主薄听得好笑,打扫个县衙罢了,这小县令吹嘘的,跟自己做了什么辛苦事儿一般。
然而到了下午,刘主薄笑不出来了。
因为小县令特地给马典吏批了两日假期,还把几个有大油水的差事,全都安排给了马典吏。
赵志竟也没反对。
好家伙,老子累死累活辛苦了一天,半点好处没捞到。
油水都让马典吏捞走了!
凭什么啊!
这天,刘主薄和马典吏一句话没说,不似往日亲近。
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的叶县令,激动到瞠目结舌——
有用,真的有用!
他竟然真的从一个稚童身上,学到了真东西!
老天啊。
于是,年轻的叶县令当即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捂好自己的小马甲,继续和那位稚童保持联系,以便日后深度学习如何做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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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的叶县令,有幸得高人指点,正激动振奋。
而指点他的那位、目前只有小学学历的高人,此刻将将起床,准备上学。
出门前,老崔氏照旧交代:“钰哥儿,岘哥儿,路上仔细安全。”
“知道啦祖母。”
崔钰、崔岘应声,一同出门。
老崔氏目送两个孙子远去,又回头督促两个儿子:“老大、老二,回房温书。”
崔伯山、崔仲渊立刻苦着脸回了屋。
新家安定了,孙儿上学了。
老崔氏松懈几天后,又开始紧绷起来,照旧盯着儿子读书——
她在计划,如何把两个儿子送进县学。
可惜这并非使些银子就能简单办成的,还得走动关系。
另一边。
崔家兄弟二人,走到伏牛巷口,跟等待他们的裴坚四人汇合。
然后一同赶往族学。
但今日气氛不知为何,格外沉闷。
除了崔岘背着书箱,悠哉哼着小曲儿,姿态轻松惬意。
其余四人包括崔钰在内,都是一副‘如丧考妣’、‘上学如上坟’的表情。
咿?
怎么了这是?
崔岘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奇怪,昨天不还好好的嘛!
其余五人闻言,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睛里的木然。
算了,天才妖孽注定无法理解学渣们的心酸。
裴坚叹了口气,神情恹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奥。
崔岘识趣的没有再问。
果不其然,等到了族学后,他顿时知道了。
课堂上。
吴清澜表情冷峻,手持戒尺:“除刚入学的崔岘外,其余人先后来背诵昨日教习的《国策》《三传》篇内容。背诵后回答一个相关内容的问题,且答案要引自《论语》。”
嘶!
听到这话,学堂里所有人齐齐倒抽冷气。
不是说只需背诵吗?
怎么还有临时考教题!
要求还如此惊悚严苛。
题目出自《国策》《三传》,答案出自《论语》,这是不同的三个科目书籍。
且不说《论语》那般多篇幅。
《三传》指的是《春秋》三传,即:《左传》《公羊传》《穀梁传》,是对《春秋》的注释和阐发。
《国策》即《战国策》,主要记载战国时期,纵横家的策略和言论。
而《论语》是儒家经典。
所以,这是要让学子们经史互参,两相辩证啊!
一位学子愤愤站起来,抱怨道:“夫子,昨日明明说只需背诵,今日为何还要回答问题?”
看到这一幕,裴坚脸色一白,心中把此人怒骂上一万遍。
因为这位站起来和夫子顶嘴的学子,就坐在裴坚的前面。
上过学的都知道。
当一位学子和夫子顶嘴,或者被挑到回答问题以后,答不上来。
那么此人的前后左右全得跟着遭殃。
妥妥的‘课堂连坐诛同窗’罪名。
果然。
吴清澜看向站起来那位学子,冷冷道:“不敬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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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学子脸色一僵,支支吾吾背不上来。
好嘛!
你连背诵都不会,还敢质疑夫子另行提问问题?
吴清澜当即道:“现在,站着开始自行心中背诵。直到会背,方可放饭。后桌,站起来。”
裴坚生无可恋的站起来,磕磕巴巴背诵:“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
这是《战国策·齐策一》中经典的,邹忌讽齐王纳谏。
当然需要背诵的远远不止这一段。
好在,裴坚虽错了几个字,最后终究是勉强背诵完了。
没等他松一口气。
就听吴夫子问道:“纵横家言‘势’,《国策》中‘势’可借何物喻之?”
啊?
裴坚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尤其是被吴夫子神情冷漠的盯着,他额头开始冒汗,却一点思路也无。
这明明是一道只涵盖《国策》的题。
但刁钻就刁钻在,他必须要用《论语》来答!
裴坚也是好胆,想不出来,直接干脆放弃:“学生不知。”
“站着吧。左边,继续。”
李鹤聿脸色苍白的站了起来。
他比裴坚好点,至少书背的还算顺利,但也仍旧答不上来。
不止他俩。
全课堂的人,一个个先后站起来,最多也就是会背诵,不理解意思。
这就是人们经常说的: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只懂读死书,有什么用?
瞧着满课堂学生都垂头丧气站着,吴清澜气的脸色涨红:“愚不可及!简直愚不可及!答案昨日为师已经险些没喂到你们嘴里,今日竟一个人都答不上来!”
“气煞我也!今日答不上来这道题,你们都别放饭了!”
啊?
学子们闻言神情发紧,同时暗中腹诽。
这道题,昨日明明没说过,怎么就‘险些喂到嘴里’了呢?
一片安静中。
听到‘大家都别放饭’的崔岘无奈叹气。
他可不想挨饿啊!
于是,崔岘也站起来:“夫子,您还未曾让学生背诵。”
他是新入学的,跟其余学子进度不一样,夫子昨日单独留给他的背诵内容是《论语》为政篇。
甚至为了教导崔岘,吴清澜还带领全课堂学子,一起读了为政篇。
所以但凡在座的学子动点脑子,便该想到,这道题,答案就藏在为政篇里啊!
见崔岘主动站起来,吴夫子一愣,随后轻咳一声:“那你背诵吧。”
他是故意漏掉崔岘的,怕这孩子刚来,没进入状态,不会背。
结果这孩子诚实,自己站了起来。
接着。
便听崔岘清脆的声音响起。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他口齿清晰,断句抑扬顿挫令人舒适,背诵的一字不差。
整个课堂学子人人瞠目。
不是,昨日夫子也就带着他读了一遍而已。
而且崔岘还早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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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就会了?
吴夫子面带惊喜,毫不吝惜赞叹道:“大善,快坐下吧,站着累。”
其余站着的学子:?
不曾想,崔岘却并未坐下,而是道:“启禀夫子,方才那道题,学生想尝试着解答一番。”
啊?
这下,连裴坚等人都纷纷侧目。
你只会背诵为政篇,昨日吴夫子讲的《国策》《三传》也就是跟着听了一部分。
这要如何作答?
唯有吴清澜心中一动,期待道:“哦?那你来解答,且大胆说,说错了也无妨的。”
崔岘笑道:“夫子问问题之前,说答案只能引用《论语》。昨日特地带领我们读了《为政篇》,所以学生斗胆猜测,这道问题的答案,就在为政篇里。”
吴清澜频频点头,目露赞叹。
这便是夫子为何会喜欢好学生的原因呐!
一点就通!
就听崔岘继续道:“昨日,学生听夫子教诲,张仪说秦以‘连横’破纵,譬如决堤导流,借诸侯相争之势成秦业。”
“可见势如激水漂石。”
“然为政篇有言,子曰:君子不器。”
“故,真势在民心向背,非仅兵戈尔。”
此话说完,满堂俱静。
原来……还可以这样解读?
吴清澜更是忍不住抚掌夸赞:“说的好!好一个,真势在民心向背,非仅兵戈尔!”
夸赞完以后。
吴夫子突然反应过来,震惊看向崔岘:“可为师昨日并未教导你为政篇的释义,只带你读了一遍啊。”
崔岘眨眨眼:“学生自己读了,便隐约理解其意思。本来只是隐约模糊理解,一早醒来,忽想起昨日夫子教导的《国策》。”
“两相辩证,互相呼应,便自行懂了。”
什、什么?
听到这话,满学堂学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合理吗?
众人神情呆滞瞠目的看向崔岘,只觉得在看一个‘妖孽’。
而吴清澜则是怔怔看着崔岘良久,随后竟当众感动到落泪,激动颤声道:“天才!天生的读书种子啊!”
“上苍待我吴清澜不薄,竟分发给我一个如此灵气十足的仕林奇才做学生!”
是的,灵气十足!
别人只会读死书。
但他轻易可以举一反三,互相辩证,经史结合!
这道题看似不难。
但实际背后隐藏的,是一个八岁稚童用自己的七巧玲珑心,将儒家伦理,和政治权谋解读的淋漓尽致!
这如何不让吴清澜惊艳,甚至激动到落泪?
更值得侧目的是。
崔岘还会作诗,还能写一手飘逸好字!
说是文曲星下凡都不为过。
看着课堂上侃侃而谈,笑容自信的崔岘,吴清澜在心中震撼的想:他才八岁。
八岁啊!
这孩子,未来必定青云扶摇直上!
正当吴清澜如宝贝疙瘩般看着崔岘,激动到几乎快要昏过去的时候。
便听一位学子弱弱道:“夫子,既然崔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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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清澜脸色骤然一变,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们是饭桶吗?给老夫继续背诵!”
众学子:“……”
于是这一天。
写字练笔的时候。
其余学子把字帖递上去,吴清澜暴怒:“写的是什么,你自己看看写的这是什么?它认识老夫,老夫都认不出它!回去重写!”
崔岘把字帖递上去。
吴清澜笑的满脸褶子,双眼放光,抚掌大笑:“善!大善!奖赏票一,不,奖赏票两张!”
到了饭点。
其余学子饿的眼前发晕。
吴清澜带崔岘去吃饭:“我们且早些去,晚了饭菜就凉了。”
再然后。
“崔岘今日回答问题,记录在册,加一分。”
“崔岘背诵完子路篇,奖赏票一张。”
“崔岘……加一分……”
“崔岘……奖赏票……”
一整天下来,满课堂学子们神情已经麻木了。
这个奖罚制度是不是有些多余?
干脆把分和赏票全都直接给他吧!
到了放学时间。
崔岘把一叠厚厚的赏票塞进书箱,然后站起来,冲四位大哥笑道:“大哥,三位兄长,我先回家啦。”
在四人眼巴巴的注视下,在全课堂学子艳羡的目光中,崔岘早早放学。
裴坚饿的两眼发昏:“咿?我怎么觉得,岘弟变成一只大鸡腿了呢?”
李鹤聿写字写到崩溃:“怎么才能写出来吴老头认识的字呢?”
庄瑾羡慕的眼睛发直:“我也好想放学啊。”
高奇则是在想崔岘书箱里那一沓赏票:“你们说我借一张岘弟的赏票,明日能抵一顿毒打吗?吴老头下手黑的很!”
说罢。
笨蛋四人组憔悴互相对视,欲哭无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崔岘笑眯眯走在回家的路上。
背后夏日夕阳漫天,清风尚且带着燥热余韵。
今日崔钰惨遭夫子留堂。
四位菜鸡大哥也是同样的处境。
是以他只能单独放学。
等再过些时日,崔岘考虑着,给几位大哥和崔钰补补课。
至于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心里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
提起做事——也不知昨日那位公务员,回去后有没有成功把事儿办成。
但崔岘有预感,此人肯定会再次找上门。
一是为摩喉罗。
二嘛,自然是为来讨教‘办公室生存技巧’。
所以,昨日崔岘特地借‘迷路’,让那位公务员送自己回家。
为的就是留个‘联络方式’。
崔岘所料不差。
他还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身穿常服的叶县令,便鬼鬼祟祟暗中去了仲景巷崔家。
说来也是离奇。
他堂堂县尊,竟然在一八岁稚童身上,学习到了该如何政斗。
叶怀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边觉得那稚童说的话,只是巧合。
另一边又觉得,对方或许是有真本事的。
两相怀疑对半开。
纠结良久后,叶县令一咬牙,终究是放下身段,再次寻来了!
崔岘曾在心中嘀咕:不懂叶怀峰没背景、没资历、没经验,怎么能空降来做大领导。
实则因为,他会‘做题’。
考试考得好,中了进士,便分配来做官。
上任前,叶怀峰踌躇满志。
上任后,叶怀峰心灰意冷。
这是走出象牙塔的学子,刚踏入社会后,都要经历的劫难。
但叶怀峰起步高。
所以劫难比别人来的更狠。
仲景巷,崔家门外。
叶怀峰踌躇徘徊良久,愣是没好意思上前叫门。
门开了该怎么说?
说昨日那稚童的法子好生厉害,想跟人家再讨教几招?
还有……眼馋人家的摩喉罗?
想想就好生羞耻啊。
正当叶怀峰踌躇不定的时候。
嘎吱——
崔家的门开了,老崔氏探出头来,疑惑看向眼前陌生的青年:“你是?”
叶怀峰尴尬道:“我……我找……你们家那个看着好生俊俏机灵的稚童。”
说到这里他更尴尬。
自己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贸然登门了!
实在唐突。
结果老崔氏一听就笑了:“是岘哥儿的朋友啊,你先进来吧,他还未曾下学。”
奥。
叶怀峰拘谨的进了院子。
家里打扫的很干净,还能隐约听到两个男子的读书声。
看来是个读书世家,难怪那叫做岘哥儿的孩子,心思如此通透。
想到这里,叶县令顿时有底气了。
开始矜持了。
觉得自己又行了。
因为他别的不擅长,但最擅长读书啊!
说不定还能指点那孩子一番呢。
想他叶怀峰,曾经也被十里八村夸做神童,从小写得一手好字,还会作画、写诗。
甚至年少时候,也曾出版过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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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
老崔氏见叶怀峰神情拘谨,便贴心拿来一本话本:“这话本最近很火,你要实在无聊,可以看看。”
叶怀峰定睛一看,这不是《虹猫蓝兔七侠传》嘛!
他惊讶道:“老人家,您也爱看话本?”
不曾想。
老崔氏连连摆手,笑着说出让叶怀峰浑身一震的话:“没有没有,老婆子我不识字,哪能看得懂话本。”
“这话本,就是我那小孙子岘哥儿写的。”
什、什么?
叶怀峰眼睛都瞪直了,没忍住提高声音道:“您家孙子,他是《虹猫》的作者?”
岘哥儿……崔岘!
那位尚且还没开蒙,口述著出《虹猫》的八岁天才神童!
我的天呐!
竟然是他!
叶怀峰太喜欢《虹猫》了,以至于激动不已,有种‘粉丝’见到‘偶像’的振奋。
他喃喃道:“难怪,难怪他有虹猫少侠的摩喉罗。”
摩喉罗?
听到这个,老崔氏来劲了。
自家最近正准备做摩喉罗生意呢,此人好像很感兴趣,刚好可以做个‘顾客意向’调查。
因此。
老崔氏回屋,从屋子里拎出来一个箩筐:“对对,就是摩喉罗。你看看,就是这样的,一个卖……50,嗯,30文,你会买吗?”
她觉得30文都太贵,因此说出口的时候,心里很是没底。
而叶县令看到那一筐摩喉罗,眼睛都直了。
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七侠合集摩喉罗!
他眼馋了好些天,苦苦寻不到,崔家却有一箩筐!
而且只卖30文?!
叶县令激动冲了过来,眼神狂热:“不行不行,30文太少了,要我说,卖200文吧!”
老崔氏闻言直摇头,谁家乐意200文买个泥巴娃娃哟。
这时候。
叶县令突然发现,那箩筐里,还有一沓册子。
他下意识拿起来,然后浑身一震。
便见那册子上,画的是各种《虹猫》的剧情名场面,画的当真出神入化,妙笔生花。
老崔氏见状笑道:“这是我孙子岘哥儿闲着无聊,随意画的。”
叶县令看的如痴如醉,下意识往后翻阅。
然后,又是一震!
老崔氏眯起眼睛:“这应该是岘哥儿写的字帖吧,他刚开蒙,夫子都夸他字写的好呢。”
这……只是一个‘好’字可以形容的吗?!
而且才刚开蒙,便写出这般灵气十足的字迹?
苍天啊!
叶怀峰哆嗦着手,继续往后翻。
等看到那首《咏鹅》诗以后,不可思议又呆滞的看向老崔氏,试探性颤声问道:“这首《咏鹅》该不会也……”
《咏鹅》让赵志丢了大脸。
整个衙门无一人敢聊此事,这就导致叶县令对这首最近小有名气的诗,毫不知情。
侧面也能看出,他这位县尊被架空的极为彻底。
迎着叶怀峰震撼的目光,老崔氏笑的十分自豪:“是啊,这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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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嘞!
叶怀峰已经被震撼到失声。
他刚进来的时候,怎么想的来着?
指点崔岘读书,自诩有写话本、作画、写字、作诗的才能?
可崔岘,才八岁!
未开蒙创作《虹猫》。
从《虹猫》上市,到现在,才多久?
他开了蒙。
而后绘制出如此巧夺天工的画!
写出如此飘逸灵动的字!
作出如此朗朗上口的诗!
这……这究竟是什么妖孽啊,老天!
更关键的是。
他还懂‘政斗’!
对,现在叶怀峰敢肯定,崔岘昨日教授他的,绝非巧合。而是对方真的有本事!
这天下,竟有如此年轻,却如此妖孽之才!
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啊!
想到这里,叶怀峰半点也无方才的傲气,矜持。
因为他八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甚至如今二十多岁,做了县令,还深陷政治泥沼,自身难保。
不过现在,叶怀峰看到了破局的希望:从崔岘这里学点真东西!
这时候。
崔岘笑着推开家门走进来:“祖母,娘,爹,我回来了。”
叶怀峰豁然转身。
老崔氏指着叶怀峰,笑道:“岘哥儿,这人说是你朋友,来咱家寻你来哩。”
崔岘看到叶怀峰,也不惊讶,但却故作茫然道:“咿?我朋友?我不认识他啊。”
老崔氏脸色当即一变。
叶怀峰赶忙尴尬挤出一个笑容来,慌忙解释:“认识的,认识的!”
想他堂堂县尊,如此殷勤模样,也是丢脸到家了。
好在,没人知道他的马甲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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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叶怀峰好一番解释,老崔氏才意识到闹了乌龙。
岘哥儿说不认识此人,是在开玩笑呢。
她方才险些提起扫帚,把这人赶出去!
略显嗔怪的瞪了一眼小孙子,老崔氏又问道:“怎地不见钰哥儿回来?”
崔岘道:“被夫子留堂了。”
奥。
钰哥儿先前在私塾开蒙,骤然去了裴氏族学,一时间进度还没跟上。
老崔氏点点头:“那等他回来再做晡食吧。岘哥儿,招待下你这位朋友。”
崔岘瞥了一眼院子里那筐摩喉罗,似笑非笑看向叶怀峰:“想要?”
叶怀峰眼睛发亮,忙不迭点头:“想,你出个价,我买!”
他其实现在不仅眼馋摩喉罗。
还有点看到《虹猫》原著作者的激动和佩服。
不曾想。
崔岘却突然用笃定的语气,说道:“昨日我教你那法子,奏效了吧?”
叶怀峰心中一惊,装傻充愣:“还,还行。酒楼打扫的很干净。”
崔岘闻言也不拆穿,从筐里挑了一套摩喉罗递过去,大方道:“送你。”
叶怀峰被这个惊喜砸晕了,抱着那些摩喉罗,受宠若惊:“真的全都送我?”
崔岘一摊手:“对啊,不是你说的吗,我们是朋友。”
叶怀峰闻言表情讪讪,但心里又有几分暖意。
这时。
老崔氏从堂屋出来,窘迫看向叶怀峰道:“老糊涂了我,这才想起家里没肉了。你——怎么称呼?”
叶怀峰含糊道:“您叫我大川就好。”
老崔氏便热情道:“行,大川晚上留在家里吃饭吧。你先跟岘哥儿聊,我出门买肉。”
叶怀峰见状赶忙站起来,赧然道:“这……不妥不妥。您在家吧,我出去买。第一次登门,连东西都不曾带,实在唐突。”
说罢。
不顾老崔氏挽留,他愣是急吼吼出门去采买。
等人走了。
老崔氏看向岘哥儿,压低声音询问:“什么来头?”
她也是个人精,刚才一直都没问。
但孙子头一次带陌生朋友回家,此人还比岘哥儿大那么多,老崔氏直觉不一般。
所以招待的很是热络。
崔岘小声交代道:“疑似衙门里的,身份暂时不知。待会儿饭桌上,祖母你试探着问问,问不出来便罢,诉诉苦也行。”
“我爹,还有大伯入县学的事情,不还没着落呢吗?试一试,万一就成了。”
哎哟!
老崔氏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
岘哥儿这孩子,真是满身福气。
不仅自个儿是个文曲星,现在连衙门口子里的人都带回家啦!
不过说起来,刚才那位大川,一看就是个愣头青。
甭管外头再厉害。
进了家往饭桌上一坐,话几句家常,铁定被老崔氏这样的,拿捏到死死的!
祖孙二人互相对视,默契‘嘿嘿’笑出声。
老崔氏心情极好。
因为还惦记着被留堂的钰哥儿,她每隔一会儿,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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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老天今日见她太得意,所以故意使了绊子。
再一次出门没瞧见钰哥儿,老崔氏失望回家。
却在巷子里,跟崔老头迎面碰见了。
对上视线,二人俱是一愣。
崔老头当即反应过来:原来最近搬来仲景巷的‘崔家’,竟然是老崔氏一家!
但因为当年旧怨,二人只当彼此是陌生人,谁都不曾理会谁。
老崔氏沉着脸往家回。
崔老头盯着她的背影,脸色越来越难堪。
那天他可是听说了,老崔氏搬家过来的时候,很是风光。
邻里街坊都说这家人大有来头。
能有什么来头,乡下破落户而已!
崔老头转了转眼珠子,有了主意。
他转身去了巷子里另外一户人家,毫不客气的推开院门,冲里面喊道:“女婿,跟我出来一趟。”
崔老头的女婿姓林,是衙门里的差役。
林差役一听就知道没好事,但架不住老泰山撒泼打滚,只能憋屈跟上。
翁婿二人出门。
崔老头故意把女婿,带到老崔氏家门口不远的地方。
然后扯着嗓子指桑骂槐:“咱们这街坊邻居都出来看看啊,有些破落户人家,面上装阔绰,背地里不知道做什么勾当!”
“我女婿,可是衙门口子里的差役!威风着呢!有他在,谁都别想在咱们仲景巷作妖!”
听到动静的街坊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
但对这话却不置可否。
你崔老头才是仲景巷里最能作妖的吧!
只是碍于你有个差役女婿,所以大家不敢多说而已。
林差役见崔老头越说越过分。
一边对街坊邻居投以歉意的目光,一边试图把崔老头往家里扯。
崔老头自然不肯走。
他今天就是故意来老崔氏面前嘚瑟炫耀呢!
果然,听到动静的老崔氏,崔岘,以及一家子人,都开门来查看情况。
崔家门刚打开。
拎着肉、蛋、新鲜瓜果、米,等琳琅满目东西的叶怀峰,恰好也回来了。
林差役最先瞧见他,浑身一震。
崔老头毫不知情,见老崔氏走出来,神情越发得意:“哟,说谁作妖,谁就出来了。”
叶怀峰从一群人中匆匆走过。
他没注意到那个小差役,衙门那么多人,注意到了也不见得认识。
而且一群人围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唠家常?
恰好瞧见崔家门开了。
叶怀峰吃力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对老崔氏赧然笑道:“方才忘记带礼上门了。”
“我又出去买了些,您可千万别嫌弃我不会来事儿。”
老崔氏无缘无故被崔老头上门指桑骂槐,正准备回怼呢。
闻言赶紧对叶怀峰说道:“哎哟,你这太客气了。”
见到这一幕,林差役直接被震惊傻了。
巷子里。
崔老头瞥了一眼叶怀峰买的那些东西,有点酸,嘴上却道:“就这么些不值钱玩意儿,我家都吃腻了。是吧,女婿。”
他身后的女婿林差役:???
你个老登,作死能不能别带着我啊!
于是,在崔家人,和全仲景巷街坊邻居震惊的注视下。
便见那林差役突然暴起,一巴掌狠狠扇向崔老头的脑袋。
崔老头捂着脑门哀嚎,满脸不可思议。
林差役不理会老泰山。
他颤抖着上前两步,双腿一软,直挺挺跪倒在崔家门前,磕磕巴巴陪笑道:“对,对不起。冒犯了,是我们冒犯了。”
嘶。
整个仲景巷一片安静。
街坊邻里们震惊瞠目的看着这一幕,在心里想,这崔家,难不成有什么背景?
竟让林差役直接跪下道歉?
跪下的林差役则是比其余街坊邻居更惊骇。
县太爷亲自拎着瓜果肉类,赔笑登门拜访。
这崔家,得是什么权贵滔天、深不可测的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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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差役滑跪的太快,给原本还在生气的崔家人整不会了。
天老爷!
这怎么弄的,像是我家欺负你了似的。
老崔氏不知道该怎么说,厌恶的瞪了一眼崔老头,道:“你们快走吧,别堵我家门口。”
林差役狠狠松了口气,满脸感激涕零,还频频看向叶县令。
叶怀峰确实被架空的很厉害,斗不过县丞赵志。
但林差役就是衙门里一个最不起眼的差役,他哪里敢在县太爷面前逞威风?
破家县令,灭门府尹。
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但叶怀峰其实现在也正忐忑着呢。
林差役一跪下,他就察觉到不妙:此人多半是认出自己了!
说好的捂紧马甲呢,怎么一不留神就要暴露。
尤其是旁边崔岘的目光,还若有若无的,看向自己。
让叶怀峰好生紧张。
好在。
见叶怀峰低调到一声不吭,林差役也识趣,站起来便要走。
崔老头终于反应过来,只觉得颜面尽失。
二十年不曾见面,他本想在老崔氏面前装一把大的。
结果好家伙,拉了一坨大的!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崔老头涨红了脸,怒不可遏,便要上去打林差役。
县太爷还在呢。
林差役不敢再让崔老头继续胡说,干脆咬了咬牙,一拳头砸向崔老头的下巴。
砰!
崔老头下巴被砸到错位,说不出来囫囵话,疼的吱哇乱叫。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林差役冷着脸,把崔老头强行扯回了家。
左右邻居们看的傻了眼。
先是齐齐目送崔老头翁婿二人回家,又齐齐转身看向崔家,目露震惊。
这家人,究竟是什么可怕的来头啊!
竟然让林差役如此低三下四。
但没人敢来问。
一场原本由崔老头挑起的纷争,由崔老头一人受伤后结束。
众人各自散了。
但表面平静的仲景巷,背地里开始波涛汹涌。
新搬来的崔家,绝对有大背景!
崔家。
一场闹剧,让家里人都心情不是很好。
叶怀峰本还想继续请教崔岘呢,但眼下这氛围,实在不合适。
于是也不在崔家留饭,匆匆走了。
老崔氏心情不虞,也没心思挽留。
等叶怀峰走后。
崔仲渊这才皱眉道:“怎地二叔一家也在这儿住着,当真冤家路窄。”
老崔氏冷冷道:“他不是你二叔,既然分了家后老死不相往来,那就不再是一家人。”
当年老崔氏守寡。
崔老头欠了外债,欺负寡嫂膝下只有两个幼子。愣是联合族老们一起,逼迫老崔氏帮忙还账,还分走了七成家业。
这事儿,一直都是老崔氏心中的痛。
没想到阴差阳错,在这仲景巷里,又碰见了。
崔岘也不曾想,竟会遇到这么一遭事儿。
他在心里迅速做出评估——这崔老头,不足为惧,但像是块狗皮膏药,恶心人。
必要时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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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
看那林差役今日对大川的态度,这位大川,在衙门里显然是有一定地位的。
而且地位还不低。
此人会是什么官职呢?
崔岘暂时琢磨不出来。
由于先前吴清澜夫子,特地交代过‘县太爷刚正不阿,十分威严’等话。
导致崔岘都没能把‘憨憨大川’和‘威严县尊’画上等号。
这一晚。
崔岘一家虽说觉得晦气,但也没过多纠结此事。
反倒是崔老头一家,闹翻了天。
崔老头回去又哭又闹,折腾的一家子都不安宁,非让女儿逼迫着女婿,给自己下跪道歉。
林差役惧内,所以才会一直被崔老头一家欺负。
但今日他格外强硬,冷冷对娘子说道:“你要是不想你爹害死咱们全家,就让他别去招惹那崔家。”
林差役的娘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开始数落她爹。
一家人自是又摔盆砸碗,闹得不可开交。
林差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怕县太爷把自己革职了啊!
到后半夜。
林差役还是睡不着,出来起夜。
因为心中忐忑,他特地扫了一眼老崔氏家的院子。
结果这一看,当即面色一变:一个壮汉,正打算摸黑翻进老崔氏家里呢!
将功补过的好机会啊!
因此,林差役当即破门而出,大声吼道:“小贼!官差在此,速速束手就擒!”
这一嗓门,把巷子各家都惊动了。
林差役身手矫捷,当场将贼人抓获。
崔家亮起灯,一家子人惊魂未定。
林差役自然是好一番殷勤安抚,然后将那贼人缉拿,带去衙门。
赵家。
属下急匆匆进来,告知了赵志这个消息。
赵志闻言冷哼一声,骂道:“废物,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警告那人,在牢里嘴巴严实一些,敢胡说八道,仔细我割了他舌头!”
次日。
仲景巷还在因遭贼一事,议论纷纷。
崔家一家子也都惊魂未定。
陈氏庆幸道:“还好咱一家人无恙,也无银钱损失。若非林差役刚好起夜,都不敢想咱们家会有什么可怕后果。”
老崔氏也道:“祖宗保佑哟!这些毛贼,当真猖狂。”
崔岘笑着安慰道:“祖母,娘,莫怕。那贼人已经被官府缉拿收押了。”
然而。
当崔岘离开家去上学后,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收了起来。
这半夜翻进他家院子的人,多半不是贼。
此人不是来偷东西的。
是来‘放’东西的。
流程很简单粗暴:先把一些贵重东西放进崔家栽赃陷害,然后报官。再然后,崔家人就可以顺理成章被抓进大牢。
进了大牢,想出来,少不得要被‘剥层皮’!
甚至一不小心死在里面,估计都没法伸冤。
显然,赵志出手了。
不愧是做了三十年县丞的人物,一出手便辛辣无比,直接置崔家于死地。
想到这里,崔岘也一阵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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