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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栾二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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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香似是也知道自己方才吃醋闹脾气叫栾二爷低下脸儿来哄她自己理亏,只是一副慵懒的爱娇模样,含情脉脉的去看栾二爷。

栾二爷被她撩拨着心里头也痒痒的,只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一下一下的亲着。

晴香扭着身子不依,嘴上只说:“我哭花了妆,现在肯定成花猫脸了,二爷放开我,我去洗脸。”

小卷儿听着这话,忙去给她端铜脸盆,又兑了热水,备了毛巾。

那边栾二爷却是不放手:“就不叫你去洗脸,哭成小花猫脸,也是你自己非要吃惠珍干醋闹得。”

晴香听他提起惠珍,脸上又带了委屈和气恼,拿着手帕子就挥他:“二爷还说自己不在意惠珍,回头又该她请你就去,我请你不来了,可怜我连个老货都争不过了我还有什么脸在二爷跟前伺候!”

说着说着眼睛里又往外溢眼泪。

栾二爷见自己不过是略微一提,晴香便又醋成这样,心里更是受用的不行,忙再哄道:“那下回你请我,我就是千忙万忙,被我老子兄长打断腿,也赏你的脸,总行了吧?”

晴香又嘟着嘴道:“不行。”

栾二爷又问:“那你要怎样?”

晴香巴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二爷怎么能为了我,在知府大人和大公子面前让自己落下不是,自然是要瞅二爷的空。只要二爷记着我这个人,晴香就是死了,也不是个屈死鬼儿。”

她一副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的姿态,嘴上说的又深情,又落寞,更惹栾二爷怜惜,忙招手叫小卷儿:“快来给你姐姐洗把脸,瞧着哭的,我看着都心疼。”

晴香在小卷儿的伺候下洗了脸,又叫小卷儿取了妆匣来给自己补妆,又缠着栾二爷给自己描眉。

就算是有眉粉棒,石黛粉也是容易撒的,蹭到手上就是一道灰。

小卷儿多烫了一条毛巾给栾二爷擦手,又感受到了晴香在背后尖刀一样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戳,便是禁不住一个激灵。

栾二爷最是喜爱晴香这种防人如防贼一般的模样,也不说破,就乐得看小卷儿这一晚上如坐针毡的伺候服侍他俩个。

可怜小卷儿又是一夜的提心吊胆,一直伺候到后半夜。

栾二爷歇下了,晴香却从床上爬起来,揪着小卷儿的耳朵提溜到床前,罚她捧烛台,蜡烛没烧完就不许走。

帐子里面栾二爷不知说了些什么,晴香一声冷哼:“我就是晚上没点光亮睡不着,怎么?难道二爷心疼她?”

小卷儿只能捧着那一支红烛在帐前,远不得近不得,听着更漏的声音捱时辰。

再就是趁着帐子里晴香和栾二爷注意不到,张着嘴吁吁的吹蜡烛,祈祷着红烛早些烧完,她也好早些脱身。

第二日中午的时候沈少爷又来了一趟,看见小卷儿一副吓破胆的瑟缩样子,便猜着了几分:“昨儿栾二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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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香瞌睡还没醒呢,打着哈欠,点了点头。

沈少爷不由得轻笑一声:“可算是给人见了你的泼辣样,瞧这吓得。”

晴香揉揉眼睛,心里头还记挂着正事儿:“该我办的我都办完了,他也许了我,看你什么时候用了。”

沈少爷也只是说:“左右不急。”

晴香没再说什么,却是想撵客了:“你要是没事,就走,我还困着呢。”

沈少爷冲着小卷儿的方向努努嘴,晴香混沌的脑子勉强清明了一瞬,把小卷儿叫到自己身边,依旧是哈欠连天:“妓馆里头逢场作戏的时候多着呢,你要都这么当真,早晚把胆子吓破。今儿放你的假,自己玩去吧。”

小卷儿也些微摸着了昨晚上晴香姐姐吃醋撒泼磋磨人的样子应该是装的了。

嘱咐完这一句,晴香又钻被子里自顾自睡觉去了,沈少爷也就带着小卷儿来了外间:“你晴香姐姐这几日都不待客,你把有红漆的牌子挂在外头。”

小卷儿从门口的柜子处找了牌子出来,踮着脚挂在了门上,看着沈少爷有些尴尬,晴香姐姐不待客,那沈少爷干嘛还不走?

不过这也不是她能问能说的,只管给人沏茶,添果子就算了。

沈少爷身边的小厮拿了账本和算盘来,沈少爷就在外间的榻上打起了算盘,劈里啪啦的动静倒也清脆悦耳。

只是打了没一会儿,就见内间里衣衫不整的晴香黑着脸出来,一个枕头扔到了他身上:“你上别处算你的账去,做什么扰我好梦!”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少爷摸摸鼻子,却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要是连你也撵我,我就不知道还有哪儿能去了。”

晴香冷哼一声,依旧不情不愿的,沈少爷知道她睡不够脾气正大,也就服了软:“我不打算盘就是了。”

说着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套文房四宝来,示意自己用笔算,晴香才回了內间继续睡觉。

沈少爷冲小卷儿招了招手,叫她来给自己铺纸磨墨,小卷儿手里紧紧攥着衣角,低着头小小声道:“我,我不会。”

笔墨纸砚她甚至都没见过。

沈少爷也不怪,只是柔声细语的教给她要怎么做,便在晴香屋子里算了一下午的账。

一直到日头偏晚,小卷儿才看见晴香懒懒的起了床。

她有些恋恋不舍的又瞧了一眼沈少爷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才去伺候晴香洗脸梳头。

晴香睡足了觉,脾气又好了起来。摸了摸小卷儿,从匣子里取了一串钱递给小卷儿:“以后栾二爷来的时候呢,你就谄媚着他点,我打你几下也好或是罚了你什么,也会再给你折算成现钱。”

小卷儿忙推说不敢,没有个在姐姐跟前做活还另拿钱的道理。

说起来,她们这些在姐姐房间里做丫鬟的,受磋磨其实才是常态,就像金哥儿,臻哥儿似的,要伺候姐姐屋子里的洒扫,给姐姐打杂,当然,姐姐们也会带着她们长见识学能耐,受些气也就跟学艺的时候被癞头鳖刁难一样,是家常便饭。

晴香依旧往她手里塞钱:“栾二爷那个人,脾性比较怪,对你们出手也有限,没有叫你受了委屈还拿不着钱的道理。”

小卷儿拿着钱,也只是吸了吸鼻子,再冲着晴香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沈少爷算好了账,就走了,晴香也没再招呼他。这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小卷儿在晴香跟前做丫鬟的日子也就这么虽然有波折,但也顺了过来。

晴香是馆里当红的红倌人,除了沈少爷,栾二爷,还有几个熟客,基本都是非富即贵的,沈少爷是脾气最好的一个,出手也最大方,栾二爷跟前当差,累一些,但事后晴香姐姐也会给她额外包钱。另外几个客人跟前能拿到的赏钱就不能跟这两位比了。

小卷儿和腊八抱着匣子,两人数着最表层的铜板,小卷儿做丫鬟三个月,也攒下来了一吊钱了。当然,她拿着的最多的,还是头一晚,沈少爷赏她的那半吊钱。

“一吊钱就是六分银子,我再做两个月,就能挣下一两银子了。”小卷儿也很是兴奋的跟腊八掰着指头算账。

同期去做丫鬟的,小卷儿是最伶俐的一个,又跟了晴香这么一个好姐姐,挣头很好,同样也伶俐的臻哥儿,现在叫阿招,只可惜跟的淳熙姐姐不怎样,赚的没她多。

倒是跟了丁香去的金哥儿,逼着自己硬生生把身上的木讷畏缩改成了娇怯惹怜,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外的受客人喜爱,是这一季里挣头最好的一个。

老鸨子着重夸了一下金哥儿,金哥儿也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

小卷儿上午听完了老鸨子训话,心里头还记挂着今日要来的沈少爷,也是早早去了小厨房:“晴香姐姐屋子里,要四样冷荤,酸酸辣辣的,不许搁上香油弄腻了。”

如今去小厨房点菜的事情也交给了小卷儿。

等小卷儿端着酒菜用背倚开晴香的房门,也没想到沈少爷竟然又是早来了。

屋子里晴香正与沈少爷调情,依偎在他身上嘟着嘴笑:“这可是小卷儿新给我做的胭脂,用蜜调的,你要不要尝尝看?就算是我谢你先前给我弄来的紫茉莉花种。”

如今小卷儿对这些客人也清楚多了,沈少爷早来的话,那就是跟家里闹了矛盾,小卷儿忙将托盘里的酒菜一样一样往沈少爷跟前摆:“这会儿正是吃晚上饭的功夫,沈少爷您可来的巧。”

晴香看见桌子上的菜,有些揶揄:“倒真亏得你,对沈少爷这样记挂。”

小卷儿因着第一晚的事,总觉得自己对不住沈少爷,一直是多多留心,当下也只是吐了吐舌头,嘻嘻笑过去完了。

沈少爷不怎么爱吃饭,也是一次无聊,他拿着食物逗小卷儿取乐,看小卷儿啊呜啊呜吃的一脸幸福的样子,意外觉得自己也有了点食欲,便也就允许小卷儿上桌跟他们一起吃了。

小卷儿又是个心细如发的,一次次下来,也渐渐发现了沈少爷虽说是不爱吃饭,但好像也有点口味上的偏好,沈少爷吃的每一道菜,她又会先吃给沈少爷看,渐渐也琢磨出来了一些规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某次沈少爷丢钱给她去小厨房点菜,她大着胆子跟小厨房要了四样酸辣爽口的小菜,又额外嘱咐了不许放香油,孰料还真的对了沈少爷的胃口,就连晴香都不曾想到的。

甚至莫说晴香了,就连沈少爷本人,都没想到自己不爱吃饭,最根本的缘故是他口味跟家里不合。

反正从小就觉得不管什么菜都没胃口,即使后来大了不在家吃了,也在吃食上早就放弃了。

饭么,能凑合两口,饿不死就行。

还有晴香方才说的,小卷儿给晴香亲手做了全新的妆品,她如今脸上也不用铅粉了,用紫茉莉花种研碎了配香料制了新的,用在脸上是轻白红香,又服帖润泽,胭脂膏子都是小卷儿淘澄净了渣滓,再用花露蒸,用蜜调的。

妆效更美不说,也更养脸。因着这一手妆容,晴香人气也是更上一层楼。

更兼小卷儿是个不藏私的,晴香也大方,这种用花种自制搽脸粉的法子也是在姑娘间一个传一个,不少姑娘见了小卷儿都是脸上带笑。

至此,沈少爷对晴香称呼小卷儿是宝贝一事,也是心服口服。这么一个好孩子,搁到谁手里,能不心疼的直呼心肝宝贝儿呢?

沈少爷今儿来也是有正经事的,他跟晴香商量了明日在宴宾楼做东,请晴香出外场吃花酒的事情。

也正是刚过完年那会儿,要约请栾二爷一事。

吃花酒这事儿,小卷儿也陪着晴香出过几次外场。

外场外场,自然是在馆子外面,客人们或是会客或是应酬,叫姑娘们去助兴的。吃花酒的时候人多,也热闹,上一回就是栾二爷请了晴香,小卷儿抱着琴跟着伺候的。

栾二爷喜欢闹酒,一场花酒吃下来,莫说晴香了,就连小卷儿也给他代了几碗酒,吃的小脸红扑扑的——客人们划拳行酒令,输了的时候免不了让叫的姑娘们代酒。

也亏得小卷儿陪沈少爷用饭的时候,沈少爷常喂她酒吃,算是把酒量练了出来。虽然不算多能喝,但几碗酒下肚,也能走的板板正正的回来。

小卷儿听到宴宾楼,眼里的光都亮了几分。晴香抿唇笑着戳戳她的脸:“瞧你高兴的,听见去宴宾楼,这么动你的心啊?”

小卷儿点头啊点头:“宴宾楼的骨酥鱼特别好吃!”

这下连沈少爷都失笑了:“原来小卷儿是冲着骨酥鱼才去的?这样我明天少不得给你点双份儿,叫你连吃带拿。”

小卷儿被他笑了一句,也有些害臊起来。

不过既然明天要出外场,还是沈少爷约请栾二爷,小卷儿心里有些打鼓,便问晴香:“明儿姐姐要开什么戏场?我是该演受气小丫鬟还是该伶俐卖个乖?”

沈少爷比较喜欢小卷儿乖乖巧巧的,栾二爷就比较喜欢逗她,爱看她对自己谄媚。

晴香正卸头面,叫小卷儿一说,也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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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晴香这话,小卷儿也就知道了明天要怎么做了。

宴宾楼里沈少爷极大手笔的包了宴宾楼的三楼整整一层,小卷儿依旧是给晴香抱着琴去的。

到了地方搁下琴,小卷儿蹦蹦跳跳的往二楼跑,宴宾楼的伙计跟她说琴架子搁在了二楼的房里,她便去取。

眼前又一个阴影忽然出现,却是正在上楼的栾二爷,身后还跟着她认识的小厮。

小卷儿低着头就想躲开,栾二爷偏偏又错了一步,还是挡住了她的去路:“这是小卷儿不是?见了爷也不问声好?”

小卷儿依旧是低着头,只是脸上含羞带臊的,低声道:“栾二爷既来了,怎么不去找晴香姐姐?我还要给姐姐下楼拿琴架子呢。”

栾二爷瞥了一眼场中已经坐下的晴香,捉住了小卷儿的小手:“我也是刚到,正要上楼呢。”

小卷儿低低惊叫一声,忙推开栾二爷,含嗔带笑了一句:“二爷还不上楼?叫晴香姐姐看见了,又不待见我。二爷就当疼疼小卷儿吧。”

逗了一回小卷儿,栾二爷也就挺高兴的上了三楼,果然看到了晴香。

小卷儿转到楼下,却看到了会宾接客的沈少爷,不由得心里一紧,也不知道刚刚楼梯上那一幕,叫沈少爷看了多少去。

拿了琴架子,那边宴席也热热闹闹张罗开了,沈少爷是东道,栾二爷是主客,另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主陪副陪,各人都叫了姑娘。

晴香跟她们商量着唱些什么,小卷儿这些小丫鬟们静静的待在一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少爷揣度着栾二爷的意思,应该是没心思听唱的,便暗地里对着晴香摇了摇手。晴香会意,也就不再说了。

小卷儿正经挺喜欢出外场的,场面大是一回事,二来她们这些小丫鬟只需要看顾自家姐姐就是,不仅不需要端茶递水,甚至还有伙计给她们敬茶递果子。

好一点的呢,比如今天,沈少爷还叫的一班小戏子,小卷儿也就能跟着听几出大戏。

小戏子们的领班过来敬着栾二爷点戏,栾二爷点了几出热闹的,不过也是当个背景音。

那边开席已经热闹上了,小卷儿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戏台子,第一出就是《大闹天宫》,小卷儿所在的方位不仅能看见戏台子,还能看到一部分幕后的位置。那演猴戏的艺人一带上猴面具,就浑身上下一点人味儿都没有了,一整个猴精转世,将孙大圣演的活灵活现的。

不仅是小卷儿,连带着其他姑娘们的小丫鬟,也盯着戏台子看入了神。

戏未过半,酒桌那边已经热热闹闹的闹上酒了,栾二爷摆了庄,沈少爷便说要打通关,跟席面上的客人轮番划拳起来。

小卷儿又看了一眼戏台子,才拿着一个豆蔻盒子去到晴香身边:“姐姐。”

妓馆里都说豆蔻能解酒,小卷儿给晴香拿豆蔻盒子,也是怕晴香喝太多酒醉过去。

栾二爷沈少爷他们闹了很久,才叫把饭菜撤下去,宴宾楼的伙计们赶忙着收拾了台面,又给客人们奉上清茶。

栾二爷依旧是意犹未尽的模样,又说想推牌九,伙计们忙去准备骰子和骨牌。

栾二爷看得出已经是有些醉了,晴香更是两颊酡红,迷蒙着水灵灵的眼,却也是倍觉的有脸面的高高昂着头,这模样落在栾二爷眼里,简直像一只可爱的骄傲小猫,更是爱不及的。

只是在组局的时候,微微出了些小风波。

沈少爷醉的厉害,脸上只带着笑,一副醉傻了的模样,他叫来的姑娘又因为有客人叫她提前走了,他摸了两把牌,便说自己醉的连牌都看不清了。

栾二爷见他一张牌放桌子上都放不稳,也只是嘿嘿的笑。

沈少爷便叫晴香给他摸牌。

晴香听了直摇头,他们推牌九是玩钱的,她是知道自己手臭,怕给沈少爷输惨了。沈少爷没法子,眼睛便落到了后面的小卷儿身上。

沈少爷招小狗儿似的冲小卷儿勾勾手指:“过来。”

小卷儿只能乖乖听话凑过去。

沈少爷口里呼出的都是酒气,小卷儿不太舒服的皱了皱眉头。

“你来给我摸牌,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沈少爷笑道。

小卷儿看了一眼栾二爷,见栾二爷有些不耐的拿手里的牌点着桌子,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桌。

推牌九,双陆,叶子牌,棋子这些学艺期间都会学,至少游戏规则都得掌握,馆里叫陪酒戏。

头一局小卷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摸牌出牌,竟然赢了一个大满贯回来。这下不仅沈少爷,就连栾二爷也酒醒了不少。

“沈霆轩!你竟藏了这么一手好宝贝!”栾二爷高声叫着。

沈少爷懵懵的挠挠头,他没叫小卷儿陪过酒戏,小卷儿的手气好成这个样子,他也是头一回知道。

小卷儿也一副愣愣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手,先前教酒戏让她们练的时候,她基本上都是输赢参半的。

看两人都是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栾二爷也就知道这事儿沈少爷并不知情。

不过栾二爷还是叫了小卷儿来给自己摸牌。

下一局他坐庄,将小卷儿揽在自己怀里,虽然没跟上一局似的直接赢个大满贯,可也是摸到的牌特别好。

这么一来,就连凑局的陪客也对小卷儿眼热起来了。

栾二爷不肯放人,小卷儿也只能奉陪到底。他是今天的主客,自然是要玩到栾二爷尽兴。

有小卷儿在身,栾二爷和沈少爷都赢了不少,栾二爷赢得厉害一些,那两个陪客也说着好听话,深悔自己没有栾二爷的魄力,直接把这个丫头要自己身边来。

栾二爷掐掐小卷儿的脸,也是一脸的得意。

一直到天黑尽,外面知府家来叫栾二爷回去的管事催了两三遍,栾二爷才兴致高昂的叫停了这一下午的赌局。

他们变着花样玩了许多,哪一样都是玩钱的。

等人彻底散了,沈少爷叫了车送醉醺醺的陪客们回家,又是好一番拉扯。

三楼只剩下沈少爷,晴香和小卷儿,再就是揽翠馆跟着出来的人了。

沈少爷和晴香一敛醉态,皆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闹这一天,可真的是累惨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少爷示意小卷儿拿上桌子上赢下的钱,小卷儿却抿了唇,摇着头不肯。

沈少爷揉揉眉心:“既然说了赢了算你的,自然不哄你。”

晴香也怪道:“平日里叫你傻孩子,总不能真个傻,白给的钱也不要。”

小卷儿依旧不肯:“我干娘不许我们赌钱,赌来的钱,我不要。”

沈少爷怔愣了一下,心绪有些复杂,最终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你倒是有个好娘亲。”

不过看沈少爷一脸疲累的模样,也没有收下这些钱的打算,晴香在一旁看的倒是眼热。

小卷儿于是开口:“沈少爷要是不要这些钱,就给晴香姐姐吧。”

晴香虽然想要,却也不好意思拿,沈少爷出的本钱,又是小卷儿的运气赢的,她什么都没干,凭什么白拿这些钱。

揽翠馆跟着出来的妈妈已经要催晴香和小卷儿回去了。她身后还跟着出外场必带的护院。

沈少爷有些不悦道:“我闹了这一天,你也不叫我们休息一下,难道晴香不是我使银子叫来的?”

那妈妈有些讪讪的退下。

有他发话,晴香和小卷儿也就舒舒服服在这里找椅子坐了,陪着累极的沈少爷在宴宾楼的三楼吹吹夜风,赏赏夜景。

宴宾楼的后面便是东平府的西子湖,平日里也算是一处极好的赏景地方,只是这会儿夜深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晴香从沈府小厮的手上接过一件锦边弹墨的薄缎子披风,动作轻柔的给沈少爷披上:“今日你也算是出了大血了。”

沈少爷摇摇头,低声跟她道:“莫说只要是搭上栾二爷这趟买卖就算值了,何况我也有不少的赚头呢。”

晴香笑吟吟的跟他伸手:“我给你谈成了这买卖,你可怎么谢我啊?”

沈少爷皱着眉头去拍她的手:“真是越大越成个孩子了,我什么时候亏过你。”

见沈少爷来了些精神,晴香也就慢慢的跟他聊起了闲天,小卷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只觉得自己眼皮子沉得在打架。

晴香和沈少爷两人慢慢聊着,一会儿转头也看到了靠在椅子上睡熟过去的小卷儿,俩人对视一眼,都没忍住笑了。

沈少爷解开自己的披风裹住小卷儿,将她抱了起来,小卷儿也只是嘤咛一声,没有醒的迹象。

晴香看着就有点心疼了:“你们啊,拉着她玩了这么一下午,可不给她累惨了么。”

“行了,她既然困着了,我就送你们回去吧。”沈少爷也没有叫车,只是怀里抱着小卷儿,跟晴香慢慢走着回揽翠馆。

跟着出来的妈妈和护院也就只能不远不近的缀在两人身后。

路上晴香跟他打商量,要他过两日再来的时候,带上她的头面银子给她数数,沈少爷也就答应了。

小卷儿睡醒就发现自己居然在馆里,竟然是一觉睡到了中午头,晴香甚至已经起来了,在打扫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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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她头一次睡过头,不由得臊红了脸。

晴香抿着唇笑,逗了她一句:“你看看你身子底下铺的什么?”

小卷儿后知后觉的低头,才发现被自己垫在身下睡了一晚上的竟然是沈少爷的披风,不由得小小的“呀”了一声。

又过了两日,沈少爷再来的时候,小卷儿红着脸将手里洗干净叠好的披风交给了沈少爷,讷讷的道歉:“对不住……”

沈少爷只是轻笑着示意跟着自己的小厮收下斗篷。

晴香可盼着他来了,见着沈少爷就热情的往他身上扑,伸手往他怀里去掏钱。

沈少爷哭笑不得的嗔了她一句,玩笑道:“你如今是装都不装了么,还自己伸上手了。”

晴香理直气壮的白了他一眼:“我自己挣得钱我干嘛不能掏!”

沈少爷只是叹息着摇头,自己往软榻处一歪,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沓的银票:“你说你也真的是,干嘛把钱在我这儿放着。还时不时就要我给你带了来数。”

晴香乐乐呵呵数着手里的一沓银票:“当然不一样,钱放我手里,说不准我什么时候就花了,倒不如存在你那儿,也省得被妈妈看见。再说了,等攒够了钱,你给我捧一副金碧辉煌的最好的大头面来,我也能光辉光辉!”

她那时候该有多么得意啊!

沈少爷也只是低头喝了一口茶,也不去理她。

晴香眼珠子一转,从那一沓银票里抽了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了小卷儿,小卷儿还是头一回拿到这么大的银票,当下惊愕的眼圈圆圆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晴香把银票塞小卷儿衣裳里,又拍了拍:“拿着,你也出了不少力,这钱拿着又不亏心。”

小卷儿高兴至极,重重的点了点头。

沈少爷只是笑着看着她俩,低头去喝茶。

晴香却不肯放过他,一叠声叫着凑到他跟前去:“我的头面银子可少了十两呢,哎哟,可心疼死我了。”

沈少爷只喝茶,眼里带着兴味,戏谑道:“你刚刚那个大方,连我看了都觉得比不上,这会儿倒跟我说心疼起来了?”

“可不是心疼,心疼的我直滴血呢,不信你来摸摸看。”说着晴香就要去拉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放,好像真个要叫他摸出自己的心疼来。

沈少爷被她这一番唱念做打闹的哭笑不得,只得又从怀里掏出十两的银票递给晴香:“那我给你补上总行了?”

晴香眼睛一亮,然后就一推小卷儿:“快,出去叫,沈少爷给晴香房里小卷儿赏银十两!”

小卷儿也咯咯笑着就出门喊去。

妓馆里客人出赏钱,买的就是面子,客人哪里肯让自己花的钱悄无声息?必要周围一片起哄捧着的才有滋味。

是以,妓馆里但凡得钱,就没有不张扬的。

小卷儿出去叫了一声,声音那个脆,那个甜,沈少爷含笑饮茶,也由着她们去张扬。

外面大堂里一时哄扬起来,有赞沈少爷出手大方的,有赞小卷儿伶俐会讨赏的,也有夸晴香有脸面的,更是热闹非常。

隔壁房间里丁香正迎了她那位恩客来,原本两人只小意温柔说着话,听到外面这般哄扬,丁香的脸色一时难看了起来。

金哥儿难道不比小卷儿更强?上一季可是她房里的金哥儿拿了丫鬟里的头筹!

丁香一时便想要同晴香攀比起来,只是她那位客人就脸色不太好看了,却也只是柔声哄着丁香:“我不是没钱,只是你这会儿子要我打赏金哥儿,岂不是要我跟沈少爷杠上了?他沈家是当地富户,我又拿什么跟他去争?若我今儿真的打赏了金哥儿,那沈少爷没能出了风头,未免要拿钱继续砸银子,难道你也要我继续跟他叫板吗?”

金哥儿偷眼瞧了一眼这位客人,抿了抿唇没说话。

就算丁香心里没数,她上一季收到的赏钱里,这位朱先生可是没怎么给出力的。

她倒也不嫉妒小卷儿,小卷儿本来就比她伶俐,又会讨好卖乖,晴香姐姐的客人又是富贵人居多,上一季她能赏钱多过小卷儿,那才叫意料之外呢。

晴香屋子里热热闹闹,连同做姑娘,同为丫鬟的也都给她道喜,狠狠出了一回风头的晴香更是鼻尖朝天,得意洋洋。

只是这会儿晴香怎么也没想到,为着这十两赏银,后面竟惹出来那么大的一场风波。

小卷儿第二日兴冲冲拿着赏银去找腊八,腊八也是满脸含笑,这么有脸面的事情落到了小卷儿的头上,他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终于不用再为小卷儿担心丫鬟生涯顺不顺了。

知道小卷儿又要再提催他赎身的话,腊八先一步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等鸨妈妈收完这一季的账,得了闲,我就跟她提赎身的事儿。”

然后按照娘亲云翘的谋划,出去找份正经活计,多多的挣钱攒钱,争取赶在小卷儿正式出台之前,再给小卷儿赎出来。

往后,就是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的过正经日子了。

从腊八这儿得了承诺,小卷儿才真的没忍住喜极而泣,昨儿晚上得赏钱的时候她都没这么激动。

一步一步来,日子总会好过的。

伍豹来是个地痞,平日里也好赌钱,更是常来揽翠馆的一位串客闲人。昨晚上他也在揽翠馆,沈少爷给打赏的那个场面,就是到今日里,他也品着滋滋有味。

眼珠一转,又走过一条街,伍豹来便对迎面过来那人双手贺喜。

那人姓花,也是个烂赌鬼,早年为了躲债也曾在庙里落过发,落了个诨号花和尚。

花和尚见他跟自己道喜,也笑了:“老兄这话讲差了,和尚我喜从何来啊?”

伍豹来便绘声绘色跟他学了起来昨晚的盛景,末了说了一句:“我看那得赏的丫头,可不就是花大哥你那闺女小卷儿么!大哥发了这大财,小弟哪有不来道喜的缘故。”

那可是十两银子!

一吊钱是一千的铜板,才能换六分的银子,十两银子,那可是上万个子儿!

花和尚听了哪有不动心的,又细细的跟伍豹来打听起来:“兄弟可看清了,真是我那闺女?瘦瘦小小的,是个卷毛?”

伍豹来道:“这有什么可哄你的,你要是不信,只管找昨晚上也去揽翠馆的人打听就是。”

花和尚谢了他一遭,心里到底有个疑影儿,又找人打听了,方才确信下来。

之后便在心里头盘算了起来。

姑娘如今挣了钱,哪有个不孝敬爹的道理?

只是小卷儿当时是他抵赌债抵给揽翠馆的,花和尚琢磨了片刻,又想起最近正赶上换季,行院人家年关前收不到的账,老鸨子正是这时候带着人去收。

花和尚心里想定了主意,便瞅了个老鸨子带着人收账去的空闲,登了揽翠馆的门。

“这会儿不待客。”在门口坐朝班的小子正困着呢,看了一眼花和尚衣衫破烂,就知道不是什么得罪不起的客人,也没心思搭理他。

花和尚露出一个笑脸:“劳驾,我是来找我闺女的。”

那小子怪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花和尚:“哟,真是新鲜,这年头还有跑馆子里来找闺女的。”

花和尚腆着脸笑:“对,我闺女叫小卷儿,就是昨天晚上得了沈少爷赏银十两的那个。”

那个小子闻言皱了眉:“你再说一遍?”

小卷儿可不是腊八他干妹子吗?眼前这个难道就是当年把小卷儿抵债来妓馆的赌鬼爹?

花和尚又说了一遍,这一次连小卷儿的样貌特征也说了出来:“瘦巴巴的,眼睛倒大,一头的卷毛。”

那小子想了想,叫花和尚在门口等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平日里跟腊八玩的好,对腊八和小卷儿的事也知道的清楚,加上小卷儿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小子都是哥哥长哥哥短的,又给脸面又给好,这会儿子听花和尚那么说了,都不用想,就知道花和尚一准儿是冲着小卷儿昨儿得到的赏银来的。

“腊八腊八,你听我说!”那小子一溜烟的往大堂跑,这会儿腊八正在大堂擦桌子呢。

偏也实在是巧,昨儿沈少爷没宿在这里,晴香和小卷儿都早早便歇下了,今天晴香也起了个早,正跟小卷儿有说有笑的一边商量着做胭脂膏子的事儿,一边从二楼下来想去后院摘点花。

如今正是春日里,她们有数不尽的花可以拿来淘胭脂。

等在门口的花和尚就这么一眼瞧到了从楼上下来的小卷儿,一步踏进了大堂里,冲着小卷儿就喊:“三两!我是你爹啊!爹来找你了!”

大堂里那些打杂的小子们一时之间都看向了门口,有几个拿着笤帚拿着拖把的就往外轰他:“都说了不许进听不见啊!”

这人脏兮兮的,大堂里可是他们刚打扫出来的地面。

楼梯上小卷儿的脸色刷的一下子惨白,她也想转身就跑,可脚底下跟生了钉一样,怎么也动弹不了。

晴香皱着眉头看看小卷儿,又看看那边的男人,开了口:“凭你是谁,揽翠馆也是你想进就进的?”

有晴香姐姐发话,大堂里那些打杂的小子往外轰人也有了底气,又是嘘他又是戳着他的脚把他往外撵的。

腊八看了一眼那个来给他报信的小子,说了一声谢,有些担忧的跑到了楼梯口那里:“小卷儿。”

那男人也随即改口:“小卷儿,小卷儿,你说话啊,我可是你爹,你就由着这些小子把你爹往外赶?”

小卷儿只睁着一双眼,嘴唇嗡动着,却是抖似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张涎着笑的脸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痛苦的记忆。

她爹是个烂赌鬼,又是个常打人的,她娘劝不住他别去赌,绝望之下,便想带着小卷儿跑,那时候小卷儿还叫花三两,因为生下来就瘦瘦小小的,只有三斤三两沉。

敢逃跑的娘被她爹活活打死了,先踹断了腿,又因为死死护着身子下的小卷儿,却叫他越打越恨,掰断了胳膊拿出小卷儿来,最后看人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索性抓着她的脑袋往石头上一磕,她娘就满脸是血的没了命。

只翻着一双白花花的眼,死不瞑目啊!

小卷儿哭嚎着被他抓回家,死死抓着娘不松手的小卷儿,最终胳膊被硬生生拉脱臼,晃荡着掉下来的胳膊被他夹在腋下带回了破败的家。

后来……小卷儿就被抵债卖到了揽翠馆。

“我……我不认识你。”小卷儿惨白着一张脸,一步一步往后退着。又被楼梯绊住脚,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好像也是这一跤,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她恢复了些许力气,爬起来拼命的跑,可……二楼就那么大,三楼是花魁娘子的房间,她还能往哪里跑呢?

小卷儿只能跑到二楼的尽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依旧在瑟瑟发抖着。

那花和尚也被打杂的小子们撵出了火气,他是个成年男人,手上的力气更大,他较了真,那些小子们自然不是他的敌手。

花和尚大踏步走进大堂,抬脚就要上楼,楼梯口的腊八满眼警惕着,先下手为强。

楼梯上还有晴香姐姐呢,叫老鸨子知道他们没护住红倌人,他们不得脱了一层皮去?

大堂里霎时便陷入了一场乱斗,大部分的打杂小子都不够花和尚揍得,倒是天生神力的腊八,竟然跟他缠斗了起来。

晴香到底还是担心小卷儿,拎起裙摆往楼上跑,跑到二楼的尽头,眼含担忧的拍了拍缩成一团,将脸埋在双膝之间的小卷儿。

小卷儿抖了抖,抬起头来,已经是满脸的泪哭花了脸:“姐姐……姐姐……”

晴香哄孩子一般抱住她,小卷儿才终于从见到那人的过度恐惧之中缓过神来。

随后就意识到了楼下乒乒乓乓是打起来了的声音。

“哥……”小卷儿心口一沉,从晴香的怀里挣扎了出来,跑下楼梯去大喊:“别打了!你住手!爹!”

听见小卷儿终于肯喊爹了,花和尚方得意洋洋的停了手,尽管他也没在腊八手里讨到什么好,却还是硬气极了的样子,仿佛他才是那个打胜仗了的人。

“小卷儿。”花和尚笑着就去摸小卷儿的头:“爹可听说小卷儿出息了,昨儿更是拿了十两的赏银呢,真个风光。”

小卷儿却不理他,只是心疼的去看腊八,抽抽噎噎的:“哥,哥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哥……”

那花和尚的脸色一秒阴沉下去,也不跟她多说废话了,直接就道:“银子呢?如今挣了钱,怎么也不知道孝敬爹!”

他就是打着揽翠馆这会儿没人,耍个狠,从小卷儿手上把银子拿过来就走的主意。

一个才十岁的小丫头子,他又是小卷儿的爹,谁还敢说个不字儿?

腊八说自己没事儿,小卷儿还是心疼的给他揉着手,同样警惕的看向花和尚:“我没一个钱,就是有钱,我也不可能给你。”

花和尚目露狰狞,扬起大手就要再打小卷儿,小卷儿抿着唇闭了眼睛等打,那一巴掌却没落到她的脸上。

是腊八出手挡住了花和尚。

腊八实乃天生神力,他这会儿抓着花和尚的手,咬着牙跟他较着劲儿,那花和尚竟真的脱身不得,甚至脸色也难看起来。

趁此机会,腊八另一只手握拳,一拳头打在花和尚的脸上,将他揍飞了出去。

花和尚被腊八一拳揍得眼冒金星,口里弥漫着一股腥锈味,他张嘴呸出一口血来,那一摊血里竟还露着两颗白花花的牙。

那群先前吃了他的气的小子们也得意起来,七手八脚将他扔出揽翠馆的大门:“略略略,老瘪犊子,就你这样的还敢来揽翠馆要钱,要粪去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那花和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打杂的小子丢了出来,又没要到钱。

想到那可是十两的银子,花和尚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也不起来,就在原地叉开腿翘着脚,骂起小卷儿来:

“你个没良心的崽子,当年要不是爹把你送到这儿来,你哪里有今天穿绸的,带金的,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

“如今姑娘长大了,挣了钱,也有了脸面,不知道来孝敬爹也就罢了,倒把一个野杂种小子捧在手心里!”

他叫天喊地的,在那边痛心疾首着前仰后合,嚷嚷着,嘴里有着千百种花样骂人。

这样的热闹,哪里少了凑热闹的人呢?

眼见得人越围拢越多,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人也多了起来。

小卷儿在澜翠馆里一张脸惨白。

因着怕花和尚再闯进大堂里,打杂的小子们俱是挡在门口,只花和尚就在外面叫骂。

晴香心里直道不好,那花和尚就是个地痞无赖,能要着钱就是他的目的,被这种恶心东西沾上,对妓馆里的姑娘来说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若是闹得再厉害起来,惊动了官府里的捕快,连揽翠馆也得不着好。

不由得便有了给钱,息事宁人的想法。

只是十两银子,就是叫她这样的红倌人拿出来也是心疼的直滴血,她又怎么能开口叫小卷儿给钱呢?

晴香也是为难。

场面一时就僵持住了。

花和尚犹在外面叫着:“你是我亲闺女啊,身上还流着我的血啊,你刚生下来那么瘦,那么小,是你爹我卖血卖汗的给你换米粥,才把你养大的啊!你如今却是眼里没了爹啊!”

这会儿正是下午头,街上的人也不少,花和尚闹得又久,看热闹的人群围了层层又叠叠,连路都堵住了。

沈少爷昨儿没宿下,主要还是因为今天他娘要去庙里礼佛,他跟沈老爷一早就赶了马车送他娘,在庙里呆了大半天,正觉得心里没劲。

他娘布施完贫人,又斋了僧,这会儿才赶着马车回家。

沈老爷是个面容威严的人,留着胡子,看这个儿子是怎么看都不顺眼,平日里更是厌烦他老往那种龌龊的地方跑,昨儿原本说让他留在家里陪他娘,结果这混小子竟然说要去揽翠馆吃饭,又是给他气的够呛。

沈家父母是典型的严父慈母,沈夫人性格和善,又乐善好施,这会儿正拉着儿子聊闲天,也省得他在他父亲跟前低头驼背的丧气。

沈霆轩对母亲还是极孝顺的,问什么答什么,也能说几个笑话哄着他娘高兴。

只是说着说着,沈家人就感觉到马车停下了。

“老爷,前面似乎是出了事,围了一堆的人。”赶马车的仆人汇报了一句,便道:“要不咱们绕个远道走,估计这里一时半刻散不了。”

沈老爷从马车里钻出来,就看见堵住路的黑压压的人一层又一层,里面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乎有什么人在高声叫骂。

他原本打算挥挥手叫车夫绕道回家,只是那叫骂之人的一句话“刺溜”就钻到了他的耳朵眼儿里。

“你如今都巴上沈少爷了,才做个丫头都能得他十两的赏钱,往后你伺候好了沈少爷,你多少银子没有!这会儿倒跟你亲爹一副吝啬样儿!”

沈少爷?东平府人家里,姓沈的大户可不就他家一个么!会被叫一声沈少爷的可不就是他那混儿子么!

沈老爷左右看了看,更是心里头来气,呵,竟然是走到了揽翠馆跟前!

他狠狠剜了一眼正坐在马车里的沈霆轩,也是半点的没好气:“听听,你沈少爷真是个出手大方的,赏个丫头都赏十两!”

沈霆轩缩了缩脖子,心里头更是直喊冤,他今儿个是出门没看黄历牌还是怎么,怎么这么诸事不宜的!

沈老爷也不打算绕道走了,他倒要看看他这混账儿子又给他惹了什么祸!

一旁的随行管事已经极有眼力见儿的叫车夫停下马车,自己则挤进了人群里去打听信儿了。

沈霆轩脸上的神色就有点焦急了,沈少爷赏银十两这几个关键词一出,他立马就想到了小卷儿,难道这堵了门叫骂的是小卷儿的爹?听意思是来要钱的?

马车里沈夫人就看见儿子被沈老爷训了一句之后,有些坐不住,不过奇怪的是,不是跟往常似的怕他爹,倒好像是在挂心出事儿的那里。

沈霆轩看到母亲好奇的目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安抚似的拍了拍他娘亲的手,道:“娘,没什么事儿,你在马车里歇歇,我去看看……”

话都没说完,就又挨了沈老爷一个狠瞪,也只能闭了嘴,鹌鹑一般缩在马车上。

“老爷。”腿脚快的沈家仆人已经打听清楚回来了,简单概括了一下:“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就是有个妓馆里的丫头得了咱们少爷的赏,她爹来要钱,那丫头不肯给,她爹于是闹起来了。”

沈老爷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咂摸着不是滋味儿。

既然还有爹在,又怎么成了妓馆里的丫头?而且都成了妓馆里的丫头了,当爹的来找妓馆里的闺女要钱,也不是个事儿吧?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他家这个散钱没数的混账小子的错,十两银子的赏钱这都不是大手笔了,那丫头是给他儿子喂什么迷魂药了不成?

沈老爷阴沉着脸,沈霆轩更是心里头暗暗叫苦,他爹从来不喜欢自家人太张扬,这会儿那坐地上闹得人反反复复重着他的名号,回家之后一顿打肯定是脱不了。

事已至此,沈霆轩也不缩着脖子扮鹌鹑了,左右都是挨打,不如去看看小卷儿那边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能不能把事情平下来。

他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下了车,沈老爷更是险些鼻子都给他气歪了。

沈家人出门一趟,随行的仆人肯定是不少的,沈霆轩也不用往人堆里挤,只是口里不住说着劳驾,由着仆人给他开路。

沈老爷只能气哼哼追上去,他又是凑得什么热闹,还嫌自己丢的脸少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揽翠馆里,小卷儿惨白着一张脸,听着花和尚就那么坐在门口骂街,晴香姐姐又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眼看着快到了揽翠馆今日开门的时辰,再闹下去,等鸨妈妈回来了,楼里的人谁也得不了好果子吃。

小卷儿也是心一狠,吸吸鼻子,抹抹脸上的泪,从大堂里一直冲到了揽翠馆的门口。

花和尚见终于把小卷儿骂出门来了,眼中也是一喜,估摸着是怕老鸨子回来了挨罚,终于愿意低头了。

结果小卷儿只是梗着脖子,依旧倔强的开口:“那银子是我的赎身钱,你就是说下大天来,我也不给。你说我欠你的血肉……”

她一把撸起了自己的袖子,右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攥着的一把刀,看模样是放在大堂里削水果的,手起刀落,从自己左手臂上连皮带肉削下一大块儿来。

“我欠你的血肉我还你!你打死我娘的命你也还我啊!”

她身上疼,心里更疼,一口又脆又甜的嗓子这会儿也凄厉的如同鬼在哭号,右手却还是拿起那血肉,连着手里的水果刀向着花和尚扔去。

那一片肉啪叽摔在地上,血与泥沾了满满的脏污,水果刀却是直冲着花和尚飞去,正正好插在他叉开的双腿之间,依旧在震颤。

她这一番举动实在是太过惊人,周边看热闹围观的人,揽翠馆里的姑娘,打杂的小子,都被她动手割肉的姿态吓得尖叫连连,看也不敢看,就连花和尚也被那柄飞到自己眼前的水果刀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片刻,便传来一阵的腥臊味,竟是被这一刀吓尿了出来。

沈霆轩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小卷儿的左臂处飙出来的鲜血,一下子就染红了她的整条手臂,滴滴答答淌的欢快的艳红鲜血,眨眼间的功夫便在她脚下聚成了一滩,当下就连思考的功夫也没有,一把拨开人冲上前去抱住了小卷儿,捏住了她左上臂处,就要往医馆送人。

他身边跟着的小厮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惊得都呆了又呆,不知道该做什么,然后就挨了沈霆轩的一脚踹:“傻愣着干嘛!该怎么办还用我说啊!”

他看了一眼小卷儿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兼之疼的厉害,额角冒着冷汗,嘴唇连一丝血色也无,心里头只跟打鼓似的咚咚响,脚下却是跑着飞快。

也是万幸,离揽翠馆不远处,就有一间医馆。

沈老爷上一秒还在震惊于小卷儿割肉还父的壮举,心中直叹好个有血性的丫头,下一秒就瞪圆了双眼,看见自己平日里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蛋儿子抱着人飞一般的跑。

反应了一反应,才也快走着去了医馆。

揽翠馆门口的闹事,自有沈家的管事去处理。不一会儿又一个沈霆轩身边的小厮,飞跑着捡了那块儿割下来的肉,又飞跑去医馆。

沈老爷走进了医馆,才看到那老大夫正冲着那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块儿割下来的烂肉直摇头:“不中用啊不中用,又是沾了土又是沾了尿,脏了啊!”

倒是沈霆轩头脑还清晰:“缝不了那就先给她止住血。”

他手里死死捏着上臂处的血脉,自己身上都染了不少的血,可还是滴了一路过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脚下也是一滩血,小卷儿才多大的身体,哪里能流的出这么多的血呢?

老大夫也知道再不止血,怕是这小姑娘命都得交待在这儿,转头吩咐道:“拿最烈的烧刀子来。”

她拿刀割的肉,那刀也不一定干净,又是吹了风过来的,必先得给伤口消毒。

沈霆轩将小卷儿抱在自己的怀里,双腿夹住小卷儿的腰和腿,防止她挣扎,一只手摁着她的左胳膊,怕一会儿烈酒浇上来小卷儿疼的乱动,妨碍老大夫给她治伤。

另一只手又将小卷儿的脑袋捂到自己的肩膀上,遮住她的双眼,轻声的哄着:“别怕小卷儿,也别看。”

那血淋淋的一条胳膊,连他都不敢盯着看,何况小卷儿还是个孩子呢!

只是小卷儿死死咬着牙,也倔着不喊疼,沈霆轩怕她再给自己舌头咬下来,便扭着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放:“别咬自己,疼的厉害就咬我。”

那老大夫也是手脚麻利,眨眼间就是几根银针封住血脉,血势果然小了不少,又倒了烈酒往伤口上泼,里间更是几个徒弟叮啷哐当的捣着待会儿要用的药草。

那艳红艳红的血肉被烈酒一激,肉眼可见的在皱缩,小卷儿果真疼的受不住,抑制不住的挣扎起来。

沈霆轩全身都在用力的压制住小卷儿,绞尽脑汁的去哄她:“没事的小卷儿,你不是爱吃宴宾楼的骨酥鱼嘛,我回头专门给你拿一食盒去,炖的骨酥肉烂的,叫你吃个够……”

他手上同样稳得很,牢牢禁锢住小卷儿挣扎,尽力协助着老大夫给小卷儿手臂上的伤止血,消毒。

沈霆轩的声音忽然一滞,是小卷儿真的受不住疼了咬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还哄着呢:“……不疼哈,一会儿就不疼了。”

沈老爷仿佛不认识一般打量着眼前的儿子,看他快,准,稳的安排妥当一切事宜,又是将终于包扎好了手臂,也哭累了的小丫头抱起来揽在自己怀里安抚。

“没事的,小卷儿,不是你的错。”

那个一头自来卷的头发,眼睛大大的小丫头再度哭出眼泪来,沈霆轩也不恼,仍旧哄着,甚至不动声色的注意着不叫她再碰到手臂上的伤。

“……我不疼,沈少爷。”小卷儿抽抽噎噎的从他怀里出来。

莫说是沈霆轩了,就连站在医馆门口的沈老爷听着也是心里好像被拧了一把似的。

真是头一次见,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说自己不疼的人。

沈霆轩心里头也实在不是滋味:“钱财都是身外物,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小命最重要,不过是十两银子,你就对自己下刀子……”

沈霆轩心口发塞,却还是故作轻松的去逗她:“对自己,就别这么狠了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小卷儿吸吸鼻子,却是脸色正经起来,认真的摇头:“难道往后他来闹,我就要给他钱?我谁都不给,那是我和我哥赎身的钱。”

沈霆轩听着越发觉得心里头难受起来,只是给她擦擦眼泪,又摸了摸她的头,让她休息一会儿。

“你这里就没有麻沸散给她开?”他又想这一茬来。

那老大夫也只是苦笑:“我这样的小馆子,上哪找那金贵东西去?”

他只能用笨办法,立刻消毒,然后敷上捣烂的药草,用绷带缠的紧紧的来止血。

至于割下来的肉,也就只能慢慢长了。

沈霆轩一回头,就看到了揽翠馆里追过来的蓝妈妈,虽然心里头有些不太舒服,却还是叫那大夫开了止血生肌的药,连同小卷儿一起由她领回去。

那蓝妈妈点头哈腰的应了声,陪着笑脸,带着小卷儿回揽翠馆。

沈霆轩松了一口气,看到等在门口的沈老爷,方才的气势一扫而空,又不由得低下头去。

心里头却打着算盘,挨顿骂没什么,挨顿打也行,要是罚他跪祠堂……罢了,好赖是救下了小卷儿一条命。

沈老爷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跟他一起慢慢往自家的马车处走着,不经意的问:“那丫头叫小卷儿?”

沈霆轩心虚的厉害,又不敢不回他爹的话,只讷讷应声:“嗯。”

“唉!”沈老爷长长的叹了口气:“倒真是个有血性的丫头。”

沈霆轩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心里直嘀咕,他爹今天这是哪不对付了,怎么转了性?

不过沈老爷看到他那副样子,心里头又来了气,重重哼了一声:“倒是比你骨头硬的多!”

嗯,这才像他爹平时的样子么。

沈夫人在马车上早就等着有些坐不住,先是沈家父子都往那处去,然后就听着人群惊叫,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一颗心悬了起来。

这会儿看见沈家父子回来,沈霆轩半身都染着血,更是惊得不行:“到底怎么了?”

沈霆轩忙给母亲说不是他的血,是溅上的,轻声细语的安抚。

沈老爷看了一眼沈霆轩,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道:“回家再说。”

却说小卷儿,被那位蓝妈妈领着回了揽翠馆,刚一进门,就有一个黑影冲过来紧紧搂住了她,是腊八。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方才他没看到小卷儿拿刀,小卷儿冲出去后,他也没能拦住小卷儿割肉,沈少爷冲上来又直接把人抱走了,他一个在外边伺候的又怎么认识沈少爷?还以为是抢孩子的。

敢来揽翠馆闹事,花和尚被沈家的仆人拖进小巷里揍了一顿,鸨妈妈收账回来后又带人去教训了他,问出来是伍豹来在中间挑唆,又找上门去把他也收拾了一顿。

妓馆么,如果在地痞无赖闹上门的时候都不硬气,往后就等着被他们各种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事要钱吧。

小卷儿被吊着一根胳膊,也是惶恐的跟鸨妈妈赔不是,认错。

老鸨子看她那模样,也没再训人,说到底,小卷儿也是无妄之灾,只是罚了关柴房,也许了腊八给她送饭。

小卷儿走进后院的柴房的时候,却看见金哥儿此时也在柴房里呆着,肚子饿的咕咕响。

“金哥儿姐姐?”小卷儿讶然。

金哥儿看见她来,眼里的泪又啪嗒啪嗒的掉,也不说话,小卷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坐在金哥儿的身边,跟她一起倚靠着。

腊八给小卷儿送来了饭,小卷儿分了金哥儿一半,金哥儿看小卷儿残着一条胳膊,还努力的往她嘴边喂稀饭,心里是越发难受了起来,从她手里拿过汤勺,自己一口,小卷儿一口的吃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小卷儿再问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金哥儿才终于说了。

“也是因为你那十两赏银惹得,丁香姐姐跟朱先生闹了一下,哪知道朱先生直接翻脸,跟她断了,还在大堂里败坏丁香姐姐,说她是从人口袋里掏钱的,丁香姐姐追出去,听见了这话,受不住,回房拿了剪子想自尽,我没拦住,伤了姐姐的脸面,鸨妈妈就罚我关柴房了。”

小卷儿听得怔怔愣愣的,丁香姐姐平日里最是清高自傲,可小卷儿也见过她在自己喜欢的那客人跟前,是真的把自己放到了尘埃里一样,结果却……

昨儿一整天,揽翠馆是闹了两场大的。

下午小卷儿割肉还父尚还有着沈少爷帮着周全,晚上那一场,是晴香劈手夺了丁香手里的剪刀,一剪子戳在了大堂里朱先生跟前,冷笑:“妓馆是花钱取乐的地方,你兜里比脸还干净,倒也好意思来逛馆子!”

……

第二日中午沈少爷来的时候,晴香正坐在床边,给终于睡过去的小卷儿轻轻的打扇子。

沈少爷也不见外的从外边拿了一个橘子剥着吃,微微皱眉:“现在才睡着?”

晴香一副熬了通宵的样子,心疼的点了点头:“昨儿她回来后,就被罚了关柴房,半夜里发起了烧,幸亏金哥儿跟她一起在柴房里,拼了命的撞门,叫了人去,鸨妈妈才许我把她接了出来。她疼的一身一身出冷汗,我怕她再闪了汗,又不敢让她碰水,只能烫了毛巾给她擦身子,折腾到早上才退了烧。”

晴香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有些担忧的看向沈少爷:“昨儿你给我们出了头,回去可受罚了?”

这也是个讨债鬼,都是让她操心的。

沈少爷道:“也真奇了,昨儿回了家,我爹压根没搭理我,我今天说要来揽翠馆看看,他也没发火。”

他爹回了家就跟他娘说话去了,这还是他来到这世上近二十年里头一遭在外头惹了事没受罚,连说一句也没。

晴香虽不明就里,却也放了心:“我这几日是没心思待客了,至少得等小卷儿情况稳定下来。”

沈少爷看小卷儿已经睡熟了过去,便拉着晴香来了外间,跟她悄悄说起了话:“小卷儿那个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妓馆里的丫头,又有几个背后没有心酸事的?晴香微微叹了口气,拣自己知道的跟他说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少爷冷哼了一声,心里对昨日那人更多了几分不齿:“我当是怎么回事,小卷儿既然是抵赌债进来的,那不就是讨人?都把闺女卖馆子里了,还来找闺女要钱,也真是够不要脸的。”

讨人就是妓馆买来的丫头,是完全属于妓馆的,就算有老子娘,也是没干系了的。

晴香苦笑:“也是我害了她,非要出什么风头。”

要是没那十两赏银,也不至于招了这人来,小卷儿也不至于众目睽睽下割肉还父了。

还有晚上丁香和朱先生闹得那一场……

沈少爷却不这么想:“烂人就是烂人,没这十两赏银,难道以后小卷儿就不会得赏钱了吗?他想找小卷儿要钱,早晚总会来的。”

俩人说了一会儿子话,主要还是聊的小卷儿,沈少爷也有些叹息,这孩子不大的年纪,却也真的是命途多舛。

晴香不待客,沈少爷也不强求,反正他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临走的时候又找到老鸨子,嘱咐了几句话。老鸨子见他这样上心,也是把胸脯拍得响响的,保证会好好照顾小卷儿。

只是腊八经此一事,说什么也不肯现在就赎身走人,他要是走了,小卷儿的畜生爹再来,那小卷儿可怎么办呢?再割自己一刀肉么!

小卷儿说不动他,也只能怏怏的闭了嘴。

过了大概半个月,小卷儿的胳膊终于不用再日日换药了,伤口处也结了痂。

小卷儿被蓝妈妈带着又去医馆看了胳膊,老大夫嘱咐了她饮食忌口,也不再让她日日吊着胳膊了,倒劝她要微微活动一下,只是要极注意,缓缓的伸手抬手。

这日见她拆了绷带,晴香虽然看着她的胳膊那一大片的血痂依旧是触目惊心,可伤口没再崩裂渗血,却也放心了许多。

晴香居然带着小卷儿上了三楼。

小卷儿有些惶恐。

晴香安抚的笑笑:“安心,姐姐今日带你去见见咱们揽翠馆的花魁娘子。”

“哟,你倒是会取笑我了。”一个光艳逼人的大姐姐姿态优雅的从房间里出来,她美得连小卷儿都看傻了眼。

晴香抿唇一笑:“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取笑葵官姐姐啊。”

她俩聊了一会儿天,晴香又往前推了推小卷儿:“她胳膊上还有伤,不方便伺候,我见她对诗词文墨一类的挺感兴趣,便想请葵官姐姐带她一段时日,教教她。”

葵官眼前一亮,她是喜欢教弟子的,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且有天分吃这个苦。

丁香也曾想把金哥儿送来学文墨,可到底教不会,她也只能悻悻放弃。

而晴香是记得的,那日沈少爷带了笔墨纸砚在她屋子里算账的时候,小卷儿的眼睛那么亮,满满都是渴望。

晴香跟葵官议定了每日下午叫小卷儿来学文墨,她底子差,大字都不识一个,可到底是人聪明,又肯学,葵官给她开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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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就连毛笔,也是学了才一个月,就能写的横平竖直,虽然距离点顿什么的风骨相差甚远,但也足够叫葵官惊喜的了。

这日晴香得闲,上了三楼找葵官聊聊天,也看看小卷儿,葵官正拿了把交椅在门口绣手帕,斜斜的日光照射进来,更是映衬着这一副美景如画。

晴香托着腮帮:“葵官姐姐可真的是美啊,我要是有姐姐这张脸,估计金子都能挣海了去。”

葵官抿着唇笑,打趣她:“你没这张脸都能笼络住知府公子,富户少爷的,又亏得什么?”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子,晴香又去看屋里正在屏息凝神临诗集的小卷儿,带了些打探的意思:“小卷儿这些日子学的如何?”

葵官给手上的绣线打个结,张口咬断蚕丝线:“她人聪明,又勤学,没有个不成的。”

说着,葵官又将针插回针线包里,一双美眸看向了晴香:“就对小卷儿这么上心啊?”

晴香微微苦笑了一声:“当年我没碰上个好姐姐,如今自己也成了姐姐,哪里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也权当是,慰藉尚还是毛丫头时吃苦受罪不明白的自己。

葵官却不这么看:“说是这么说,可我瞧着,你对小卷儿,比对青黛,上心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正当此时,小卷儿已经临完今日的诗集,麻利的给葵官收拾出了墨案,背上晴香给她缝的小书包跑到了门口来。

“葵官姐姐好,晴香姐姐好。”

原本也是接了人走,不料小卷儿磨蹭了两步,又跑到了葵官的身前,从小书包里掏出来一本册子:“先前姐姐放在床头的那些诗词,姐姐说那些不过是酩酊之语,要烧了,我瞧着着实可惜,那些诗词就是放到姐姐教我的唐宋人句子里,也是极好的,于是我就收敛了起来,给姐姐做成了诗集,姐姐觉得可好?”

葵官有些发怔地接过小卷儿手里装订板正的册子,心下瞬间软成了一滩。

晴香努努嘴,瞧见了吧,这么好一个孩子,又怎么能怨人疼她呢?

葵官摸着手里的诗集,也是心里百味杂陈,到最后也只是摸了摸小卷儿的头。

小卷儿手臂上的伤已经长出来了粉红粉红的嫩肉,恢复的也好,活动什么的都无碍,只是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不小的疤痕,晴香每日都记得给她抹祛疤的药,只求这疤痕能小一点,淡一点。

这一日是栾二爷来的,小卷儿割肉一事之后,栾二爷嫌她,倒是不用她再在栾二爷面前谄媚,推拉了。

栾二爷既然对小卷儿不关注了,晴香也就不用再做吃醋的样子打骂小卷儿了。

只是栾二爷自来了就好像是心情极不好的,口里颇多报怨,大致是说京里来了御史官,栾知府紧着侍奉,又从严管教族中子侄,至少在御史官来视察的这半年里,他都没机会出门了。

晴香好一番作态的依依不舍,最终让栾二爷留下了一个荷包,也好让她睹物思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栾二爷口中又问起了沈少爷,亦是抱怨连连,从前巴结他巴结的可紧,近来也不见他跟自己往来了。

晴香不由得失笑出声:“也是栾二爷您事忙,没听说。月前他不是给了我房里丫鬟十两的打赏,倒引得这丫鬟的赌鬼爹找了来,在揽翠馆门口闹了一场大的。”

栾二爷皱皱眉:“这事儿我又不是不知道。”

晴香道:“可是这事儿的后续您不知道啊,这事儿后来就是沈少爷出头给平的,因着这事儿,被他老子狠狠揍了一顿,有说他被打断腿的,也有说他伤着了脸不肯出门来玩的,他虽没往我这儿来,可消息我也探着了些。”

栾二爷听了这个后续,又看了一眼小卷儿,笑了一声:“原来如此,他倒是对你这丫鬟上心。”说着眼里又带了些试探:“你倒也改了性了,竟然不醋。”

晴香哼了一声:“沈少爷对谁上心干我何事?我只要栾二爷您……”

又是做出一副情痴姿态。

栾二爷听了这话,自以为自己又将沈霆轩那小子比下去了,也受用了不少。

可实际上却是沈少爷闻着味儿,估摸着那京中来的御史官就是来办栾家的,有意的避着风头呢。

沈少爷倒也劝了晴香两句好话,栾家能不能挺过这一遭还是个未知数,叫她在栾二爷跟前收敛一些,免着受牵连。只是晴香道,左右她一个妓子,栾家不论如何也牵连不到她的头上。

如今沈少爷忙活着将与栾二搭伙的买卖迅速的出手结账,提早撇清关系,做干净账面,也的确如晴香所言的“不肯出门来玩”。

已经到了盛夏时分,楼里的姑娘们衣衫都薄了许多,也就到了揽翠馆里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清倌人出台。

原先小卷儿她们这一批丫鬟分房的时候,之前在姐姐们跟前伺候的丫鬟便也转了清倌人。

年关的时候丫鬟转清倌人,芒种节的时候正式出台,也是揽翠馆里一个相当重要的大日子。

晴香给小卷儿抹完了祛疤的药膏,又拉过小卷儿的手指头看指甲,喜道:“如今你指甲也留够了,姐姐今儿就给你染丹蔻吧。”

晴香最是喜欢染丹蔻,一年四季手指头都染成很亮丽的红色,极为好看的。

“染丹蔻是用凤仙花捣碎了和明矾配在一起染的,要小心,不要碰到指甲旁边的肉上,把指头都染红了就不好看了。”

小卷儿乖乖巧巧由着晴香给她染指甲,心里也有点臭美的小心思,指甲染成红艳艳的,多好看啊。

晴香又嘱咐她:“不要乱动,就这么呆一会儿,指甲就染好了。”

小卷儿却是炸着两只手,苦了脸:“啊?不能动啊!”

晴香轻笑了一下,眼里带了些促狭:“你乱动,可不就碰到哪儿,染到哪儿了吗?”

小卷儿只能就这么张着手,想着不久之后自己也能像晴香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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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香见她这样,扑哧一笑:“这么紧张干什么,你去睡一觉,睡醒了指甲就好了。”

小卷儿有些意外:“这么早就睡?”晚上不接客了吗?

晴香也没提前说破,只是说:“明儿揽翠馆要闹一场大的,你早点睡,也好养足精神。”

小卷儿乖乖应了声,继续张着十根手指头,小心翼翼的躺到榻上去睡觉了。

第二天晴香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卷儿有点点的不开心,问她怎么了,小卷儿嘟着嘴给她看自己的手指甲:“昨天晚上睡觉有点不老实,还是染到了指头上。”

晴香接过她的手看,其实也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凤仙花泥落到了指尖几滴,忙哄道:“哪有,小卷儿还是染的很好看的。”

小卷儿被她夸了,方觉的有些高兴了,又去找金哥儿献宝。

之前闹了那一场后,晴香与丁香之间关系缓和了不少,俩人到底挨得近,小卷儿和金哥儿也会偶尔串串门子找对方来玩。

金哥儿也觉得指甲红艳艳的很好看,小卷儿痛快应下了晚上也帮金哥儿染丹蔻,两个小丫鬟便都被老鸨子叫去前面帮忙了。

清倌人出台,揽翠馆可得好好布置布置。

大堂的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台子,大概到小卷儿的腰那么高,平日里妓馆里的姐姐们会在这里跳舞,旁边有挂着轻幔的台子处,便是弹曲奏乐的地方。

除此之外,大堂里还有一些四方桌,高脚椅,今儿老鸨子满脸喜色的指挥着打杂的小子和小丫鬟们收拾地方,扎彩带,布置的颇热闹。

下午日头未歪,老鸨子又请了一队吹打来,晴香她们这些姐姐也忙,忙着给今夜出台的清倌人上妆,验收表演的技艺,晴香再见到青黛,也是心下复杂了许多。

青黛虽不及小卷儿伶俐,可在她身边的时候,一直是个乖的,晴香又拉着青黛的手,嘱咐了一些晚上接客时的注意事项,倒把青黛羞臊的脸通红通红。

晴香不由得打趣道:“怎么脸这么红,难道是要为姐姐省胭脂?”

青黛软着手推她:“姐姐臊我,倒怪我脸红。”

一旁丁香也笑着嗔晴香:“青黛别理她,她惯是个没脸没皮的。”

几位姐姐妹妹说笑一阵子,青黛她们便该去准备了。

送人出屋子的时候,晴香眼圈没忍住红了,丁香也只是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聊做安慰。

两个做姐姐的,送妹妹出台,心里头其实都是不好受的。

往后,便是正式的沦入风尘,强颜卖笑了。

小卷儿她们下午跟着要出台的姐姐们吃了一顿好的,又被老鸨子分配了在人群里给客人递干果和鲜果的活计。

眼见得时辰到了,外面吹鼓队一声颤着长音的拨响,揽翠馆的大热闹便开了场。

老鸨子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门口迎客,倒叫小卷儿看呆了几分,今夜来客几百人,老鸨子竟是不论哪个都叫得上名号,有达官显贵,老鸨子恭恭敬敬的称爷,有文人墨客,老鸨子文雅的敬着,有贩夫走卒,老鸨子亲和随意,就连地痞无赖,老鸨子都能半是警告半是给脸的说上几句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眼见得又是一伙儿常客进场,老鸨子不动声色的拉了一把小卷儿,示意上前去给人敬茶水和干果——就算他们不会在这里用,但也得敬,因为是客。

那伙儿常客里只有一个晴香的客人,叫赵公子的,捻了几粒瓜子仁,其余的都摇手拒绝了小卷儿,小卷儿便托着茶盘,乖巧在老鸨子的身后站着。

因着是常客,他们跟老鸨子也熟,聊了几句,话题便转到了今天的清倌人出台上。

老鸨子一脸爽朗的笑,又稍微压低了一下声音,跟他们道:“前几日烟柳院的事,几位爷也是知道的,这也是人忒会想钱,想瞎了心,一个清倌人梳拢上好几遍,为着那么点的赏钱,倒把自己的名声赔进去,咱们这儿就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今儿个保证都是头一次亮面的,干干净净,几位爷只管放心!”

那几个人有接茬捧场面话的,也有只是笑笑不说话的,倒把小卷儿听了个糊里糊涂。

梳拢本来是说的梳头,女子成婚之后会将头发梳起来盘妇人头,烟花之地渐渐也就会用梳拢来隐晦的指代清倌人的初夜。

那赵公子是认得小卷儿的,见她有些迷茫的看了看老鸨子,便去逗她:“小卷儿看你妈妈做什么?敢是也想梳拢了?”

几个嫖客都笑着看他逗人玩儿。

小卷儿傻乎乎的仰着头:“你们不是每天都要梳了头才会出门?为什么要梳三四遍?梳的不好吗?”

她这一番童言稚语落到几个嫖客的耳朵里,就闹了大笑话了。

客人们一时哄笑做一团,那个逗她的赵公子也忍不住笑着去捏她的脸,眼含暧昧的接了一句:“旁人我不敢说,可来你们揽翠馆的客,就没有梳头技术不好的。”

老鸨子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虽说小卷儿这一番懵懂的反应算是佐证了她方才推销自夸的话,可就算是妓馆里头,就算是稚妓学见识期间,也不是能叫客人在公开场合胡乱调戏的。

将那伙儿常客让进门,老鸨子又看了一眼小卷儿,叫她去里面伺候,又抬手招了臻哥儿来给进门的客人敬果子。

小卷儿也乖觉,跟臻哥儿交替了手里的活计。

吴虎将进门时的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也听见了小卷儿的话,却心里着实生恼,一个妓馆里的丫头,怎么可能不知道梳拢的意思,她倒张嘴就是“你们梳头”,难道不是在取笑他们?

他又细细看了一眼往人群里去的小卷儿,忽地发现,竟然是个卷毛丫头,便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伍豹来平白无故挨了顿打,可不就是因为这丫头?今夜原本是攒了银子想来揽翠馆好好快活一夜的吴虎也一下子清醒了好多,心里就开始盘算着怎么捉弄捉弄那卷毛丫头,给他兄弟出口恶气。

吴虎也不去找之前的相好了,而是蛰伏了下来,混在了出台那边的人群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一双吊梢三白眼就盯住了在人群里穿梭,递茶递果的小卷儿。

连着几个清倌人都被叫价定下,人群中的气氛也是越发的热烈起来,吴虎终于逮到了一个小卷儿在台子跟前给客人斟茶的好机会,便挤过人群一路向前。

目光一直在人群里梭巡着唯恐生出事端的老鸨子也注意到了这个行动异常的人,只是还不等老鸨子做出什么反应,吴虎便用力一撞,将小卷儿推到了清倌人展示才艺的台子上,连带着小卷儿手里抓着的茶壶也泼了自己一身。

这会儿子正值上一位清倌人刚被拍走,下一位清倌人还未上台的空隙,小卷儿一下子出现在高台上,茶水又浇了自己一个满身湿淋淋。得亏是夏季,茶水都是温热的,不会烫到,可夏季衣衫也薄啊,她倒是穿着里衣不怕走光,可浇湿了身上,未免难看。

小卷儿一头自来卷,本来就算是极有特点的,先前她得沈少爷赏银十两时的场面又大,不少客人都记得她。见此情形,虽然知道估计是意外,但兴奋的客人们才不会管那许多,当下不少起哄的,吹口哨的,还有出言调戏的。

“敢是小卷儿也眼馋你姐姐们出台啊!”

“小卷儿要表演个什么啊,会唱小曲儿不是?给大伙来一段啊!”

“哟,小卷儿还染了指甲,染的可真好看啊!”

小卷儿在台子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可爬起来就发现自己竟然到了众目睽睽之下,客人们尖锐笑着起哄她,情知自己闯了祸的小卷儿登时一张脸刷白。

老鸨子目光阴狠的示意护院将准备逃之夭夭的吴虎带出去教训,可眼下小卷儿在台上这场面又该如何收场?

二楼的晴香和丁香都是一直盯着下面的,晴香死死盯着下面一群人起哄的场景,当即就想下楼,丁香脸色焦急的拉住她,这会儿她们下去,不仅解不了围,还只会让场面闹得更是难看。

今天的正经事可是清倌人出台。

丁香脑子一转,问晴香:“今日沈少爷可来了?他出面总比你出面好些。”

一旁韩妈妈面露为难:“沈少爷这些时日忙生意,哪里有空闲。”

晴香抹了把脸上的泪,撵着人出门:“那你还不快去请啊!”

韩妈妈忙出门去叫人,可……莫说能不能找得到人,就算真的把人请来了,路上耽搁的时间,来了也晚了。

老鸨子见小卷儿吓得呆呆傻傻,连给她使眼色叫她快下来都看不到,客人们又是嗡嗡扬扬,沸反盈天的模样,咬咬牙跺跺脚,准备自己上去把小卷儿带下来,客人那里还可以慢慢安抚。

小卷儿才十岁,无非是客人们看这个小的弱的,过一把欺负人的瘾头。

就在这时,楼上包厢里传来了一道颇为威严的声音:“真是扫兴,难得出来玩,倒碰上一群坏心眼的在这里欺负小孩子,果然此地的风气不好啊。”

包厢里的客人,要么尊贵,要么富裕,甚至不少都是官场中人,自矜身份,即使来玩也不会露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人又直接点整个东平府的人都不好,楼下的客人们或是畏于权势,或是也要些脸面,不好再继续闹腾。

老鸨子心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赶忙将小卷儿抱了下来,又使人把她送上楼去。

晴香见此,脸色也凝重了许多,接过小卷儿来快速的带她回房间换一身干净衣裳。

小卷儿见了晴香,才终于哭出泪来,又是惊惶又是迷惑:“姐姐,我是不是闯大祸了。”

晴香匆匆安抚她一番,紧着嘱咐:“没事的,姐姐带你去包厢那里道谢,你莫要怕。”

于情于理,都该去的。

打点好小卷儿,晴香又抱上了自己的琴,领着小卷儿去了出声解围的那个包厢处:“这位哥哥,我是这孩子的姐姐,方才多亏了里面的大人为她解围,特意带这孩子来道谢的。”

那守在包厢门口的小厮倨傲的看了晴香一眼,晴香陪着笑脸,又往他手里塞了钱,那人方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进去问一下。”

又等了一会儿,那人才出来示意晴香带小卷儿进去。

包厢里的客人不少,一共四个人,里面置了外头叫的席面,三个都叫了姑娘伺候,一个做主位的身后没人

晴香心里紧了一紧,当即跪地,塌腰低肩,跪下给屋子里的人叩头,小卷儿也跪下跟着叩头。

坐东道位置的,居然是栾知府。

栾知府觑着主位那人的脸色,不说话。主位那人一脸的和蔼,坦然的受了叩头,才叫了起:“又不是什么大事,这孩子毕竟还小呢。”

晴香快速打量了一眼屋子里的场景,心里也有了数,忙笑道:“哪里哪里,若非大人开金口,这孩子今日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是大人仁心。”

见他桌前摆着几杯酒,晴香揣度着估计是个大官,顾及名声没叫姑娘,当下便提让小卷儿留下伺候,小卷儿年纪小,又是受了恩惠过来道谢的,既能给这大官斟酒布菜好生伺候,也能给他代酒,还不会累及官名。

那大官笑着应了小卷儿留下,晴香也不能多待,眼中虽有隐忧,也只能退出包厢。

晴香也无心思再看下面清倌人出台了,只是躲到了拐角处,不远不近的看着包厢的门口。

一直到夜深了,下面清倌人出台的事情都散了许久,那包厢里才有散场的意思。

晴香躲在角落里看着,先是那大官走的,栾知府落后其身侧,几个仆人随后跟上,另外两人最后出门。然后就是被叫去陪酒的三个姑娘一脸疲累难耐的出了门,只是仍然不见小卷儿出来。

桑儿也是满身的酒气,眉心皱着,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胸口顺气,一只手扶着墙挪步子,看到晴香过来,才招手叫她:“里面,小卷儿被灌了很多酒。”连她们都是。

晴香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往前走了两步,才终于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踉跄的从包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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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卷儿。

只是小卷儿却是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走了两步路,便自己把自己拌了一跤,晴香赶紧上前,小卷儿双眼含着一层水色,两颊都通红通红,傻呵呵的冲着晴香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然后便跪在了地上了,张口就吐了出来。

熏天的酒气。

晴香忙从一旁拿了装秽物的木桶过去,小卷儿似乎还有点意识,又是抱着木桶哇哇狂吐,一直到涨圆的小肚子瘪下去,才迷蒙着看了一眼晴香。

也不知小卷儿在里面被灌了多少的酒。

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沈少爷才找了来,看到晴香艰难抱着小卷儿往回走,才皱着眉从她手上接过小卷儿:“你叫人来找我,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哭了?”

晴香这才手背贴上自己的脸,发现自己满脸都是冰凉的泪。

晴香跟他大致说了一下今天的事儿,看着沈少爷接过照顾小卷儿的活计,把小卷儿放到晴香的床上,又吩咐了韩妈妈去厨房熬葛花桔皮汤来。

小卷儿偶尔还有一些呕吐的反应,不过已经只是干呕了,整个人一点的意识也没有。

沈少爷不由得盘算开了:“连栾知府也得敬着的大官,莫不是京里来的御史?”

挑出台的日子跑妓馆来招待御史,栾知府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那御史……

晴香摇了摇头:“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连被叫进去的姑娘都代酒成了那幅样子,估计这御史也是个好酒玩乐的。

而且……这种官场的席面,即使姑娘们陪酒,也是陪酒的姑娘不能说,旁人也不能打听的。桑儿能忍着难受来告诉她小卷儿被灌了很多酒,已经是在违规的边缘了。

韩妈妈端了葛花桔皮汤来,晴香又将小卷儿揽在怀里喂醒酒汤,小卷儿又吐了几回,四肢不时的抽搐,又把晴香吓得不轻。

沈少爷叹了口气,吩咐人去请大夫出急诊。

真是造孽啊。

小卷儿在床上醉了整三天才醒过来的,晴香都被吓到时不时就去探小卷儿的鼻息了,生怕人醉死过去。

不过三天之后,还是看到小卷儿清醒了过来,晴香心下一松,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软倒下去,被沈少爷接在了怀里。

“韩妈妈,去告诉腊八一声,就说小卷儿醒了。”沈少爷一用力,将晴香拦腰抱起,放在外间的床上,又吩咐了一声。

这三天,晴香和腊八都是提心吊胆硬熬下来的。

小卷儿虽然醒了,可人还是傻傻愣楞的,反应慢的很,也不太会叫人,只会冲着人笑,来看诊的大夫说,可能是过量的酒把孩子醉傻了,目前只能开几幅药,吃吃看。

晴香醒来之后听到这话,又是差点晕了过去。

沈少爷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示意大夫去开药。

腊八熬药的时候,沈少爷去看了几回,他对小卷儿这个干哥哥是有些好奇的,原本干亲么,本来就是什么样的都有,妓馆里这种下九流的地方,认干亲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他没料到的是,腊八还真的是把小卷儿当亲妹子看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少爷也是觉得心里头稍有慰藉——虽然小卷儿娘早死爹畜生,又落进了妓馆里,但能遇上云翘这个干娘和腊八这个义兄,已经是极好的运气了。

腊八熬好了药,又亲口尝过温度,才将药碗放到托盘里转交给沈少爷。

虽然他也不懂为什么沈少爷要做这种事,不过妓馆里有钱的是大爷,别说沈少爷只是来端药,他就是要给揽翠馆劈柴烧水,也没人敢拦。

沈少爷摸了摸这个苦命的孩子的脑袋,接过托盘,给小卷儿送了回去。

小卷儿恢复的还是不错的,虽然中间险情了几次,不过如今人也清明了许多,问什么都能答得上来,也渐渐恢复了之前伶俐乖巧的样子。

只是晴香试着探了探口风,问她包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卷儿只是抿着嘴不说,几次之后,晴香也就不问了。

这日沈少爷来找晴香,一副疲累至极的模样,来了就躺了下去,小卷儿忙给他拿靠枕,晴香磨着自己的指甲,有些奇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先前他整个人都忙到脚不沾地的,记挂小卷儿才忙里偷闲来看看,小卷儿恢复之后,他又几乎是消失了半个多月。

沈少爷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只说要水,小卷儿忙给他倒了茶,他一气儿喝了三杯,又去搂晴香说自己困得厉害,先陪他睡觉。

晴香无语了片刻,还是叫小卷儿找厚重的毡子挂在门帘和窗户处,房间里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沈少爷眼皮都睁不开了,晴香一只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艰难的给他解衣裳,至少脱了外衣,才好睡得舒服一点。

沈少爷这一觉睡得黑甜。

从他来的中午时分,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正午时分。

饶是如此,睡醒过来要吃饭的沈少爷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小卷儿这一次就没给他点他爱吃的口味了,而是换了味道清淡,做的软烂好消化的食物送来。

沈少爷要酒,小卷儿却给他倒茶,不给他酒喝,沈少爷眯了眯眼:“你如今也敢来管我了?”

小卷儿振振有词:“沈少爷一日一夜水米不沾牙,那些刺激肠胃的都不能给你吃。”

沈少爷叹了口气,扭头去找晴香抱怨:“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妹妹,都管上我了。”

晴香抿着嘴打趣他:“到底是你惯的她,我才不管呢。”

虽然不甚合口味,但也不是他吃不下的油腻食物,加上小卷儿也是一片好心,沈少爷只能认了一般:“好好好,到头来还是我的错了!”

小卷儿又极力去跟他形容那些菜色,吃的超级幸福的样子给他看,哄着沈少爷吃,他倒也吃了不少。

见他睡了觉,吃了饭,终于缓过来了,晴香才有些担心的问他怎么了。

她还从来没见沈少爷累成这样过。

沈少爷微微叹了口气:“栾家倒了。”

从京里来的御史官就是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办栾家的,倒不是冲着栾知府,而是那位栾大公子,查出来的事情触目惊心,连累的栾家直接被抄家,栾知府也丢了官帽。

如今是御史官暂代知府一职,等京里再调遣新知府赴任。

沈少爷早在御史来之前就把自己撕虏干净了,本来也不会连累到他,但着实是没想到知府倒台居然会在东平府的生意人之间溅起那么大的涟漪,他忙着跟他爹处理与其他生意人之间的关系,打理自家的产业,又是日日在他爹身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有点睡意了,他爹又黑着脸来叫他起床。

熬的整个人都瘦了三斤。

终于处理完事情,沈少爷觉得自己再不睡觉该猝死了,就一头扎进揽翠馆来找晴香了。

晴香听完就有些可惜:“唉,以后啊,我就少了个贵客了。”

沈少爷瞥了她一眼,也提到了栾二:“来之前,我还去了一趟栾家。”

晴香一脸的惊讶:“我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勇的。”

这种敏感时候去找栾二?他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沈少爷毫不客气翻了个大白眼:“当然是风头过去了我才去的栾家,之前那趟买卖,栾二的银子还在我这儿呢。”

再者,栾知府只是被摘了官帽,又没有被除了功名,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这会儿去雪中送炭,一来给自己做个人情,二来也是安全的,他虽跟栾二搭伙,借了知府的东风,可他的买卖又没有问题,如今买卖结了,风头也过了,自然要把栾二的银子送回去,妥妥的生意人行径。

再者,也是放长线,就算栾家再起不能,此事一出,谁不说他沈霆轩讲信义,有情义?

又不用他出一分钱,这么好的买卖他不做,他吃噎着了?

栾二看到来送银子的沈少爷,激动到涕泗横流,都给他跪下了。

这一番大起大落,平日里与他往来的狐朋狗友们都如猢狲散,有的甚至还来踩一脚,落井下石,倒是他从来都看不上眼的沈霆轩,居然给他送银子来了。

沈霆轩做足了姿态,拉着栾二的胳膊,口上说着快起,万万使不得。

“莫说这些钱本来就是哥哥赚的,就算不是,你我兄弟了一场,难道连这点接济,我都不能给了么!”

晴香听着直撇嘴:“他手里才多少钱,如今栾家墙倒众人推,你就是不给送银子,没踩一脚都对得起他了。”

沈少爷抬手去刮她的脸:“瞧你这吝啬鬼儿的样,真个儿钻钱眼儿里去了?”

晴香跟他聊了几句,才提到了自己最近的一桩心事,先支了小卷儿出去,双臂缠上沈少爷的脖子,去他耳边跟他说悄悄话:“我问问你,你最近有没有梳拢清倌人的打算?”

沈少爷一口点心噎在嗓子里,连忙喝水捶胸口才咽下去。

不免诧异:“你这是又打算给我推销你哪个好妹妹?真个当我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梳拢一个清倌人,床铺钱梳头钱就不说了,单单是上上下下的打赏,都是一大笔支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哎呀,你认识的,就是小卷儿。”

沈少爷一口茶喷出来,不敢置信的看晴香:“你吃错东西了不成,小卷儿今年才十岁吧?还是十一岁?”

再说了,以晴香对小卷儿的上心模样,怎么可能这么早就把小卷儿往人床上送?

晴香依旧去缠他:“我知道,她至少还要在我这里做三年的丫鬟,再转去做一年的清倌人,才到了出台的年纪。不过你可以先预定下她嘛,预定的话,你再等上两三年,就能做新郎了,左右你也是会梳拢清倌人的,预定下她一个也没差你什么,再说了,难道小卷儿长得不好看?还是性格不可人?”

沈少爷有些想不通的看晴香:“就算如此,现在提这个事儿也实在是太早了。”

妓馆里预订丫头的话,也是预定十三四岁快要转清倌人的,是为了跳过出台那一步,他又不好童女那一口,订个十来岁的丫头做什么?

沈少爷直觉的这里面有事儿,只是晴香没跟他老实说。

他不肯应,晴香也只能跟他老实交代:“就是……出台那天嘛。”

晴香是看见了的,小卷儿是被人故意推到台子上去的,而事情的原委她也绕着弯子从赵公子那里打听了出来,小卷儿虽懵懂,但那句话可解读的空间太大了,也不知道多少客人会跟那个推小卷儿出丑的吴虎一样,觉得小卷儿是在懂装不懂,奚落他们。

再一个,小卷儿的亲爹花和尚,这两番事儿又牵涉进去一个伍豹来一个吴虎,都是地痞无赖,鸨妈妈挨个收拾了的。

可地痞无赖之间也讲流氓义气啊,小卷儿手里又有大额的钱,那些人里头不知道多少盯着小卷儿的,也就是现在在她身边,妓馆护的住,可到了小卷儿出台的那一天呢?

“她亲爹那个样子,她又得罪了小鬼,按照馆里的流程出台,风险太大了,我不敢赌。”晴香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沈少爷冷笑一声,看着晴香:“不止吧,如果只是如此,你大可以跟你妈妈商量让小卷儿不去出台,左右馆里清倌人梳拢也不一定非要赶出台,何苦一定要我来?”

晴香看着他脸色,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少爷见她推三阻四,也不问了,只是起身佯做要走的姿态,晴香只能连忙去拉他的手,将他拽回来:“好了好了我说!”

自从那日小卷儿去包厢里代酒代了个半死出来后,也不知道小卷儿到底看到了什么,从醉过头的状态里缓过来之后,对客人拉拉小手摸摸小脸的行径很是排斥,甚至对晴香晚上接客的反应都很大,只是一直乖乖巧巧的僵着忍着。

“我试着逗过她几回,从前还会脸红害臊,如今也不了,只一张脸吓得惨白,死命的摇着头,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晴香观察着沈少爷的脸色,慢慢的说:“我想着小卷儿跟你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近,你也是救过她的命的,她或许好接受一些,再者,我知道的人里,也只有你沈少爷是个在床上能温存体恤,肯哄人的,至少……至少初夜的时候叫她知了趣,往后别那么抵触……”

沈少爷听完内情,倒也的确是没想到,不过回想一下,小卷儿虽然伺候吃喝还是跟往常一样的,但也的确会注意着距离,不跟他近身,晴香说的倒也属实。

晴香是真的为此事发愁,妓馆里的丫头,说白了就是卖的,怕起那档子事儿来,才真的是要吃大苦头。

沈少爷思考了一下,觉得晴香想的未免也太好了:“我也是个来嫖的,又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就知道她能接受的了?”

依他看,小卷儿怕的可能不仅仅是那档子事儿,而是男人。

“可是……可是……”晴香嗫嚅两句,也没什么话可以说。

妓馆里头,这是晴香能为小卷儿做的最好的打算了,难道指望将来小卷儿能遇到一个好嫖客?单看看丁香就知道了,她以为文人雅客风流才子就是好人,结果呢?

沈少爷见晴香眼里一副绝望的模样,想到小卷儿平日里又可人,也有些心软了:“你既这么说,那么一会儿我试试她,你就知道她受不受的了了。”

见晴香眼里燃起一丝希望,沈少爷也承诺了:“她要是能忍得住,那我就预定下她。”

就像晴香说的,他也是个会梳拢清倌人的,左右钱都是一样的花,花给小卷儿也没什么。

晴香听见他这话,才是真的心里百感交集,他说的是忍得住,甚至不是没反应或者能接受,言下之意就是即使小卷儿有些排斥,他也愿意出钱哄人。

这已经是……嫖客里头可遇不可求的了。

知道自己不能再往深了想,晴香吸吸鼻子,就要叫小卷儿进来,沈少爷捂住了她的嘴,一脸的哭笑不得:“你急什么,你要是也在,我把人惹过火了那岂不是连个她能信的人都没了?当然是你出去,在外面听着。”

“嗯,哦。”晴香忙不迭的点头,似乎生怕她答应晚一步,沈少爷就反悔似的。

沈少爷垂下眼眸想了想,又喝了两口酒,做出一副醉态来,才让晴香出去叫人。

小卷儿正跟金哥儿在门外翻花绳,晴香看了一眼丁香的屋子,也是有客的。

晴香对小卷儿招了招手:“沈少爷喝醉了,我去厨房给他端醒酒汤,你先进去伺候。”

小卷儿对金哥儿抱歉的笑笑,也就没多想,回屋去伺候“酒醉”的沈少爷了。

晴香有些尴尬的看着一脸好奇看着自己的金哥儿,估计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晴香姐姐说是去小厨房却没走。

也是巧,丁香叫了一声金哥儿,金哥儿也回了房,晴香松了一口气,便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动静。

沈少爷乜斜着眼,一副喝酒喝多了的模样,小卷儿还是有些怕的,却也贴心的给他倒茶。

沈少爷看见小卷儿,笑了,眯着眼对她勾手指,说话都有一点大舌头:“小卷儿?过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小卷儿心惊了一下,还是露着甜甜的笑,到了沈少爷的身边:“沈少爷有什么吩咐。”

沈少爷敲敲桌子:“过来过来,上来陪我喝点。”

小卷儿脸上的笑僵了僵,手臂有些发抖,只是在心里反复的跟自己说,这是沈少爷,他救过自己的命。

小卷儿咽了一口口水,也准备上床,却是与沈少爷隔着那张小桌。

沈少爷清晰的看到了小卷儿的一切反应,终于信了晴香嘴里说小卷儿恐惧的事情。

见她往另一边走,沈少爷直接一把捞过人来,一副不甚清醒的模样:“隔那么远做什么,还怕我会吃了你啊?”

只不过……隔着轻薄的衣衫,沈少爷也摸到了小卷儿此时浑身都紧紧绷着。

小卷儿战战兢兢,逼着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沈沈沈少爷……”

虽然怕他,倒是能忍得住,沈少爷在心里估摸着程度,决定再加一把火,他的手指轻抚着划过小卷儿的小腿,去解她的绣花鞋,口里道:“怎么也不脱鞋……”

话还没说完,怀里的小卷儿就反应极其过激的挣扎了起来,不仅一脚踢在了沈少爷的脸上,挣扎间还连床上摆着酒菜的小桌都掀翻在地,瓷碟子瓷酒壶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小卷儿也从床上摔倒了地上,此时,屋里屋外,小卷儿和晴香俱是浑身冰凉。

晴香听见这番动静,宛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连对小卷儿有过救命之恩的沈少爷她都不能接受,那么将来呢?

不肯接客?妓馆里从来都不缺骨头硬的,倔的,到最后打碎了一身的硬骨头,还是个接客的命。

屋子里小卷儿已经胆裂魂飞了。

外间的韩妈妈进来问情况,沈少爷只是挥挥手示意她收拾了东西:“我喝多了,不小心把桌子拐下去了,劳你收拾了吧。”

没提小卷儿半句的不是。

沈少爷看到了从屋外进来的晴香,眼神示意她好好安抚,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则是留下了一串钱,提前走了。

毕竟,他要是在的话,估计晴香也不好哄人。

出了揽翠馆,外面正是天黑尽,随侍的沈府小厮也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家少爷,方才晴香姑娘叫小卷儿进去伺候,然后屋子里就是劈里啪啦的碗碟摔碎声,总不能是少爷对小卷儿动手动脚了吧?

“回家吧。”沈霆轩眉心皱着,他也出来了快两日了,再不回去,估计他娘要担心了。

而且……小卷儿这落下的问题,搁在妓馆里,也的确是够了让人发愁的。

第二日沈府。

沈老爷和沈夫人都是习惯早起的,也会把赖床不肯起的沈霆轩叫起来吃早饭,但奇怪的是,原本在屋子里应声醒了的人,却左等右等还没来。

沈老爷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在揽翠馆那种地方呆了两天一夜,今天回了家又不起床,到底为什么还用想么!

沈夫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就有些担心,想着叫人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先等来了沈霆轩身边的小厮。

那小厮名叫来福,算是沈霆轩身边挺机灵的一个,硬着头皮来回禀沈老爷和沈夫人:“老爷,夫人,少爷说不想起,叫小的把早饭给他端房间里去吃。”

沈老爷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过沈夫人轻轻推了他一下,也就没多训话,黑着脸许了。

等来福端了早饭回屋,周围没了人,沈老爷才有些抱怨沈夫人的意思:“他懒成这样,都是平日里你惯的。”

白日里沈老爷还是有生意要忙的,沈夫人到底是心疼儿子,只要吃了早饭,他乐意睡回笼觉就由着他睡去。

可等着到了晚上,来福战战兢兢依旧是回禀少爷让把晚饭送屋里吃的时候,沈老爷终于忍不住了。就连沈夫人,也纳闷沈霆轩怎么今天一天都没出房门。

往常虽然也是睡到下午起,可起来之后还是会来陪她在院子里散散步聊聊天的。

沈老爷气势汹汹就想踹门,沈夫人拦住了他,就在门外喊他:“霆轩,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万一孩子是吹了风,着了凉,身上没劲儿不起床的呢?

沈霆轩的声音慢吞吞的响起:“娘,我没事儿,没伤风,就是前段时间跟着父亲忙,累着了。”

沈老爷就觉得心里头火一股一股往脑门撞,前段时间累着了?那他还精力去揽翠馆一玩就是两天一夜?

到底是在哪累着了这还用想?

沈夫人听着他声音都懒洋洋的,便想进去看看他,结果不仅房门是拴着的,连前窗后窗都关的严严实实。

沈老爷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沈霆轩小时候也搞过这么一出,他娘害怕蛤蟆,但小时候的沈霆轩特别想养一只来玩,于是偷背着爹妈弄了两只来,就躲屋子里玩,门窗都关的紧紧的,还说是在忙功课。

最后沈老爷一脚踹开了门,才发现熊孩子正手里捏着一只青蛙,戳青蛙一鼓一鼓的下巴,至于功课,早就染上了一堆黄黄白白的脏东西。

沈夫人担心儿子一天没吃饭,刚进门就被一只青蛙扑到了脸上,吓得险些当场晕过去。

那个时候跟现在简直是一模一样,沈老爷就不由得怀疑自家这个混账儿子莫不是又在屋子里瞎胡搞。

沈夫人也想起了小时候那件事,也就由着他爹去踹门了,自己则是回避了——万一沈霆轩又玩什么她接受不了的东西,没得被吓一场。

只是沈老爷踹开房门,发现沈霆轩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沈霆轩将自己整个人都捂在毯子里。

如今正是七八月份最热的时候,闷着自己干什么?

还是……东西被藏在了床上?

结合他昨日是从揽翠馆回来的,沈老爷大致猜着,可能混蛋儿子是搞了些淫词艳赋春宫图之类的东西回来。

沈老爷没好气的去拽毯子:“出来!”

毯子下并没有藏什么东西。

但是……沈霆轩被掀了毯子,却拿毯子捂着脸。

脸?沈老爷一惊,劈手夺了毯子,就看见沈霆轩的左脸颧骨处,有一块儿微微的泛青。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你跟人打架了?”沈老爷目光冷凝。

沈霆轩躲不过去,嘴里嘟嘟囔囔的,扭过头不给看:“没有。”

没有?妓馆里,争风打架难道是什么新鲜事?那是茶余饭后最紧俏的上好谈资啊!

“没有?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沈老爷咄咄逼人。

沈霆轩依旧捂着脸:“意外。”

意外个屁!

沈老爷虎着脸把一直跟着儿子的小厮来福叫了进来:“来福,这两日少爷都去了那些地方?都见了些什么人?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来福吓得连忙跪下:“回老爷的话,前天上午少爷去了一趟栾家,给栾小公子送之前的银子,然后去了桃花园,给夫人买了桃脯和花茶,之后去了咱家的米铺,算过账后,又去悦来茶馆见了几个朋友,聊完天就去了揽翠馆。然后……然后少爷从中午睡到第二日中午,下午在晴香姑娘的屋子里听了曲,晚上我们就回来了。”

“还有什么事!”沈老爷指指沈霆轩的脸:“难道怎么弄成这样的你不知道?你怎么跟的少爷!”

来福偷偷看了一眼沈霆轩,小声将回来前,晴香姑娘出了屋子,少爷叫小卷儿伺候,最后跌了酒菜的事也汇报了,说可能是少爷把小卷儿惹火了,才这样的。

沈老爷就觉得自己眼前发黑。

他对小卷儿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那日割肉还父,声音凄厉,极有血性的一个女孩子,看起来才十来岁的年纪。

这逆子要不是对那孩子动手动脚,又怎么会把人惹火?

他早晚有一天被这个逆子气死!

沈老爷没忍住,又踹了一脚沈霆轩,骂了一句:“作孽的畜生!”

气哼哼的出了他的房门,又叫了丫鬟进去给他抹药。

沈霆轩从床边拎起自己的一只靴子就去扔来福:“你倒是个称职的耳报神!”

来福只能苦着脸跟他求饶诉委屈,老爷叫报告,难道他能不说?

不过看到沈老爷的反应,倒是叫沈霆轩想起来一件事。

小卷儿割肉还父那一天,他原以为沈老爷会厌恶小卷儿的,毕竟是一个妓馆里的丫头,本身就招了他爹的逆鳞,又割肉还父,极不孝的,最后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要钱不要命,桩桩件件都本该让他爹生气的。

但他爹转了性一样,说小卷儿是个极有血性的。

沈霆轩叫要给他上药的丫鬟留下药出去,盘腿坐在床上就开始琢磨开了。

小卷儿的恐惧症状很明显,这在妓馆里头简直是要了命的,甚至别说晴香担心的出台接客了,就是现在,但凡有个客人对她动手动脚的过火一点,都有可能像昨日的他一般,宛如怀里搂了只搁浅的鱼,死命的翻腾。

这种事他不会计较,但碰上个会计较的,小卷儿都是要受罚的。

不过……小卷儿不知道为什么投了他爹的青眼。

如果把小卷儿弄到家里来,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小卷儿的乖巧伶俐,估计能帮他把爹娘都哄得开开心心的,到时候他也能轻松许多。

而且弄到沈家来做个丫鬟,也不用担心小卷儿会不会得罪了谁,也不用再走清倌人出台做妓女了。

沈霆轩的眼睛就亮了亮。

这是个双赢的买卖。

到底是个苦命的孩子,本身又有诸多才艺,又能帮他解忧,小卷儿也是个伶俐会伺候人的。除了赎身费略贵一点,但……这钱花的值啊,能哄得了他爹的人才,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只不过他爹那里……

沈霆轩又有些蔫蔫的,至少在脸上的伤养好之前,他是不会出门了。

揽翠馆里,晴香虽然当时把小卷儿哄好了,但……一旦想起来那日的狼藉收场,和小卷儿的恐惧,晴香就忍不住垂泪。

这孩子这个样,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小卷儿没想这么多,只以为是自己那日得罪了沈少爷,沈少爷也不来了,晴香姐姐难过。

当下也咬着嘴唇,期期艾艾去跟晴香道歉。

晴香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现在她也只能祈祷,接下来小卷儿做丫鬟的这两三年里,能渐渐习惯此事。

祈祷神佛的护佑。

沈少爷养好脸上的乌青之后,又去了揽翠馆。

趁着小卷儿去小厨房点菜的功夫,他搂着晴香,说了自己的想法。

晴香都听呆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甚至什么也顾不得了,双手去抓他的衣裳,特别急切的问:“你当真的?你愿意给小卷儿赎出去?”

要丫鬟,沈家多少没有?就算没有,想买新的,街头插草标的,几两银子就能买好几个。

沈少爷又是个精明的,何必非要从妓馆里赎小卷儿,再被妓馆宰一刀?

见沈少爷点了头,晴香嘴唇嗡动着,露出一个笑来,可眼里蓄着的泪到底是流了出来。

小卷儿可以被赎出去了,可以彻底的脱身妓馆这个泥潭了,她当初撺掇沈少爷预定小卷儿,难道是不想小卷儿走吗?

而是这个想法太奢侈,奢侈到她根本不抱希望不敢想。

“我,我……”晴香又哭又笑了一阵,终于缓过来了些,“我没什么能谢你的,今天我不收你的银子。”

她也是妓女,除了自己的身体,她什么都没有。

沈少爷伸手给她抹眼泪,跟她开玩笑:“就今天不收我银子啊?”

晴香嗫嚅了一下:“……以后都不收的话,我钱不够。”

加上存在沈少爷那的银票,也不够。

发现晴香居然是当真的,沈少爷有些愣愣的看着她,仿佛是头一次认识她一般。

晴香又不是没有伸手从他怀里掏过钱,从来都表现得一副爱财入迷的样子。

他愿意跟晴香做生意,主要还是看重了晴香在席面上能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是个很好的谈生意伙伴。

但……即使与晴香相对固定,两人也睡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沈少爷竟然是直到今天,才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了晴香了一般。

沈少爷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涩:“开玩笑的,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一码归一码,我愿意赎她,也是因为小卷儿实在难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少爷也跟晴香说了沈老爷似乎青眼小卷儿,割肉还父那日就赞她有血性,只是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能过得了沈老爷那一关,他才能真的把小卷儿往家里弄。

晴香此刻是他说什么都听都信,不论他要怎么做,她全都支持。

小卷儿点完菜回来,就见晴香姐姐似乎是刚刚哭过,此时沈少爷附在耳边轻轻哄着,俩人咬着耳朵说着话。

一直到小卷儿摆了酒菜,俩人才住了口。

小卷儿见两人一副情至浓时,浓情蜜意的样子,乖顺的远着他俩,脑子里却在想,看来晴香姐姐似乎是对沈少爷动了真情了。

晴香姐姐看沈少爷的眼神,她见过一次的,之前丁香姐姐对她心上的人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只不过小卷儿的心里头又有些抑制不住的难过。

就算那嫖客是沈少爷,难道就是能靠得住的吗?晴香姐姐会不会也跟丁香姐姐一般,最终落得个惨淡收场的结局?

她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姐姐,那么难过。

可是……沈少爷不来的时候,晴香姐姐总是暗地里哭,沈少爷来了,晴香姐姐又这么高兴。

小卷儿心口塞塞的,只不过此时她也不太懂这股情绪到底是什么。

沈少爷和晴香支了小卷儿出去,两个人都压低了声音商量着,事情没有彻底定下来了之前,还是不要跟小卷儿说了。

万一沈老爷坚决不许,也省得她空欢喜一场。

“我是这样想的,现在天气热,衣衫轻薄,我爹那个老古板肯定会觉得伤眼,等天气再冷一冷的时候,衣裳厚了,我在家里办几次席面,你带了小卷儿去,循序渐进的哄哄我爹,小卷儿应该能哄得住他。”沈少爷悄声道。

晴香给他打着扇子,双眼满满都是信任:“好,你怎么说怎么是。”

只要小卷儿能哄得住沈老爷,她就能从妓馆脱身了。

晴香想到那一日,又高兴的落了泪。

她命苦,在妓馆里受了那许多的罪,如今若是能救得出小卷儿去,她也算是一生不悔了。

沈霆轩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心里头酸酸涨涨的,有些梗得慌。

是因为……见不得晴香落泪吗?

这段时日,晴香对他是真的百依百顺,没来的时候天天盼着,来了之后又殷勤周到,关怀备至。

这落到桑儿和丁香的眼里,都不免以为晴香对沈少爷怕是动了真心。

桑儿眼含担忧,不知道是否该去劝一劝。

倒是丁香,说:“情之一字,非得是自己陷进去,才会迷了心。如今我虽不信嫖客里会有真情,但能知道情爱的滋味,也算是尝过了世间至味。我信晴香,她就算是真的动了情,也不会如我一般昏了头。”

秋风渐起,天气转凉,流火一般的七月已经过去,眼见得就到了八月份。

七月底,沈少爷招了晴香和小卷儿,他手里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了一摞的纸,三个人在外间的床上摆了小桌,落了帐子,正式的开了个会。

小卷儿一开始虽然有些紧张,但沈少爷自己在小桌一侧,晴香带着小卷儿在小桌的另一侧,她倒渐渐也放松了下来。

沈少爷要给她俩讲的是自己的爹。

“我家原本不是东平府的人,我爹的祖籍在南方,是我爷爷那一辈逃难来的东平府,我爹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对亲情和家庭很是看重。”沈霆轩在小桌上铺了纸,一点一点的细讲着。

沈家的家业是沈老爷白手起家挣起来的,最开始,沈老爷只是一个米铺的伙计。

沈夫人从糟糠之时,跟他同甘共苦,风雨同舟一起走过来的,沈老爷对她极为的尊重呵护,虽然沈少爷是个流连烟花之地的,但沈家其实家风很正,沈老爷一不纳妾,二不蓄婢,膝下只有沈霆轩一个儿子。

沈家人口也简单,只有一家三口三个主子,就连家里的奴仆,沈老爷也是够用就行,从来都不喜欢张扬太过,而且,沈老爷喜欢用旧人,在沈家做工的仆人,几乎都是看着沈霆轩长大的。

简单了解了沈老爷白手起家的经历,晴香和小卷儿也就都记了个七七八八。

沈少爷又跟他们讲沈老爷的生活习惯:“他跟我娘每日都是早起,两人一起散步之后吃早饭,他是喜欢全家人在一起用饭的,不过如果席上有他觉得不太好的人,他不会让我娘也在。”

他这里说的委婉了一些,晴香是早就知道沈老爷厌恶烟花女子的:“也就是说,去你家的那一天,我们应该只能见到沈老爷。”

沈少爷点了点头。

小卷儿歪歪头,眼睛亮了几分,去沈少爷家!还是见沈老爷!

莫非……是沈少爷决定把晴香姐姐带回家?

当下,小卷儿更是用心的揣度起沈少爷带来的这些消息了。只要能让沈老爷点头,晴香姐姐就能与沈少爷终成眷属!她一定帮姐姐达成心愿!

沈老爷喜欢的食物是甜腻软烂的,小卷儿瞥到这一条的时候,忽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沈少爷之前不爱吃饭,这跟他的口味完全是反着来的么。

沈老爷很勤俭,不喜欢铺张浪费。

沈老爷有腰疼病,是早年的旧伤。

沈老爷……

小卷儿跟着葵官识了不少的字,晴香尚还需要沈少爷给她一条一条的讲解,小卷儿已经拿了后面的几张纸,快速的看了起来。

沈少爷摸了摸下巴:“你识字?”

小卷儿点了点头:“晴香姐姐送我去学的。”就是沈少爷的字,连笔比较多。

唔,这样的话,他爹应该更喜欢小卷儿了,他爹很推崇文人雅士,做梦都想让他考举人进士,总是布置一些莫名其妙的文章让他背。

若不是有晴香在,他还不知要挨多少的打,受多少的罚。

有了希望能讨好的了沈老爷,好让沈少爷娶晴香姐姐过门这个念头,小卷儿当即更用心了。

晴香看着她都不禁露出笑来,她能自发的想要去讨好沈老爷,自然是极好的。

一定能成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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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云翘腰疼的时候,就是叫他们把她自己做的粗盐袋子放在火炉上烤,烤热了,敷在腰上。

小卷儿比比划划的给晴香描述那个粗盐袋子怎么做,晴香抓紧记下来。

三个人有商有量的,想了不少去讨好沈老爷的点子。

沈少爷否了不少,最终也只是定下来了粗盐袋子这一条,第一次上门,也不好讨好的太过头。

他定了八月初一在家摆席面,晴香赶在那之前,把粗盐袋子缝了出来,针脚细密,做工齐整,还绣了祛病的灵芝纹路。

出门那一天,晴香难得起了个大早,拿出她给小卷儿做了许久的新衣服,希望把小卷儿打扮的一看就像个好人家的姑娘,可看到了自己的衣裳柜子,又有些犯愁,她竟忘了,自己并没有什么合适的衣裳。

要是因为穿着像个妓女的她连累了小卷儿可怎么办?

倒是沈少爷,一早就给她送来了一件在自家铺子里定制的月白色长裙来,样式简洁大方,很是清雅,晴香摸着衣裳就有些感动,说自己要换衣裳推沈少爷出去。

沈霆轩跟她皮了一句:“怎么,还怕被我看啊?”

“去!”晴香臊起来,嗔他一句。

小卷儿也把沈少爷往外拉,说:“姐姐换衣服呢。”

她如今对沈少爷也没有那么出格的恐惧了,一些不太过分的肢体接触也能做起来自然不少。

晴香换好了衣裳,有些不太自在的出来给他们看,还有些紧张的捏着手心。

沈霆轩的眼前就一亮,他的眼光没错,晴香穿这一件当真美的很雅,像他娘屋子里的水仙花。

晴香又搬了自己的首饰匣子出来,有些苦恼:“可我这里没有合适的首饰,可不戴的话,会不会失礼?”

沈霆轩从怀里摸出一套首饰盒子,里面放着一套的银质的首饰。

梅花簪,梅花钗,两个梅花的小耳钉,一个梅花的坠子,还有一对梅花的手镯子。

是一套跟这身衣服很配的首饰。

小卷儿悄悄看着给晴香姐姐戴首饰的沈少爷,觉得眼前这两人,实在是一对璧人。

小卷儿深吸了一口气,她今天一定要讨好的了沈老爷,一定要促成晴香姐姐和沈少爷。

“……你叫我一声霆轩。”沈霆轩坐在晴香的梳妆台上,凝视着打扮好的晴香。

晴香很不自在,嘴唇动了动,叫不出口。

沈霆轩忽然吻住了她,轻轻在她的唇上舔了一口,小卷儿用蜜调的胭脂,果然能甜到心坎里去:“在我的耳边,轻轻的叫一声。”

“……霆轩。”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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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霆轩一撑晴香的梳妆台,跳了下去,拍了拍手:“好了,沈家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咱们出发!”

沈府里面,沈老爷脸色不好的坐在花厅里。

混账儿子这些天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早早给他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了出去,花马吊嘴的,说中午给爹爹安排了一桌席面,请爹爹见一个人。

沈老爷原本还有些诧异,混账儿子混账了十九年,难道过了个生辰就改性了?

原本还在想,果然古人讲二十弱冠之年,果然孩子及冠了,就懂事多了。

然后沈老爷努力压抑着扬起的唇角,跟沈府的小厮打听了一下,问他赶了马车去接谁?

来福怯怯的看了一眼沈老爷,把沈霆轩卖了个彻彻底底:“少爷先去咱家的铺子拿了衣裳,又买了一套首饰,赶了马车,去……去揽翠馆接人了。”

沈老爷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

果然就不能对混账儿子有期待,他只会变着花样气人。

不过看到沈霆轩跟抱着琴的晴香进门的时候,沈老爷还是愣了一下。

沈霆轩和晴香都不知道的一件事情是,其实沈老爷对晴香有印象。

两年前沈霆轩第一次去逛妓院,就是去的揽翠馆,定下的晴香。那一年,晴香十五岁,不是清倌人出台,而是那天揽翠馆有一个妓女被赎了身。

而且是大中午,风风光光出嫁的,老鸨子高兴的直烧香念佛,只是出门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

新郎给新娘准备的花冠盒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开成了一个空盒子。

然后沈老爷就看到了一个小脸红扑扑的女孩,手上捧了一套绒花的发钗来:“这支绒花是做的佛手,桃子和石榴,寓意多福多寿多子,是姐夫给姐姐准备的。姐夫,还不快点给姐姐戴上?”

沈老爷原本只是有些慨叹,看这个女孩的模样,估计是发着烧呢,却出来给新郎救场解围。

如果只是这一眼,沈老爷原本是记不住晴香的。

可是晚上回了家,听小厮说沈霆轩逛馆子去了,沈老爷就觉得眼前发黑,咬着牙问是哪家?

揽翠馆。

倒是白天刚好路过。

沈老爷准备去妓馆揪儿子回家,没想到再次见到了白天正发烧的那个女孩。

沈霆轩买下的那个姑娘,就是晴香。

沈老爷想踹死儿子的心都有了,人还发着烧,白天忙碌送嫁,晚上还要伺候自家不知轻重的混账儿子。

心里头对揽翠馆也有些埋怨,这简直是草菅人命的程度。

原本准备点一下混账儿子,妓馆那种地方,根本不把人命当命的,跟沈霆轩说那姑娘还发着烧呢。

结果儿子来了一句:“我知道啊,发着烧的女人果然舒服。”

沈老爷气狠了,直接把沈霆轩揪到了祠堂里一顿狠揍,罚他跪了三天的祠堂。

倒是没想到……儿子对这个晴香,竟然如此长情。

只可惜,到底是个妓女。

随后,沈老爷也看到了跟在晴香和沈霆轩身后的小卷儿,一头浓密的自来卷,眼睛倒是大大的,正是那天割肉还父的孩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老爷的脸色冷了下来。

沈霆轩看着他的脸色就有点迟疑,在他爹面前到底是瑟缩了二十年,他这样把妓馆里的人直接往家带的行为也着实出格。

“这就是你要我见的人?”沈老爷还是强忍着怒火问了一句的。

沈霆轩点点头,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沈老爷已经怫然而去。

吃饭?吃什么饭?

混账儿子这是终于被妓馆里的狐媚子哄软了耳根子,叫妓馆里的香脂油蒙了心,准备纳妓为妾了?

不然怎么把人打扮一新往家带,还给他置席面?

沈老爷觉得自己没当场被混账儿子气死过去,已经是多年来被这小子把心脏都练强大了。

带着温热的风吹过布置一新的花厅,拂过一丝未动的席面,也吹进了站着的三人的心,却偏就泛出一抹从骨子里沁出来的凉。

沈霆轩的双手已经握拳了。

他知道想把妓馆里的人赎出来会很难,但是,但是……不,他还是应该往好处想的,至少他爹只是转身就走,而不是大发雷霆,或者当时就骂他。

晴香亦是攥紧了手里准备好的粗盐袋子,艳红的指甲将布面揉成一团,她强自压下眼角泛出的泪意,拉了拉沈霆轩的衣裳,柔声宽慰道:“没事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可是……她心里却是知道的,怕是希望渺茫了。

小卷儿看看沈少爷又看看明显十分难过的晴香,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疼到碎掉了,为什么呢,明明晴香姐姐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为什么,沈老爷连多看姐姐一眼都那么厌恶呢?

“姐姐。”小卷儿只能去抱住晴香,聊做安慰。

沈霆轩想了想,对晴香道:“要不……你带着小卷儿先去我房间等等?”

毕竟他爹没直接发飙,求一求,或许……

“少爷。”来福苦着脸过来了,他甚至不敢多看晴香和小卷儿一眼,只能低声道:“少爷,老爷说,你如果得闲的话,不如去帮夫人准备中秋家宴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撵人了。

晴香硬生生咽下了这份难堪,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将手里的粗盐袋子交到了沈霆轩的手上:“既然沈老爷事忙,我们也不便打扰了,仓促登门,这便当作赔罪吧。”

沈霆轩只能叫来福将晴香和小卷儿送回去。

揽翠馆里,晴香与沈少爷之间的事情,已经在姑娘们之间传了起来,原先还有许多人想着的是要不要劝一下晴香或是如何,可今日沈少爷亲自送了衣裳又送首饰,还带人回家,姑娘们也都有了想法。

万一呢,万一晴香真的把人笼络到了给她赎身的地步呢?毕竟晴香可是当红的红倌人啊!

万一呢,万一沈少爷真的是有情人,愿意为了晴香跟家里抗争的呢?

就连老鸨子,也是带着期待,送沈家的马车走的。

妓馆这样的地方,如果真的有姑娘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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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马车才走没多久,便又带着叮叮当当的马儿铃声回来了。

如果说,方才在沈府,晴香还能逼着自己咽下所有的难堪,可回到妓馆,晴香的情绪已经有些难以自抑了。

就是单纯的出外场,刚去就被送回来,也是很掉脸面的事情啊。

“晴香……”

或是手里还做着针线,或是只是单纯的在等着晴香会不会有好消息,揽翠馆里的姑娘们几乎都等在了大堂里。

看到这些姐妹,晴香的眼泪才是真的落了下来。

这一趟去沈府,先前准备的一切说辞,一句都没有说出口,甚至都不曾坐到一张桌子上……

“晴香,别难过,第一次上门嘛,总会有点挫折的。”桑儿过来给晴香擦眼泪。

“没错没错,说不定沈少爷还会带你回家的。”

又有几个姐妹围了上来:“晴香,我柜子里有几件好衣裳,是好人家女孩的衣裳,你挑挑看,咱们下次,再妥当一些。”

“我那里也有,我娘给我留的,一点都不招眼的。”

“或者下次我们不要抹这么艳的口脂,我们只上淡妆。晴香长得就好看,淡妆也没关系的。”

“下一回我给你盘头发,保管是良家女孩的模样。”

姐妹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不是说安慰认命的话,也没有一句的奚落,都在绞尽脑汁的给晴香出主意,做打算。

晴香知道她们误会了什么,只是此时也只能收下姐妹们的一片好心,带着小卷儿回了自己的房间。

晴香在哭。

就算小卷儿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样的闭门羹,就算将来真的被赎到沈家去,也难免小卷儿会畏缩。

大堂里的姐姐妹妹们听着那压抑的哭声,多愁善感一些的也已经落了泪了。

她们的身上永远都打着妓女的符号,只要出了台,就好像罪大恶极的犯人,脸上永远都带着被刺的墨字。

只是她们脸上的墨字,是隐形的。

晴香倚在自己内间的床柱子上,已经从哭泣变成了静静的流泪。

她看到了自己的指甲,染着丹蔻的,艳红的指甲。

那一抹的红色,一点也不亮丽,而是那么的艳俗,那么的……像个妓女。

小卷儿体贴的在晴香的门口挂了暂不接客的红漆牌子,又给晴香端来了今日的晚饭,两碟小菜,一碗稀饭。

“姐姐,小卷儿知道姐姐难过,但是难过,也要吃东西,好不好?”

小卷儿大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对她的关切。

“姐姐,红油肚丝,清炒油菜,都是姐姐爱吃的。小卷儿尝过了,特别好吃的。”

她该振作起来的,居然要小卷儿来担心她,她到底算什么姐姐啊。

沈府里。

沈霆轩想见沈老爷,却被管家几次都告知老爷在忙。

到最后,沈府的老管家已经一脸的无奈了,他也是看着沈霆轩长起来的,甚至说他把沈霆轩当自己儿子一样的看也不过分:“我说少爷啊,您也体谅一下老爷,沈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家,可也该有点规矩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老爷说自己在忙,完全是推辞,这一点连沈霆轩都知道,此时他正在沈夫人房里,心里满满都是强行压抑下来的怒火。

沈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儿子张罗了那么一场,你也该听听他想说什么,就那么甩脸走人,伤的也是你们的父子情分啊。”

沈老爷一声冷笑:“听他说什么?听他说要纳妓为妾,还是看他在我眼前花天酒地?”

就是老管家的那句话,沈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家,但也没个还未娶亲,先招回来个妓子的道理吧?

就算他沈霆轩不要脸,那沈家还要不要脸了?

沈夫人和沈老爷是微末相识,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沈家如今也算是东平府有头有脸的生意人。

对于儿子的婚事,两人也很开明,并非一定要沈霆轩娶什么门当户对的女子,或者要让儿子为了所谓的利益联姻。

如果沈霆轩看上了大家女,沈老爷和沈夫人会为了儿子试一试,如果是小门小户甚至贫寒之家的女孩,他们也会善待,只求小夫妻之间和顺恩爱,一家人有个一家人的样子,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儿子流连烟花之地,如今还往家里带烟花女子?

前者沈老爷还能捏着鼻子认,最多嫌弃一下儿子仗着有几个钱,就去折腾人取乐,担心一下儿子别被掏空了身体,也别让人哄骗着沾上诸如抽烟赌博不好的恶习。

后者……就算不考虑沈家的名声脸面,单论他沈霆轩,难道谁家的好姑娘愿意跟一个妓子共事一夫?他还成不成婚了!

沈夫人也只能叹气。

等到第二日,沈老爷终于出了门,沈霆轩拿上晴香做的粗盐袋子,跑去了他娘跟前。

“娘。”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沈霆轩跪在了沈夫人的面前。

沈夫人坐在自己的床边,原本拿在手里的绣棚也被儿子一脸央求的拿开了。

沈夫人也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啊。”

沈霆轩一脸讨好的笑,给他娘锤腿:“娘,您还记不记得,先前你去铁佛寺那一天,在揽翠馆门前出的事儿?”

那天沈霆轩染了半身的鲜血回来,沈夫人怎么可能不记得:“就那个割肉还父的小丫头?”

“对,娘,她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她娘死的早,亲爹将她抵赌债卖给妓馆,还来找她要钱的……”沈霆轩絮絮叨叨讲了一下小卷儿的身世,又说了一下小卷儿平日里是多么的乖巧又可人,最后总结一般的道:“娘,她真的是个极好的丫头,只记人对她的好,不记人对她的坏,但凡对她有一丝的好,她就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人的。”

沈夫人听儿子讲了这许多的话,也动了怜悯之心,只是……儿子在她跟前打马虎眼也不是一次两次,也就跟沈霆轩直接挑破了窗户纸:“你不会告诉我,你其实想赎出来的是这个叫小卷儿的丫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霆轩立马拍起了沈夫人的马屁:“果然还是娘了解儿子,娘慈悲。”

沈夫人依旧有些狐疑:“你不是为了给妓女赎身,拿这个丫头做筏子吧?”

这事儿儿子又不是干不出来,八岁那年就熟练使用这种谈判技巧,从他爹手上要了一间铺子去。

先说想学算账,后来又说没地方实际练习,三下两下,沈老爷就被架到了划给他一间铺子做生意练练手的地步了。

沈霆轩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了:“怎么会?”

他是喜欢晴香,可他不会娶她啊,更何况,给晴香这样的红倌人赎身的银子,那可是真的天价。

只是心里面,似乎有一根弦,被沈夫人这一句话,搔到了一般,轻轻在震颤。

晚上,沈夫人便跟沈老爷略微的提了一提:“到底是个孩子,还是个苦命的,真的遂了他的意,赎出来也是积德的好事。”

沈老爷趴在床上,隔着衣服,沈夫人将烤热的粗盐袋子给他敷上,见他脸上痛苦的神色稍缓,也说了这粗盐袋子是那小丫头献的偏方,她姐姐连夜赶制出来的。

她们想求的,仅仅只是能把那个孩子拉出泥潭啊。

沈霆轩这几日都在扮乖巧,中秋是个重要的节日,他并不敢搞东搞西,过完中秋,沈霆轩又联合沈夫人一起软磨硬泡,总是让沈老爷松口了见一见小卷儿。

晴香磨掉了自己指甲上的丹蔻,十指秃秃,再见沈霆轩的时候,她将之前沈霆轩送她的月白色长裙和那一套梅花银质的首饰全都送还。

沈霆轩不明白。

晴香的脊背挺得笔直,脖颈也是昂起的:“谢过沈少爷的真情厚意,只是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她沦落风尘是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并不是穿一件好衣裳就能遮掩的住的,从一开始,她就不需要这些东西。

晴香谢绝了馆里姐妹们的好心,只是精心打扮好了小卷儿,嘱咐了她要好好讨沈老爷的欢心,再度踏上沈家的马车。

她愿意为了小卷儿,磨去自己喜欢的丹蔻,因为不够庄重,但她不要沈霆轩的遮掩。

小卷儿再度跟晴香姐姐进入到沈家,这一次的席面还是安置在了沈府的花厅,只是如今秋意渐浓,秋高气爽,也算是气候宜人。

“见过沈老爷。”晴香带着小卷儿给端坐在主位上的沈老爷行礼,一丝不苟。

沈老爷微微点头还礼,虽然还是面色不虞,却也没再甩脸走人。

小卷儿睁着圆圆的眼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沈老爷好。”

看到小卷儿,沈老爷的脸色才好看了许多,先是拉过她来去看她手臂上的伤痕,又是问了一些伤口如何之类的寒暄。

小卷儿一一答了,言语中极力感激沈少爷的仗义相助和晴香的细心呵护。

沈老爷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下来,拉着小卷儿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晴香却表现的笨拙又木讷,一句话都没能说的出口,只是分外老实的坐在一旁,脊背也不再笔直,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沈霆轩审视一般的看着她。

晴香……在演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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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方才,晴香送还衣裳首饰的时候,也是脊背挺得笔直。

沈霆轩到底是个嫖客,更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或许他与晴香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但……说到底,他心里依旧有着对妓子的三分不信在。

正如晴香所言,妓馆里,逢场作戏的地方,多着呢。他是恩客,晴香笼络他讨好他才是正常的。

可是看着看着,沈霆轩便觉出不对劲了。

晴香不是在扮老实本分的可怜人,而是在自卑。

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被看出有勾栏里的腔调,不敢多行一步路,生怕被看出是不雅的行为举止。

晴香……竟然会自卑?竟然在自卑!

眼前的晴香与方才还衣裳首饰的晴香重叠,竟然一时叫他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晴香。

“……是不是啊,晴香姐姐?”

在沈霆轩看着晴香发呆想心思的时候,小卷儿已经将沈老爷哄得笑出声了。

沈老爷脸上居然是笑得,看向晴香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晴香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去抱自己的琴,亦有一旁伶俐的小厮,去支琴架搬琴凳。

沈霆轩方才没听她们说话,这会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卷儿已经躲到了沈老爷的身后,双眼狡黠:“今日我说破了沈少爷找晴香姐姐作弊,沈少爷还不知要怎么恼我呢。”

“他敢。”沈老爷作出一副回护的模样拍了拍小卷儿抓着他衣裳的手,“别怕,有我在呢。”

沈霆轩又喝了一口酒,心里头有点犯嘀咕,他作弊什么了?

晴香已经准备好了:“沈老爷,您点吧。”

如果说方才沈老爷可能还会有一丝是不是她们在糊弄自己的疑影,只是现在晴香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又将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上,那么……小卷儿方才所说,应该是真的了。

沈老爷稍微思考了一下:“你就弹弹看,《出师表》如何?”

晴香信手拈来,几下拨琴,便有了曲调了。

沈霆轩呛咳两声,脸有点红。

小卷儿依旧是笑嘻嘻打趣他的模样:“沈少爷厌烦背文章,又老是因为这事情惹您生气,晴香姐姐见他烦闷的那样,也是想不通,沈少爷平时多聪明一人啊,不过几篇文章怎么就死活背不下来?后来姐姐见沈少爷爱听曲儿,便想了这个法子,还真的帮上了忙。”

沈老爷自己出身不好,最终也只是个商人,在沈霆轩年幼的时候,也是望子成龙,期盼着儿子聪明,能考个举人进士,也给沈家光耀门楣。

只是沈霆轩真的不爱诗词歌赋,叫他背文章,从来都是前脚记住后脚忘,烦的他恨不得把书撕了,没少因为此事被沈老爷责罚。

后来虽然能背下来文章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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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被小卷儿说破,沈老爷也对儿子有了一丝惊讶之意,亦觉得有些熨帖,儿子去妓馆找姑娘,也不全是为了寻欢作乐。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晴香已经连唱带背的,弹完了一篇出师表了。

沈老爷拈着胡须,对晴香也点了点头,和善的叫她过来坐。

他给儿子布置的功课,都是三五天就要背一篇的,要用弹曲的方式帮儿子背文章,晴香姑娘还是个大字不识的,更是难上加难,可……

沈老爷略微一回想,儿子后来功课顺利,也不知道晴香姑娘在背后熬了多少的心神。

晴香有些受宠若惊的坐在了小卷儿的身边,并不太近,也不太远。

小卷儿一副跟她极亲密的样子。

撇除了偏见之后,沈老爷对晴香和小卷儿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哎,这还是你们有心,肯顺着他捧着他,就这样也没学出个什么来,叫他去参加乡试,他也不肯。”

“哪有,沈少爷可好了!沈少爷脾气好,人品也好,本事也好,既懂得会宾接客,也会做买卖。沈少爷只是崇拜您,听他给我们讲起您白手起家的故事,沈少爷眼里满满都是敬佩呢!不然也不会想要学您做买卖呀。”小卷儿嘴甜的仿佛抹了蜜。

沈霆轩默默吃酒,觉得自己旁的不说,至少眼光是很准的,他平日里小打小闹折腾买卖,在他爹眼里都是不务正业,落在小卷儿口里,都快成了他是要为爹爹分忧了。

也不知是几杯酒下肚,还是被小卷儿迷魂汤灌傻了,沈老爷已经笑呵呵的半真半假的嫌弃起儿子了:“我这个儿子啊,自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平日里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没人管着他,就过的昼夜颠倒的。你倒觉得他哪哪儿都好了?”

小卷儿已经在那里一条一条给沈老爷掰起手指头了:“沈少爷哪有不好好吃饭,他是体贴您呢,你看看今日这一桌子的席面,全是甜口,又都做的软烂易消化,合的是您的口味呀,沈少爷则是喜欢吃一些酸酸辣辣,清脆爽口的小菜,今日他可一道都没准备。”

而说到睡觉,小卷儿声音也小了一些:“还有,沈少爷不是不好好睡觉,他只是睡眠浅,半夜里容易醒,睡不好。只要给他手里握着些什么,他就睡得快了,再就是,晚上如果太安静的话,他也会觉得心慌。”

小卷儿特别认真的对沈老爷打包票:“晴香姐姐平日里把沈少爷照顾的可好可好了。所以,他累极了的时候,才喜欢去找晴香姐姐。”

只是这详详细细的一番话,听到沈老爷的耳朵里,是一时啼笑皆非,一时又五味杂陈。

他一直以为儿子逛妓馆,是寻欢作乐花天酒地,吃饭的功夫也要往揽翠馆跑。可……居然只是因为在揽翠馆能吃好睡好。

他是儿子的亲爹啊,他养了儿子二十年,到头来却不如一个妓女,一个丫鬟对儿子的脾性了解,沈老爷一时竟被勾出些对儿子的愧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哎!”沈老爷长长的叹了口气。

小卷儿已经极是贴心的去为他抚后背了:“沈老爷若是有什么忧愁的,大可以趁此席面,与沈少爷把话说清,父子两人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沈老爷轻轻拍了拍小卷儿的脑袋,心下情绪翻涌,他白手起家挣下偌大家业,可说到底,士农工商,他家是最末流的商人,说好听一点,人家称他一声沈老爷,可说难听了,他这样身后没有任何根基的商户就是贵人的钱袋子罢了。

甚至莫说当官的可以随意盘剥,就连街头地痞,真的盯上了沈家,逮着由头来闹事,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往外送钱。

沈霆轩自幼聪颖,天分过人,他指着儿子读书念诗,不求他高官厚禄,能考出个功名在身,不仅对沈霆轩自己,对沈家也是好的啊。

这些话沈霆轩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能不情不愿的听着,他爹大抵是酒喝多了,拉着小卷儿的手絮絮叨叨,言语中多嫌沈霆轩不走正途的。

沈霆轩吃了一盅酒,他倒想看看,对于这个横在他与沈老爷之间最深的沟壑,小卷儿又能有什么说辞?

小卷儿听着听着,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帕掩着唇角,两眼俱是弯弯。

沈老爷注意力一偏,看到了没忍住笑的小卷儿,也有些好奇:“为人父母,望子成龙,又有什么好笑的?”

小卷儿忙摇摇头:“我不是笑这个,只是笑,其实沈老爷对沈少爷这般疼爱,沈少爷却总觉得您对他太严苛。”

沈老爷大感意外。

小卷儿看他神色,也就继续说了起来:“沈老爷其实对沈少爷处处疼宠么,您是真的殚精竭虑,为他打算细致到方方面面,只是正因如此,才盼着沈少爷样样都好,不论什么都能拔到人尖儿里去。”

“可说到底,样样都拔尖儿的人从古至今又能有几个?您看着东家孩子念书好,就要沈少爷跟人家比念书,看着西家孩子下棋好,就要沈少爷跟人家比下棋,拿自家孩子的短处去跟人家孩子的长处比,沈少爷自然是样样都输。”

“您先对沈少爷存了过高的期望,自然不论沈少爷怎样,您都能挑出不好来,就拿逛馆子这件事来说,难道会念书的人去逛馆子就叫风流才子,沈少爷去逛馆子就叫下流胚子?”

这样浅显的道理,未见得沈老爷和沈少爷就都不懂,只是两人当局者迷,又碍着父子情分,没什么能说清的。

小卷儿的最后一句话,倒真如醍醐灌顶一般,她又说的风趣,沈老爷捻须沉吟,又问了一句:“难道小卷儿眼里,读书考功名,反而是不好了?”

小卷儿眉毛一挑:“自然,岂不闻仗义多从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

此话一出,沈老爷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席间一片笑语欢声,沈老爷也渐渐熄了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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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读书人品行低劣,也该鄙薄。

沈霆轩却是坐不住了,说让小卷儿去讨好他爹,小卷儿是真的卖力,把他卖了个干干净净不说,再叫她给沈老爷洗脑下去,他都怕发展成他爹对着他老泪纵横。

这一次的席面是定在了傍晚,晚饭的时候,中间沈老爷还叫人去请了沈夫人来,沈夫人头一次看到小卷儿,也是很快就心软的一塌糊涂,一叠声的叫起乖乖来。

沈霆轩是真的不自在,他现在甚至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好似小卷儿是他爹娘早年走失的孩子一般,连他都被挤到没地方站脚了。

见晴香一直含笑看着小卷儿,沈霆轩本来就吃不太下东西,索性冲着晴香勾勾手指,带着晴香到沈府的园子里散步了。

今夜月光不大好,星子倒亮堂,两人慢悠悠走着,吹着夜风,也算悠闲自在。

晴香心绪实在是复杂,小卷儿能讨了沈家人的欢心,很快就能从这泥潭之中脱身,她一时又想到了自己,心下又喜又伤,唇角的笑意压不下,眼里的泪珠儿沁出。

沈霆轩轻轻搂抱她的腰,想要开口安慰一二,开口却是打趣:“瞧这眼角的泪,你是喜极而泣,还是心里难受?”

晴香娇俏的瞥他一眼,手里的团扇轻轻打在了沈霆轩不规矩的手上:“一个是冤家,一个妹子,我如今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难受?”

小卷儿来了沈家,不仅仅是自己能脱身,还能帮衬上沈霆轩许多,叫他少些父母的责罚。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好事。

沈霆轩看着晴香,眼睛都不会眨了,那声冤家,似嗔似笑,含怨含情,似乎叫他终于拨开迷雾,看到了一丝被掩埋在层层面具之下,真实的晴香。

见他不说话,晴香手里微微摇着团扇,先开了口:“今日沈老爷和沈夫人都是一副和蔼的模样,我是真的为小卷儿开心。只要小卷儿能脱了这泥潭,我也别无所求了。”

她畅想着小卷儿日后的好日子,沈府是当地富户,沈夫人又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即使在沈府也是做丫鬟,那也不会受苦受难。

若是好一点,沈夫人将小卷儿要到自己的身边教养,那就是太太身边的姑娘,里里外外都得敬着。

沈霆轩终于忍不住了:“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在说小卷儿,那你呢?”

难道晴香就不想要自己被赎出来吗?

晴香絮絮叨叨的话语顿住,她眨了几下眼,咬咬下唇,最终露出一个笑来:“沈少爷不必试探我。”

小卷儿跟她,终究是不一样的,说到底,小卷儿是个孩子,并不曾出台过,看在这个的份上,沈家尚且愿意出钱出力,可晴香,是一个妓女。

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妓女。

“晴香对自己心里有数,也并不是想要借着小卷儿,在沈家登堂入室。十五岁那年我将自己卖给妓馆,只求能靠自己挣钱,将来等我挣够了钱,给自己赎身,做个掮客,或者自己独居,也能好好过一辈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晴香低下头去,看到了自己磨掉的指甲,凤仙花染的颜色是极具穿透性的,即使磨去了最表层颜色最艳的部分,但斑斑点点的橙红还是渗到了指甲的最底层。

就像她的妓女身份,或许只有一死,才能摆脱。

“你就没想过,找个良人?”沈霆轩问的更直白了些。

晴香这下是真的没忍住自己脸上的笑了:“沈少爷,您也是妓馆的常客了,难道没有听说过?青楼妓子,就算被赎了身,从了良,多数还是会重新回到楼里去的。一日入风尘,便是一世入风尘。我不是杜十娘,会信什么有情人。”

沈霆轩觉得自己的心口凝滞,口舌发涩:“……可就是戏文里,不是也有卖油郎?”

晴香伸出手指,点了点沈霆轩的胸口,黑漆漆的眼睛没有一丝的媚态:“一个是在妓馆里遇上的,一个是为着她才去的妓馆,沈少爷啊,会去嫖的哪里有良人?”

他到底是没能抓住晴香点在他心口的手指。

因为花厅那里,出现了孩子哭泣的声音。

“小卷儿?”

晴香想都没想,立马转身就往花厅跑。

小卷儿啪嗒啪嗒掉着眼泪,拉着沈夫人的衣裳,大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不解:“我不明白!如果没跟男人睡过觉,就是好女孩,跟男人睡过觉,就是脏了,那脏的难道不是男人吗!姐姐是干净的!”

沈夫人虽然心疼,可却也是满脸的为难。

沈老爷同样面色复杂。

世道如此啊。

小卷儿紧紧搂抱住赶过来的晴香,晴香半蹲下身子,心里又甜又伤,却还得训斥她:“小卷儿,你是不是不听话了?还不快点道歉!”

“我没错,我不道歉。”小卷儿却犯倔起来。

晴香此刻是真的恨的心揪得生疼,小卷儿是在维护她,可小卷儿还指着沈家的老爷夫人,能发发慈悲,才能脱离妓馆那处泥潭。

“小卷儿,跪下!”晴香咬了牙,发了狠,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疾言厉色的对小卷儿说话。

沈夫人拦住了晴香:“不用了,她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

沈霆轩见状,现在实在不是可以僵持的时候,先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揽翠馆的妈妈方才还在催呢,我先送她们回去吧。”

至少眼下,不能跟沈家的老爷和夫人犟着来。

晴香和小卷儿第二次上沈府的门,也是狼狈收场。

回到揽翠馆之后,沈霆轩看着晴香湿了的眼眶,还是小声的跟她咬耳朵:“你别多心,看我爹娘的意思,他们会同意赎小卷儿的。”

晴香有些诧异的看了沈霆轩一眼。

两个人谁都不是傻子,方才在沈府园子里的一番话,谁都能听得出话外之音。

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沈霆轩对晴香没到信任的程度,晴香也知道沈霆轩不到托付的地步。

沈霆轩的目光却躲闪了,到最后,只是不自在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摸着自己的鼻子,在晴香的耳边狠狠的“凶恶威胁”了一番:“今日你驳了我的面子,那么下次,我可是要从你身上狠狠找回来的!”

晴香也没料到他居然会在外面就说这些话,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捂着小卷儿的耳朵回了房。

不过……心情也的确是舒缓了许多。

至少,有沈霆轩这句作保,晴香还是放下心来的。

秋去冬来,揽翠馆的姑娘们渐渐换上夹毛的衣裳,厚厚的糊了窗户。

小卷儿去茶水房灌汤婆子的时候,又与腊八因为赎身一事争吵了两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腊八铁了心留在妓馆守着她,她原以为等上几个月,等之前的风波过去,或许能劝动,可惜。

不过赶在“数九”之前,沈少爷还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的。

沈霆轩笑眯眯从袖间掏出了一封非常正式的请柬,一派嘚瑟的倚在了晴香的房门前:“我爹给你下的帖子,请你冬至那一日去沈府,晴香姑娘肯不肯赏脸啊?”晴香一脸的惊讶,忙从他手上夺过帖子来看,细细的看了又看。

这些时日,沈霆轩往揽翠馆跑的也不勤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太敢面对晴香,只是此时,沈少爷还是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反反复复的看什么?你认字?”

晴香却是哼了一声:“我是不认字,可我们小卷儿认字儿,而且……”

帖子是大红的底色,镌了烫银的梅花,工工整整写着娟秀的字迹,就算是认不出那些字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单看这帖子,便知道是很郑重的。

“冬至……冬至……那不就是明天?”晴香看着帖子,越看越欣喜,整个人都是轻快的模样。

沈霆轩有些酸溜溜的:“论正经,爷才是你的恩客吧,怎么你这倒好像爷是来给你送信儿的。”

晴香忙把帖子心细的压在自己梳妆台上的豆蔻盒子下,再出来好好顺顺沈少爷的气,只是心里头到底记挂小卷儿赎身的事。

沈霆轩捏住她的下巴好好亲香了几下,才说了让晴香彻底放下心来的话:“我娘前几日去铁佛寺求了签的,说是上上签,我琢磨着,她可能想认个义女,今儿过来,还让我问小卷儿的生辰八字,你知道不知道?”

晴香乖顺的被他拦腰抱在怀里,却只是摇了摇头:“莫说我了,就连鸨妈妈和她干娘云翘,也只知道她是腊月二十七的生辰,再详细的八字,难道指望她那个爹能给她记住么。”

沈霆轩看晴香可怜巴巴看着他,生怕因为这一点小事,再影响了小卷儿的好前程,心下亦是莫名的情绪滋生,最终也只是宽慰道:“放心,不相干的。”

第二日起床的时候,晴香还有些惫懒,似嗔似怨的瞪了沈霆轩一眼:“我呀,现在就盼着这事儿快点了结,省的我老是被你折腾。”

也是刚醒的沈霆轩不怒反笑,又张牙舞爪的去呵她的痒痒:“好啊,你居然打了过河就拆桥的算盘,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呀,沈少爷饶了我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小卷儿端着兑好温水的铜脸盆进屋的时候,就看见难得早起的两人又闹成一团。

其实……晴香姐姐跟沈少爷在一起的话,也挺好的吧。

虽然沈少爷坏毛病一堆,虽然沈少爷会酒后失德,虽然沈少爷娇惯又难伺候,可……晴香姐姐喜欢,沈家的老爷夫人也人很好,晴香姐姐应该不会太吃亏吧?

胡思乱想着的小卷儿又悄悄退出去,等他们闹腾完,估计铜盆里的洗脸水早就凉了。

晴香注意到轻手轻脚关门的小卷儿,脸颊上一时又飞起了红霞,方才她又笑得厉害,眼中还有点点珠光,沈霆轩看到这样的晴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了一下,他难得认真的用视线细细描摹着晴香的脸:“晴香,你对我……你有没有……”

晴香打断了他的话,用一种嬉笑的态度:“当然是沈少爷大把大把给我花银子的时候,最好了呀?”

未说出口的话到底不用再说,沈霆轩好似整个人都被抽走了骨头一般,瘫软在晴香的身上,将脑袋都埋进她的肩窝,咕咕哝哝道:“你啊,就拿我当冤大头弄钱吧。”

晴香却是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去推他:“说到钱,你上次给我的那一身衣裳还有那一套首饰,直接折进我的头面银子里去怎么样?”

沈霆轩被她推翻了个面,直接闭了眼:“你还给我了,那就是我的,怎么能再要回去?”

“呸,那还是你送给我的呢?你既然送了,那就是我的,你倒好意思要回去?”

……

小卷儿在屋子外面已经慢慢从对晴香姐姐的操心转变成了对自己未来的操心。

如果晴香姐姐被沈少爷娶走了,那么她到时候又会被鸨妈妈分到哪个姐姐的屋子里呢?

换了姐姐的话,腊八是不是又要说不放心,更有理由不赎身了?

隔壁屋子里的金哥儿也推开了房门,恭送着丁香姐姐昨晚的客人离开。

丁香姐姐的声音也从屋子里传出来:“金哥儿,我再睡一会儿,你自己出去玩儿去吧。”

金哥儿应了声,小卷儿的眼睛也亮了亮,两个小丫头叽叽咕咕说了一会儿的话,便手拉着手去厨房找吃的了。

小卷儿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献宝的递给金哥儿:“这是沈少爷昨天带过来的……什么什么糕我忘了,但可好吃了,外面的皮子可软可糯了,里面的红豆沙也筛的特别细,放凉了也好吃。”

金哥儿也不跟她客气,拿过一块儿白白软软的糕点,咬了一口就皱了鼻子:“沾牙。”

“你细嚼嚼,越嚼越香的。”小卷儿一共得了九块糕点,自己吃了一块,给金哥儿留下了三块,剩下的五块都给腊八和那些打杂的小子们送了去。

金哥儿嘴角沾了糖粉,看油纸包里还有两块,又往小卷儿的嘴里塞了一个:“就知道你肯定会分大半包给你哥他们,这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咱俩一块儿吃。”

小卷儿舔舔唇上的糖粉,也只是嘿嘿笑着,倒比糖粉还甜。

俩人分完糕点,又吃过早饭,才从小厨房端了各自房里的餐盘回去。

屋子里,晴香已经在给沈少爷打点衣裳了。

只是两人一看到端着餐盘回来的小卷儿,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晴香接过她手里的早点放到一旁,借着早上没用的那一盆凉水,洗了毛巾来给她擦脸:“小馋猫,大早上出去偷嘴吃,都不知道擦擦嘴的呀?”

晴香细细的给她擦干净嘴角脸上沾到的糖粉,又打湿了梳子给她梳头,小卷儿的头发其实不太好打理的,也只有晴香有这个耐心。

见晴香心情愉悦的又给自己打扮起来,沈少爷也不走,小卷儿也心里有了数:“姐姐,是不是又要去沈少爷家了?”

“对,小卷儿真聪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卷儿仰脸看着晴香,却觉得晴香姐姐眼睛里的情绪,复杂到她根本看不懂。

小卷儿和晴香到沈府的时候,微微有些诧异,之前两次来的时候,沈家里里外外的仆人丫鬟很是不少,可是这会儿偌大的沈府空空落落的。

沈霆轩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冬至,我娘习惯会给全府的下人都放假的。”

沈夫人是真的宅心仁厚,沈家的仆人月钱丰厚,平日里各种假期也多,也难怪沈家这些年上下一心,产业蒸蒸日上。

就是今日包饺子,要他们自己动手了。

沈霆轩领着晴香和小卷儿直接三拐两弯进了厨房。

他在揽翠馆磨蹭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已经是日头偏西的下午时分了。

厨房里,沈老爷和沈夫人已经在忙活着择菜剁馅了。

晴香也不含糊,直接洗了把手,就上前去帮忙,接过了沈夫人手里的菜刀:“我来吧。”

沈夫人看着晴香,又想起自己前几日去铁佛寺求的签文。

其实她一开始只是想问一下小卷儿的,但是……在摇晃签筒的时候,是有两根签子一起被甩了出来。

看签的僧人拿过令签,才发现两根令签是劈了的竹丝勾缠,所以才一起甩出来的。

两只俱是上上签,一支的签文是:

否极泰来咫尺间,抖擞君子出于山;若遇虎兔佳音信,立志忙中事不难。

那僧人沉吟片刻,给出的解签是有意兴发,到彼安然,若问用事,得遇贵人。此签是因祸得福,逢凶化吉,万事营谋大吉也。

沈夫人就觉得自己额角突突的跳,虽然是上上签,但因祸得福,逢凶化吉怎么也让她安心不下。

沈夫人又问另一支上上签,那一支的签文是:

当春久雨喜初晴,玉兔金鸡渐渐明;旧事销散新事遂,看看一跳过龙门。

那僧人一脸喜意的同她道喜,说此签是佛力扶持,有灾无危,福自天生,百事遂意。此签有阴阳会合之象,指的是和合大吉。

这一支签文没办法不让沈夫人想到晴香身上去,阴阳会合之象,不论怎么想,指的都应该是儿子和晴香,再加上两只签文是勾连着出来的,可不就是因为小卷儿,才勾出来的晴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夫人又给添了香油钱,转念一想,或许这个因祸得福,逢凶化吉指的是小卷儿被亲爹卖进妓馆,如今遇上沈府,可不就是否极泰来?

可……另一支签文上,还有一句有灾无危呢。

沈老爷是从来不信这些,沈霆轩更是一知半解,觉得上上签不就好了?父子两个都不太懂沈夫人的纤细心思,也叫沈夫人没法子。

今日看到晴香二话不说就接过菜刀,沈夫人又想到了第二支上上签。

晴香……到底是个妓女啊。

沈霆轩既不懂他娘心思满腹,也不想干活,索性戳戳小卷儿的肩膀:“他们在忙,你跟不跟我玩儿去?”

小卷儿瞅瞅他,觉得好像也不怪沈老爷哪哪都嫌弃沈少爷:“不了,我去给沈老爷帮忙。”

沈老爷瞪了沈霆轩一眼,对上小卷儿,就脸色柔和起来:“不用不用,我就快完了,等会儿和好面,你再来帮忙好不好?”

小卷儿这会儿却是得意了:“我会和面,我来吧!要和软一点还是硬一点?”

小卷儿不陪着他玩儿,他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沈霆轩只能怏怏不乐的去跟小卷儿一起打皂洗手,嘴上还嫌弃呢:“你才多大,手上能有多少劲儿?”

沈老爷对着小卷儿笑眯了眼:“今日吃饺子,包饺子的面要和的稍微软一点。”

小卷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很是郑重的点头,擦干净手上的水,就去找面盆和面了,沈夫人也是一脸和善笑着将面盆递给她,还贴心的帮她估算好了面粉的份量。

小卷儿说自己会也不是托大,她舀了水,一点一点往面盆里边搅边加,搅成面絮状又下手试了试软硬。

沈夫人见她做的极有章法,便问道:“从前做过?”

小卷儿笑眯眯点头:“嗯,之前在小厨房帮工过。”

倒是沈霆轩,一脸苦大仇深的戳着面,他原想着小卷儿毕竟年纪小,他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估计也就能跟小卷儿搭伙干活。

这会儿小卷儿都下手揉上面了,沈霆轩还瘪嘴呢:“这么黏,你是不是水放多了?”

沈老爷这会儿已经将手里的菜择完了,忙说:“和面么,怕什么,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还能有个不成的。”

小卷儿抿着嘴笑:“沈少爷,里面还有干粉呢,和起来就正好了。”

沈霆轩不想和面,湿的干的面粉粘到手上,那叫一个难受。

他又跑去洗手了。

不过在小卷儿将面团逐渐揉成型之后,沈霆轩还是过去揉了几下面,毕竟他隐约记得他娘好像提过,说手上有劲儿,揉出来的面才劲道。

就是揉完面,沈少爷根本忍不住,继续跑出去舀水洗手。

沈老爷看着就想说些什么,不过沈夫人拐拐他,儿子难得伸手干干活,总不能还要挨训吧?

沈霆轩抓着小卷儿的手洗手的工夫,来福已经托着荷叶包跑进了厨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肉馅买回来了,是夫人要的三分肥七分瘦,郑屠夫给细细切成了臊子。”

来福是沈家领养的一个孤儿,虽是放假,但也无家可归,逢年过节都是在沈家过。

沈夫人接过荷叶包,点了点头,便示意他去陪沈霆轩吧。

来福嘿嘿笑了一声,沈霆轩少爷脾气,连带着他也能少干不少活儿。

不过今年冬至,沈霆轩要来福留下干活,自己则是推着小卷儿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之前就想了,这些玩意儿你肯定没玩过。”沈霆轩原本准备抱起小卷儿去拿他搁在柜子顶上的玩具盒子,不过见他接近,小卷儿退了一步,沈霆轩只能作势去拿身后的楠木椅子。

他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好像还有一部分被来福收到了箱子里吧?

沈霆轩将那盒子的搭扣打开,将盒子递给了小卷儿:“九连环,鲁班锁,你没见过吧?”

那一盒子都是各种精巧的连环扣,做工都不错的,一下子就讨了小卷儿的喜欢。

见小卷儿手上抓着一个连环扣不知道怎么解的胡乱试,沈霆轩炫耀似的拿过来三两下解开,又装回去,眼眸中强行掩饰着得意:“你再试试?”

小卷儿稍微思考了片刻,再拿过连环扣,三两下就解开了。

沈霆轩有点惊讶,又从盒子里挑出来另一个差不多的,再递给小卷儿。

小卷儿拿到这个复杂了一点的连环扣也不着急试了,而是先观察了一下连环扣,想了一阵子,随即又三两下解开。

沈霆轩眸色深了一点,再挑出一个更复杂的连环扣递给她:“试试这个。”

这一次小卷儿上手就明显快多了,三两下解开后,大眼睛瞧着沈霆轩:“……一样的。”

原理是一模一样的。

沈霆轩这下是真的惊艳到了,小卷儿不只只是伶俐,甚至可以说她很聪明,而且很会举一反三,这一套连环扣就连他小时候也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琢磨透,小卷儿只是看他演示了一遍最初级的,就能把后面复杂的也同样解开,甚至还能总结出经验来。

小卷儿伸手推了推他:“沈少爷,咱们还是去帮忙包饺子吧?”

沈老爷和沈夫人都在干活,她真的不好意思玩儿。

沈霆轩只好点头答应,只是嘴上还忍不住笑话她:“你才多大,会包饺子么,咱俩去了就是添乱的。”

“不会可以学么。”小卷儿见他点头,也拉着他往外走:“人又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总有第一次么,学了记住,多练几次,下一次就会了。”

厨房里,沈夫人似乎有意无意的打听晴香的身世。

晴香也没多想,坦坦荡荡的:“我娘从前是大户人家的琴姬,因为长的漂亮,招了眼,被撵走之后卖艺为生,后来嫁给了我爹,我爹是说书的,小时候净听他给我讲故事了,再后来我家遭了难,爹娘都没了,虽然我爹还有个师父在,不过我是个女孩,跟着他们说书讨生也艰难,我到底是吃了妓馆一口饭长大的,及笄后我就把自己卖给了妓馆,如今也算是活的挺好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倚门卖笑的日子不好过,可说到底,路是她自己选的,而失了双亲的孤女又能有多少路可选,那就是世道的错了。

沈夫人叹着气抱了抱晴香以示安慰,也郑重了脸色:“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晴香摇了摇头:“早就不会伤心了。您看这样行么?”

她手里的饺子馅已经调好了。

沈夫人稍微尝了一下咸淡,再掩口吐掉:“行了,面也醒了一阵子了,咱们开始包吧。”

那边沈霆轩也被小卷儿拉了来了。

沈老爷虽然是大老爷,可饺子皮擀得特别好,来福也拿了根擀面杖,麻利的擀皮。

沈夫人和晴香则是一人揽了一盆馅儿,手下三掐两捏,就能捏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肚饺子。

小卷儿立马表示她也帮忙,请姐姐教她,晴香专门又切了一块儿面:“你第一次包的话,饺子皮可以擀厚一点,馅儿也放少一点,这样不容易破。”

沈霆轩看着晴香和小卷儿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又走了神,晴香将来当了娘的话,应该也是这样吧?

来福贼兮兮的戳戳沈霆轩:“少爷?少爷?”

沈霆轩方回过神来:“啊?”

沈夫人瞅瞅儿子那个呆样子,也是心里直摇头,左右擀皮包饺子他哪个都帮不上忙,索性直接指使出去:“霆轩啊,去把红糖罐子拿来。”

沈霆轩应了声,他娘要包红糖饺子么。

在沈夫人老家的习俗里,包饺子的时候包一个红糖饺子进去,吃到的人就会行好运。

小卷儿却是不知道的,有些好奇的看着沈霆轩。

晴香教完了注意事项就留小卷儿自己练手,她则是去给沈夫人帮忙,左右等到最后,再单独把小卷儿的饺子下出来就是了。

沈霆轩终于又有了一回卖弄的机会,也就跟小卷儿解释了起来。

小卷儿听着若有所思。

因着人多,都帮了手,很快就把饺子都包好了,来福中途就自觉的去烧水了,晴香和沈夫人一起收拾着尾巴。

两人都看到了小卷儿单独包出来的饺子,从一开始歪歪扭扭,勉强能包住,到后面越来越像样,晴香和沈夫人都是夸了又夸。

小卷儿却眼睛盯着她们包的饺子:“我包的饺子都是躺着的,姐姐和沈夫人包的饺子是坐着的。”

沈夫人失笑:“你第一次包饺子,能包成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

甚至比她家那个既不会擀饺子皮也不会包饺子的儿子强太多了。

冬至是一年之中白天最短的一天,这会儿已经天黑了下来。

沈老爷在餐厅点了烛台,亮堂堂的。

沈夫人拉着晴香的手,两人说着体己话,都是温声细语的。

沈老爷看着沈霆轩拿来了九连环,跟小卷儿一起解着玩儿,也是觉得心里很是宽慰。

一家人,能这样和和乐乐的在一起,真的是人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饺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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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卷儿立刻放下手里的九连环,撇下沈霆轩,去帮着来福一起布置碗碟,分放筷子。

沈霆轩也搁下了九连环,瞧小卷儿这眼里有活的勤快样子,真的是难怪他爹喜欢。

“沈少爷,这是醋和辣椒油,蒜泥芝麻酱,两碟蘸料,都是您喜欢的。”小卷儿甜滋滋的笑。

沈霆轩也笑了,嗯,贴心,他也喜欢。

晴香也过来帮忙了。

沈老爷和沈夫人则是起身去了厨房。

老两口眯着眼睛找那一锅水饺里唯一一个红糖饺子,糖馅的饺子要是混在一起,不小心吃到,指不定嘴里就烫出一个泡。

“这个这个。”沈夫人笊篱一打,捞出那个红糖饺子来。

沈老爷另拿了一个白瓷的小碟子来盛。

晴香则是没急着去吃饺子,而是手上托着小卷儿包的那些饺子,准备给她下出来,来福端完饺子,也过来给她看着火,晴香原说自己可以,不过来福不肯,也就罢了。

沈霆轩拉着小卷儿率先坐下了,见沈老爷手上端着一个白瓷的小碟子,就知道是那唯一一个红糖饺子。

只是,沈老爷面色和悦的将白瓷小碟子放到了小卷儿的面前:“红糖馅的,吃的时候小心烫啊。”

沈霆轩惊呆了,当即站起来,不服道:“爹,娘,你们偏心!”

从前家里的红糖饺子都是他的!

沈老爷瞪他一眼:“你都多大了,还抢小孩儿的饺子不成?”

二十都成年了,妓馆去的挺勤,却还是一身的孩子气,不成个体统。

沈夫人也道:“哎呀,小卷儿还小呢。”

这孩子命苦的跟黄连一般,说不定从小也没尝过什么叫红糖饺子,什么叫家人偏宠。

小卷儿的唇角是压也压不住,悄悄去看沈霆轩,见他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嘟着嘴,老大不高兴的样子,于是伸了筷子,将白瓷小碟子里的红糖饺子从中间夹开。

热乎乎甜滋滋的糖心粘稠的流动着,漾着蜜一般的甜。

小卷儿夹起其中半个,放到嘴边轻轻的吹了吹,极其大方的喂到了沈霆轩的嘴边:“沈少爷,请。”

沈霆轩张嘴吃了,才终于不别扭了。

他是不爱吃甜的,但独一份的红糖饺子,那可是行好运的。

沈霆轩嘴里嚼着饺子,特意看了沈老爷一眼,眼睛里颇有你们偏心小卷儿,小卷儿偏心我的得意感。

恰好在这时,晴香也端着小卷儿那一盘水饺过来,与来福一起落了座。

只是筷子还没拿起,就被小卷儿喂到了嘴里半个饺子。

小卷儿眼睛亮晶晶的:“行好运的红糖饺子,姐姐也吃。”

晴香伸手指抹掉唇角流出的红糖心,想了想,还是轻轻吮掉了,正经了神色:“沈老爷,沈夫人……”

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沈夫人忙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吃饭吧:“家宴,家宴,没那么多规矩。”

晴香点点头,沈家家风这样宽厚,小卷儿将来肯定是过的好日子。

“欸?红糖饺子?”那边来福咬开半个饺子,有些惊讶的睁开了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霆轩也意外,他娘包红糖饺子,不是都只包一个的么?

来福指指最后他与晴香端过来的饺子盘:“小卷儿姑娘包的这一盘里的。”

小卷儿笑眯眯给每个人都夹了饺子:“既然是行好运,当然是大家都要吃红糖饺子啦?”

她包的饺子里,大部分都是红糖馅的,除了最开始晴香姐姐教她包的那几个。

沈老爷吃了口饺子,满满的糖心溢出来,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湿润了。

这么好的孩子,她那个爹怎么忍心卖到妓馆那种地方去呢?

沈夫人也是心化成一滩,悄悄抹了抹自己的泪,想起了还小的时候,被父母夹到自己面前的红糖饺子,跟现在的一样甜。

“沈少爷?”小卷儿又给沈霆轩夹了一个红糖饺子,只是沈霆轩似乎在发愣,并没有理她。

沈老爷就有些心疼:“别理他,快趁热吃饭吧,他又不是没欺负过你,你还对他这么好。”

小卷儿摇了摇头:“沈少爷不是欺负我,只是那个时候他喝多了么。”

小卷儿纯真的无心一句,却扎进了沈老爷的心。

喝多了?他这个儿子打小不好好吃饭,倒是会喝酒,从小也没见他喝醉过,倒是从来都很会倚酒装醉,借酒撒疯!

所以,之前并不是混账儿子所说的意外,才吓着了小卷儿,而是这混蛋故意的!

沈老爷腾腾的怒火刺啦一声就烧起来了,只是现在毕竟是在饭桌上,晴香和小卷儿都还在,他面上不动声色的强行忍了下来,依旧如常的说说笑笑,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这混账儿子再不教训,真就反了天了!

沈霆轩似乎在想旁的心思,手里的筷子只拿着,眉头越皱越紧,眼睛却越来越亮。

小卷儿还真是厉害,一句话就让他想到了今年过年期间,沈家搞回馈活动的新思路。

心里盘算着主意,沈霆轩心境都开阔了不少,想定了方案,也动筷子开始吃饺子。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过晚饭,沈夫人听说小卷儿会唱不少的戏曲段子,也来了兴致,晴香出外场一般都是带着琴的,俩人给沈夫人连着唱了好几段。

沈夫人笑眯了眼睛,忽然问道:“小卷儿最喜欢哪一段?”

小卷儿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往晴香身后躲:“我最喜欢的那一段,我唱了不好的。”

这下子沈夫人更是好奇了:“怎么会?小卷儿唱唱看。”

晴香也有些好奇,她居然从来没想过,小卷儿会喜欢哪个唱段:“小卷儿?”

小卷儿红着脸,开口来了一段花脸的唱段:“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

沈夫人和晴香都有些听楞了,待反应过来,终于爆发出一段哈哈哈的大笑。

小卷儿臊得不行,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小脸,跑到晴香的琴架背后蹲下躲着:“沈夫人和姐姐都笑话我。”

晴香忍着笑把她扶起来,打趣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姐姐倒是不知道,小卷儿居然喜欢包青天。”

小卷儿还有些腼腆:“包青天可是大好官呢。”

一直到戌时,揽翠馆跟出来的妈妈催了第一次,晴香和小卷儿方与沈老爷和沈夫人道了别。

待彻底将人送出了门,沈老爷的脸色一秒阴沉了下来,大手揪住了沈霆轩的衣领子,就拖着人往祠堂去。

“来福!请家法!”

沈夫人和来福俱是懵了,沈霆轩也没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是哪里又招了沈老爷的眼,而且……去祠堂还请家法,这事儿大了啊!

沈霆轩跪在沈家祠堂前的蒲团上,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爹啊,到底怎么了!”

沈老爷一藤鞭直接甩了过去:“你还问!小卷儿还是个孩子!她才多大!”

那藤鞭抽在人身上啪啪响,沈老爷难得动了大气:“还装醉,你怎么能对她下手!你也是个人!畜生都比你强啊!”

沈霆轩疼的根本禁不住,也跪不住,这会儿已经滚倒在地上了。

“老爷。”沈夫人没听明白,想着要不劝一下,有些踌躇的上前一步。

儿子主动猥亵幼女这种事,沈老爷跟她讲都怕脏了她的耳朵:“你别管,他做了什么孽,他自己心里清楚!”

沈霆轩欲哭无泪,他也是受人所托,他冤呐!

但是对小卷儿动手这件事的确是他不对,沈霆轩丧了气,梗着脖子一句话不说,也不要他娘给他求情,让他娘别管他。

“好好好,原来你还知道!”沈老爷见他这副模样,直接让来福将沈夫人请走,暴揍了沈霆轩一顿。

他真是!前世他到底造下了什么冤孽!如今竟养出来这么一个活畜生!

就算是妓馆里的丫头,也还是个孩子啊。

打到沈霆轩浑身上下都青青紫紫,皮开肉绽,沈老爷方大喘着气放下了手里的藤鞭。

“接小卷儿回家后,让她去你娘身边,你不许沾她的边儿!记住没有!”

沈老爷走出两步,又有些迟疑的停下脚步,声音也轻了一些:“还有……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姑娘,就把人接家来,整日往妓馆跑,成个什么样子!不过你要是搞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那一套,我打断你的腿!”

沈霆轩听到他爹最后这句话,就是再傻,也听得出这是在说晴香了。

可是……

沈霆轩没作声,整个人都瘫软一般躺在了祠堂冰冷的地上,晴香……愿意跟他吗?

“沈少爷啊,会去嫖的哪里有良人?”

晴香的话还在耳畔回响,沈霆轩扪心自问,他是去妓馆遇上的晴香不假,可他是为晴香去的妓馆吗?他想不通。

他见了晴香就满心欢喜,可晴香是妓女,笼络客人就是她的工作。

他也曾偏激的想过,就算是笼络他又如何,直接把人买回家,叫晴香只能笼络他一个。

可是……晴香说,他不是良人。

他想起两个人的初见,他送晴香去医馆瞧了病,又去揽翠馆的小厨房要了葱姜,捣碎给晴香抹在胸口,腋窝,手心还有脚心,黏黏糊糊的葱姜汁,还带了刺鼻的难闻气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晴香烧的昏昏沉沉,连吐出的气息都是热的,她说的话也含含糊糊的。

晴香说,能把妇人的感受放在自己的欲望前考虑的,便是对妇好者,只是从不曾听闻有这样的人,没承想倒遇上了一个这样的嫖客。

是了,对晴香来说,他到底是一个嫖客。

沈府里闹得天翻地覆,晴香这会儿也不知道,她正与小卷儿一起慢慢牵着手往揽翠馆走。

虽然不是圆月了,但月明星稀,亮堂堂的月光照在路上,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晴香姐姐,今天你开心吗?”小卷儿问了一句,今天沈少爷带她玩九连环的时候,她可看见沈夫人拉着晴香姐姐的手说话呢,这个应该就叫做……婆媳关系良好?

晴香抿着嘴看她一眼,知道她似乎想撮合自己和沈少爷,也就暂时没说破,沈夫人已经说了,要挑一个良辰吉日,认小卷儿做义女,估计这个月是不行了,下个月又赶上小卷儿的生辰,正好让她惊喜惊喜。

“你怎么觉得姐姐会高兴啊?”

“因为晴香姐姐是喜欢沈少爷的啊。”小卷儿转过身来,在晴香的前面倒退着走:“如果说姐姐心里有谁的话,依小卷儿看,也就是沈少爷了。”

“……为什么?”晴香的嘴唇嗡动,只是眼中又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因为……只有沈少爷进姐姐的内间,姐姐不会恼啊。”小卷儿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今晚凉凉的夜风,一直吹进了晴香的心里,血里,肉里,骨头里。

“小丫头才多大……”晴香原本想开个玩笑或者打趣两句把这个话题揭过,只是话还没说完,斜刺里便窜出一个醉汉来,那醉汉东倒西歪的,伸手就要去摸晴香的脸:“小嫩的,哪个窑子里出来的?”

一旁揽翠馆跟着的妈妈和护院忙大声呵斥着驱赶,五大三粗的壮汉往前一戳,那醉汉便好似酒醒了一般,干笑着抱歉。

晴香将小卷儿揽在自己怀里,仍是惊吓不已。

小卷儿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却仰了脸:“姐姐,什么是窑子?”

晴香咬了咬下唇,却还是指给她看:“就是那边那些破窑,有些丧良心的恶霸,搜罗些女丐或是拐了人来,关在里面卖,赚她们的卖身钱。”

这条路算是东平府的花柳一条街,最破败的窑子有,路边的暗娼也有,当然,还有三四家,揽翠馆一样的妓馆青楼。

“大爷,三姐都许久不见你来了。”一个穿老粗布棉衣的老妪拉着路边一个客人,拽着他的袖子往那边的低矮房子里去。

也有几个抹了脂粉的女人,站在街边就冲来往的男客招手,或是挥手绢。

“她们是暗娼,白日里都是好人家的媳妇,或是闺女,晚上,便有婆婆或母亲领着她们出来招客。穷人家的男人卖血卖汗,他们的女人要卖肉。”晴香缓缓的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下,连小卷儿也能明显看出晴香脸上的悲痛了:“姐姐?你不喜欢她们吗?”

晴香无奈的笑了:“她们卖肉,我们不仅卖肉还卖笑,谁又比谁高贵呢?”

只是幸好,小卷儿可以脱身这样的泥潭,可以做个正经人家的好丫头。

晚上的揽翠馆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大堂里姑娘们跳着舞,一旁有姑娘们奏着乐,划拳行酒令的声音不绝于耳。

只是再热闹,再被客人奉承,也改变不了她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妓女。

第二日晴香原本打算跟小卷儿好生赖床一阵子的,冬日里,起床简直是最艰难的事情,不成想中午头就被鸨妈妈叫了起来。

晴香和小卷儿匆匆洗漱过后,大堂里几乎揽翠馆所有的姑娘和丫鬟都到齐了。

花魁葵官正蹙着眉站在老鸨子的身边,两人正在给葵官挑出外场的丫鬟。

所有的小丫鬟都站成一排一排的,由服侍的姑娘挨个说她们的性格特点和优缺点。

眼见得一个一个的小丫鬟被选上前,再挑剔着排除掉,到了最后面,只剩下五个小丫鬟留了下来。

老鸨子又叫她们挨个报年龄,太大的不要,太小的也不要。

可这么一筛选,只剩下金哥儿还留在原地了。

小卷儿被老鸨退下来的时候,晴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即将被赎身之际,她并不希望小卷儿再去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

可是最前面只剩下了金哥儿一人,晴香的心又悬了起来。

老鸨和葵官似乎也有些为难。

花魁娘子出外场,贴身带的小丫鬟都是要成双成对的,至少选两个,至于其他在外面伺候,撑场面的小丫鬟也要四个或六个。

又是纠结了片刻,老鸨子到底还是把小卷儿拉了上前,比了比她跟金哥儿的个头,这一年里小卷儿跟在晴香身边,晴香好吃好喝的喂着,即使金哥儿年纪比她大,两人个头也基本持平。

而且这两个孩子,一个拿过赏钱头筹,一个得过十两赏银,都是揽翠馆极拿得出手,撑得起门面的好丫头。

“就这样吧,明天叫金哥儿和小卷儿陪你一起去金庭馆驿。”老鸨子敲定了行程。

晴香原本想开口拦一下,然而老鸨子似乎是早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一抬手里的团扇:“明日葵官是去金庭馆驿,招妓的恩客是御史官之子,小卷儿和金哥儿近身伺候,另外的随侍咱们再挑,都打起精神来,葵官,你先带她俩上三楼。”

小卷儿和金哥儿都跟随着葵官学过文墨,两个小丫头关系也好,葵官带着这两个弟子上了三楼,细细叮嘱起明日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以及要如何应对。

今天揽翠馆开门她们都不用关心,三个人都早早洗过澡,吃过饭,早早歇下睡觉。

这也是老鸨子的要求,这种重大场合,熬了夜,眼底下挂着俩大眼袋,难不成要贵客看着就倒胃口去?

而且第二日出外场那一天,是不能吃太多食物的,那样很不像样,但也不能饿到肚子咕咕叫,只能前一天多吃点,第二日半饥半饱累一天。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那人定的时间是下午酉时,申时的时候,葵官就已经在小卷儿和金哥儿的服侍下打扮好了,擦面用的是紫茉莉花种研细的粉,描眉用的是价比黄金的青雀黛,眼妆用的是专门在东平府最大的脂粉铺子定制的眼儿媚。

梳头则是唤了梳头妈妈,给葵官头上梳了十字髻,一整套纯金打造嵌珍珠的头面有条不紊的依次插上,最中间一顶莲花冠,最是耀眼夺目。

小卷儿看着葵官身上的衣服虽然华丽,光彩照人,却也相对轻薄,又给她准备了一个暖手炉,至少路上暖一暖。

葵官摸了摸有些烫手的暖炉,心下更是熨帖。

昨天选出来的另外四个小丫鬟跑上跑下的忙活着团团转,小卷儿和金哥儿也被晴香和丁香一起打扮起来,不仅换了青缎子的衣裳,还都老实坐下由着姐姐们给梳头。

晴香和丁香还商量着:

“梳垂挂髻么?”

“还是梳双丫髻吧,小卷儿的头发容易炸开。”

“行,那就用这套桃花的发夹。”

“冬天,编发的时候编几颗绒球进去也好看。”

“咱们快点,还有一刻钟就要出门了。”

晴香轻轻叹了口气,小卷儿的头发自来卷,她只能先用梳子蘸点桂花油给她梳通,才能开始编发。

所以后面是已经打扮好了的金哥儿托着腮看着晴香丁香两个姐姐一起在小卷儿的头上忙活,小卷儿嘟着嘴,觉得是自己耽误了时间。

“好了好了好了,轿子已经来了。”老鸨子赶忙上楼催。

葵官还在给自己的凤颈琵琶上松香,口里应着声:“就来!”

随侍的四个小丫鬟已经在老鸨子的示意下先行下楼。

花魁娘子的派头,是一定要足足的。

葵官出门的时候,小卷儿和金哥儿一人抱着凤颈琵琶,一人抱着琴,走在她后面。

小卷儿虽然坐过几次马车,却还是头一次见轿子,这轿子齐头,平顶,通身漆着黑漆,四个膀大腰圆的轿夫抬着轿子,竟然走的格外的稳当,连轿子上挂着的帘子都不晃。

她们六个小丫鬟后面还带了妈妈,护院,跟起来都有点费劲。

也真的是够了准时的,轿夫抬轿从金庭馆驿的后门进入的时候,恰恰好就是酉时。

刚刚过了冬至,天色还是黑的比较早的,这会儿已经太阳落山,天边的红霞霎是好看,小卷儿只遗憾没能叫晴香姐姐一起看到如此美景。

待四个轿夫平稳的落下轿子,另有两个小丫鬟上前,一个打帘,另一个则扶着葵官姐姐的手,躬身从轿子里出来。

而在房间门口,亦有两个小厮殷勤的掀起了门帘,请葵官进屋。

屋子里的贵客摇摇晃晃,屋子里酒气弥漫,看起来是已经热闹过一次的场景了。

葵官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却不料屋里那位贵客直接将人搂到了自己的身边,色迷迷的嗅着葵官身上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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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子?”葵官微微有些蹙眉,心里头直道不好,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就算是招妓,也不是上来就直入正题的,甚至葵官身为花魁,更是要矜持,只是……眼前人双眼迷蒙,两颊酡红,不知是喝了多少的酒了。

难道能与醉汉讲得通道理?

葵官毕竟做了几年的花魁娘子了,做花魁之前,也是接客经验丰富,只是与他推拉几句,又叫金哥儿把她的凤颈琵琶拿过来。

葵官这一手琵琶可是享誉东平府的,东平府地处南方上京的必由之路上,每年里不知道多少贵人由此上京,多少贵人由此南下,葵官甚至接待过一位南下游玩,诗酒风流的王爷,那王爷自此醉心,也将葵官直接推上了揽翠馆的花魁娘子之位。

这位张公子半眯着眼,听的如痴如醉,眼睛越发的亮,待葵官一曲毕,便迫不及待的抚手称赞起来:“妙!果然是妙!不愧是连安王爷都极力称赞的!今日我也算是如听仙乐耳暂明了!”

葵官笑吟吟的垂首:“张公子谬赞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位张公子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后的金哥儿和小卷儿呢?

莫非……这位张公子是个好童女的?

张公子叫外面的小厮拿骰子来:“我正无聊呢,恰好你带了两个丫头来,叫这俩丫头陪我玩玩牌,你继续,拣拿手的细细弹来。”

葵官心如擂鼓,只是她只能听话。

小卷儿和金哥儿都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小卷儿尚还问呢:“公子想玩些什么?”

张公子嘴角微翘,摸了一把小卷儿的脸蛋,双眼闪烁着一抹光:“玩升官图吧,我对你们两个,输了的……”

他从一旁拿出一沓颜色艳丽的纸牌,在金哥儿和小卷儿面前一把摊开:“就从这里面抽惩罚。”

葵官看到那牌,脸色剧变,停了演奏,俏脸含冰:“张公子,这牌还是让葵官来陪公子玩吧。”

真的是糟糕透了。

直到此时,葵官才彻底明悟过来为何昨日管事来下帖子的时候,专门嘱咐了要好生挑几个伶俐俊俏的丫鬟贴身伺候。

本以为是客人讲究,却原来从一开始,客人就是冲着小丫鬟来的。

他请葵官的钱是付了双份的,还是金子,老鸨子昨日还喜果然贵客就是出手大方,可那金子,从一开始就是买命的钱!

那张公子一声冷哼,一双眼睛看向自己走过来的葵官,握住了她要去拿牌的手,似笑非笑:“葵官姑娘,我敬你是安王爷赞赏的花魁,才没翻脸,葵官姑娘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他的手上用力,狠狠捏着葵官的手腕,痛的葵官脸色发青,却还是强行辩驳:“公子这样可不合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我只知道,只要有这个,连人脑子都能弄来吃,何况……我又不会要了这两个小丫头的命。”他反手又是一小锭金子,带着些亵玩的态度,从葵官的胸口塞进去,又拍了拍:“葵官姑娘,总该有些眼色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可是……”葵官还想说话,张公子却没有心思跟她纠缠了,钱付了那么多,也该叫他尝些甜头了。

他一把甩开葵官,葵官的身体重重的撞在柜子上,发出一声闷响,连起身都艰难。

小卷儿和金哥儿跟了姐姐们一年,也知道那副纸牌,算是一种情趣玩具,写了不少香艳的“惩罚”在上头。

小卷儿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来,将金哥儿拦在了自己的身后:“二对一对公子多不公平啊,我来陪公子玩。”

张公子终于高兴起来了,手指点点小卷儿的鼻尖:“你这才识趣么。”

小卷儿是记得自己手气还是挺好的,但愿她能在一场博戏的时间里,想出法子来。

金哥儿被小卷儿一拦,有些焦急,不过小卷儿却是示意她先去扶起葵官姐姐,姐姐起不来身,方才那一下还不知道伤的有多重。

张公子此时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小卷儿和眼前的博戏身上,小卷儿年纪虽小,尚未发育,可身量已经不矮。

她幼时吃了许多苦,后来虽然在云翘身边,可腊八饭量大,她总将自己的饭菜分给他,也瘦巴巴的。

直到这一年跟了晴香,加上沈少爷的特殊因素,才算是长了些肉,不再瘦的只有一副骨头架子似的。

而且,这小丫头头发微卷,很有特色,脸蛋也俊俏,张公子打量几下,也觉得很是满意。

这回揽翠馆送来的这两个小丫鬟,各有各有的味道。

一场紧张的博戏,小卷儿一直面色沉稳,张公子掷出点子大的时候,淫邪的打量她,她也强自镇定,自己将张公子甩在身后的时候,也不肯松一口气。

此时天色已黑,屋里的烛台烛架全都点了起来,张公子随手掷出骰子,脑子里在胡思乱想着,俗语道,灯下观美人,眼前这个小丫头细看,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张公子,我赢了。”小卷儿最后一把骰子撒出去,自己的棋子已经走到了最中间的太师位。

张公子呵呵的笑起来,散漫的从那一把纸牌里抽了一张,大大方方亮了出来:“脱衣服,赢家亲自动手。”

小卷儿惊了一下,张公子已经捉住她的手,去解自己的衣襟带子了:“啊呀呀,怎么怕成这样?”

小卷儿的手指都控制不住的在发抖,葵官下意识就想上前拦阻,却不料这位张公子反应极其迅速的扣住了葵官的手,反手就背到了她的身后,一声清脆的嘎巴声,葵官的脸痛到变形,直接跪倒在地——胳膊脱臼了。

张公子啧啧两声:“葵官姑娘可别偷袭啊,我可是在军中练过的。”

葵官疼的脸皱成一团,那一条胳膊软软的垂在身旁,金哥儿想要外出叫人,又被突然出现的两个小厮拦阻在门口,就算是她们自己带过来的妈妈和护院,也得叫了才能闯进来,如今金哥儿被小厮钳制住,嘴巴也被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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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卷儿咬咬牙,给张公子脱下了紫衫的外衣,又去摇他的衣袖求情:“张公子,叫他们放了金哥儿吧,张公子也不想金哥儿姐姐身上染上那些人脏臭的汗味吧。”

张公子会选小丫鬟下手,想来是会膈应这一点的。

倒还真的被她赌对了,张公子果然一脸嫌弃的叫人松了手,又叫金哥儿去洗洗脸。

小卷儿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她不能赢,赢了就会陷入完全的被动,方才葵官姐姐胳膊脱臼,金哥儿想出门叫人,虽然时机抓住了,可门口那两个小厮她们事先是并不知道的。

还有就是,都怪她,方才为什么要露出害怕的表情,倒连累了葵官姐姐。

张公子也能看得出小卷儿并未认命,她依旧是转着脑筋,想着怎么逃脱,不由得凑到她的耳畔轻笑:“小丫头,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你现在这个完全不服的眼神,睡起来,最有意思了。”

小卷儿的脸色发白,在张公子将骰子递到她面前的时候,终于狠下了心:“张公子,我……”

她咽了一口口水,死死盯着眼前人,忽然将那几颗骰子一推:“张公子,要跟我赌一场吗?”

张公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说说看。”

“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就玩最简单的赌大小,如果我赢了,我们奉还嫖资,张公子放我们走,如果我输了,我……我……我今夜豁上命,也一定把公子伺候舒服了。”

“好。”张公子应了下来,却还是点破了她的小心思:“小丫头,你可真是够贪心的,不论你输了还是赢了,你这两个姐姐可都能安然离开。”

不过,难得遇见这样有胆气的小丫头,他也乐意玩一玩,左右,规则还是他说了才算么:“三局两胜……不,还是五局三胜吧,谁赢了一局,还可以提点条件。”

“好,五局三胜。”小卷儿心里同干娘告罪,她不该赌,只是事到如今,她别无他法。

两颗骰子小卷儿和张公子一人一颗,小卷儿握住两手,在手心里摇晃着骰子,心里头直祈愿:“……五个点。”

张公子掀开骰盅:“四个点。”

“送葵官姐姐去看大夫。”小卷儿已经想好了第一个要求。

张公子只是一个抬头,那两个忽然出现的小厮便唤了外面的妈妈来,带上难以行动的葵官,悄无声息的下去了。

第二局,张公子胜:“叫另一个小丫鬟到我身边来,给我捏捏肩吧。”

小卷儿猛地站了起来:“张公子,现在是我在跟你赌。”

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小卷儿的眉心:“可你又不是为了你自己跟我赌的,没有个叫我连一丁点儿的便宜也占不到的道理吧。”

金哥儿咬咬下唇,过去给他捏肩。

小卷儿攥紧了拳头,她必须赢。

第三局,小卷儿赢:“请张公子将门口的生人撤走,被他们看着,我紧张。”

只要撤走了人,最不济,最糟糕的情况下,金哥儿还可以跑。

第四局,小卷儿赢:“五局三胜,我赢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张公子看着她掷出的六个点,轻笑一声,随即便响起了恶魔一般的声音:“谁跟你说,点数大,就算赢啊?小丫头,豁上命好好伺候本公子吧。”

小卷儿尚还震惊于他竟然耍无赖的空隙,张公子的一双大手已经向着她伸来,在他身后的金哥儿却是猛然冲出,向外一推小卷儿:“快跑!”

门口已经没有人了,只要跑出去,还会有救的。

张公子也不在意谁先谁后,早晚都是他享用,先捞着一个金哥儿也可以,直接一把撕开了她的衣衫,金哥儿的惨叫声随即响起。

小卷儿踉跄两步,跌跌撞撞的开口喊人,可外面没有一个人应声,不论是妈妈,还是护院。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雪,扑簌簌落下的雪花将天地都染成白茫茫一片,似要将这金碧辉煌处的罪恶尽数掩埋。

“救,救命!”她张惶的出门。

张公子已经一把将金哥儿甩在了床上一逞兽欲了,金哥儿吃痛,嗓音尖利的哭号着,听的张公子皱眉,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真难听。”

身下的人越是挣扎,他越是兴奋,不仅仅是身体,连精神也极度舒爽。

小卷儿闯出房门,外面的院子里站着一个脸色黑沉的人,小卷儿认得他,是那次去包厢里给他陪酒的御史官。

小卷儿眼前一亮,只觉得是救星来了,却没想到眼前这个脸色黑沉的人看见衣衫不整的她,甩腕就是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又狠狠的一脚将她踢开:“贱人!”

小卷儿被打的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看着那人大踏步的向着屋内而去,打她也好,踢她也好,只要他能进去把金哥儿救出来,她依旧感他的情。

她挣扎着起身,刚站起来便吐出一口血唾沫,再度跌倒在地,屋子里的已经响起噼里啪啦的摔砸的声音了。

“金哥儿,金哥儿……”小卷儿牙缝里都有血,仍口里念叨着,强逼自己站起来。

不多时,金哥儿就像一块儿破抹布,被从屋子里扔了出来,甚至在外面滚了几滚,沾了满身的雪,也染了一地的血。

小卷儿连滚带爬的过去,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哭的撕心裂肺:“金哥儿——”

她一张脸青紫充血,仍睁着眼睛,身下是汩汩流淌的鲜血,已经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的濒死状态了。

“滚!”那御史官再度从房门里出来,一把将凤颈琵琶掼在地上,一声大喝,便有大气也不敢出的仆人将小卷儿和金哥儿,连着那折断的凤颈琵琶扔出金庭馆驿的后门。

后门处,被吊着胳膊的葵官和随行的其他丫鬟,妈妈,护院,都跪在门外。

“葵官姐姐……金哥儿……”小卷儿泣不成声。

一旁的妈妈伸手过来探了探金哥儿的鼻息,只是一脸悲痛的摇了摇头。

已经没救了。

下身的撕裂不是致命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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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卷儿不敢置信的跌坐在雪地里,没救了,没救了,金哥儿姐姐……就这么轻易的……为了救她搭上了一条命。

“咱们得走,回揽翠馆。”葵官满脸的哀恸,这一次外场,被御史官撞破自己的儿子在床上弄死了金哥儿,搞出了人命,当务之急,还是先回揽翠馆与老鸨子商量一下。

就算她们都是贱籍,可人命关天,出了人命案子,就算对方是再大的官,也难以逃脱得了干系。

无人愿意再搬动金哥儿的尸体,谁都不愿沾染死人,惹上晦气。

小卷儿咬牙背起金哥儿的死尸,在扑簌簌的鹅毛大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其他人一起回揽翠馆。

金哥儿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小卷儿背着她的手上,从尚还温热,到黏腻的冰凉。

只在这白茫茫一片的天地之中,留下了白雪也遮盖不住的点滴血冰。

红的刺目,红的尖锐。

小卷儿渐渐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从还可以走,还可以迈步,到像一只小兽,狼狈的驮着金哥儿手足并用。

“……常妈妈。”葵官点了一人的名字,又给了一袋钱。

那个被唤做常妈妈的中年妇人方一脸不忍的使唤了两个护院,塞了赏钱,叫他们背起死去的金哥儿,和脱力的小卷儿。

晦气不晦气的,谁会跟钱过不去?

葵官不忍的别过头去,就算小卷儿费劲巴力把金哥儿的尸体带回去又如何,到头来,还是会被老鸨子草席一裹,丢到乱葬岗上去。

可是……

葵官用仅剩的手背抹抹自己脸上掉下的泪,吸了吸鼻子。

今夜下了大雪,月光照在雪上,倒映着亮光,即使已经是深夜,即使无人掌灯,也能辨认得出路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此下午送了小卷儿她们出门,晴香便觉得自己的眼皮一个劲儿的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可左眼右眼都在跳,又是为什么?

眼见得已经到了子时,揽翠馆今日的生意都已经安歇下来,下午发送走的葵官一行人却没有一个回来的,老鸨子也急着在大堂里团团转。

晴香和丁香今日没客,也时不时就外出张望一眼。

小卷儿还没回来,但她看到了,一楼门口,小卷儿的那个义兄,叫腊八的,也根本坐不住。

老鸨子一拍大腿,琢磨着还是得叫人去看看,又撵了蓝妈妈快去问问,孰料蓝妈妈刚刚出门走了不远,就遇上了终于蹒跚回来的伤残一行人。

老鸨子打眼就看到了葵官被吊起来的胳膊,心疼的她不得了,赶忙上前问起到底是怎么了。

葵官一声苦笑,指了指身后护院们带回来的两个孩子:“那姓张的就是个没人伦的活畜生……”

晴香和丁香心都扑腾扑腾的跳,紧赶慢赶的飞奔下楼,两个美娇娘,都吓得花容失色。

腊八先去看的小卷儿,小卷儿手上背上全是血,可还是能喘气的,也还有意识。

可是金哥儿……已经是彻底僵死的一具死尸了。

小卷儿在护院的背上稍微歇了一会儿,此刻也有了些许的力气,扶着腊八站起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晴香拉着小卷儿左左右右的看,发髻乱了,衣襟破了,可腰带是好的,裤子也是好的,只是嘴巴里有血。

再看金哥儿……丁香已经跪伏在她的身上,失声痛哭:“金哥儿——”

老鸨子赶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揽翠馆里还有留宿的客人呢,万不能招了人出来。

葵官简单说了发生的事,讲到后面,已经是泣不成声,小卷儿跪在老鸨子的脚边,也是抽抽噎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金哥儿是为了救她,才搭上了性命啊!

她好恨!

老鸨子听到被御史官抓了现行,唬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这是,大祸临头了啊!”

她粗重的喘息几口,用手撑地起身,眼睛里放出阴狠的光来:“来人,把葵官和小卷儿都塞了嘴巴绑起来!还有,还有!快备珠宝!”

晴香和丁香皆是不可置信的看向老鸨子,老鸨子一狠心,叫人将她们两个也塞了嘴巴关到柴房里去。

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先把葵官和小卷儿这两个烫手的活人证送出去,再重重的备下厚礼,只求那位大人能放揽翠馆的其他人一条生路。

这个时候,反而是腊八反应最快,赶在护院去拿粗麻绳的时候,一把将被塞了嘴的小卷儿抢了出来:“小卷儿!快跑!”

被老鸨子绑了送去,哪里还有个活路!

只是两个孩子,又怎么能逃脱得了呢?

腊八背上挨了一棍,直接痛的趴倒在地,小卷儿本就累到脱力,也实在没什么能跑得了的余地。

老鸨子捏着拳头,咬的牙都咯吱咯吱响,只是大祸临头,她也只能先让人把腊八捆了关起来,事后再慢慢处置。

小卷儿和葵官被连夜送到了金庭馆驿的后门,老鸨子打点了整整一箱的金银珠宝,心疼的她割肉一般,可这肉必须割,今日不割肉,明日所有人就都丢命。

她重重的贿赂了守门的小厮,在地上叩着头求人通传,总算等出来一个衣着华贵的管事。

那管事留下了葵官和小卷儿,却没收那一箱的金银:“我家大人素有德名,行贿这样的事,可别闹到我家大人眼前啊。”

老鸨子有些发懵,留下了人,是同意了这事儿按下吗?

可是金子银子又都推了出来,又是个什么意思?

老鸨子又想往管事的手里塞金元宝,可也只是等到了红漆木门的关闭。

与那管事最后警示般的一眼:“莫要喧哗啊。”

她只能失魂落魄的回到揽翠馆。

她,她们,能活下来吗?路上有亮堂堂的天,有亮堂堂的地,她们,能有一条亮堂堂的活路吗?

答案是没有。

老鸨子尚未回到揽翠馆,路上便被两位皂衣的捕快塞了嘴,五花大绑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天刚泛起鱼肚白,便有骑着快马的人跑到早被封锁起来的揽翠馆大门前。

那人一勒缰绳,马儿腾空立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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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御史官之命,东平府响应太皇太后德政,取缔青楼妓馆,赦奴从良,老鸨龟公现已押入大牢,择日开审,所有妓女有官府接手,再行教育,改造好后,许你们自行婚配!”

大牢里,小卷儿和葵官被单独收押在了死牢。

死牢位处地下,阴湿寒冷,不过幸而,看管她们的牢头,还是给她们松了绑,取出了口里塞着的破布。

死牢阴暗,不见天日,牢头倒是一日两餐,顿顿不落,是以葵官勉强也能分辨得出,自那日雪夜,已经过去了三日。

小卷儿似是受惊过度,只是将自己蜷缩在牢房的一角,除了葵官,谁叫她,也不理。

葵官从栅栏处取了今日的野菜饭和稀汤粥,走到小卷儿的身旁:“小卷儿,该吃饭了。”

小卷儿先是受惊的一抖,待确定叫她的人是葵官之后,方放松下来:“……葵官姐姐。”

葵官还是露出一个笑来安抚她的:“先吃饭,吃饱了,我有话要跟你讲。”

已经三日了,外面的事情估计也差不多处理完了,她从头上拔了一根金簪,贿赂了牢头,勉强探知了外面的消息。

既然是打着太皇太后的德政之名,那么想来揽翠馆的姐妹们应当是性命无忧的。

至于她和小卷儿……她是必死的了,但小卷儿毕竟还是个孩子。

“小卷儿,姐姐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见小卷儿只是吃了一点点,便说自己饱了,葵官也没强求,只是借着喂饭的姿势,轻轻与她耳语。

“不论谁来提审你,或是与你说话,你必须装出吓坏了的模样,咬死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忘了,记住了吗?”

葵官姐姐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却坚定又有力。

“可是,可是姐姐,我忘不掉……”小卷儿目露惊恐,大大的眼睛里又滴出泪珠来:“我不该跟他赌的,我不该害怕的,我不该赌输了,我该坚持不让金哥儿姐姐过去的……”

眼见得小卷儿越来越激动,完全是惊惧过度的模样,葵官眼前也模糊了,可她必须一把将发抖着的小卷儿搂进自己的怀里:“忘不掉也得忘,你要活着,只有你活着,才对得起金哥儿,对得起我。”

“姐姐……”小卷儿在她怀里呜咽着,“我听姐姐的话,姐姐不要……姐姐不要……”

葵官将自己与金哥儿并列,已经是说白了的,她也会死。

“记住,不论旁人问你什么,你吓坏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我。”葵官又嘱咐了一遍。

小卷儿死死抓着她的衣裳,不肯松手,只是一味的哭。

牢外传来一声“吱呀”,是木门打开了。

葵官扭身将小卷儿护在自己身后的角落里,看到了随后走进来的人。

一个是东平府府堂的刘典史,一个是发须皆花白的老先生。

那位刘典史脸上还挂着笑:“葵官姑娘,如今有太皇太后的德政,你们也算是脱苦海了,我知道葵官姑娘曾经是花魁,看不上平民百姓,可也不能那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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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古板拈着自己的胡须,微微点头:“正是啊,葵官姑娘,你们也该学会知耻才是啊。”

听到这里,葵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连罪名已经罗织好了,她又有什么不能坐实的?

葵官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的头颅高高扬起,脊背挺得笔直,锐利的目光如刀,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因为嫌脏只站在门口的二人,高高的啐了一口:“呸,你们来嫖的人寡廉鲜耻,如今倒也有脸劝我们挣钱的人知耻!”

那老先生也冷了脸色,甩袖便走:“此人已无药可救。”

那刘典史也哼笑一声,抬脚踹在了葵官的身上:“揽翠馆花魁葵官,藐视德政,死不悔改,咆哮公堂,定罪杖杀。来人,拖走!”

小卷儿下意识就想喊一声姐姐,可葵官方才的嘱托尚还在耳畔回响。

“你吓坏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我。”

小卷儿只能惊恐的睁着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她不能过去,她也不能喊姐姐。

那刘典史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对牢头嘱托道:“上头可发了话的,里边那个,弄死了事。”

那牢头弓着脊背,唯唯诺诺的点头,恭恭敬敬的送刘典史离开。

“爹……”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看守凑了上来,脸上满是不忍:“那丫头才多大点,能知道什么,真要弄死啊?”

牢头紧着去捂他的嘴:“上头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干,少多嘴。”

可……到底是一条人命啊。

牢头也有些犹豫,那些人要么自己就是主子,要么背后有主子,他一个老牢头,平白无故给他们杀人,难道谁还能记他的好?

再说了,这种缺德丧良心的功,他也不想要。

不过,这三天里,那孩子一直都是吓坏了的模样缩在角落里,要不是那位被拖走的姑娘照顾,说不准连饭都不会吃。

她又实在是年纪太小……

牢头开了门锁,哗啦哗啦的声音更使得小卷儿像惊弓之鸟,死命往墙角里缩。

“孩子,别怕。”牢头上前一步,小卷儿却更是害怕,他一时进退两难,转身向外招手:“芽仔,你进来哄哄她,我问她几句话。”

那个被唤做芽仔的看守也随即进了牢门。

他看着满脸恐惧与绝望的小卷儿,是真的不忍心,他闺女才这个年纪呢,整日里在家招猫逗狗的,比小子都皮,眼前这个丫头却……

小卷儿手里摸索着一块儿石头,紧紧向后缩着:“你别过来,别过来!”

叫芽仔的看守举起自己的双手,停在小卷儿的五步之外:“我们没想伤害你,你别怕。我爹只是想问你几句话,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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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牢头也就在他儿子身边蹲下:“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么?”

小卷儿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牢头又问:“那方才那个姑娘呢?”

小卷儿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牢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别怕孩子,你会装死么?”

小卷儿惊讶了一瞬,不再那么警惕了,老牢头和看守芽仔又靠近了她几步:“待会儿你挣扎一下,闹腾一会儿,然后就闭上眼,憋住气,我叫那个人来试,一定不能喘气,知道没!”

即使惊惧交加,小卷儿也能明白这两人是在帮她了,眼睛有些湿润,只是谢谢的话还没说,芽仔便一脸凶恶的用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

小卷儿随即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那人是真的没想杀她,虽然看起来用力,可小卷儿依旧能大口大口的呼吸。

不一会儿,挣扎的力道渐小,小卷儿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死了的模样来。

老牢头麻利的叫了刘典史进来查验。

幸而刘典史本来也不太重视小卷儿,草草过来探了一下鼻息,便走了。

老牢头点头哈腰的送了他出门。

一直到回来,地上的小卷儿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老牢头看了看自己儿子,别是真的把人给弄死了吧。

芽仔也有点懵,他在毛巾上留了缝的啊。他咽了一口口水,上前一步,戳了戳小卷儿,小卷儿方才悄悄睁开了一条缝,芽仔发现是虚惊一场,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完事了。”

牢头眨眨眼,没忍住也笑了。

小卷儿抿着唇,也露出了一个笑模样。

虽然没有一个人笑出声,可这最阴暗,最潮湿的死牢之中,那一股温暖却是从每个人的心底都溢了出来。

“爹,一会儿往外运死尸的时候,把她放了就完了。”芽仔压低声音悄悄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芽仔今日也算当了一回活菩萨。

老牢头却是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把她放了容易,可你要这么小一个孩子在外头怎么活?”

芽仔又看了一眼小卷儿,道:“那爹说怎么办?”

老牢头也觉得有些棘手:“不如……这几天先让她在这儿藏着,反正死牢也不会有人来,叫她先在草垛里躲着,你每天上这边巡视的时候给她带点吃的。”

芽仔愣了一下:“爹是想?”

老牢头点点头:“外头那些人,年前怎么也会放了的,你登册子的时候,把她混在里面,叫人领走,还能让她有个良籍。”

芽仔也觉得这主意正经靠谱,冲着小卷儿招了招手:“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我叫小卷儿。”小卷儿低低的道。

芽仔琢磨了一下:“这个是在馆子里用的名字?”

小卷儿点了点头。

“那,你进馆子之前,叫什么名字?”

“……”小卷儿踌躇了一下,小小声道:“叫三两。”

芽仔记下了,嘱咐她:“成,你记住,揽翠馆的小卷儿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你,你叫三两。”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芽仔忙掺了她起来:“什么恩不恩的,别记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就是最好的报答。”

小卷儿咬咬下唇,再度点头。

其实,她到现在都搞不明白,明明是那御史官之子害了金哥儿的性命,为什么就成了她们揽翠馆大祸临头,为什么葵官姐姐,还有她,都要抵上一条命。

小卷儿在死牢里藏了将近一个月。

直到小年前一天,芽仔从怀里给她掏出来一个馍,满脸都是喜色:“有信儿了,今天已经发了通告了,明天小年就许来领人,你也终于不用再藏在这里了。”

小卷儿稍微愣了一下,死牢里不见天日,她已经快要不知道何为白天何为黑夜了,已经小年了吗?

芽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段时日他提心吊胆,幸而小卷儿是个极为懂事的,即使死牢里一般不会有人来,也一直都乖乖藏在稻草垛里,除非听到芽仔的暗号,她才出来。

吃了饭,喝了水,就很快的又藏起来。

就连恭桶,也是自己去处理,绝不给他们添一丝一毫的麻烦。

原先她头上还有一个桃花的发夹,在听说自己有一个跟她年岁差不多的女儿后,毫不犹豫的把发夹都摘了给他,说是送给姐姐的。

懂事的令人心疼啊。

只盼着明日,这孩子能被一个好人家领走吧。

沈府。

沈老爷早早就打听好了官府放人的日子,虽然时间仓促了些,腊月二十二才发了榜文,不过也是熬了个夜,将这一天的时间空了出来。

然而沈霆轩却是一大早就找不见人。

沈老爷在沈府绕了不知道多少圈,才总算看到裹了件鹤氅,坐在栏杆上掰糕点喂鱼的沈霆轩。

“哎呀你还有闲心喂鱼啊,今儿什么日子你不知道?还不快点收拾收拾,去官府领人啊!”沈老爷拧着眉,真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沈霆轩动都不带动一下的:“领谁?领晴香还是领小卷儿?”

领走育龄妇人的条件是大龄未婚男子,他符合吗?

至于小卷儿……

“爹,赶上太皇太后的德政,那才是真正的造化,我干嘛又把好好的人弄来,再入奴籍?”沈霆轩的眼睫垂下,掩盖住复杂的情愫,手里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捻着糕点。

太皇太后的德政之所以是德政,就在于籍贯。晴香,小卷儿她们这些妓馆里的人,都是贱籍女子,就连生了孩子,比如腊八,即使他给自己赎出来了,脱离了揽翠馆的雇佣关系,他仍是贱籍,能从事的职业有限,就算把自己卖给大户人家,也是个奴籍。

沈家再是大户,也是士农工商里的末流,沈家的商籍,也只是比奴籍和贱籍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罢了。

能有一个良籍,往后,她们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再也不用对任何人奴颜婢膝,连律法也会保护她们。

沈老爷也有些犹豫了,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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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良籍,是沈家不能给她们的。

“爹你要是不放心,她们又不是没长腿,真要日子过不下去,也会知道来沈家求助的。”沈霆轩勉强宽慰了沈老爷一句,继续发着呆。

沈老爷只得罢了。

沈霆轩却对自己的话没多少信的,有了良籍,晴香就算再苦再累,也不会跟他张口的吧?毕竟她是那么的骄傲。

“来福,去打听着,问问晴香姑娘被哪家领走了,封五十两银子去,就说我贺她的,她的头面银子,我等她安稳下来,亲自登门给她送去。”沈霆轩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存着私心,可是……

他低头看向水中争食的锦鲤,脑子里全是跟晴香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揉了揉眼睛,嘴巴里咕哝着:“大冷天的,沙子都进眼睛了。”

就算不要脸,他也想试试,就这么放弃的话,他一辈子都过不去。

“少爷!”没多久,来福便一路疾跑着回来了,脸上带着惊惶,手里还捏着那五十两的贺银。

来福扑通一声跪倒,眼角流出了几滴泪水:“少爷,晴香姑娘,出门的时候,晴香姑娘就一头碰死了。”

“什么!”沈霆轩乍然受惊,手里的糕点整个掉进湖里,先前还在争食的锦鲤皆被惊走。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抬腿从栏杆处翻到了来福的面前,揪住了他的衣襟:“你再说一遍。”

来福痛哭出声:“是真的,少爷,出门的时候,晴香姑娘说,就算被领走,也是个做暗娼的命,不如她现在就一头碰死,然后,然后她就撞在了衙门口的石狮子上了!”

来福跪伏在地上呜呜的哭,一旁听到消息的沈老爷也是满脸的惊讶与不忍,倒是不曾想过,晴香竟然是如此刚烈的女子。

沈霆轩踉跄两步,单膝跪倒在地上,只勉强用手撑住自己,晴香……死了?

他强行逼迫着自己站起身来,跑回了自己的书房,在他的桌子上,算盘旁,有一个红木雕漆的小盒子,里面存放着晴香这两年来“挣”下的头面银子。

“等攒够了钱,你给我捧一副金碧辉煌的最好的大头面来,我也能光辉光辉!”

说着这话的晴香眼里满满都是高兴与愉悦。

单纯打一副头面,其实盒子里的钱早就够了,只是晴香却不满足,她要买就买最好的。

沈霆轩颤抖的手摸着那一沓,因为晴香已经不知道数过多少遍而边缘已经卷起的银票,终于哭出了声:“晴香!”

他只哭了一会儿,便想起来“正事”:“来福,拿银子,去给晴香置装裹,这盒子里的钱,去景泰楼打一副纯金的头面……”

沈霆轩怔怔望着那红木雕漆的盒子,在来福走过来时,又改了主意:“不,你去我的账上支银子,打最好的头面随葬。”

那红木盒子却是收回到了自己的怀里。

沈霆轩目光哀伤,在心里告罪:晴香,我知道你要强,不稀得我的东西,只是如今你去了,也该给我留点念想。

除了这些银票,他竟无任何东西可以怀念晴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金陵,初秋。

二十年前,国公府的千金小姐郑灵猊榜下捉婿,嫁了当年的新进探花郎穆博山,二人生育一子一女。

儿子穆弛,性格直莽,不通文墨,亦不招穆博山待见,其母因而相对溺爱,今年方十八岁,却是个弄性尚气,使钱如土的混账性子。

小女儿穆宝隽,沉稳娴静,自幼喜读诗书,聪敏异常,穆博山甚是惊喜,倒把个女儿教导的极好,今年才十二岁。

只可惜一年半前,穆博山意外亡故,只余下郑灵猊带着一子一女,在金陵穆家守着夫丧度日。

事情要从头说起,穆家虽不是什么豪门显赫,却也是金陵当地的大族,加之穆博山本人才学过人,一身胆气,是难得的直臣,更受太皇太后倚重。

彼时南方水匪为患,仅有穆博山于大殿之上出列请往,担任巡抚,又费时数年,才瓦解了河帮水盟,剿抚结合,平定了南方匪患,只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半前,一次巡查的途中遭到流匪刺杀,当胸中箭,郑灵猊拼尽一切,也只吊住了几个月的性命。

穆博山虽去,朝廷也并未薄待他的遗孀,不仅追封了穆博山太子少师,还封了郑灵猊一品诰命。

可即使如此,穆家依仗宗族,也是对寡母孤儿多有欺凌之处。

这还是守着热孝的一年,穆弛泼出去的钱都海了去,郑灵猊一来悲伤难抑,二来又不甚有主见,也对钱财没多少概念,唯有穆宝隽,对那些挂着笑脸,说亲道热,实则变着法从她哥哥手上弄钱的那些人又恨又急。

“哥!”穆宝隽一身缕金百蝶穿花袄因着她将账本掷在地上的大幅度动作揉出许多褶子,一张羞花闭月的粉面此时眉心紧蹙,满脸的焦急:“做什么又把铺子白租给人家三十年,你竟然连张立证也不收!”

穆弛一脸的不耐烦:“那是咱哥啊,都是亲戚,堂伯父去后他家又艰难,哪有跟兄弟还要银子的。”

“你!你!”穆宝隽叫他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三十年,还是金陵本地最好地段的酒楼,这跟白送人了又有什么区别?

穆弛犹火上浇油呢:“你说说你,亏你还是个大家小姐,整日里抠算这个那个,自父亲去了,你连书也不读了,倒捧起个帐本子。难道哥哥我还能亏待了你!”

他也心里头憋着火呢,他平日里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会少了她,妹妹却越过他管起了账,不就是信不过他?

再说了,别说是血缘兄弟了,就是交友的兄弟,也得讲个义气么!

兄妹二人争吵了几句,眼见得穆宝隽梨花带雨,穆弛只能敷衍着嗯嗯啊啊几句,重重的摔门而去。

穆宝隽呜呜咽咽的哭,一旁的管家婆子和丫鬟都吓得只管把头低到胸膛里去,大气也不敢出。

又哭了一阵,穆宝隽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月诗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星书方硬着头皮上前掺她起来:“小姐……”

其实……不论是大公子操持家业,还是郑夫人管账理财,都比穆宝隽要顺理成章的多。

穆宝隽叫月诗打湿帕子来,敷在自己的眼睛上,叫母亲看到她哭肿了眼,又叫本就伤心的母亲难过。

只是哥哥如今这个样子,再留在金陵,她们孤儿寡母的,早晚被穆家那些紧盯着她们的秃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她必须想出个法子来。

穆宝隽在两个大丫鬟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闺房,又叫星书给她研墨铺纸。她咬着笔杆,再度想起了自己之前就有的一个想法。

将金陵这里的田产房铺处理了,让母亲带着自己兄妹二人进京投奔舅家,应该算是唯一一条活路了。

一来,母亲到底是一品诰命,又背靠国公府,进了玉京,也不怕穆家的宗族再来找她们的麻烦。

二来,舅公一家世代武将,家风甚严,进了玉京,也能请他管教哥哥一二。

至少绝对不能再让哥哥这么败家下去了。

穆宝隽做了决定,便先去说服母亲。

自丈夫亡故之后,郑灵猊几度哭到晕厥,过完七七,更是近乎将自己闭锁佛堂,日日吃斋。

她与穆博山虽然因为长子穆弛闹过许多不愉快,可……他们夫妻在一起整整二十年啊,穆博山对她又从来尊重爱护,家里莫说庶子女,连妾室通房都没有过一个。

可穆博山就这么撇下她们母子三个去了……

穆宝隽到佛堂的时候,郑灵猊还诵着经文,口里念念有词。穆宝隽捡了蒲团跪下,眉心微蹙,也是双手合十。

她上一次提这事儿,母亲便不同意,毕竟父亲虽去,可他家不是没有长子顶立门户,若非因着孝期,穆弛的年纪也该说亲成婚了。

郑灵猊还是希望留在金陵的,毕竟金陵是穆博山的老家啊。

女儿就在身后,郑灵猊也无心思继续诵经了:“隽儿?”

郑灵猊在身旁丫鬟的搀扶下起身,一转头就看到了穆宝隽嫣红的眼尾,当即将孩子搂到了自己怀里:“隽儿?怎么了?难道是你哥哥又欺负你了?”

穆宝隽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自己家的帐本子:“娘先看看这个。”

一年前她提进京投奔舅公的时候,母亲还说毕竟哥哥是刚刚上手,有些亏损也正常。

不过如今已经一年半过去了,在穆弛的管理下,穆家的田产被送出去了几十亩,父亲生前治下的学田和祭田也被要到了族老们的手上。

房产铺子更是一团乱账,乱七八糟写什么的都有,支出去的银子上十万,收回来的不足两万。

即使郑灵猊再对钱财没多少概念,也能看得懂穆宝隽整理出来的这一年的亏损。

郑灵猊脸色也有些凝重了。

“娘,我真的没法子了,你知道今天还发生了什么事吗?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个表兄,又从哥哥手上把八方来客要了走,白签下三十年的租约,哥哥连立证都不知道要留一份。”

光八方来客这一栋酒楼,每年纯利润都能挣下至少上万两的银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看郑灵猊脸色开始犹豫,穆宝隽又添了一把火:“前几日,哥哥还花了百两金,买了一副发臭了的马骨回来,说自己是效仿先贤,千金买马骨。还约了人,九月末的时候去买马,斗马。”

郑灵猊这下脸色是真的不好看了。

穆弛许是遗传她家多一点,从小坐不住,诗书学起来艰难又费劲,倒是喜欢纵马,习武。

穆博山嫌他脑子不开窍,郑灵猊却觉得孩子或许只是不擅长写诗做赋的,将来做个武官也没什么不好的,为此夫妻二人时常吵嘴。

但这不代表郑灵猊真的觉得穆弛怎么作都好。

穆宝隽这才道:“娘,我是真的觉得,就算是为了哥哥的将来,咱们现在也该去投奔舅舅,一来能请舅舅对他管教一二,二来哥哥要是从武入仕,在玉京谋缺不比在金陵更好?”

郑灵猊这下是真的被说动了,只是依旧有些犹豫:“可是……”

穆宝隽见她态度不再坚决,立刻道:“哥哥那边我去说。哥哥定会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的。”

上一次提投奔一事未能成行,也是因为穆弛的坚决反对,他好不容易没人管了,凭什么叫他再给自己找个镇山太岁来压着他。

又过了几天,穆宝隽寻了个宗族来人刚刚离开的时机,忽然闯进了穆弛的小院,哭哭啼啼的抓着穆弛的衣襟,叫的又悲伤又难过:“哥哥!”

穆弛虽然平日里混了一点,但对自己唯一的妹妹还是疼宠多一些的,穆宝隽从小就乖巧,一点点大的时候就会星星眼的仰头满脸崇拜的看他:“哥哥好厉害!”

如今穆宝隽一副要哭死过去的模样,虽然前几日刚闹了不愉快,穆弛此时还是心疼多一点:“隽儿,怎么了?”

穆宝隽泣不成声,声音含混着,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角落下,穆弛忙抽了帕子轻轻给她拭泪:“到底怎么了,还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哥哥给你出气去。”

“哥哥就欺负我了。”穆宝隽哭肿了一双眼,扯过帕子来捂住自己的脸:“我都听说了,那姓周的来咱家,就是冲着要我的命的,哥哥只念着跟他们是亲戚,是兄弟,全不肯顾念我一丁点!”

听见穆宝隽提起那姓周的,穆弛倒也知道为什么了。

周家那人是族老们相中的,这一年间,穆宝隽拦下了不少他们的想法,越发逼得他们狗急跳墙起来。

穆宝隽终究是个女孩子,早晚有嫁出去的那一天,况且,她今年也十二岁了。

金陵这边早婚,女子成婚的年龄一般是十三到十六岁,十二三岁的时候,家里就会开始相看人家,也叫小夫妻两人有几年互相熟悉的时间。

那些人就是打了这个主意。

穆弛忙哄她:“父亲去世尚不满三年,咱们还在孝期,哥哥早就回绝了他们。”

穆宝隽依旧呜呜咽咽的哭。

见她扭身,穆弛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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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这么说,难道我不知道哥哥最是耳根子软?”穆宝隽依旧不信。

穆弛心里头也怨起那个姓周的来,真就没脸没皮,都被拒绝了还往人家里跑:“旁的事都好说,关于你的事,哥哥绝对不会松口的。”

穆宝隽又扑进他的怀里哭:“哥哥说的轻巧,可我就是怕么。”

穆驰也有点没办法:“那哥哥给你立下字据?还是哥哥找人把那个姓周的套麻袋里打一顿?”

穆宝隽却道:“没有姓周的,族老们还会找姓张的姓王的,难道哥哥愿意看我整日惊惶?”

穆驰皱了眉:“那你说怎么办?只要能除了你这心病,哥哥一定照办!”

穆宝隽眼前一亮:“咱们上京吧,玉京里有舅舅撑腰,他们总不能追到玉京里去。”

穆驰沉下脸来,满脸都是不乐意。

穆宝隽忙道:“玉京是天子脚下,最是繁华热闹,咱们上京,也可游览一番上国风景。”

穆驰虽不太情愿,可到底还是疼宠妹妹,穆宝隽又嘟着嘴唇跟他撒娇,又讲京中风物何等有趣,他也便把那些不甘不愿的情绪强行压服下去:“哥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等哥哥将家中事物料理一番,你也与母亲收拾行装,备些土物人情。”

虽然远嫁金陵,但郑灵猊出门之前就是家中母亲和兄长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出嫁二十年,也跟家里时常联络,定时通信。

早在她刚刚丧夫的时候,母亲邓老太君就来信要接她回家,只是当时她满心悲痛,想为夫君守完丧。

如今郑灵猊说自己想要带一双儿女投奔娘家,邓老太君和郑国公自然是欢喜,忙忙的打点了人马来接。

穆父任巡抚十三年,金陵又是老家,治下了不少产业。

穆宝隽思前想后,又登了林家的门。

林家家主林望津是穆父手下的布政使,主管一方财政。他家是没落的士族,林望津也是穆父一手提携起来的。

林家女儿林纯芳与穆宝隽是手帕交,两人年龄相近,也算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

林纯芳听见传话的丫头通报穆宝隽来了,极为高兴的,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儿一般就从屋子里飞了出来。

她面如秋月,一颦一笑里都带着活泼与天真烂漫:“姐姐姐姐,你可来了。”

林纯芳握着穆宝隽的手,两人胡乱行过礼,便叽叽喳喳聊了起来,她又拉了穆宝隽往自己的屋子里去:“我前儿得了一对如意玉佩,一直想着给姐姐一个,可巧姐姐今日就来了。”

只是穆宝隽却没那么高兴,她只是勉强露出一个笑来:“纯芳……”

举家上京固然可以保住一家三口,可那也意味着,穆宝隽要跟在金陵的一干好友,手帕交,全都分离,甚至……可能此生都不再复见。

穆宝隽牵着林纯芳的手,眼角湿润,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姐姐?”见她这般模样,林纯芳低头看她脸色,也不再叽叽喳喳仿佛一只欢快的小雀儿。

穆宝隽咬咬下唇:“纯芳,我今日是要来与你道别的,以及,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林伯父。”

林纯芳眨眨眼,心里咯噔一下,小鹿一样圆圆的眼睛看着穆宝隽。

穆宝隽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在自己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面前,她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家已经定了上京投奔我舅舅,我此次前来,也是想请林伯父帮衬一下,好变卖家中产业。”

有林望津这样做事老练且有官方背景的人帮衬,穆驰在处理家中产业时,也不至于吃太多的亏。

林纯芳乍然听说穆宝隽要走,先是一惊,随即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我还以为……还以为……”

穆宝隽忙给她拭泪,可是叫她莫要难过的话也说不出口。

林纯芳激动的一把抓住了穆宝隽的手腕,摇摇头:“我不是难过,是喜极而泣,我家定了年后上京,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姐姐开口,原来,原来……”

穆宝隽又是诧异,又是惊喜:“那与林伯父商量一下,我们两家一起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回家后的林望津得知穆宝隽的请托,没多思考便一口应了下来。

穆宝隽端庄的回礼,林望津也是长长一叹,抬手制止了她:“我与你父亲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这点小事,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以及……其实穆博山去世之后,金陵这边的巡抚换了人,他这个上任提拔起来的布政使也实在是做的艰难。

林望津的眸色也深了,金陵虽富庶,可到底是地方,多少人盯着他想把他拉下马,上司也需要考虑将这个手里过钱无数的职位捏在自己的心腹手里。

这种时候,上京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他也曾想过,布政使是从四品,也是个不小的官职了,若是他选择上京,能谋到更好的职位吗?

可看着年岁渐长的女儿,林望津还是决定赌一把。

一来他在京里也有几条用得上的人脉,二来……若是能再借着穆家搭上国公府……

穆宝隽和林纯芳可不知道林望津盘算的东西,两个女孩都还处于大悲大喜的转变之中。

即使国公府打发来的人十一月就到了金陵,不过协助穆弛处理好金陵的事务,时间也拖到了腊月二十,眼见得就是过年了,郑灵猊和林夫人找人看了日子,择定了年后初六启程。

先走水路,中转到东平府的码头,再途径这交通要道一路进京。

也实在是巧,穆家与林家的船到了东平府后,正好是上元佳节。加上这么多天的舟车劳顿,两家人都决定在东平府好好歇息两日,再行启程,一来孩子们想要凑凑当地上元夜的热闹,二来大人们也需要休整一下。

本朝风气开放,没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女儿家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穆宝隽和林纯芳手牵着手,身后跟着一大堆的丫鬟仆从,穆弛虽然也出来玩,但比起小女孩感兴趣的花灯啦,猜谜啦,他还是更喜欢去看看东岳庙会,赛神游行之类热闹的。

此时还只是下午,可是路边早已布棚林立,各色的摊贩如云,卖吃食的提着篮,垮着筐,沿街叫卖,各种官话,方言的吆喝。还有许多卖小玩意儿的,有个卖翻花的小摊贩,口里说着顺口溜,手里的翻花仿佛活了一般,三两下就能翻出许多的花样来。

穆宝隽和林纯芳目不暇接,两眼都看直了,一双巴掌拍的通红。

不等穆宝隽拿渴慕的眼神望向穆弛,穆弛已经指了自己身边的一人挤进去给两个妹子买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了。

路边的吃食不干不净的,但这种小玩意儿,买了玩玩,逗个乐呗。

穆宝隽和林纯芳心满意足的继续逛,又到了看花灯猜灯谜的地方。

有身上写着富贵有余的红鱼,也有捧着金元宝乐乐呵呵的招财童子,有精雕细琢成一朵含羞半开的牡丹,也有简单直爽的,盛满金银色纸折成元宝的聚宝盆。

俩人猜着灯谜,不时听到人群里一声又一声“我中奖了!”的欢呼,不由得都有些好奇。

旁边的热心摊贩立马给她俩解释:“那边是我们当地的沈家搞的新年酬谢活动,今儿是最后一天,年前买了沈家东西的都在那兑奖呢。你们手上这些翻花是从前面买的吧?也能去抽奖的。”

穆宝隽和林纯芳只是点了点头,却不想去那边人挤人。

眼见得路上的人越来越多,郑灵猊有些不放心的叫人把穆宝隽和林纯芳都带了回来,两个小姑娘也乖巧的各自回了各自母亲身边。

穆弛却觉得天色还早,去锣鼓喧天之处看赛神去了。

除了赛神,路边还有秧歌啦,杂技啦,各路艺人使出来各种花活,也是看的人眼花缭乱的。

只是逛着逛着,穆弛就被一个衣衫破烂的小丫头吸引去了眼光。

那小丫头跪在路边,抽抽噎噎的哭着,蓬头垢面,可是难掩姿色,一张脸长得标致又俏丽。

最有特色的是一头自来卷的浓黑头发,草草扎着,却在最显眼的地方插了草标。

穆弛看的失了神。

倒不是为旁的,而是……明眼人一看这小丫头的举止做派,就是个馆子里的啊?

馆子里的丫头,怎么会成为街边头上插草标的?

小丫头的身后还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凶汉,似是见没人来问价,不耐烦的踹了那小丫头一脚:“猫崽子叫似的,不会哭大声点啊!”

穆弛给自己身边的一个机灵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便游鱼一般钻进了人群之中,不一会儿又钻了出来:“打听清楚了,爷,年前东平府因为太皇太后德政,取缔了一批青楼妓馆,这丫头就是那时候放出来的,从小就被当雏妓培养,卖她那人原想着领回家当个童养媳,只是嫌弃还要养她两三年,不如卖了。”

穆弛有些迷惑:“嫌弃要养,怎么当初不领个年纪大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那小厮挤眉弄眼的怪笑两声:“不是图干净么。”

穆弛挑了挑眉:“干净的?”

那小厮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馆里都是养到十三十四才出台,这丫头才十一,估摸着才刚开始学规矩,至于那壮汉……也不是她能消受的了的,不得死床上?”

穆弛点了点头,心里却琢磨了起来,他不是没开过荤的,但是父丧这一年半以来,被迫素着,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能碰上这么个馆子里的丫头倒是挺合适的。

一来这小丫头这般狼狈都难掩姿色,好好收拾收拾,也是个小美人。

二来馆子里的,本来就是伺候人的,他也能好好舒服舒服。

三来也就是最重要的,他如今还在孝期,身边带个小丫头伺候,并不会惹人注意,就是他娘那里,也能遮瞒过去。

穆弛打定了主意,叫自己身边的小厮:“去把那丫头买下,悄悄的。”自己却是没心思继续看什么赛神了。

却说小卷儿,出门那日还没走出官府的门,就亲眼看到了晴香姐姐一头碰死,心神巨震之下,整个人都好似呆傻了一般,稀里糊涂便被一个打更的老汉领走。

被领走的当夜,就遭了两顿毒打。

而起因不过是老汉觉得领个干净丫头回来,不过养上几年,娶了才不算亏了,而那老汉的儿子却嫌弃小卷儿年纪太小,一个劲儿的怒骂老汉糊涂,老汉在儿子那里受了气,又把火撒在小卷儿头上。

自此,小卷儿睡得是柴房,穿的是破衣,每日天不亮就要开始干活,劈柴挑水样样都要做,饶是如此,还是朝打夕骂的。

好容易挨过一个年去,那凶汉终于忍不了白养着这么一张嘴,索性直接把人卖了。

卖点银子娶个正经媳妇,不比养几年这个强?

只是……要是卖给牙婆,中间还要经一道手,又少些银两,凶汉便趁着过年时热闹,拉了小卷儿去路边,给她头上插了草标。

穆弛身边那个小厮,名叫瑞儿的,称了人又看过牙口,跟那凶汉讨价还价一番,给了三两银子,又立下契约:“成了,这丫头叫三两是吧?正正好。”

那凶汉点头哈腰拿着银子,也是痛痛快快的走了手续。

虽说良籍不能随意买卖,但那凶汉一口咬定自己家已经到了无米下锅的地步,实在是穷苦,衙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换了契文。

瑞儿处理完琐事,又叫了两个婆子带小卷儿去洗个澡,换换衣服。

等在房间里的穆弛看到收拾妥当的小卷儿被送进来的时候,就不由得眼前一亮,他的眼光真的没差,真真是个小美人。

一旁泡茶的瑞儿还说呢:“这丫头名字可好玩了,叫三两,我一开始还以为那人要三两银子,鸡同鸭讲好一番。”

穆弛听笑了:“那你花了多少买的?”

瑞儿伸出手掌比了个三,眼里泛出些狡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理直气壮道:“她命里带着价呢,哪能叫爷买亏了?”

穆弛笑骂一句:“爷平日里也没亏过你,你倒也抠搜起几两银子来了。”

瑞儿唯有苦笑,自家这位爷,是真个对钱一丁点的概念都没有。

穆弛叫小卷儿接过瑞儿手里的茶壶,瑞儿识趣的离开。

斟茶倒水的活,小卷儿也是干惯了的,况且眼前这人买了自己,以后就是她要伺候的主子了,而且……

方才她被瑞儿一路带进来的时候,她看见了外面有大批的人在打点车马,而那些车马的款式,是比金庭馆驿里,那御史官用的还要奢华上许多的。

这意味着,眼前的主子,大概率是个比御史官还要大的官家子弟。

自小命途多舛,小卷儿自然是知道葵官姐姐当时在死牢里的嘱托是在为她赌一线生机,才叫她咬死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可是那些过往……

死在她眼前的金哥儿,葵官姐姐,晴香姐姐……

她怎么能忘!

就算是死,也该试一把给姐姐们伸冤啊!

眼前这个机会……

小卷儿尚还在心里措辞着,想着要怎么开口才比较好,穆弛却没接茶杯,而是借着她的手,将杯子里的清茶饮了半杯:“当真好茶呀。”

小卷儿受惊,手里的茶杯直接掉下,却被穆弛眼疾手快接在了手里,只是茶汤却是洒在了两人的身上。

穆弛也不在意,抬手就去搂小卷儿,小卷儿怎么也没想到事态急转直下,这人竟是从一开始就打了这样的算盘。

她张惶的从穆弛胳膊下的空隙里逃掉,一张俊俏的脸已经吓得发白:“你别过来!”

穆弛愣了一下,馆子里的丫头,不该最是知情识趣,上赶着投怀送抱的吗?

穆弛有点不高兴了,他原本还有些犹豫是今天就睡,还是等上京之后安顿下来之后再睡,此时见小卷儿竟然敢反抗,他还非要今晚上就办了她!

穆宝隽原本在屋子里点着白日里哥哥给她买的那些小玩意儿,花花绿绿的翻花新鲜过一阵早就搁在了一边,她手里捧着一个烧瓷的大公鸡,倒真的是看的新鲜,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拿瓷烧这个的。

那大公鸡也是神采飞扬,颇有本朝最善画鸡的那位名画家笔下的神韵。

还有一个苏轼与佛印笑语相谈的小型根雕,也是在一堆的玩意儿里脱颖而出,讨了穆宝隽的欢喜。

再就是一个竹节做的杯子,又精巧又直朴,大俗大雅,大简少功,打磨的没了毛刺,极为光润。

此时已经天黑,外面热热闹闹,她也睡不着,把玩了一阵玩意儿之后,就觉得有些无聊。

穆家有国公府的人接应,是直接住进了当地的驿馆,外面也有人戍守,林家则只是在一处客栈下榻,是以就算穆宝隽想找林纯芳说说话也没办法。

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回之后,穆宝隽便想到了穆弛。

下午的时候郑灵猊担心她们的安全,早早就把她们叫了回来,但是哥哥可是一直玩到天黑才回来的。

说不定哥哥那里还有什么她没见过的好玩意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就算父亲早逝逼得穆宝隽被迫早熟起来,可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此时又是终于与穆家那些糟心亲戚撕虏干净,又没到上京之后,要担心与舅舅外祖一家的相处。

穆宝隽也是难得起了玩心,也没叫自己的两个大丫鬟,轻手轻脚的出了门,盘算着先吓唬哥哥一番,再跟哥哥讨一些新鲜玩具。

只是才刚走到哥哥的屋子不远处,穆宝隽便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尖叫与哭号的声音。

方才的玩心一秒退却,穆宝隽看到了守在楼道里的,哥哥的两个贴身小厮福儿,和瑞儿。

穆弛身边是有四个贴身的小厮的,取得是福瑞康宁的名字,这会儿这边守着两个,估计那两个便是守在另一边的。

穆宝隽脸色难看起来。

上京的路上,难道哥哥也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么!

福儿和瑞儿看到穆宝隽沉着脸走过来,身上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他们是知道里面穆弛在干什么的,但是穆宝隽也不是他们能拦阻下的人。

瑞儿立马挂出一副笑脸,挡在了穆宝隽的身前,一边使眼色给福儿,让他快去里面报信。

穆宝隽只横眉道了一声:“都不许动!”

福儿也只能乖乖的停下脚步,挂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小……小姐。”

穆宝隽甩开两人,提起裙子就跑到了穆弛的门口,猛地推开门,正撞见小卷儿衣襟散乱,正又咬又踢的拼死反抗着穆弛。

穆弛皱眉吃痛,这小丫头哪来这么大的劲儿,然后就听到了穆宝隽猛然推开门的声音。

眼前这一幕带给穆宝隽的震撼不可谓不大,自己的哥哥在那一刻好似化作了四足的野兽,正狞笑着欲啖幼女。

穆弛脑子里的弦嘎嘣一声就断了,连忙起身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在他还没来得及真的做出什么禽兽举动,身上的衣衫只是有些不整。

只有一旁的小卷儿,抓住这个机会,两脚并起,趁穆弛不注意将他踹翻过去,然后一翻身就向着门口飞也似的逃跑。

穆宝隽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父亲一年半前才刚去世,如今还在孝期,自己的哥哥竟,竟然在强抢民女,还是幼女!

穆弛被小卷儿一脚踹倒,此时仰面朝天,玉白衣衫的胸前印着两个清晰的鞋印,小卷儿那一脚是真的狠,踹的穆弛生疼。

穆宝隽两眼盈满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她真的很难想象,下午的时候还对自己百般疼宠的哥哥,晚上竟然有如此禽兽的一面:“你,你……”

她的嘴唇颤抖着,泪水早已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只能看到一团一团的色块。

穆弛也知道今晚是自己不对,又被妹妹看到了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不由得讪讪的低着头,一时绞尽脑汁,还真不知该如何跟妹妹解释。

恰在这时,守在楼道另一旁的康儿和宁儿将竟敢逃跑的小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儿扭了手臂送回来,却怎么也没想到屋子里竟然除了自家主子,还有自家小姐。

小卷儿犹奋力挣扎着。

穆宝隽擦擦自己的眼泪,狠狠的剜了穆弛一眼,本想靠近小卷儿,却被宁儿为难的拦住了脚步:“小姐,这丫头可凶了,小姐要问什么,还是小的代劳吧。”

穆宝隽却凶狠的看向他:“我叫你把她嘴里的布拿走!”

因为怕小卷儿闹腾的厉害了,惊动到主屋里的郑夫人,康宁二人是第一时间就将小卷儿的嘴巴塞住的。

穆宝隽见他不动,一把推开他,自己走到了小卷儿的身前,将小卷儿嘴巴里塞着的毛巾拔了出来。

这群手底下没轻没重的奴才,把人的嘴角都撑裂开了,毛巾上还染了一缕淡淡的红痕。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是哪里的人?”穆宝隽低头问道。

小卷儿尚还被康儿抓着双手背在身后,穆宝隽的出现不可不谓是天降救星,她大口喘息了两声,顺过气来,回话道:“我叫小卷儿,今年十一了……”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不知道是哪里触了眼前人的霉头,穆宝隽死死捏着手里的帕子,目眦欲裂,小卷儿?小卷儿!

此时穆宝隽是真的理智全无,双目能喷出火来,转身就对上了走过来的穆弛,狠狠的一推他:“哥你混账!我不活了!”

穆宝隽嚎啕大哭着跑走,穆弛脸色也难看起来。

小卷儿?叫什么小卷儿?可不是重了穆宝隽的小名儿?犯了她的讳!

而且,穆宝隽可是撞见了他欲行不轨的现场的。

“糟了。”反应过来穆宝隽此时定是去找母亲告状,穆弛一个脑袋两个大,现下才是真的对自己见色起意的行径心生悔意,也急了起来:“先把这小丫头关起来。”

自己则是匆匆忙忙追穆宝隽而去,只求能在惊动母亲之前先把妹妹拦下。

郑灵猊原捻着佛珠为亡夫诵经,这也算是她每晚睡前必做的一件事了,然后就听到素来沉稳娴静的女儿穆宝隽大哭着闯进自己的房门,跪在自己的面前,口里还说着:“我不活了!”

郑灵猊连忙起身扶起女儿,穆宝隽埋头在母亲的怀里大哭,怎么也止不住。

郑灵猊给自己身边伺候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立刻退下,去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夏嬷嬷也是没料到,刚出门就看到追过来的大公子穆弛,行吧,这回倒是也知道小姐从生来都没有过的大哭大闹到底是因何而起了。

夏嬷嬷重重的叹了口气,同父同母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两个天悬地隔一般的孩子,却也是立刻叫人将穆弛身边的福瑞康宁四个小厮带来。

与其问大公子,不如审他们。

夜里亥时,万家皆歇的时辰,驿馆里却燃起灯火通明的烛台。

郑灵猊坐在中堂的主位之上,哭的难以停歇的穆宝隽伏在她的膝上,一双亮星星一般的眼儿,此刻好似一双肿桃子。

事情的来龙去脉夏嬷嬷已经都打听了出来,穆弛老老实实跪在母亲面前。

郑灵猊恨得摔了一整套的茶碗,险些被混账儿子气晕厥过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亲爹的孝还未满啊!他就能搞出这种丧了良心一般的事!

郑灵猊眼前阵阵发黑,茶杯照着穆弛的脑袋就摔了过去。

穆驰也不敢躲,脑袋上被砸出血来,也不敢擦。

福瑞康宁四个小厮都远远的跪在门槛外,两股战战,吓得腿肚子直转筋。

此时夏嬷嬷按照他们的说法,也找到了被关在穆弛屋子里的小卷儿领了来。

郑灵猊听说丫头是穆弛今日新买的,馆子里放出来的,她看到这样妖精做派的女孩子心里直生厌,但有一事她还是要问清楚的。

穆弛说这丫头叫三两,穆宝隽却说这丫头重了她的名字寻死觅活,她也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才闹得这么天翻地覆了一般。

以及,这事情到底是混账儿子有心欺辱女儿,还是单纯一场意外。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郑灵猊方才训子,骂了一大车的话,茶具又俱是摔了满地粉碎,她有些口干舌燥,一旁的夏嬷嬷连忙去取新的茶具来给她倒茶。

小卷儿自进屋,就看到了满地的碎瓷片,还有被打到头破血流依旧老实跪着的穆弛,和方才的小姐,虽然她也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乖巧的跪在了地上:

“回太太的话,五岁被我爹卖进馆子之前,我是叫三两的,后来鸨妈妈因为我头发打卷儿,给我取了小卷儿的名字,年前有一个大官的儿子弄死了我一个姐姐,我亲眼见着了,那大官原要灭口的,只是有好心人搭救,给我用原来的名字逃了一条命出来。”

小卷儿这一番话也是深思熟虑过之后才说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眼前的人究竟如何身份,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说了一些内情而再被灭口,但她还是选择借着回答问题的时候提了。

只愿老天爷站在她这边,能叫她有一个为姐姐们伸冤的机会。

郑灵猊听完原委,倒也明白了这一双儿女之间的纠纷是因何而起,不过……这小丫头方才所说的要被灭口一事……

郑灵猊稍作思考,问她道:“灭口这事,你细说说。”

又是害了人命,又是跟德政扯上关系的灭口,这细思起来,可是一个不小的把柄。

小卷儿听到这话,眼里都露出了一丝希望,当即把御史官之子奸淫幼女致死,御史官借德政行灭口一事的事实原原本本的说了个清楚明白。

郑灵猊接过夏嬷嬷递过来的一杯酽茶,低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这事情有头有尾,时间地点人物都交代的一清二楚,想来也不是作假,应当不是这丫头信口胡说。

倒果真如郑灵猊所想,是一个大把柄:“我且问你,你知不知道这个御史官是谁?”

小卷儿方才叙述了一遍事情,再度回想起几位姐姐都死在了她的眼前,双眸嫣红,连声音都发了狠:“我知道!我给他陪过酒,他姓张,字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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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是真的确凿无误了,在东平府暂代知府一职的御史可不就是张霭人!

穆弛呆呆怔怔的听完小卷儿这一番话,一方面悔的肠子都青了,他竟然那样对待一个遭遇这么悲惨的丫头,他真不是人啊!另一方面也明白过来,为何小卷儿明明是一个馆子里的丫头,却怕的好似杀猪一般。

他真该死啊!

“娘?”穆宝隽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母亲郑灵猊,不太明白为何母亲在问了这些事后,便陷入了沉思。

郑灵猊安抚的拍了拍穆宝隽的手,吩咐了夏嬷嬷:“先把这丫头留下。”

又对穆宝隽解释道:“咱们上京,也该给你舅舅备一份重礼才是。”

这丫头可是重要的活人证,用好了,能直接把那个张御史彻底扳倒的。

这一夜穆宝隽躺在床上,一宿都没合眼,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方才的事,就算迷迷糊糊睡过去,可脑子里一会儿是化身野兽的哥哥,一会儿是哭叫反抗的小卷儿,最后她睁了眼,脑海中最后的画面便是小卷儿眼圈通红的恨声一句:“我给他陪过酒,他姓张,字蔼人!”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穆宝隽精神便有些不好。

她恹恹的,母亲郑灵猊心疼女儿,加上自己动了大气,也难受,便决定在驿馆修养几日,待她恢复精神再行上京,也就与林家就此分别。

林纯芳上午来看望了一回,依依不舍的,穆宝隽也勉强自己起身,跟她约定等上京之后安稳下来,再去拜访。

小卷儿则是被从穆弛身边带走,到了夫人郑灵猊的身边。

郑灵猊对她的初印象并不好,可过了一夜,也咂摸出来小卷儿昨夜在险被欺凌,又慌乱不堪的情况下,还能找准时机,拼死也要为馆里的姐姐们伸冤的勇气惊讶,也对她有些改观,留她在自己近前伺候。

穆弛知道自己得罪了妹妹,捧了千百种好吃的好玩的去穆宝隽房前负荆请罪,穆宝隽也不想理他,上午推脱自己身体不适不见,下午见穆弛还等在门口,索性带上月诗和星书去了母亲房里,急得穆弛直挠头。

穆宝隽也是恼的厉害,小卷儿是不可能知道她的闺名的,但难道哥哥还不知道吗?

要么是哥哥知道了但没在意,要么是哥哥连问一下人叫什么都没有就猴急的要做那等恶心事,更是畜生。

月诗撩开厚重的棉帘,穆宝隽拐进屋子,便看到了老老实实站在母亲床前侍候的小卷儿。

她心中一叹,实在是天缘凑巧,才叫她救下这个跟她犯了她的名讳的小丫头。

而且比她还小一岁呢。

因着郑灵猊体寒,屋里点了许多个炭盆,热融融的,星书给穆宝隽拿来了薄一点的外衣伺候她换下,穆宝隽看着小卷儿身上不太合身的衣服,想起了一件事。

昨日那般,她身上不会还有伤吧?

穆宝隽吩咐星书和月诗退出去,却有些膈应不想喊小卷儿的名字:“你,过来。”

小卷儿左右看了看,发现是叫自己,不明所以的上前一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上午夏嬷嬷也给她讲了一下穆家的主子们,小卷儿此时是知道昨夜为何会闹成那个样子了,她犯了小姐的名讳。

穆宝隽是真的金尊玉贵,小卷儿有些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怯怯的看着她。

这样好像神仙一样的人儿,小卷儿是真的能明白自惭形秽这四个字的含义了。

穆宝隽则是拉着小卷儿上了母亲歇息的床榻上,直接问的话,这小丫头肯定会因为怕得罪人不敢说实话,是以穆宝隽直接上手去解小卷儿的衣襟。

小卷儿吓了一跳,两只小手死死捂在自己的衣扣前,那个穆大公子上来就调戏她,这个穆小姐怎么也直接动手,这些姓穆的难道都不许人穿衣裳么!

郑灵猊看着两个小女孩这样,没忍住笑了:“傻丫头,她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她眼里还有些笑意的看着自己女儿,别别扭扭的昂着头,嘟着嘴,一双眼睛却是盯着小卷儿。

小卷儿讷讷应了一声,还是扭捏的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再反抗。

穆宝隽看到衣领上绣的小星星,便知道了这是星书借给小卷儿穿的,正想着幸亏她想的细致,人也热心肠,然而褪下里衣,穆宝隽便下意识掩嘴,只因小卷儿的身上实在是不堪入目。

青青紫紫的伤痕层层叠叠,还有些地方明显渗出了血痕,看起来像是拿棍子抽的,而且都是藏在衣衫下,不起眼的位置。

郑灵猊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坐起了身。

小卷儿忙捂上衣襟,有些无措的解释道:“这些伤不是大公子打的,是,是大公子买我来之前,他们嫌我干活太慢,所以……所以……”

只是说着说着,声音渐小,脑袋也低了下去,默默地一粒一粒系着盘扣。

穆宝隽眨眨眼里的泪,咬了咬下唇,抬手制止了小卷儿系衣裳的手,小卷儿悄悄抬眼看她,穆宝隽只是扬声道:“夏嬷嬷,去拿金疮药和红花油来。月诗星书,你们给她处理一下。”

月诗和星书撩开帐子看到小卷儿身上的青紫,对视一眼,都是惊讶。

上药自然是要除下衣物的,郑灵猊又叫点了两个炭盆。只是星书轻手轻脚给小卷儿脱下左边的衣袖时,又是一声没忍住的惊叫。

小卷儿忙将自己的胳膊往自己身后藏。

穆宝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星书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她们都是穆家的家生子,从很小就跟在穆宝隽身边伺候,比平常人家的小姐都尊贵,何曾见过那么大的伤疤。

穆宝隽也看到了小卷儿左臂上,几乎覆盖了整个小臂的疤痕,蜿蜒扭曲,丑陋不堪,穆宝隽拧眉:“这……”

小卷儿也是紧咬着下唇,好像自己最难堪最难以启齿的部分都在穆宝隽面前展露无遗。

“这是怎么回事?”穆宝隽强自安稳下心神。

小卷儿声如蚊呐:“没事的,这里已经好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穆宝隽拉着她的手,蹲下身子去看小卷儿,与她四目相对:“我问的是,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回答我,好吗?”

小卷儿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春天,还在揽翠馆的时候,我得了赏钱,我爹上门来要,我不肯给,所以割肉还他。”

这种事情,别说穆宝隽和月诗星书了,就连郑灵猊也是闻所未闻:“……何必这般决绝啊,你不疼吗?”

小卷儿垂下了眼睫:“疼,可那时候想着,那是我的赎身钱,他都把我卖到妓馆了,我总得活呀。”

郑灵猊手里捻着佛珠,阖眸轻轻叹息一声,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了。

月诗和星书都听的抹起眼泪来了,两人给小卷儿上了药,又小心翼翼的给她穿上衣服。

穆宝隽原以为,父亲早逝,哥哥混账,百般操心的自己已经是够了命苦了,此时见了小卷儿,方知世间还有惨剧至此。

小时候的穆宝隽也有过顽皮的时候,她在树下捡到了一只跌落的雏鸟,偷背着父亲找穆弛带她爬树,在把小鸟放回鸟窝里后,不经意的一次抬头,那是穆宝隽第一次看到四角方天之外的世界。

她看痴了,失足从树上落下,即使穆弛立刻飞身给她做了肉垫,还是在腿上落下了几块青紫。

饶是如此,母亲给她上药的时候,还是痛的她大哭。

如今小卷儿身上的伤痕比之她那时候,严重更多,可在月诗星书搓热红花油给她揉捏的时候,她也只是皱皱眉,甚至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月诗和星书嗅嗅自己手上的药味,皱皱鼻子,张着手出去打水洗手,屋子里穆宝隽则是对小卷儿升起了浓厚的好奇心。

她太想知道小卷儿的经历了。

除了是因为小卷儿本人,还因为昨夜小卷儿几乎是博着自己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只求给妓馆里的所谓姐姐们伸冤。

寻常女子听到妓院出身,没有不厌恶的,尤其是大家女儿,最是鄙薄勾栏,不仅仅是穆宝隽,就连郑灵猊也会好奇。

小卷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们都是好人。

她讲起干娘云翘,虽无血缘关系,可毕生积攒的银钱都留给了她和哥哥腊八,宁肯一卷破席裹了自己,也希望两个孩子可以走上一条好路。

讲起姐姐晴香,种种教导,帮她讨赏钱,攒赎身的银子,拼尽全力想托举她脱身泥潭。

讲起金哥儿,以命相替,换她逃离魔爪。

讲起葵官,铮铮傲骨之下,在临死前却教她低头,还在嘱托,为她赌一线生机。

穆宝隽第一次反思起来,都说行院女子水性杨花,难道真的是她们错了吗?

就像葵官的那句话,来嫖的人恬不知耻,却辱骂妓女肮脏下贱。

穆家一行人在东平府的驿馆修养了三天,再度启程上京。

国公府里,邓老太君根本坐不住,身边一大堆的丫鬟簇拥着,搀扶着,邓老太君拄着龙头拐,几次去看时辰钟:“什么时辰了?小姐可回来了了?”

镇国公郑瑞麟忙去扶自己的母亲:“印忠说妹妹的车马已经进了承福街,就快来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邓老太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嘱咐道:“叫车夫轿夫预备着,别着急,安稳为上。”

郑瑞麟口里应着,又忙忙的使人出去传话。

郑家是武将世家,代代忠良,出了很多的名帅名将,是名副其实的镇国公。更兼这一代的邓老太君与当朝的太皇太后是同胞姐妹,镇国公府更是位高权重,炙手可热。

只可惜,郑家儿郎多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如今的镇国公府,实在是人丁不丰。

郑瑞麟兄弟三个,只有身为次子的他承袭了爵位,一兄一弟,还有父亲叔伯,尽皆供奉在忠烈祠中。

时隔二十年,郑灵猊再回玉京,也是心绪难平。

京中风物变化不大,她撩起轿帘,喊了一声停:“印忠,前面可是做永福糕的徐记?”

镇国公府的总管事朱印忠点头道:“正是,小姐可是要买一份永福糕?”

他也是在国公府伺候的老人了,自然是知道郑灵猊的一些喜好的。

郑灵猊微微点头,朱印忠便支使人去了徐记的铺子。

郑灵猊看着自己幼时与三位兄长一同跑过的街道,当年街边卖糕点的小哥,如今也置了铺子,甚至腿边还有稚儿爷爷爷爷的叫着,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泪如雨下。

“母亲?”穆弛幼时还是在玉京住过一段时间的,只可惜那时他年纪尚小,记住的并不太多。

他骑着高头大马,停在母亲的轿子身边,接过朱印忠捧过来的油纸包转递给母亲,看着母亲伤怀,只恨自己没有穆宝隽聪敏,能说一二话语可以宽慰母亲。

穆宝隽也有些担忧的撩开了轿帘,她出生的时候,穆博山已经带着一家人去了金陵任巡抚了。

她对玉京只有一派陌生,可冰雪聪明如她,又怎么会想不到母亲此时是触景伤怀,忙道:“娘,想来舅舅与外祖母已经在家等着急了。”

郑灵猊用手帕沾沾眼泪:“是了,启程吧。”

娘与兄长还在等着她呢。

在穆宝隽看来,玉京街市繁华,人烟阜盛,可到底是陌生的地方,她又不曾见过舅舅与外祖母,既不知长辈脾性,也不知兄弟姐妹好不好相处。

国公府规矩怕是比家里更大,若是自己有什么行差踏错的,也怕被奴仆背地里耻笑。

穆宝隽手里揉捏着手帕,又过了一会儿,方感受到停了轿,自有丫鬟撩开帘子,仆妇来伸手搀她。

穆宝隽跟在母亲身后,仰脸看到了高悬的镇国公府的牌匾,旁边还镌着某年月日,书赐镇国公邸,是先帝御笔。

进了大门,又有一群仆妇小厮迎上来,换了大轿,再一路抬进二门,复换人,再入内堂。

邓老太君从听见女儿进了二门的消息,便怎么也呆不住,非要迎了出来,刚出门,便看到了郑灵猊在管事媳妇的伺候下迈过抬轿的把手,一别二十年,昔日娇憨一团的女儿面庞也沧桑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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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灵猊妆容素净,穿的也是素衣,见到母亲邓老太君,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连连奔到母亲身边,失声痛哭起来。

邓老太君一把搂住女儿,也是涕泗交颐,悲痛难耐,一旁侍立之人,也皆是掩面涕泣。

就连纵横沙场,见惯生死的镇国公郑瑞麟,也落下了滚滚热泪,只是出声道:“母亲,妹妹既已回家,还是先进屋吧,外面风大。”

邓老太君连忙给女儿擦拭眼泪,强作欢喜道:“先进屋。”

穆弛与穆宝隽则跟在母亲身后,由丫鬟簇拥着,缓步而去。

郑灵猊扶着邓老太君安坐在堂上,自己则带了一双儿女,规规矩矩给母亲叩头,只是哭的止不住。

邓老太君忙叫人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身边来,问了一些家常,道郑灵猊出嫁前的辛夷院一直给她留着,着人定期打扫,屋里的各色摆器玩物,都不曾动过位置。

母女二人叙过话,郑灵猊叫了穆弛和穆宝隽过来,邓老太君一一看过,方才转悲为喜:“弛儿长大了好多,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她的目光落到穆宝隽的身上,又是好一番叹息:“这孩子,活像是你小时候翻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又比你多了许多的文气。”

穆宝隽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外祖母,脸上挂着乖乖巧巧的笑容,由着邓老太君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带着她认人:“这是你舅舅,这是你舅母。”

穆弛与穆宝隽一一拜见。

舅母黄氏夸过一回,再为她二人引见小辈:“这是你大哥郑骐和他的媳妇谭氏,这是你二哥郑骥和他的媳妇罗氏。还有一个妹妹郑兕儿,前几日受了风寒,如今不好起身,回头再见吧。”

穆弛眼睛就是一亮,他对这二位哥哥都是有印象的,说难听一点,小的时候三人没少一起打架一起闯祸,郑骐和郑骥也记得他,三人稍叙几句,不多时便聊到了一起。

穆宝隽与两位嫂子见过礼,有些羞赧。两位嫂子都是友善的冲她笑笑。穆宝隽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外祖母一家倒都是极和善的。

小卷儿此刻由夏嬷嬷领着坐等在外间,眼见得日头渐晚,才有人来叫了她们上前。

小卷儿深吸一口气,路上郑灵猊已经吩咐过她,此刻小卷儿虽然有些紧张,但想要为姐姐们伸冤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

堂前的待客厅上,镇国公郑瑞麟坐在主位之上,吩咐了人给妹妹上茶,郑灵猊接过茶碗,只喝了一口,便道:“妹妹此次回家,还为兄长备了一份厚礼。”

郑瑞麟微微有些抱怨:“都是骨肉至亲,何必搞这劳什子虚礼。”

郑灵猊却目露狡黠:“兄长怎知是虚礼?御史张霭人的大把柄,哥哥可想知道?”

这个张霭人,素日里沽名钓誉,自诩清高,还曾经捕风捉影,参过他排除异己,倚功自重。郑瑞麟早想收拾他了。

与此等虫豸同行,如何治理国家!

镇国公眼中有些意外:“这是如何说起?”

郑灵猊微微一笑,叫夏嬷嬷将小卷儿带了上来。

小卷儿跪地叩头,详细回禀了案情始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郑瑞麟听过,捻着胡须沉吟片刻,点了头:“果真如妹妹所言,是个大把柄。”

人命案本身就是大事了,何况后续那位张御史灭口又借了太皇太后的德政为由头。

只是唯一难办的点是,这件事须得小卷儿首告,镇国公府只能从旁帮衬,而小卷儿首告,则会面临一个民告官的大问题。

以民告官,何况还是越过了州府,直接来京兆衙门越诉,是要杖五十的。

当然,也是因为小卷儿要告的是御史官。

小卷儿也听说过“民告官,先挨揍”的俗话,戏文里也听过不少告状要滚钉板,受夹刑之类的桥段,当即咬了牙跪在地上,双目直直的看着镇国公郑瑞麟,眼里迸射出坚定的光来:“我不怕死,就是要我受大刑,滚钉板,我也要为姐姐们伸冤,告状!”

郑瑞麟只是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又如何确定,你在受过刑罚后,还能在公堂之上,陈述案情,指证犯人呢?”

五十杖,是会打死人的。

小卷儿眼中泛起了绝望。

郑瑞麟想了想:“京兆府尹的郭大人我认识,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素有青天之名,我手下曾有一个兵士现在他身边任校尉,我问问他可有法子避刑。”

随后他便叫总管事朱印忠出去寻一个讼师来写状纸。

第二日,小卷儿便在讼师,穆弛还有朱管事的陪同下,一起出了国公府的大门。

穆家在京城也有一些房铺产业,穆驰今日出门原是郑灵猊嘱托他去看看,同行一段时间后,便去办自己的事了。

镇国公将人约在了茶馆,朱管事找来的讼师也算是颇为靠谱的,状纸写的漂亮,而关于避刑,赵校尉也是提出了明确的解决办法。

“这案子最主要的问题是越诉,也就是没有在东平府原籍受理,不过也是因为她要状告之人正暂代东平府知府一职,属情有可原。敲登闻鼓喊冤或者拦轿喊冤都可行。”赵校尉喝了一口茶。

郑国公则是考虑的更多一些:“敲登闻鼓的话,衙役那一关她也难过。”

赵校尉点点头:“所以我还是建议拦轿喊冤。”

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目前我朝明确免刑,可以拦轿喊冤的人只有两位,一个是京兆府尹郭大人,大人平素身边带的护卫只会拦人,另一个则是犯跸告状。当今陛下仁德宽厚,特赦犯跸罪刑。”

至于其他的,好一点的也得在护卫们的手上吃点亏,兴许能把状子递上去,坏一点的直接把案子压下也不是没有。

郑国公捋着胡须:“郭大人近来可事务繁忙?”

赵校尉哑然失笑:“国公爷您还不了解大人吗?他只恨自己没长三个脑袋八条胳膊,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不忙的时候。”

虽然一个只是校尉,一个是当朝镇国公,但郑瑞麟与这些跟自己一起上过战场的兵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士都是过命的交情,一贯亲和。

赵校尉看过状纸,又指出几点,讼师一一改过,又叮嘱了小卷儿几句拦轿喊冤的要点:“大人明日旬休,后日早朝后,我带你去拦郭大人的轿子,你要身着素服,手捧状纸,跪行向前,郭大人接了你的状子,要在牒司立案,之后才是调查取证,不过此案重大,应当会加急审理。即使有护卫持刀拦你,也不要怕,知道了吗?”

小卷儿攥紧了手,郑重的点了头,她要拦轿喊冤,递状纸。

见她垂着眼睛,将方才他所说的要点一一记在纸上,赵校尉稍稍打量了她一下,看起来才十岁上下的孩子,却能有此心性,已是难得。

更可贵的是,多少七尺儿郎,遭逢家破人亡一般的惨案后,性情大变,不惜以身试法,只求一时畅意,甚至落草为寇,用江湖仇杀的手段以牙还牙,小卷儿少不更事,却知道寻求律法的庇护。

赵校尉想起自己多年前接手过的一个案子,本是良家女外出观灯,却被几个拐子拐走,可巧也是卖入妓馆,而那女子,却以柔情手段,最终将那些拐子乃至相关的人一个一个折磨致死。

想起往事,赵校尉微微叹息。

天缘不巧,后日天上飘起了朦朦细雨,小卷儿身着素服,散着头发,穆弛送她到了赵校尉说过的地点。

“你……”穆驰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是没想过自己居然买回个受害者的,元宵那日逞凶斗气,想要强上,事后脑子清醒了,也对小卷儿有些愧意,只是却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穆宝隽自那以后只当他不存在,对小卷儿也是看的紧紧的,这一次是郑家人不好出面,穆驰自告奋勇相送,才再见到小卷儿。

罢了,现在还是伸冤更为重要。

赵校尉定时间的时候也没想过这日竟然有雨,此时下朝的官员们都在仆从的打伞下匆匆跨上轿子,轿夫们也穿着蓑衣,天气寒冷,再不快点走,地上结了薄冰,他们滑一跤事小,颠着了贵人事大。

郭府尹黑袍金蟒,身边还跟着一个随侍,手里拿着一摞文书,郭府尹眉头皱的紧紧的,不知是在处理什么繁杂的案子。

细微的雨朦胧出绵绵的雾,甚至五十米开外就难以视物,街上也少有行人,赵校尉提前一步,看到了等候在路边茶摊上一身素衣的小卷儿,还有穆弛在给她撑着一柄油纸伞。

看到赵校尉点头,小卷儿站起了身,将提前用油纸包好的状子捧在手上,冲到了路上,当街下跪,缓慢的膝行向前,口中喊道:“小人有冤!御史张霭人之子,逼/奸/幼女致死,其父为灭口,致死多条人命!小人有冤!”

她口中一遍一遍呼喊着,一步一步膝行向前,用自己的皮肉感受着路上的沙砾,在长长的街道上跪出两道血痕。

寒风冻雨之中,连街边的商铺也渐渐打开了窗户,悄悄注视这个这个年幼的伸冤者,坚定,又有力的呐喊。

郭府尹身边的护卫也是见多了这样的事,刀不出鞘,稍作拦阻,架在了小卷儿的脖颈之上。

直到官轿撩开了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小卷儿手捧状纸,泪水早与雨水混合,声声如啼血:“小人有冤呐!”

赵校尉此时动身,接过了小卷儿手中的状纸,转呈到郭府尹的面前。

郭府尹看过状纸,眼神一凛,当即朗声吩咐道:“接下她的状子,顺轿,回府。”

周围护卫喝声:“是!”

眼见得赵校尉就要将小卷儿带进京兆府,穆弛迟疑片刻,还是冲过去将手里的油纸伞和自己厚重防风的披风交到了赵校尉的手上,随后转身就跑。

小卷儿踉跄着起身,一瘸一拐的,她眼前糊着方才涌出的泪水和天公的眼泪,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是谁?”

赵校尉看着穆弛跑走的背影若有所思,却是眼中露出坏笑,耸耸肩:“好心人吧,毕竟玉京还是好心人多呀。”

小卷儿跟随着赵校尉走进京兆尹府,衙门的牌匾上挂着正大光明四个字,郭府尹叫下人先带她下去更衣,擦擦身上雨水,才看向赵校尉:“这便是你昨日说的案子?”

赵校尉微微点头,只是郭府尹和一旁的师爷都蹙着眉,两人似乎都不看好小卷儿能首告成功。

郭府尹道:“你可跟她说过,若是因为证据不足无法定罪,拦轿喊冤之人,可是要判处诬告,罪加一等的?”

就算小卷儿能讲出案子的细节,能指认人犯,但毕竟只有人证,对方还是有着脱罪的空间的。

赵校尉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些话,我昨日便跟她说过。她说,这世间事过必留痕,不试试看,她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试试看么,郭府尹亦是叹了一口气,小卷儿不过是押上自己的一条命,去博一个沉冤昭雪的可能罢了。

东平府里。

张御史之子张文俊之前被父亲撞破了荒唐事,也曾慌乱过一阵,不过幸而有太皇太后的德政,父亲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妓馆,知情人都被名正言顺灭了口,他便放下了心。

只是实在忧愁,论起好玩的,东平府比起玉京可差远了。

加之那件事后,父亲管他极严,日日拘在屋里读书,要他预备着应试,他实在是烦闷忧愁的厉害。

这一日张御史蹙着眉回了金庭馆驿,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查问他的功课也有些心不在焉,张文俊心里便动起了小心思,揣度着父亲的脸色,试探的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御史今日接到了召他回京的消息,说调派的知府已经在路上了,让他即日启程。

这消息着实奇怪,正常来说,不该让他等新任知府到了,两人交接完工作,再行回京吗?

不过那来使恭恭敬敬又客客气气,说是京中有公事正等着大人了结,张霭人也没多在意。

张文俊倒是格外欣喜,能回玉京,不仅代表着有好吃好喝好玩的,还代表着回了祖母身边,就连父亲也不能再拘犯人一般逼他读书,叫他一口气也松不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只是张公子怎么也没想到,他才刚刚回京,就被带到了京兆衙门,郭府尹黑着一张脸,一拍惊堂木,声音铿锵:“张文俊,你可知罪!”

张文俊人都懵了,一时还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被翻了出来。要说在玉京,他做过的混帐事也不少,只是这时候,自然是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岂不是自曝?

当即一声冷哼,拱手行礼,语带讥讽:“郭大人上来就问我知不知罪,莫不是要往我头上栽什么罪名,好构陷家父?”

郭府尹也不跟他纠缠,瞥也不瞥他一眼,直接传唤道:“带人证。”

小卷儿便被赵校尉带着跪在了堂前:“小卷儿拜见青天大老爷。”

郭府尹指了指张文俊:“此人你可认得?”

却说那张文俊,看着这个特点鲜明的卷毛丫头,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日的事,事后还遗憾可惜没玩上这个胆子大的卷毛丫头,就叫父亲草草灭了口。

不是验过,确定人死了吗!这会儿青天白日的,难道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是鬼!再说了,她又能有多少神通,怎么就会出现在玉京里!

张文俊一脸白日见鬼的表情,当真没想到不仅叫她逃了性命,还来了玉京告状,心下一阵慌乱,面上却强自表现的四平八稳。

小卷儿看到张文俊,眼里的恨意便止不住,幸而赵校尉稍微拦了一下,小卷儿眼圈通红,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回大人的话,小人认识他,他就是逼/奸金哥儿姐姐致死,事后又杀人灭口,罗织罪名,害了葵官姐姐性命的御史官张霭人之子,去年冬月二十三日招妓之人。”

“休要胡言!”张文俊断然喝道。

郭府尹拍拍惊堂木,两个府衙上前押住了张文俊。

“传康仵作。”

又有一红脸糟鼻的男人上前行礼,郭府尹问道:“金哥儿验尸结果如何?”

康仵作拱手道:“下身有撕裂伤,内有精斑,确系死前遭奸污。尸体眼开睛突,口鼻内有黑血,脸部青紫,死因为窒息而死。”

张文俊挣脱衙内的控制,脸色难看的质问起郭府尹:“我父亲是当朝御史,我亦有功名在身,她不过一个贱籍妓子,随意攀诬我,郭大人便是这么审案的!”

康仵作眼含鄙薄的看了一眼张文俊,继续道:“大人容禀,死者左手握有一小粒碧玺宝石,观其样式,为男子腰带上所镶,可做证物。”

听到此时,张文俊着实慌了神:“你们这是在污蔑!”

郭府尹冷笑一声:“是否是污蔑,只需看张公子可有那条缺了碧玺宝石的腰带即可了。张公子坚持清者自清,不知可同意本府派人搜查公子的行李啊?”

张文俊此时是真的摸不清那日金哥儿是不是真的从他身上抠下了什么碧玺宝石,但他此时也着实被架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可这时候若说不许,便是他心虚了。

赵校尉带着人搜查归来,手中所捧赫然是一条嵌碧玺的男子腰带:“大人,此物确从嫌犯的行李之中搜到了。”

那条腰带的外围,有用小粒的七宝嵌成的北斗七星图案,碧玺所在的星宿位于腰带的下方,是一个不细看根本不会发觉的地方。

张文俊脸色惨白,铁证如山,他还能有什么话辩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人证物证俱全,验尸结果清晰,关键物证更是从他的行李之中搜出来的。

张文俊脸色苍白,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与沮丧,他还能怎么咬死不认?

膝下一软,瘫倒在原地,口里还喃喃着:“这怎么可能!”

郭府尹再次一拍惊堂木:“张文俊,你还有什么好说!”

张文俊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双眼怨毒的看向小卷儿,只恨不得扑过去将她生吞活剥。

小卷儿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

郭府尹手中惊堂木再拍:“张文俊!”

霎时,堂前众衙役皆手持水火棍,齐声赫赫:“威——武——”

张文俊吓得面色惨白,只得伏地认罪:“我招,我全招。可,可我是付了钱的,而且,而且我是去的妓馆,她们本就是妓女,即使伤了人命,我多给些烧埋银子……”

他绞尽脑汁,满脑子都是应该怎样将此事圆过。

小卷儿一声狠呸:“妓女又如何,妓女卖身,又不卖命!你给成山的金子银子,也换不来我姐姐们的性命!”

眼见得张文俊眼珠乱转,还想要避重就轻,郭府尹的脸色难看至极:“张文俊,你逼/奸/幼女致死,事后还毁尸灭迹,丧尽天良,本官饶你不得,只因案后有案,先押下大牢。带御史官张霭人!”

于郭府尹来说,此案实为两个案子,张文俊奸杀人命案铁证如山,下一个案子,便是审借太皇太后德政,行杀人灭口之实的御史官张霭人了。

昔日高楼客,转眼阶下囚,张霭人父子两个一同下了大狱,小卷儿望着他们披枷带镣,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康仵作的停尸房里。

如今那里正躺着金哥儿的尸体,尸体被开膛破肚,再被缝好,小卷儿抬手为她合上了双眼:“金哥儿姐姐,那畜生已经下了大狱,姐姐可以瞑目了。”

穆弛来府衙接人,便看到了小卷儿正蜷缩在停尸台前,双臂圈着自己的双膝,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康仵作也是一声叹息,寻尸之时,虽然找到了金哥儿的尸体,但证明死者身份,寻找目击者等等流程,一概不顺,连他都以为这一案恐怕难以审理之时,验尸却发现了被金哥儿紧紧攥在手心里的物证,亦是大感意外。

那一日,金哥儿就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只是没想到的是,即使是死后,金哥儿姐姐又保护了她一回。

穆弛看着就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停尸房这种地方,养尊处优如穆弛自然是不想去,但是他欠小卷儿一个道歉。

穆家的大公子出门,身边自然是要带着小厮的,穆弛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递给瑞儿:“给她姐姐置办一下,好生安葬了吧。”

瑞儿看了一眼里面的无声哭着的小卷儿,点了点头。

如今他们也知道了更多内情,比如金哥儿曾怎样救过小卷儿的命,比如那日金哥儿就是如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何的推了小卷儿交代了一条命,再比如……她手里的物证。

小卷儿听到了外面穆弛的话,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即使看到他就会想起那晚在死亡关头游走的惊恐,但小卷儿仍是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上元那一天,穆弛没有心血来潮的买下她,她也不可能获得镇国公府的帮助,如此顺利的为姐姐们伸冤,亲眼见证到今日依仗权势富贵的仇人,和杀人灭口的仇人下狱。

小卷儿抬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起身走出仵作房,真心实意的向穆弛下跪磕头:“小卷儿谢过大公子慈悲。”

为他肯出钱,为金哥儿姐姐收敛,下葬。

穆弛很是不好意思:“快起来,不过是举手之劳,怎么……说到底,是我……”

那句对不起怎么也说不出口。

穆家大公子,除了父母妹妹,这辈子就没跟任何人低过头。

道歉的话在嗓子里塞成一团,穆弛几次张口,也说不出来。

对于眼前的小卷儿,他心里有愧疚,有亏欠,为他竟将魔爪伸向此人;也有倾佩,敬服,为小卷儿冒死告状,押上自己也要伸冤。

小卷儿起身,眼中满满都是认真:“不是举手之劳。”

她知道收敛尸骨买棺材买坟地安葬要花多少的钱,或许对穆弛来说不值一提,但对她来说,那是一笔巨款:“从前在馆子里的时候,一吊钱,我要挣三个月。为了保住十两银子,我只能割自己的肉还给我爹。大公子愿意安葬金哥儿姐姐,我是一定要谢过大公子的。”

很奇妙的,从前穆宝隽苦口婆心的跟穆弛讲,钱财来之不易,讲一两银子能买多少多少斤米,能买多少多少的肉,穆弛从来都听不进去,但此时,穆弛第一次对于过手的银钱有了一个朦胧的概念。

原来一吊钱,要挣三个月啊。

穆弛心中一动,忽然道:“你会骑马吗?”

小卷儿不知所以,看向穆弛,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

穆弛却是眼前一亮:“走,我带你去我的马场,我教你骑马吧。”

小卷儿被他一路拉着出了府衙的门,门外,早有穆家的马车侯在门外。

穆弛却没上马车,而是福儿牵过一匹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白马,他自己翻身上马。

他的照夜玉狮子自然是比拉车的笨马要快上很多的。先到一步的穆弛手里拿着一把马草喂马,听见叮叮当当的马儿铃声,看到小卷儿终于到了,方一只手拍拍白马的头颅,将缰绳丢给小厮福儿。

穆弛颇有些兴致勃勃的带小卷儿去看马厩里的马:“这一匹叫追风,是照夜玉狮子,性格高傲,我从它还是小马的时候就亲自养的,如今也只认我一个。”

“这一匹是赤炭火龙驹,性格更是暴烈,不适合你,这一只也是玉狮子,只是四蹄血红,所以叫蹄血玉狮子,是玉狮子里极罕见的……”

青鬃马不合适,呼雷豹更不合适,穆弛挑了许久,终于找出一匹性格温顺的黄骠马牵到小卷儿的面前:“它叫透骨龙,才三岁,还是小马呢,很亲人,也听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小卷儿有些警惕的看着穆弛,怕他说着说着就要抱她上马。

虽然心里面会感念穆弛的援手,但不代表那天晚上的事,小卷儿心里当真毫无芥蒂。

孰料穆弛只是牵过自己的追风,给小卷儿示意怎么上马:“踩着马镫一下就上去了,我给你牵着马,你别怕,尽管试试就好。”

一来黄骠马本身就性格温顺,二来也是穆弛亲自牵马,不怕马儿不听话。

小卷儿只见过拉车的笨马,如今穆弛摆出一溜的名驹,都是评书戏文里才听过的,小卷儿也有些兴奋了,只是暂时还没敢上马,而是走近了一步,有些迟疑的伸出手:“我能摸摸它吗?”

见穆弛点了头,小卷儿才大着胆子伸手去摸黄骠马的头,那黄骠马果然如穆弛所言,是极亲人的,还稍微蹭了蹭小卷儿的手。

穆弛往它的口里喂了一块儿饴糖,那马儿便很明显的高兴了起来,甚至颇通人性的低下了身子,转头用鼻子拱了拱小卷儿,示意她上来。

小卷儿颇有些震惊的瞪圆了眼,甚至小口微张,穆弛也对她点头,小卷儿才按照方才穆弛教的,抓住马鞍的扶手,踩着马镫跨了上去。

黄骠马等小卷儿坐稳,才直起身来,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小卷儿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高的视线,这处马场不小,平坦开阔,单是看着就令人心旷神怡。

穆弛翻身骑上了自己的追风,告诉小卷儿抓住缰绳,不要太紧,也不要太松,小卷儿有样学样,穆弛亦是含笑点头。

他并不急着让小卷儿现在就学会跑马,而是口里打了一声马哨,让黄骠马慢悠悠的走起来,自己则是控制着追风跟在黄骠马的身边。

“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去跑马,马儿比很多人都要好。”穆弛慢慢道:“有些时候,也不必跑马,只是这样在平旷的马场上走走,都会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听到这句话,小卷儿才后知后觉穆弛带她来骑马,或许只是看她伤心,所以带她出来散散心。

小卷儿低下头,心情的确是畅快了许多:“仇人已经下狱,我没有不开心。”

穆弛看着她,忽然道:“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或许还有一丝他不愿承认的羡慕,小卷儿虽然命途多舛,可她遇到的姐姐们都很爱她,当然,她们也值得小卷儿赌上性命,去为她们伸冤告状。

而他……

穆弛自嘲一笑:“我是个混账,从我记事起,父亲便厌我,后来母亲跟他吵闹,他才终于从不打就骂变成只当眼里没我这个人。如今我又彻底得罪了母亲和妹妹……”

孝期犯戒,折辱的还是与妹妹重名之人,若是他有一日遭逢大难,估计母亲和妹妹也会庆幸少了一个累赘吧。

不知是在马场上的缘故,还是小卷儿静静倾听的模样让他难得卸下了心上的刺,这些他从来不愿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人前说出口的事,也坦然了起来。

“那日欺辱你,是我错了,对不起。”穆弛到底还是很正式的与小卷儿道了歉。

小卷儿坐在黄骠马上,歪着头看向她低头拱手的穆弛,终于开了口:“嗯,我原谅你了。”

穆弛有些意外的抬头,小卷儿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怪你,大公子。”

穆弛真的没料到小卷儿居然会如此轻易的就说了原谅,一时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小卷儿抿唇一笑,方慢慢引导着说:“我干娘教过我一个道理,她说人一辈子总有做错事的时候,有些人会坦然承认,向伤害的人道歉;有些人会三缄其口,此后这便是他的逆鳞;可是,即使是会选择道歉的人,也分两种,一种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请求原谅,想要改过,另一种则是,只要被伤害的人都说了原谅,那他就没做过错事。”

穆弛听的有些绕,但慢慢也能明白过来:“那你觉得我是哪种人?”

小卷儿摇了摇头:“大公子是哪种人,只有大公子自己知道。我只知道,道不道歉,和原不原谅是两码事,而大公子选择了向我道歉,我只是选择了原谅。”

穆弛长到今年一十八岁,从不曾有人这般教导过他,他品着小卷儿这两段话,忽然觉得心境都开阔了许多,更是隐隐将小卷儿视作朋友。

待黄骠马驮着小卷儿慢慢悠悠在马场走过一圈,聊了许多话之后,穆弛才带着人回了国公府。

如今他们也在国公府安顿了下来,郑灵猊带着穆宝隽住在了自己出嫁之前的辛夷院,正中五间大屋子是郑灵猊住着,东厢房的三间小屋是穆宝隽住着。

穆弛则是与郑骐和郑骥兄弟二人一般,各自有各自的一个院子,只是他那间院子,紧邻着郑灵猊的辛夷院。

上京之前,穆宝隽身边贴身伺候的只有两个大丫鬟,月诗和星书,奶娘留在了金陵,邓老太君看了就觉得人手太少,又拨了自己房里的几个大丫鬟过去叫穆宝隽挑两个留下来,至少也得跟郑兕儿一样,凑足四个大丫鬟。

下剩的二等丫鬟,小丫鬟,洒扫婆子,粗使丫头等等,一应按照与郑兕儿一样的规格配了。

穆宝隽只在邓老太君送来的人里留下了一个原叫玉露的姐姐,改名阳琴,第四个大丫鬟的位置则是说自己早就想好了人。

如今小卷儿外面的官司了结,穆宝隽便去找母亲郑灵猊,想要将小卷儿要到自己身边来。

她是真的喜欢小卷儿。

郑灵猊有些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不等她开口便先提了这事儿:“让娘猜猜,你是想把小卷儿要到你屋子里,做大丫鬟?”

穆宝隽忙笑道:“娘什么时候学了读心法术,女儿还未开口,心思便被娘看的透透的。”

郑灵猊轻叹一声:“你迟迟不提让她改名的事儿,先前你外祖母送来的丫鬟里你又只留下了阳琴,我哪里能看不懂。”

只是小卷儿虽然人品贵重,可到底是馆子里出来的丫头。

穆宝隽只说:“难道娘觉得,什么出身不出身的,倒比人品更重要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郑灵猊想想也是,最难得的是这丫头品行好,单是馆子里她那些姐姐,她都豁上命去伸冤,穆家于她有恩,穆宝隽更是救了她一次,想也能知道,叫她去了穆宝隽身边,更得是个心里眼里只有穆宝隽的。

忠心义胆她都有,还与穆宝隽年龄相近,也能做个平日的玩伴。

郑灵猊松了口,穆宝隽更是喜不自胜,忙凑上前去搂着母亲的胳膊好一番撒娇:“我给她想了几个名字,最后还是觉得棋心比较好,娘觉得怎么样?”

“人给了你,自然是你说什么都好。”郑灵猊只是宠溺的看了女儿一眼,便由着她高高兴兴的把小卷儿领走,现在应该改名叫棋心了。

小卷儿那日了结了官司,又被穆弛送回国公府,才终于有了心思看看这户自己要做工的人家。

月诗和星书两个姐姐都是十四五的女孩子,只比棋心大了一两岁,一个温和一个爽利,耐心的教导棋心每日里应做的活计。

邓老太君指来总管穆宝隽屋子的阳琴姐姐年纪最大,二八年华,行事甚是妥帖,老成稳重,将一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管的条理清晰。

早上侍候穆宝隽起了床,月诗整理床铺,星书便给穆宝隽梳妆,给夫人郑灵猊请过安,母女两个说一会儿话,只是穆宝隽依旧心里梗着一根刺,见到哥哥穆弛来给母亲请安,便带着人走。

穆弛只能尴尬又愧疚的看着依旧生他的气的妹妹。

上午穆宝隽偶尔会去陪邓老太君说说话,或是去看望一下还在养病的郑兕儿,下午一般是倚在贵妃榻上看书,兴致来时写几句诗,填几句词,即使写的不满意也是好生收起来。

棋心在穆宝隽身边伺候了七天,这七天穆宝隽是真的越发的惊喜,棋心竟然通文墨,读诗书,这真是叫她意想不到的,更是看重了棋心一层。

只是这一日,棋心却是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穆宝隽。

“棋心,怎么了?”穆宝隽此时正给棋心挑花样,准备给她多做几身新衣服,只是自从开始量尺寸开始,棋心便极不自在。

穆宝隽还想着忍冬纹和如意纹用哪一个镶边更好看,棋心却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跪到了穆宝隽的身前:“小姐厚爱,棋心原不该说这样冒犯的话,只是……”

在穆宝隽身边的这些时日,穆宝隽跟她吃住一起,连铺纸磨墨的活都不叫她干,晚上她给穆宝隽点根烛台,穆宝隽都另指了人从她手上接过去,拉着棋心到自己身边,聊些诗词,俨然是把棋心看作跟自己一般待遇。

棋心却觉得这样委实不妥:“小姐,我是伺候小姐的丫鬟,没有叫我享着姐姐们的照顾,每个月还白拿一两的月钱。”

穆宝隽眨眨眼睛看着她,她本就聪慧,这会儿也是一点就通,现在棋心还只是在她身边几天,她这几天的确待棋心过于亲厚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天长日久,就算老太太,太太,夫人没什么话说,光她院子里的丫鬟也得对棋心颇有微词,心生怨怼。

只是犹有些嘴硬:“我只要你陪我玩,也是丫鬟该做的,再说了,我身边的人里你年纪最小,多照顾你一些也没什么。”

棋心却反问道:“小姐是觉得我年纪最小,还是觉得我过去有不好的经历所以可怜我?”

穆宝隽咬咬下唇,看着棋心。

棋心耐心道:“既然我被穆家买了来,就是来做丫鬟的,小姐处处只怜悯我一个,既会放纵了我,也会让姐姐们对小姐不满。再者,小姐要我做大丫鬟,活计本就轻省,若是连这个不叫我做,我也不敢在小姐身边呆了。”

其实也不全是怜悯或者施舍,穆宝隽本就因为重名一事,觉得二人有缘,棋心的性子又好,更讨她欢喜,隐隐也有些将棋心视作妹妹来看。

这些时日给棋心梳头扎辫子,挑纹样做衣服,也是欣喜自己有了一个小姐妹。

棋心劝谏了这一次后,穆宝隽虽然还是待她亲密,却也把那些有些出格的举动收敛了些。棋心又是个会做人的,房里的丫鬟婆子们之间也渐渐处顺了关系。

这一日主屋那里传来摔碎杯盏的声音,听起来郑灵猊动了大气了,穆宝隽忙带了阳琴姐姐和棋心过去。

果然看到了母亲郑灵猊正气愤垂泪,一旁的夏嬷嬷满脸苦笑。

“怎么了?”穆宝隽有些发怔,阳琴已经去叫小丫鬟进来收拾地面了。

待打发了人,夏嬷嬷方道:“还不是因为大公子,夫人想着大公子喜好练武纵马,想让他去国公爷的营里历练一下,大公子先前还答应的好好的,后来又改了口。”

镇国公郑瑞麟现领着皇城军,负责玉京的护卫职责,下设骁骑营,郑骐和郑骥如今都在营中领着职位,日日操练。

皇城军里都是正规编制的兵士和精锐,但骁骑营却是个极好的历练之处。

听到是哥哥穆弛的缘故,穆宝隽也心情不太好,只是此时还是上前去,软语安慰起母亲郑灵猊来。

棋心却听出不对劲来,那日官司了结,穆弛带她去马场,两人聊了不少,穆弛言语中分明是很期待将来可以去骁骑营的,又怎么会短短时日又改口不去?

稍微想了想,棋心借着去外面大厨房拿甜品的机会绕去了穆弛院子里去看看。

却见穆弛院子里也是一片狼藉,福瑞康宁四个小厮苦哈哈的等在屋子外面。

棋心有点发愣,瑞儿眼尖的看到她,忙叫了一声:“小,棋心姑娘,大公子午膳也没吃,在屋子里生气呢。”

约莫是听到了外面说话的动静,穆弛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本想发脾气,但是看到端着银耳莲子汤的棋心站在院子里,也熄了火气:“你来了啊。”

棋心没提生气的事儿,只是道:“方才我去给小姐端汤品,周大娘说也有一份给大公子,我就顺路端了过来。”

也不算是假话,确实顺路。

穆弛一个眼色,福儿已经从托盘里取了银耳莲子汤,乐呵呵的跟棋心道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不过穆弛此时可没什么心思喝什么汤,他看着棋心,跟她招了招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总带着一股别扭劲儿。

从这一点来看,他跟穆宝隽还真的是亲兄妹,这股别扭的模样如出一辙。

棋心只上前了两步,没跟他靠太近,穆弛却压低了声音,微微带了些请求的意思:“棋心,你知道不知道能让人早起的法子?”

棋心讶然:“早起?”

穆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跟郑骐表哥打听了一些骁骑营里的事情,他们卯时便要开始操练了,我……我起不了这么早……”

到时候要是去了骁骑营,就他一个起不来床的,说不定还要被舅舅当众责打,多丢脸啊。

棋心这回可了解了穆弛弯弯绕绕的心思,没忍住笑,穆弛瞪她一眼,脸上绯红,眼看着气性又起来了转身就想走,棋心忙道:“什么法子不法子的,晚上睡得早,第二日自然起的早。或者喝点安神汤什么的,也好入眠。”

穆弛见她正经给自己出主意,比福瑞康宁四个只会说早点叫他起床的靠谱多了,也认真跟她分享自己的心事:“可我晚上睡不早,安神汤真管用吗?”

棋心不敢打包票,不过也真的给穆弛想到了法子:“白日里要是累的厉害了,晚上也容易困,再就是别喝那么多茶,尤其是酽茶,茶喝多了容易走了困,晚上也睡不实,慢慢调整上一段时间,习惯了自然能到了时间就能醒过来。”

瑞儿赶紧凑过来一条一条的记,棋心也说的仔细了一些:“大公子平日里要是没有午睡的习惯,中午也别睡了,至于安神汤,去外面找个大夫开,比调养的方子要管用很多。平常喝茶也可以去买点酸枣叶茶,这个是助眠的。”

穆弛眼睛也亮了亮,白日里累的厉害的话,那么他可以去跑一天的马。

棋心也没打算多呆,说完了话就走了,托盘里还有穆宝隽的银耳莲子汤。

穆宝隽此时正在屋子里临着法帖,每每事涉自己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哥哥,穆宝隽就要靠练字来静心。

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能让母亲少操一点心。

棋心只是放下了汤碗,没提自己去了穆弛院子的事儿,毕竟嘴上说好话,不如等穆弛自己做出转变了,让穆宝隽和郑灵猊亲眼看着。

郑瑞麟原本也有点奇怪穆弛为何改口,他印象里,穆弛小时候就很喜欢跟着郑骐和郑骥一起习武了,也挺刻苦。

那时候穆博山还没举家去金陵,忙起来也是时常见不到人的,邓老太君便让郑灵猊时常带着穆弛来国公府。

穆弛比郑骥还小一岁,但郑瑞麟在家教子的时候,穆弛特别积极,他专门给孩子们做的小木枪也耍的有模有样。

郑骐只有些猜测,许是觉得去骁骑营要吃苦,毕竟改口不去之前,穆弛还跟他打听了一些骁骑营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是如何操练的。

不过只过了一两日,郑瑞麟和郑骐见穆弛每天都去跑马,练到大汗淋漓才回国公府,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心里也就有了数,看来是想先练练体力,省的去了骁骑营受不住操练丢脸面。

郑骐想了想,给穆弛身边的小厮送了一回药膏,那是郑家的秘方药了,操练过度容易损伤肌骨,也会腿酸疼痛,晚上抹了这个药,好好按摩到吸收了,第二日会好受许多。

郑灵猊对穆弛还是心存希望的,见他每日出去跑马,心下稍慰,暂时不急着催他了,但穆宝隽对这个哥哥是早没了指望的,她最大的期盼就是舅舅能管住哥哥别惹是生非。

穆弛不许把熬安神汤的事情透出去,但福瑞康宁笨手笨脚的熬砸了几次,安神汤没熬成,倒在院子里搞出了满屋的黑烟,最后没办法,才将小药炉和药转交给棋心,求棋心帮忙。

毕竟郑灵猊的辛夷院里,是有单独开火的小厨房的。

小厨房是由王妈主管,这位王妈在郑灵猊出嫁之前,便因为一手鲥鱼豆腐汤讨了郑灵猊的喜欢,那时候邓老太君心疼女儿每日吃饭还要走一段路,大费周折给辛夷院建了小厨房,如今她回家了,也是难得想起了王妈。

王妈的男人高文五管着府里二门上传话的事情,王妈平素里也是极有体面的,人也讲究,这会儿又分到小厨房里来,又有油水,更是每日里高高仰着脑袋,得意非常。

棋心拿着药炉到小厨房来,王妈便斜着眼睛看她,口里的话也带了刺:“哟,棋心姑娘贵脚踏贱地,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底下人一声,何必还自己亲自来呢。”

棋心讨好笑笑:“王妈妈,是大公子托我做点安神汤,是外头抓的方子。”

她倒也知道自己的名声在下人里几乎是两极分化的。

她出身妓馆,先前又拦轿喊冤越级告状的事情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有的人赞她,觉得她何其勇敢,也有不少人,总觉得她就是不安分的,偏穆家小姐非要留她在身边。

王妈冷笑一声:“原来是讨好大公子啊,怪到棋心姑娘这么谨慎小心,亲历亲为呢。”

她左右一看,指了个边上许久没用的小炉子:“灶上给夫人炖着燕窝粥呢,就那边闲着,爱用不用。”

这会儿便有一个同样是姓王的婆子,和善的冲着棋心笑笑,道:“着炉子许久没用了,我先给姑娘通一下。”

王妈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再多为难。

棋心细致,晚上卡着点熬好了安神汤交给小厮瑞儿,再给穆弛送去,后来被穆宝隽发现了此事,棋心方讨好的笑着,悄悄附耳跟她讲了缘故。

穆宝隽虽然对哥哥有一丝的改观,但毕竟穆弛前科累累,只是手指头戳着棋心的脑袋,嘟着嘴恼道:“你啊,怎么就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穆弛那么对过她,她还肯帮忙,真是个傻丫头。

不过一个月,穆弛觉得自己近来体力有所长进,卯时也不需要人叫,自己就能醒来,方去找郑国公说了自己想进骁骑营历练的想法。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郑瑞麟含笑看他,痛快的点了头,正好过两日是新兵入营的日子,便跟他约定了时间:“这回你自己提的,可没有反口的机会,届时你要是再反悔,我拖也会把你拖走。”

穆弛猛猛点头作保:“舅舅只管把我当新兵一起操练,我绝不含糊。”

待穆弛走后,郑瑞麟转身看到屏风后喜极而泣的妹子,声音也放柔了:“这下你可放心了?”

郑灵猊抿着唇,用手帕擦擦眼角的泪,点了点头:“弛儿之后,便托给兄长教导了。”

郑瑞麟又安慰几句,散漫无度的纨绔他手里不知道训了多少个,总有些人家觉得自己孩子文不成还可以谋个武官,就把孩子往骁骑营送,年年新兵入营,他打的鬼哭狼嚎的一堆又一堆,见得多了,穆弛其实还算是好点的,好歹知道要脸。

眼瞧着就到了穆弛要作为新兵入骁骑营的日子,穆弛满满都是期待,随后他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虽然白日里还是很累,可他现在精神极其兴奋,眼看着时辰越来越晚,穆弛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不会吧,他不会头一天晚上就失眠,然后明日丢脸至极的被舅舅拖起来吧!

然而越是想睡,穆弛越是睡不着。

穆弛小半个月前便不需要喝安神汤才可以入睡了,不过棋心想到自己以前知道第二日有大事情的时候,总会好长时间都睡不着,保险起见还是在小厨房熬了安神汤。

她手里捧着安神汤,悄悄往穆弛院子里去,敲了敲门,便有福儿打着哈欠来给她开门:“棋心姑娘?”

棋心冲他笑笑,压低了声音跟他打听:“大公子睡下了吗?”

一旁瑞儿听到声音忙迎出来,满脸都是来救星了的表情:“棋心姑娘来的正好,大公子半个时辰前就说要睡了,可我听着动静,他这会儿还没睡着呢。”

棋心原本想着把安神汤交给穆弛的小厮送进去就好,哪想到瑞儿油嘴滑舌,做小伏低的求着她亲自去送,棋心见他只说话不动手,再拖延下去怕是安神汤要凉,虽然心里还有些发怵,不过还是轻轻敲了一下穆弛的房门:“大公子?”

穆弛第一反应是掐了自己一把,很疼,不是做梦。

但是……为什么棋心会在敲他的门?

穆弛本就精神着呢,当即披了衣裳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棋心。

棋心正笑盈盈看着他,手里还端着一碗安神汤:“怕大公子睡不着,所以多熬了一份安神汤。”

穆弛是真的愣了,有过那样的前科,今晚棋心还是愿意来给他送这碗安神汤……

穆弛觉得自己鼻子有点酸,忙接过棋心手里的安神汤,一口喝下,明明味道并不好,但穆弛却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喝过最好的一碗安神汤了。

“谢谢你。”穆弛声音瓮声瓮气的,似是怕棋心发现什么异样,忙转过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关上门:“我要睡了,你快回去吧,虽然入春了,晚上还是有点凉的。”

棋心也松了一口气。

穆弛这一回没有再翻来覆去了,他躺在床上,想着刚刚棋心送来的安神汤,有点没出息的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棋心信任他,他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许是刚刚那碗安神汤的作用,穆弛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第二日天刚微微亮,穆弛便睁开了眼,精神满满。

还差一刻到卯时。

郑瑞麟出门的时候,便看到了等在门口,已经做好准备的穆弛。

“舅舅。”穆弛还记得给他请安。

穆弛这一入骁骑营,便是只有旬休的日子才能回了。

缠绵病榻至今,郑兕儿的风寒症状才算是有些好转,能见客了。

穆宝隽从前就听母亲提起过,说这个妹妹是身子极弱的,郑兕儿一张瓜子脸,不过巴掌大,两肩瘦削,体态更是盈盈,连说话的声音也细细小小的:“穆姐姐。”

穆宝隽带着棋心和阳琴,还带了一些好克化的小食,说是来探望一下妹妹。

郑兕儿所住的院子叫银汉院,棋心自进门开始,便觉得此地格外不同,没有花花草草,甚至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整个院子都是极素净的。

倒是有许多的枯木奇石,并一些叶子宽厚的常绿灌丛。

棋心将手里的点心小食交给郑兕儿的乳母魏嬷嬷,那魏嬷嬷还要专门去问一遍请来的太医,这些食物郑兕儿能不能吃。

棋心看的也是不由得咂舌。

穆宝隽同样讶然。

郑兕儿身边的大丫鬟,叫纤云的忙端上茶来解释:“我们姑娘自幼便生的体弱,又有哮症,在吃食上更是得小心注意,有时候一个不注意,身上便会起疹子,也就是魏嬷嬷常年尽心,事事谨慎,我们姑娘才好好长这么大了。”

郑兕儿也有些抱歉的冲穆宝隽笑笑。

穆宝隽只跟她聊了一会儿,见她精神不太好,也没多留。

临走之前,棋心找魏嬷嬷要了一份郑兕儿要忌口和不能接触的食物清单,又去小厨房研究了几样新奇又干净的小食,时常往银汉院送去。

在知道魏嬷嬷有一个儿子,叫潘辉的,目前在郑家的家学里念书,是个勤奋的,棋心也专门备了核桃酥交给魏嬷嬷。

一来二去,棋心与魏嬷嬷的关系也越发的好起来。

郑兕儿久病,嘴里时常没滋味,看到这些,更是心下感念穆姐姐周到,连带着对棋心也喜欢了起来。

这一日三月初三,是上巳节,更是今朝陛下的生辰,镇国公与郑骐郑骥要给陛下贺寿,邓老太君也带了一品诰命在身的郑灵猊递牌子进宫。

穆弛没放假。

郑兕儿觉得自己身子好了许多,便带了纤云和飞星两个贴身丫鬟,和自己的乳母魏嬷嬷去找穆宝隽玩儿。

穆宝隽此时脸色正难看呢。

棋心看着那些今日才送来的头油脂粉,皆是次物,莫说她之前在妓馆里用花种自制的上品了,连正常去外面买的品质都没有。

穆宝隽心思却是重了起来,这么明显的苛待,莫非是她哪里惹了舅母的不痛快?还是穆家上京投奔舅舅得罪了舅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听到外面小丫鬟通告说郑兕儿来了,棋心赶忙要把这些劣质香膏收起来,穆宝隽却抬手示意她就这么摆着。

棋心不明所以,但是听话,便出门打起帘子,扬起一张笑脸将郑兕儿一行人迎了进来。

郑兕儿一入房门,便“啊啾啊啾”打了几个喷嚏:“姐姐屋子里什么味道,这么腻又这么呛人?”

穆宝隽这才示意棋心过来把桌子上的头油脂粉收拾起来,勉强露出了一个笑脸来:“妹妹今日身体可好?都有心思来我这里玩一玩了。”

郑兕儿的眼神随着棋心的动作也落到了那些次品劣质的头油脂粉上,也明白了自己方才闻到的味道到底是从何而来,脸色也难看起来:“这些该死的奴才,竟然连姐姐也亏待起来了。”

她小脸上难得带着气恼:“飞星,把这些东西都扔出去,纤云,你回去取我的头油脂粉来,分给穆姐姐一半。”

穆宝隽忙道:“怎么能让妹妹破费。”

郑兕儿却轻轻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府里的下人不好,买办们偷奸耍滑,不是我母亲有心要慢待姐姐,魏嬷嬷,日后奶兄给我从外面买脂粉的时候,给穆姐姐也捎上一份,银钱就从我的月例里支。”

穆宝隽非常震撼。

她现在所在的可是镇国公府啊,居然能发生这种奴大欺主的事情,还逼得郑兕儿要自己出钱去外面另买?

穆宝隽有些疑惑的问道:“既然知道是买办有坏心,妹妹又何必替他瞒下来?”她在金陵穆家的时候,就算是父亲去世了,下人都不敢这么欺凌主子。

郑兕儿脸上也有些难堪,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姐姐不知道我的为难,如今府里的两个买办,一个是祖母的陪房,一个是母亲的陪房,都是在府里极有脸面的人,我母亲管着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事情,本就繁难,她一方面不愿得罪祖母的陪房,另一方面又不肯伤了自己宽仁大度的好名声,我也没法子。”

国公府的下人里,乌烟瘴气的地方多了去了,又岂止这一宗两宗。

穆宝隽叫棋心另拿了钱交给魏嬷嬷,代为购入要用的头油脂粉,魏嬷嬷见到此时正在院子里剔牙的王妈,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

她拉过棋心走到一旁的梧桐树下:“小厨房里那个王妈,可是时时为难你?”

棋心稍微迟疑了一下:“也不算为难,只是说话有些不好听。不打紧的。”

魏嬷嬷看着棋心乖巧伶俐,更难得整日里都是笑滋滋的模样,偶尔也会想到若是她的女儿能长大,估计也跟棋心一般了,更是心下柔软:“我悄悄告诉你缘故,好叫你心里明白,她有个女儿,叫高柔的,也是从小就身体不太好,每月要用一两人参配药吃,郑夫人刚传信说要回家的时候,她便想着要把女儿塞到穆小姐房里伺候了,一来活计轻省,二来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可以多赚些月钱,三来,再生了病,也是从穆小姐房里出钱买药。只可惜穆小姐执意将位置留给了你,倒叫她白白花了许多打点的银子。”

魏嬷嬷点到为止,棋心也颇为感动,忙与她道谢。

她原以为,是因为出身的缘故招了她的眼呢。

不过想到从前,棋心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魏嬷嬷,不知道令郎外出采买时可否带上我,我也有些东西需要亲自去挑一下呢。”

魏嬷嬷不知道她要买什么东西,也答应的很爽快。

棋心跟穆宝隽请了假,头一次见到这个魏嬷嬷挂在嘴边疼在心坎上的儿子。

潘辉年纪不大,才十四五,但小小年纪已经很有士子气度了,他温和的冲棋心笑笑,颇为正式的冲着棋心作了一揖:“棋心姑娘的盛名,小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棋心瞪大了眼,慌忙还礼:“呃,潘兄才是仪表堂堂……”

救命啊,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么正经的人礼来礼去啊。

魏嬷嬷拉着棋心的手,含笑推了自己的儿子一把,嗔道:“你啊,倒是会作怪捉弄人,棋心,别理他。”

潘辉跟自己的母亲笑闹两句,倒看的棋心眼里湿湿的,若是她的母亲还在,或者晴香姐姐还在,应当也会是这个样子吧。

棋心是想到了从前在揽翠馆的时候自制脂粉的经历,之所以要亲自出来买,也是因为她只是认得那些工具的模样,却叫不出来名字,潘辉虽然文质彬彬,但对街市上什么地方有什么了解的一清二楚。

听说棋心想要自制脂粉,也是眼前一亮,只要知道法子,从原材料就开始自己处理,比外面买的自然是要更好的。

当即不仅带棋心买齐了做脂粉的工具和材料,还带她去书肆买了一本讲如何调脂弄粉的杂书。

棋心是真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宝贝物件,喜不自胜的冲着潘辉谢了又谢。

潘辉食指竖在自己唇边,冲棋心眨了一下眼:“嘘,可莫要叫母亲知道我还会看杂书。”

那些石质的工具也是潘辉一路给她搬了回去,棋心从前有制脂粉的经验,如今又有了书籍的指导,不过两个月,穆宝隽和郑兕儿便都用上了自制的上品头油脂粉,再需要潘辉代卖的也渐渐变成了各种花种蜜蜡等等。

不过这就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眼前还有的一件大事便是,三月十五,是穆宝隽的生辰。

穆宝隽与郑兕儿是同年,但穆宝隽的生日在三月,郑兕儿生日在十月,差了多半年。

邓老太君看着一个孙女儿一个外孙女儿此时都在自己身边和和乐乐的,也是高兴。

她年纪大了,最是喜欢看孙子孙女承欢膝下,只是郑家实在人丁不丰。

她生育了三子一女,长子只留下一个女儿,便战死了,如今那丫头也出嫁多年,幺儿更是连子嗣都没留下一个。

次子郑瑞麟虽然有两子一女,可郑骐郑骥都领着差事忙,两个新妇一个才嫁进来一年,另一个年前才成的婚,都还没有动静。

郑兕儿体弱,常常肯病,也就是郑灵猊带回一双儿女后,穆宝隽常常去邓老太君身边,或是说笑,或是玩乐,又让老太君高兴了许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邓老太君拉着姐妹俩的手,正说呢:“我想着,三月十五是你穆姐姐的生日,咱们啊热闹一回。”

郑灵猊坐在下首笑道:“她才多大,又不是整生日,何必大动干戈。”

邓老太君却道:“这你别管。”

一旁的国公夫人黄氏也笑的附和:“这是老太太疼穆丫头呢。再者,咱们府里也有一段时间没热闹热闹了。”

穆宝隽却是想起了林纯芳,在东平府分别的时候,两人约好了安顿下来就上门玩的,只是林望津一直到二月底才把事情办妥,林纯芳暂时没空,只给穆宝隽来了两封信,简单聊了些近况。

邓老太君是真的疼她,看她眼神有异,便问起可有想要相请的友人。

穆宝隽稍微迟疑了一下:“孙女儿与林家女儿是手帕交,就是跟我们一起上京的林家,前几日收到她的信,说林伯父如今谋了个通政司副使的缺,也算是安顿下来了。”

只是……通政司副使是四品官职,通政使原本是收受、检查内外奏章和申诉文书的一个职位,但是本朝通政司算是个比较尴尬的衙门了,太皇太后临朝之后,允许群臣有要紧事时直接上奏,又有专门的奏事人员,通政司的职责便渐渐变成了只管理一下文书。

“既然是你的手帕交,不妨事的。”邓老太君拍了拍穆宝隽的手,道:“兕儿身体弱,轻易不出门,没事叫她来咱们家玩,兕儿也多个友人。”穆宝隽见祖母满眼疼爱,也是心下温暖。

穆宝隽过生辰的时候,穆弛也没回家,只是给她备下了许多的礼物。

瑞儿头一日便送进了辛夷院,有从外头的书社买的旧书,写着某某大儒的手记,有珍贵的摆件,什么双色的玉如意啦,成对的金麒麟啦,也有一些不甚贵重,但胜在精巧的新奇玩器,什么惟妙惟肖的绢人娃娃,糖画做的盘龙花篮啦……

瑞儿嘴也甜:“这绢人是大公子刚上京的时候就定制的,是小姐最喜欢的白娘子,这糖花篮是公子在人家摊上转了许久才转到的,大公子说,恐怕小姐还没见过糖做的花篮呢。还有这金麒麟,是宣慧真人的法器,大公子专程去观里求的,说是给小姐和棋心姑娘一人一个,保平安的……”

棋心是真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的东西,但显然穆宝隽对于这成双成对的金麒麟很是喜欢,当即就给棋心戴到了脖子上。

眼见得时隔两个月,穆弛的礼物终于进了穆宝隽的门,瑞儿也是松了一口气。

肯收下礼物,至少说明自家小姐没那么生气了。

第二日三月十五,上午林纯芳便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来了国公府,她与穆宝隽经月未见,手牵着手,好一番亲密,不一会儿便带她去见邓老太君和郑兕儿。

林纯芳规规矩矩请安叩头,邓老太君见她不卑不亢,兰心蕙质,也是个极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的孩子,实在可爱。

郑兕儿少见外人,娇怯如弱柳扶风,林纯芳既不像有些女儿因为她国公府小姐的身份哄着捧着她,也不像一些女儿因她体弱便远着她,也是对林纯芳颇有好感。

三人年龄接近,玩过一会儿子,又有邓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半夏过来禀告,说承恩公府的邓小姐来了,邓老太君更是高兴:“才还想着她,这丫头就来了,快请进来。”

穆宝隽和林纯芳住了嘴里的话,都有些好奇。

郑兕儿方笑道:“邓家姐姐极亲和的,一定能聊到一起去的。”

棋心转眼便看到了一个衣着华贵,身量高挑的女子自己动手摘了观音兜,快步走了进来:“我就说老祖宗这几日怎么不常常叫我来玩了,原来是穆家妹妹回来了,只怕老祖宗忘了我这个人了。”

邓老太君叫她一句话逗得哈哈大笑:“就是忘了你这个人,也忘不了你这张无遮拦的嘴,快进来,见见你穆家妹妹。”

承恩公邓家是邓老太君的娘家,也是当朝太皇太后的娘家,邓家这一辈只有邓宣娇一个嫡小姐,邓宣娇本人也是个疏朗大气,不拘小节的女子。

邓宣娇解开披风交给身后的丫鬟,上下打量了一下穆宝隽,便道:“妹妹果然天生丽质,连我都被比下去了。”

她赞的大大方方,穆宝隽也有些羞了:“姐姐谬赞,姐姐才是国色天香。”她第一次见邓宣娇,脑海里便闪过了一句诗,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只一顿,穆宝隽没直剌剌的张口。心有灵犀一般,棋心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雍容华贵之人,直觉得这人像一朵盛放的牡丹。

一旁的丫鬟也端了一个小盒子递过来,棋心双手接过,邓宣娇道:“听说今日是妹妹的生辰,不知道妹妹喜好,所以送的是一套苏东坡的词集。”棋心忙打开那锦匣,双手捧到穆宝隽的跟前,穆宝隽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便凝固住了。

穆宝隽甚至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直接掀开了词集的扉页,脸色剧变:“姐姐这礼物太重了,我不能要。”

邓宣娇看着这个今日才与自己头一次见面的妹妹,也是心下开怀:“妹妹能一眼就瞧出是真东西,这礼物也不算是埋没了。”

一旁的林纯芳笑着打圆场:“古时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典故,今日邓家姐姐与宝隽也算是一眼遇知己了。”

棋心听到邓宣娇那句真东西,反应了一下,才讶然自己手上捧着的东西究竟是何等贵重,当下更是小心翼翼。

穆宝隽郑重谢过邓宣娇,吩咐棋心亲自捧回去,将锦匣好生守在床榻的柜子里。棋心道了一声是,便谨慎小心的将这卷“真迹”捧了回去。

棋心快步走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屋子里一团热络景象,邓老太君脸上带笑,拄着脑袋看着几个小女儿聊天聊地。

这样世家大族的女儿,哪有不开蒙的?

从三苏,再聊到苏门四学士,郑兕儿也是兴致勃勃:“秦少游的词,清丽婉转,我犹爱他那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牛郎织女的故事传了这么多年,独他写的朦胧缱绻,又美不胜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邓宣娇坏笑着打趣一句:“后面还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呢。莫不是小兕儿……”

郑兕儿被她说了一句,当即羞恼起来:“人家在讨论正经话呢,说起来,邓姐姐将笄之年,敢是想给我找个姐夫了?”

眼见得两人的话题有些收不住,穆宝隽不动声色的接过话题:“我倒是更爱鲁直公,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虽是思念友人,却有一缕别于旁人的旷达豪气在。”

谈话的方向便慢慢转向了宋词中的豪放派与婉约派之别。

棋心在一旁听的半懂不懂,她虽懂些文墨,但毕竟只有葵官教过她半年,还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在开蒙上。

只是正听的入神之时,外面便有一个席大娘笑着过来跟邓老太君说话,道是那一班小戏子已经安排在了露水亭的戏台子上了,问家宴是备在屋里还是屋外。

邓老太君道:“今日阳光虽好,可不算暖和,还是让她们也进来唱吧。”

说着便在身边丫鬟半夏和茯苓的伺候下起身,笑盈盈的看着四个聊的兴起,把什么都忘在脑后的小丫头:“这聊诗词还能聊饱肚子,我也是头一回见。”

她有些宠溺的点点邓宣娇,又点点穆宝隽,也不多说话,两人都忙上前撒娇讨好。

晌饭的时候,穆宝隽吃了一碗银丝面,下午便惦记着要听戏了,昨天晚上穆弛给她专门送了白娘子的绢人娃娃,今日邓老太君要她点戏,她点的头一出便是《白蛇传》:“就唱水漫金山那一折,邓姐姐可有想听的?”

邓宣娇和郑兕儿又各自点了一出戏,林纯芳没有点,穆宝隽最后接过戏折子,又勾了一折《穆桂英挂帅》。

棋心侍奉在穆宝隽的身后,也眼睛亮了一些,这几出戏都是她没听过的,从前在馆子里学唱小曲儿,一部分是唱词,一部分是唱戏。

比如方才穆宝隽她们聊宋词,棋心更熟悉一些的还是柳七,而戏就更是天差地别,她学过的那些牡丹亭啊,西厢记啊,甚至还有一些香艳的,比如墙头马上,在这种世家大族里,也不会让家里的女儿听这些。

棋心倒也没觉得失落或是怎么,只觉得自己可学的太多了。

闹过这一日,穆宝隽有些疲倦,可看到白日里邓宣娇给她送来的生辰礼,又爱惜的不行。

即使已经洗漱过了,穿着寝衣,仍倚在床头爱惜的抚摸着这一本书的扉页。

棋心掌着烛台走过来的时候,有些微的不解:“小姐爱不释手,可我看这词集明明是印刷出来的,连手抄本都不是。”

她甚至也不明白穆宝隽是怎么就一眼就看出来是真东西的。

穆宝隽失笑:“这就是你不懂了,东坡先生那时,印刷术是极为兴盛的,不少书肆印馆大行刊印东坡先生的作品,编撰成集,连他自己回复友人的时候都说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来友人会早一步从外面看到他的新作。这集子虽然是印刷本,可你看扉页,这可是东坡先生亲手写的题跋。”

棋心这才恍然这集子的珍贵之处。

穆宝隽斜倚在床边,由着棋心给她篦头,也能稍微舒缓一下:“我今日看你一直在旁边听着,全神贯注,你喜欢诗词?”

棋心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应该是喜欢吧,不过小姐们说的都好高深,我能听懂的不多。”

棋心的声音小了下去:“按理说这些话不该污了小姐的耳朵的,我在馆子里学唱小曲的时候,柳三变的词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感觉比旁的小曲,要优美很多,可又说不出来美在哪里。”

穆宝隽睁开了眼,看了看四周,确定此时只有棋心在伺候自己,有些小心谨慎的压低了声音:“虽说柳耆卿名声不太好,不过我从前也托哥哥给我弄过一本《乐章集》,据我所看,他的词韵律最妙,辞藻也好。你会唱么?悄悄的唱给我听听?”

这一晚棋心上夜,穆宝隽拉了她跟自己一起睡,棋心细声细气唱了一首《雨霖铃》,一曲毕,穆宝隽又附在她的耳边:“听你一曲,我都羡慕起哥哥能出入秦楼楚馆,想听什么就听什么了。”

棋心慌忙阻止:“小姐,这话可不能说啊。”

穆宝隽却只是不甚在意的哼了一声:“什么能说不能说,乔装打扮成男人模样,未必不能去开开眼界。”

棋心唯有默然。只是睡前还记得给穆宝隽掖好被角,才沉沉的进入梦乡,一夜黑甜。

过了这一次的生辰之后,林纯芳也变成了国公府常来常往的客人,偶尔下了名帖来找穆宝隽玩耍。

前几日下了一场春雨,外面碧空如洗,连草色都翠了许多,如今天气渐渐回暖,穆宝隽她们的衣衫不仅松快了许多,颜色也清丽起来。

穆宝隽正与棋心一起在辛夷院玉兰树旁荡秋千。

那秋千也是郑灵猊年轻时爱玩的,只是如今,秋千上的衣衫翩跹,笑声如银铃儿的女孩,换成了她的女儿。

穆宝隽也不要棋心帮忙推她,腿上顺着风使几个巧劲儿,便能越荡越高,甚至能闻到墙外的玉兰花开在自己眼前枝桠伸出的花香。

不过更多的时候,穆宝隽还是喜欢在秋千上缓缓的晃晃悠悠,别有一股清闲适意。

但如果是棋心的话,胆子就大更多了。

棋心刚开始还不会玩秋千,但玩着玩着,也渐渐找到了窍门,后来就不仅仅是老老实实坐在木踏板上了,而是站在上面,甚至能做出一些惊险又好看的动作。

穆宝隽还给棋心用素白的轻纱做了一身层层叠叠的衣裙,再打起秋千来的时候,柔软的轻纱拂过眼前,飘飘荡荡,美不胜收,因为棋心的动作幅度比较大,甚至墙外的玉兰花也受惊一般扑簌簌下了一场花雨来。

穆宝隽不由得想起唐玄宗之时,爱看宫人打秋千,因在半空荡漾,翩翩若仙,所以称之为半仙之戏。

在棋心轻巧跃下秋千之后,穆宝隽伸出手帕,轻轻给她擦拭鼻尖的汗水,福至心灵一般,穆宝隽忽然道:“女娘缭乱隔墙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她出口成诗,越品越是喜欢,忙回房记下,又取了题目,就叫半仙戏。

恰在这时,外面传话的小丫鬟蹦蹦跳跳的进来:“穆小姐,林姑娘来了。”

穆宝隽眼中带笑:“快请。”

林纯芳已经咯咯笑着小跑了进来:“今日天气正好,我想寻你一起出去放风筝呢!”

她手里还抓着一只竹篾做的福燕风筝,自己则是穿了一身窄袖的粉衣,方便活动。

穆宝隽高兴了一瞬,又想起一件事来:“我的风筝没带过来。”

正经算起来,自父亲去后,她便许久没有过无忧无虑玩乐的时间了。从前她的几只风筝,都留在了金陵,其中还有一只她最喜欢的风筝,是哥哥穆弛亲手给她糊的锦鲤。

还是因为她的一句气话,那次穆弛惹她生了气,她恼恨的说了一句“除非鱼儿能上天,否则我才不会原谅你!”

过了没两天,穆弛身边的小厮满头大汗的在院子外放起了一只红色的锦鲤风筝,穆弛攀着墙头:“鱼儿上天了,隽儿就不要再生哥哥的气了好不好?”

穆宝隽仍撅着嘴,可到底是自己的原话,不好反悔,只能恨恨跺脚。

父亲去后,那些轻松愉快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原以为上京是寄人篱下的无奈之举,可如今,邓老太君细致入微的疼宠,母亲也舒缓了心情,甚至就连她早就失望至极的哥哥,也成了骁骑营里表现优异的小将。

才短短几个月,穆宝隽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隽儿?”林纯芳连着叫了两声,穆宝隽才回过神来:“没带过风筝来不要紧,咱们可以再做嘛,我叫人去买竹篾,你想想要订个什么样子的?”

穆宝隽脱口而出:“做个锦鲤吧。”

今天还是放林纯芳的福燕风筝吧。

穆宝隽让棋心去叫郑兕儿来,院子里跑不开,郑兕儿便说去垂花门那边,那边空间大,四周也空荡。

只是穆宝隽和林纯芳都没有想到的是,棋心居然不会放风筝。

棋心此时已经换下方才那身纱裙,有些不太好意思:“从前没玩过风筝。”

林纯芳当即有了决断:“我们来教棋心放风筝吧,我可是风筝高手!”

穆宝隽也点了点头。郑兕儿其实也不会放风筝,不过是因为身体原因,剧烈运动她便会喘起来。

从前就连邓宣娇也不会带她出去玩,唯恐她犯病,可是穆宝隽和林纯芳每次都会叫上她,郑兕儿是真的高兴:“正好,我也不会,叫我也观摩观摩。”

一旁魏嬷嬷搬了绣墩来,倚在石廊处,手里还纳着鞋底,含笑看着女孩们叽叽喳喳在一起。

纤云,飞星,也拿出了几个从没用过的风筝出来,月诗和星书从前便跟着穆宝隽放过风筝,几人一对,只有郑兕儿和棋心不会。

当下群策群力教起棋心来。

这个说要手里抓着风筝,那个说不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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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林纯芳一把抓住了棋心的手腕子,将手里的滚轮和风筝塞给她:“什么跟什么啊,你听我的,你只管拿着风筝去放,多放几次,保管你就会了。”

棋心莞尔一笑,林姑娘这话说的倒是极有理的,从前她也不会荡秋千,但玩着玩着,她还能做半仙戏呢。

只是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带着福燕试着飞了几次,最多也只能叫福燕低低的飞一小会儿,不多久便落了下来。

而棋心已经跑到有些气喘吁吁了。

林纯芳叹了口气,取笑她一句:“之前隽儿总是夸你多么多么灵巧多么多么伶俐,今日我才知道了,原来是哄我啊。”

棋心脸上微微泛红。

林纯芳说要放给她看,棋心乖巧的点点头,好似小鸡啄米。

林纯芳也没有跑,只是手里牵着福燕风筝,静静感受了一下风向,垂花门这边算是比较开阔的场地,可到底还是周围有墙围着。

林纯芳找个了迎风的方向,恰遇一阵风来,她手里的福燕一下子就飞了出去。

不过眼见得那只福燕有些偏,林纯芳一拉线,福燕风筝便爬升了一截,就这样,林纯芳一会儿拉线,一会儿有风来就放线,福燕风筝慢慢就飞上了高空之中。

“怎么样,我就说我是风筝高手吧?”林纯芳俏皮一笑,冲穆宝隽做了个鬼脸,不过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棋心学不会。

她昂着头,眼睛盯着半空中飞着的福燕:“这里虽然开阔,但风不算平稳,时有时无的,就算是我放起来也废了些劲儿,实在是不适合棋心初学。”

纤云和飞星,月诗,星书也不甘示弱,当即拿了风筝也要试试,孰料这几个自称会放风筝的,也没放起来,只能垂头丧气在一边。

一个下午,只有林纯芳顺顺利利放起了风筝。

林纯芳手把手教棋心,棋心还是没学会,不过眼见得天要黑了,林纯芳还是受了风筝,依依不舍的与穆宝隽和郑兕儿告辞。

再是姐妹情深,也没有黑天了还不回家的道理。

这日晚上,穆宝隽手里拿着毛笔,棋心给她磨了一池的墨,桌上摊开的纸上,写着穆宝隽白日偶的的那一句诗,她有心想要续上一句,可下午放风筝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引起她诗兴的场面,最终只能怏怏不乐的搁下了笔。

就在棋心给穆宝隽散了头发,准备睡觉之前,棋心便听到了一声轻咳。

棋心与穆宝隽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这会儿谁会来找她们啊?

外面是郑兕儿的乳母魏嬷嬷,她面色和善的冲着棋心招了招手,穆宝隽放她出了门。

魏嬷嬷手上还拿着一个样子简单的燕子风筝:“不嫌弃的话,这个风筝你就拿着吧,过几天天气好了,你们外出赏花踏青什么的,你也有个风筝可以玩。”

棋心手里拿着这一只风筝,眼里忽然流出了眼泪出来:“谢……谢过魏嬷嬷。”

她很难不想起自己的过往,想起为了保护她而被畜生爹打死的娘,想起在她的眼前一头碰死的晴香姐姐。

“旁人都有小书包,我们小卷儿当然也要有,还要是最好看的小书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晴香姐姐的话犹在耳畔,可晴香姐姐这个人……死在了太阳升起的黎明之前。

魏嬷嬷也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十三年前,在镇国公府要招奶娘的时候,她才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就被生生从她的怀里抱走了。

她男人说,一个女娃,要么卖了要么弄死,连自己都养不起了,还养什么娃。

她眼里流着泪,怀里流着奶,身下流着血。

她连月子都没坐完,便被赶着下了床,因为国公夫人生了小女儿,郑家要招奶娘。

魏嬷嬷第一次抱到郑兕儿的时候,就想到了只吃了她几天奶的女儿,她甚至不知道女儿最后是被她男人卖了,还是送走了,亦或者是弄死了。

如果当年那个孩子能留在她身边的话,应该也会和棋心一样大,能跑能跳了。

她也会喜欢放风筝吗?

不几个月便到了盛夏,衣衫都轻薄了许多,穆弛这一次旬休回家,去母亲郑灵猊面前拜见了,郑灵猊看看儿子,忍不住眼角微湿。

之前她同兄长打听了一些穆弛的表现,镇国公郑瑞麟捋着胡子直点头:“弛儿能吃苦,没架子,性格虽然直莽了些,但还是很好教的。”

郑瑞麟甚至有些纳闷,他是知道穆弛“混世魔王”的名号的,那些个蠢出天的糟心事也不是没听妹妹讲过,但这段时间的操练下,他还是发现穆弛的性格意外的适合军营,他不会以出身来看人,甭管是皇亲贵胄,还是平民小兵,穆弛都能跟人平等相待,他又重情重义,虽然有些挥霍无度,但也可称之为仗义疏财,而且似乎也渐渐懂了些买卖常识。

最后郑瑞麟只能感叹穆弛是托生错了人家,这天生的武将胚子,跟他那个文官父亲,是真的尿不到一个壶里。

要是当年妹夫举家南迁的时候留下穆弛给他教,这会儿应该是个挺有出息的年轻将领了。

郑灵猊捏了捏穆弛衣衫下的肉,硬邦邦的,脸瘦削出轮廓,皮肤也晒黑了许多,知道他在军营是真的吃了大苦的,最终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瘦了,也黑了。”

穆弛乖乖跪在母亲跟前:“娘,操练嘛,这才正常,而且儿子不觉得苦,舅舅带兵的好处是儿子平生仅见的,不问出身,不问来历,骁骑营里一切都以成绩论。”

他真的不怕苦,也不怕累,舅舅不会因为亲缘关系就偏待他,完全把他当一个麾下的兵士对待。

骁骑营并非只有郑瑞麟一个将领,但他在几个将领的手下都呆了一轮,甚至也在不是郑家一脉的将领手下操练过,唯有郑瑞麟,穆弛没见过任何一个兵士说他的坏话。

不过,来给穆弛送鞋袜的棋心还是觉得这次回家的穆弛好像状态有点不太一样。

穆弛在骁骑营中,鞋袜和一些衣衫本来就磨损的挺快的,他又仗义。郑灵猊原本还纳闷给他预备下的衣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衫怎么用的那么费,穆弛别别扭扭跟母亲回了一句:“这衣衫鞋袜再多,也不如军营里的单身汉多啊。”

跟他同营的士兵,有的袜子磨出一个大洞了还继续穿,他看不过眼,就把自己的往外分,最后带过去的东西全都分干净了,自己反而没得用了。

郑灵猊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棋心想出来了一个法子,一方面叫穆弛房里管针线的丫鬟给他备出往外分的鞋袜衣衫,另一方面,棋心找辛夷院里的丫鬟们,做衣衫前先把棉布揉搓过一遍,变得柔软了再给他做衣衫,鞋底上用银线绣上几排小疙瘩,既吃力,又防滑。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让穆弛知道这些额外的心思是郑灵猊和穆宝隽专门费了心力下了苦功的,就为了能让他穿起来更舒服一些。

这些衣衫鞋袜,穆弛才不往外分了。毕竟这可都是母亲和妹妹对他的一片温情。

穆弛身边的大丫鬟云霄收下包袱,棋心才看着穆弛觉得有些怪怪的:“大公子是在骁骑营遇上什么事儿了?”

穆弛眼神有些躲闪,遮遮掩掩道:“哪有,你……呃,那个,还有要买的书吗?”

穆宝隽偶尔会拜托穆驰给她从外面买一些东西,当然,买的最多的还是各种各样的书。

棋心这下是真的确定他一定遇上什么事儿了:“奴婢见识短浅,但大公子在外面,还希望能多想想挂心大公子的夫人和小姐。”

穆弛这才急了:“不是,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我啊!”

他下意识说了这句话,可想到说这话的是棋心,才觉得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他一抬眼,看到棋心似笑非笑的眼神,后知后觉原来棋心是在诈他,当即也沉了脸,扭过头去,小孩子置气一般。

棋心讨好的笑笑,声音里也带着一股笑意:“那大公子是做了什么好事了?”

穆弛原还有点拿乔,可到底是心里得意:“我今日回家前,英雄救美了一回。”

他似乎有些做贼心虚一般,悄悄的冲棋心招了招手,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拿出了一副女子的小像:“救的就是这个美人儿了。”

棋心眨眨眼:“……大公子要不详细说说?”

穆弛眼睛亮晶晶的:“一开始真的是一个意外的,我在营里忽然收到了一份家书,原本我以为是金陵那边的人或者家里给我寄的,拆开了才发现是送错了。”

金陵穆家那边的一些朋友还是会给他写信的,拿到那封信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怀疑,晚上训练完了回去拆信,信里才掉出来这么一副女子的小像。

这副小像是用剪窗花的红纸剪得,剪的惟妙惟肖,穆弛又去看信,才发现这是一封女子写给情郎的信,大致是两人闹了一些矛盾,女子在挽回他。

穆弛想了一下,这个情郎他似乎认识,是后勤里打杂的一个小兵,穆弛匆匆把信和小像装好交还,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想到这一次旬休,他多留了半天想着再练练回马枪,恰好碰到那女子找到军营里来,果然是见之忘俗的一个美人,穆弛心猿意马了一瞬,可心耳神意,全随着女子跑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那小兵与女子不知道聊了一些什么,似乎恼了,眼看着就要对泪水涟涟的女子动手,穆弛才连忙冲过去挡住了他欲打女子而高高扬起的巴掌。

男子汉大丈夫,打女人是最没品的事。

“……后来,大公子就跟那女子聊了起来?”棋心看着穆弛手里的小像,挑了挑眉,不然小像怎么会到了穆弛的手上。

穆弛“嘘”了一声:“娇娘是真的身世悲惨。她说没什么能谢我的,所以就把自己当初剪的小像给了我。”

棋心却是起了疑心,据她所知,骁骑营是不许兵士与女人来往的,除非是订了婚或者成了婚的家里人,于是棋心又多问了一句:“那这位娇娘姑娘是已婚了吗?”

穆弛摇摇头:“她们是家里介绍认识的,原本说要订婚的,只是男方变了心。”

棋心抓重点的能力至少是比穆弛强的:“既然不是家里人,她又怎么能去军营的?”

而且……又是送错信,又是让穆弛恰好碰见英雄救美……

小概率事件发生一次,发生第二次,但连着发生三次,还都冲着同一个人招呼,也该怀疑一下了。

穆弛依旧没意识到:“嗐,偷偷交往而已,娇娘也是家里给的压力太大,她都十七了,原先定下的人家迟迟不娶她,硬生生给娇娘拖得年纪大了,人家才说娶了旁人了,她家里给介绍了这一个,娇娘百般温柔对他,他却又移情别恋舍了娇娘。”

棋心见穆弛此时似乎满心都是这个娇娘,也暂时没说破自己的怀疑,继续从他嘴里套话:“那这位娇娘姑娘应当很难过了。”

穆弛叹了口气:“哎,谁说不是呢,娇娘父母早亡,叔叔婶子接手了她家的田产,才捏着鼻子把娇娘接回去养,原本想着娇娘有婚约,养到成婚的年龄也就算了,哪承想碰上那么一家不是玩意儿的。”

真要是不打算娶娇娘,早点知会一声啊,至于把人都蹉跎成一个老姑娘了等着他。

棋心也叹了口气:“遇人不淑啊。”穆弛狠狠点头:“谁说不是,这也是个没品的,分手就分手嘛,至于动手打人吗!我安慰了娇娘好久,娇娘才不哭了。”

没想到穆弛还上赶着安慰人,棋心噎了一下,行吧,穆大公子人善。

棋心毕竟没有真的接触过这个娇娘,虽然起了点疑心,但还是想着,万一这位娇娘是真的可怜呢。左右穆弛现在是在骁骑营中,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没想到穆弛一个月后旬休回来,就悄悄找到了棋心拜托她一件事了。

“好棋心,除了你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这个忙了。”棋心跟穆弛拉开了些距离:“大公子什么事?”

穆弛在回家的路上原本想的好好的,可是此时又有点犹豫了起来,棋心想了一下,试探道:“可是跟娇娘姑娘有关?”

如果是的话,穆弛恐怕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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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弛点了点头:“娇娘给我写了几封信,我……我想给她回信,但是……”

螃蟹夹着笔跑两步大概都比他的字好看,他要是直接提笔写信的话,娇娘能不能认得出来可能都是一个问题。

穆弛有些磨磨蹭蹭的从怀里掏出来四封信:“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

他从来直莽的人,如今竟然也有些磨叽了起来,棋心看着就觉得似乎还是多问一下比较好,想了想,跟星书接过了往穆弛房里送新制的鞋袜衣衫的活儿。

穆弛在自己屋子里转来转去,叫福儿给他铺纸研墨,耐住性子试着写了几个字,连自己看了都觉得丑,可是这都三回旬休了,他再装冷硬,装繁忙,又怕伤了娇娘的心。

哎,早知道会遇上娇娘,他说什么都会在小时候就把字练好的。

棋心只是笑着叫了一声云霄姐姐,云霄是穆弛房里的大丫鬟,穆弛去了骁骑营之后,郑灵猊便派了她来给穆弛管屋子。

棋心将手里的鞋袜衣衫交给她打点,还有一瓶子穆弛想带去佐粥的梅卤。

然后轻轻敲了敲穆弛的房门:“大公子?夫人有几句话要我叮嘱您。”

穆弛早就听到了外面棋心的声音,只是心里头还有些别扭,瑞儿看看他,一咬牙自己去开了门:“棋心姑娘啊,大公子正在屋里歇着呢。”

棋心看到穆弛眉心拧起的小疙瘩,先带了话:“夫人说,大公子在营中操练辛苦,如今天气炎热,莫要图一时之快冷水洗澡,尤其是出了大汗之后,一冷一热,容易激出毛病。”

穆弛点点头,要棋心转告母亲自己会注意的。

棋心点了点桌子上的信:“娇娘姑娘的信怎么了吗?”

穆弛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记得你会写字,能不能帮我抄一份回信?”棋心眨眨眼:“抄信?”

穆弛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或者……我口述,你来写。我的字太难看了。”

棋心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展开的信纸上,有点明白了缘故,也不推诿,拿了笔润了墨,直接动手:“大公子快些吧,我尽力。”

穆弛措辞都有些小心翼翼的:“那个,先跟她解释一下吧,就说我这个月事务繁忙,所以才没给她回信……嗯,不行,还是别提这件事了,直入正题,说被退婚一事不是她的错……不行不行,这么说会不会很冒犯啊?”

棋心写两行字,穆弛又觉得不妥撕了重写,再写两行字,继续撕,棋心也无奈了:“大公子是还没想好?”

穆弛一屁股坐到了楠木椅子上,垂头丧气的:“我想给她留个好印象么,但又笨嘴拙舌的。”

棋心试探着问了一句:“我能看看这几封信吗?”

穆弛眼里又露出了希望:“能能能,当然能,你聪明伶俐,又是女孩家,比我更知道怎么回信更好。”

棋心展开信封,触手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她拿过信纸,又凑近了闻了闻,信纸用的是红梅笺,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在上头,是抹脸香脂的味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棋心看完了这四封信,更是觉得格外的眼熟起来。

又是说自己的身世多么多么悲惨的,又是说穆弛于她而言,多么英武不凡的……像极了馆里姑娘夸客人的套路,还有一些隐晦的情话在上头。

棋心合上信纸,忽然很正经的问了穆弛一个问题:“大公子是喜欢上这位娇娘姑娘了吗?”

穆弛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加摇头:“我才没有,你别胡说!我……”

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要是,有点的话呢?”

穆弛也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现在乱乱的,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迟迟不回信到底是因为自卑于自己的字丑,还是因为他迟迟无法确定自己乱糟糟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娇娘很美,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大美人,但是却是很耐看的,叫人见她一面,就久久难以忘怀的小家碧玉。

娇娘性子也好,虽然刚刚遭遇了那么让人伤心的事,但娇娘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在信中跟他讲,多亏了他当时出手相救,才幡然醒悟,何必苦苦哀求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

娇娘甚至还有宏图大志,说自己要开一家绣坊,自力更生,可写上这些志向后,又有些羞怯的问会不会觉得她在异想天开的做大梦,显露出些许小女儿的娇态。

尤其是对穆弛而言,娇娘几乎跟棋心一样特殊。

棋心是穆弛心有愧疚,又交往起来很舒服的朋友,但娇娘,是他英雄救美后,甚至改变了娇娘人生的男人。

这种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感觉,好像自己无意中便成了一颗启明星的感觉……

穆弛沉默了。

棋心也沉默了,穆弛这样心思简单又有钱有权的大公子,简直是妓馆里的姑娘们求之不得的好买卖,真好哄啊。

单纯看这几封信,虽然有些暧昧,但娇娘姑娘也可以坦坦荡荡说自己就是想要报恩。

以棋心的眼光来看,这位娇娘并不是风尘女子,但的确是一位熟练使用美人计的人才。风尘女子的手段要更露骨的多,一些暧昧推拉,一些情有独钟,一些欲拒还迎,欲语还休。

但娇娘的意图,大概只有两种发展方式,一种是发展友情,拉到钱去开“绣坊”,再高价卖些低贱的物件,另一种……如果上钩的男人把持不住,真的跟她发展到那一步了,那就可以来玩仙人跳了。

反正撩啊撩啊的,总有能撩动心的。

穆弛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嘿嘿”的笑了两声,才似乎是做出了决定一般:“我决定了,我想追求娇娘,我喜欢她!”

棋心想要规劝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穆弛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一股脑的将许多话全都倒了出来:“先跟娇娘解释一下,我这段时间的确是事务繁忙,现在才抽出时间来给她回信,是我不好,向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道歉,然后……”

棋心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五页信纸,递给穆弛看,穆弛看着看着,又脸红了起来:“一下子就写这么多,会不会显得我特别……特别轻浮啊?”

不过他看外面天色已晚,棋心又在揉手腕,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去掉了后面三页,请棋心重新写了个结尾。

才第一封回信么,穆弛还是选择了好好塑造一下自己英武小将的形象,不能太轻浮。

棋心代写完信,这回是真的觉得坐不住了,她已经看出这是一场骗局,而穆弛又是一副自顾自陷进去的模样,必须得给郑夫人和她家小姐说一声。

但是……

棋心走出两步,又转了回身:“我只跟大公子多说一句话,大公子最近还是多留下点钱吧……如果娇娘姑娘想开绣坊,手里钱不够的话,应该会找大公子借的。”

穆弛甚至瞬间合理化了棋心这一句隐晦的提点:“对对对,你提醒我了,娇娘一个弱女子,又在叔叔婶婶手下讨生活,她想开绣坊的话,手里的银钱就是一个大问题啊。”

“……”穆弛这前半生,还不知道做了多少仗义相助的善事呢,真是个大好人啊。棋心沉默的想道。

棋心回去之后,将这件事跟穆宝隽提了一下,穆宝隽比棋心更熟悉穆弛的死德性,当即气的拍了桌子,恨恨冷笑道:“他就是个被人骗还上赶着给别人送钱的大傻子!管他做什么,这糟心事他见多了,哪回不是被骗到最后人财两失还死犟着旁人是有苦衷的!”

捡回个真有苦衷的就在眼前,是不知道正常人什么样么!

棋心则是问道:“既然大公子已经坦然了喜欢那位娇娘姑娘,要不要跟夫人知会一声?”

穆宝隽胸脯都被气的起伏起来:“先不要告诉娘亲,这事儿闹不大。”

这段时间穆弛好似变了一个人。

之前也就棋心会鼓励他,赞许他,但穆弛跟棋心之间到底是有那一场尴尬的初识,即使后来棋心原谅了他,棋心几次帮助他,棋心信任他,但穆弛在棋心面前还是有一些不自在的。

而且因为棋心在跟他的相处过程中很有分寸,穆弛也一直守着朋友的界限。

但是娇娘不一样。

娇娘需要他,娇娘崇敬他,穆弛给自己塑造了一个积极又正面的形象,然后也确实的在变好,郑灵猊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穆宝隽只翻了一个大白眼,觉得母亲还是高兴太早了。

随着两人之间信件往来越多,穆弛渐渐让娇娘直接往国公府送信,又拜托了棋心给他收信。

棋心冷眼旁观着穆弛与娇娘的交往,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绽——娇娘给穆弛送信的那个人,似乎并不只是在给穆弛送信。

棋心悄悄叫穆弛的小厮瑞儿跟住娇娘,瑞儿一脸迷惑的回来了:“棋心姑娘怎么知道的?那个娇娘还给好多人都送信呢。”而且都是玉京里有名的呆霸王,被家里送到骁骑营里去好生操练的。

棋心意识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她原本以为或许只是穆弛一个倒霉蛋被盯上了,但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一伙人在有组织的玩仙人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棋心陷入了沉思。

瑞儿却已经忍不住现在就想要去骁骑营把一切都告诉穆弛了。

大公子怎么能这样被玩弄感情!

棋心叫住了瑞儿:“你等一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现在去骁骑营找穆弛托盘而出,是直接把穆弛逼到了一个选择相信娇娘还是相信瑞儿的程度,即使瑞儿能凭借多年的感情取信于穆弛,穆弛事后也会想到,为什么她们要去跟踪娇娘。

就算能劝动穆弛,脱离骗局,但也让对方这一个团伙就此消失——受害者可不止穆弛一个。

棋心下意识的想法是她希望能把这一窝骗子团伙一网打尽,而且她难以控制的去想那位娇娘姑娘,娇娘姑娘是自愿的吗?还是被控制的?她在骗穆弛不假,可如果这一切非她本心呢?

就像……就像被黑山老妖控制下的聂小倩。

棋心想抓到最后面的黑山老妖,而不是单纯救出一个宁采臣,或者单纯去指责一个聂小倩。

瑞儿不可置信的看向棋心,他跟在穆弛身边多年,见识过的远比长在馆子里的棋心要多。瑞儿只问了棋心一句话:“如果那个黑山老妖也说自己是有苦衷呢?棋心姑娘难道也觉得或许他没错。”

棋心瞳孔乍缩,无意识中,双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坑蒙拐骗就是不对,无论有无苦衷,是否是伥鬼,都改变不了她们已经在作恶了。

“……但是,至少等大公子这一次旬休回来。”棋心虽然动摇了一瞬间,但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骁骑营是封闭训练的,就算现在你去了,也见不到大公子。”

……等等,连瑞儿这样国公府的贴身小厮,都没办法进到骁骑营中给穆弛传话,那么黑山老妖又是怎么知道骁骑营中那些人的脾性,制定并实施针对的骗局的?

想到此处的棋心悚然而惊:“瑞儿,你刚刚说,收信的那些人都是京里有名的呆霸王,而且他们如今都在骁骑营中训练?”

瑞儿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行,这件事得上报国公爷。”

棋心此时心思电转:“现在就上报我们没有实证,无法取信国公爷,依我看,现在我们暂且耐下性子,这次大公子旬休回家,我们试着劝一下大公子,就算劝不得,给他留点疑心,让大公子自己发现效果也会更好,第二就是,盯住送信人,想办法从她手里拿到给其他受害人的信。”

她讲的条理清晰,又给瑞儿规避了可能被穆弛责罚的后果,瑞儿也被说服了下来。

之后的三天,棋心和瑞儿分头行动,棋心把事情与穆宝隽通了气,穆宝隽狠狠跺脚:“早知道就告诉舅舅,打他一顿!”

但穆宝隽还是很果决的通过郑灵猊将事情上报给了镇国公郑瑞麟。

郑瑞麟初初听说此事也是诧异,骁骑营管理严格,怎么可能出现这等事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但看到棋心交上来的信件,和汇报了事情的起因,脸色也是严肃了起来。

这甚至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骗子案问题了,这可能还牵涉到骁骑营信息外泄的问题。

好歹是混迹官场数十年,又在战场摸爬滚打无数次的镇国公,棋心想到的那些问题,郑瑞麟都想到了,如今穆弛被骗已经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他得把骁骑营里的内奸揪出来。

棋心的应对方案,倒是合适。

在确定事情的严重程度之前,事情不宜闹大,顺藤摸瓜一窝端,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瑞儿从国公府里找了人,从那个娇娘和送信人入手,慢慢调查涉案的方方面面,伺机拿到了几封其他人的信。

这些信件大同小异,“女子”都是不同程度的悲惨身世或是悲惨际遇,但套路却基本一致,女子想要自力更生,开绣坊,甚至还有一封信,是一个化名清霜的女子已经开始售卖自己“亲手所制”的苏绣手帕。

棋心不大识得苏绣湘绣,瑞儿则眼光更毒辣一些:“这些帕子都是绣坊里的次货,正经售卖根本要不上价的。”

但根据信中所言,这样一条女子点灯熬油,彻夜不眠,想着情郎,亲手绣制的手帕,能卖到十几两银子的价格。

十几两银子,真是一个恰到好处的价格,对于这些不学无术的勋贵子弟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可对“绣娘”和黑山老妖来说,这买卖简直暴利。

“咱们时间不多了。”棋心已经想到了更远:“这几封被咱们截下的信件至多在她们下一次通信前,就一定会暴露的。”

这一次穆弛旬休,是棋心最后能劝动穆弛的机会。

棋心做足了准备去迎接旬休回家的穆弛,只是穆弛的情绪不对却是让棋心始料未及的。

从前一直都欢欢喜喜回家,回来便急吼吼问棋心要娇娘写来的信的穆弛这一次居然难得的情绪低落了起来。

棋心轻轻吸了一口气,脸上挂着关切的笑容:“大公子心情不好?”

穆弛看到棋心,长长叹了一口气:“棋心,跟我去一趟马场吧。”

棋心点了点头,穆弛之前说要教棋心骑马,是真的言出必至,每次旬休回家,都会抽出半天的时间带棋心去自己的马场。

那匹黄骠马如今也被牵回了国公府里,和穆弛的照夜玉狮子一起养着。

只是棋心的骑技虽然还不如穆弛,但勉强跟上还是能做到的,尤其是出门去马场的这一段路上,规定了并不许疾驰。

穆弛一言不发,一直到了马场。

棋心观察着他的表情,正准备开口,穆弛却已经狠踹马儿的肋叉骨,在马场里飞奔起来。

那一匹照夜玉狮子一声嘶鸣,带着穆弛如一道白色的闪电从棋心和黄骠马的身侧穿过。

棋心连忙拉住缰绳,驭使着黄骠马躲到一旁。

她看着纵马狂奔的穆弛,脸上流露出了一缕担忧。

穆弛实在是心里难堪,上一封信里娇娘苦恼自己的绣坊短了银子,险些开不了张,穆弛也是大方极了,预备这次旬休归家前,先把银子给娇娘送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那时候穆弛心里还挺得意的,想着多亏了棋心之前的提点,他提前把银子准备了出来。

不过走着走着,穆弛就想到了那天棋心被噎住的表情和难以置信的眼神。

好像……棋心说那句话的语气,也不太对劲。

开开心心走在路上的穆弛有些迟疑了。

莫非娇娘接近他,是为了银子?

穆弛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转瞬便开始唾弃起自己来,娇娘一片真心,他怎么能这么想她!

只是到底是心里存了一个疑影。

想到妹妹穆宝隽总是恼恨他手里散漫无数,不知道被人家骗去了多少钱财,穆弛犹豫了一下,先去娇娘的绣坊看看吧,娇娘一直都很自强的,他贸贸然拿银子出来,说不定还会让娇娘觉得自己看低了他。

就像棋心。

当初他出银子给棋心的姐姐收敛了尸骨,棋心事后还问过详细的出资预备自己慢慢还,是他佯怒才打消了棋心这个念头。

而且与棋心交朋友之后,穆弛也渐渐有些意识到,一段真挚的感情并不是一定要他大笔大笔的挥洒银子才能维持的。

但是娇娘如果真的困难的话,他还是很乐意给娇娘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持的。

穆弛走到娇娘信中提到的尚善街,娇娘信里提到自己的绣坊就准备开在这儿。

只是……他七拐八弯一边问路一边越走越偏僻的时候,才开始真正生了疑心。

绣坊会开在这么低矮的民房堆里吗?

可是问路的老婆婆信誓旦旦的跟穆弛讲,这里就是尚善街,她在这儿都住了一辈子了。

穆弛咬了咬下唇:“那我跟您打听一下,这街上可有一个叫娇娘的,大概十几年前,失火烧没了的那户柳家,后来被她叔叔婶婶收养的娇娘。”

老婆婆叫他问的一脸迷茫:“我们这儿哪有姓柳的人家?还失火,这不远处就是广利河,就算是有人家失火,也不会烧没了啊。”

穆弛一开始还有些不死心,觉得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可玉京里头,除了这里,哪里还有一条尚善街?

脑子发昏的穆弛浑浑噩噩回了国公府,一见到棋心眼含担忧的看着他,穆弛就有点想哭。

什么感情纠葛,什么送错了信,什么英雄救美,那么小概率的事情却能叫他连着遇上三回,他竟然一丝的怀疑都没有。

纵马疾驰的穆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里死死压抑着要涌出的泪水。

被骗了感情已经够了丢脸了,再哭的话,岂不是更丢脸!

棋心看他在马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没忍住催动黄骠马跑了过去:“大公子!”

穆弛下意识勒紧了缰绳,棋心骑马还不是很熟练,叫她跟着自己这个速度跑,棋心会受伤的。

穆弛的速度渐渐慢下来,照夜玉狮子却似乎有些不满的打了个响鼻,回头瞅了瞅穆弛,意思是好不容易跑舒服点,这就停了?

穆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摸了摸马头,从腰包里掏出两块饴糖喂给它。

棋心试探的问了一句:“可是因为娇娘……”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便好像戳到了穆弛的逆鳞一般,穆弛恨恨甩了马鞭:“以后不许再提这个人!”

行了,知道穆弛这一番伤心到底是由何而起了,棋心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情形可比她预估的好太多了:“虽然大公子不叫提,可事关骁骑营,我还是得跟大公子说清楚。”

穆弛被她一句话拉走了注意力:“骁骑营怎么了?”

穆弛虽然直莽了一些,但也不是傻的冒泡,方才还沉浸在自己被愚弄的怒火之中,这会儿棋心一提骁骑营,穆弛也反应了过来,娇娘跟他是在骁骑营里认识的,而骁骑营,虽说不像皇城军那样举足轻重,但也是军营重地。

棋心将她与瑞儿这几天的发现娓娓道来,穆弛听的是惊了又惊。

好半晌,穆弛才长出了一口气:“……你比我聪敏太多了。”

同样是事涉其中,接触同样的信息,但是棋心却能看到,想到那么多,他连发现自己被骗了还是心血来潮要跑去看看绣坊如何才发现了端倪。

棋心抿着唇笑:“不是我聪敏,是大公子心性单纯直爽。我生来贫困,看重利益,几经变故,遇事便不得不多思多想,不敢相信任何人,但大公子出身高贵,身边人皆捧着哄着,自然更看重情谊。”

穆弛手指摩挲着手里的马鞭,看向棋心的眸色又深了许多。

见穆弛久久不说话,棋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大公子可想过要如何善后?”

穆弛回过神来:“你怎么想?”

棋心道:“此事毕竟事涉骁骑营,是军中重地,当务之急还是先确定娇娘与营中的内奸图谋为何,将这一伙骗子连根拔起。”

若是只图钱财,那便是一群骗子了,可若是一颗钉子,要在骁骑营牢不可破的防卫上钻出一个漏风的洞,那镇国公郑瑞麟是无论如何都要补上这个窟窿的。

穆弛深以为然:“不知道棋心计将安出?”

棋心仰头看向穆弛:“不知道大公子可愿配合?”

她的眼中带有浓重的光芒,有一股必得之势,见穆弛点了头,棋心微微一笑:“以我看来,目前最好的法子还是将计就计。”

穆弛和棋心作为与娇娘连络渐深的入局者,宜先取得娇娘的信任,许以重利,钓出鱼来,再由郑国公率人包围,能抓到一个,便有顺藤摸瓜的希望。

而骁骑营里的锄奸任务,则是要从那日穆弛知道的打杂小兵下手。

“我们先控制住娇娘,再从送信人下手,便可以获得受害人的信息。”棋心悄声讲述了自己的打算,而剩下的审讯等等,便是她们力所不能及了,自然是交给郑国公去做。

在郑瑞麟那里,棋心和穆宝隽还是颇有默契的给穆弛留了点面子,至少没说穆弛被骗得团团转的问题,而是从疑点开始讲起,棋心的这个计划,也是深得郑瑞麟的支持。

他身为骁骑营的主管,只有平事的,万万没有把事情闹大的道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一次旬休,棋心再次书写向娇娘传递的书信里,便是在郑瑞麟的眼下,写了一个似真似假的故事——穆弛想要求娶娇娘,奈何母亲不同意,穆弛负气出走,想要带金银细软与娇娘逃走。

棋心还是仔细思索过的,她没直白的写穆弛要带多少钱财,却用“穆弛”的身份与娇娘一同幻想将来的日子,要买一栋三进的院子,要买多少多少的奴仆丫鬟,要如何如何开绣坊,如果银子不够的话,穆弛来出。

只是棋心终究是心情复杂。

因为她知道,这封信到了娇娘的手上,娇娘和背后的黑山老妖会如何的估算钱财多少。

正如她还是小卷儿的时候,如何与晴香估算一个客人能被掏出来的银钱。

穆宝隽一直在看着她。

“我写完了。”棋心停了笔,垂下眼睫,躲过了穆宝隽的视线。

郑瑞麟稍作阅读,棋心便使人将这封信送了出去,放到了一贯会放到的一家点心铺子里。

“明日亥时,我约了娇娘在骁骑营往西五十步的一株大柳树下见。”棋心默默道。

这个时间和地点也是郑瑞麟定下的,打杂的小兵已经被郑瑞麟抓了起来,那人说自己只是收了一笔银钱做托,旁的事一概不知,郑瑞麟将他暂时关押了起来,又将整个骁骑营都封闭了起来。

次日亥时,穆弛和棋心等在柳树下,穆弛正在焦急的走来走去。之所以还有棋心,也是因为……穆弛根本不会演戏,什么心思都写在自己的脸上,他只是想到娇娘都控制不住自己满脸的火气,剑眉怒目,下一秒便恨不得张口痛斥骗子的无耻。

无奈之下,棋心只得毛遂自荐,谎称自己是穆弛身边的丫鬟,帮主子携款潜逃的。

穆弛一时生气,一时又似乎有些慌乱的问棋心:“会不会被识破啊……”

棋心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眼瞅着就要到亥时,这会儿张口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大公子放心,府里的把戏,就算被识破了,也是奴婢一力承担。”棋心已经入戏了:“大公子对奴婢有天大的恩情,如今大公子遇到了想要与之共度一生之人,奴婢定会帮大公子完成心愿。”

穆弛“唔唔”两声,棋心的眼泪已经滴了下来:“奴婢知道大公子善心,还请大公子不要顾及奴婢。”

穆弛终于掰开了棋心捂着他嘴巴的手,拧着眉:“你……”

棋心这一番唱念做打,穆弛都有点相信自己是要跟人私逃了……就是想到娇娘,他的眼里又有一些没忍住的气愤。

“……穆公子。”一旁缓缓行来一个倩影,然后就是穆弛熟悉的声线,娇娘终于出来了。

棋心心道,也就是现在天黑,看不清楚太多,不然带上穆弛真的是分分钟露陷。

不过看到娇娘似乎有些迟疑的上前,棋心紧走两步,上前抓住了娇娘姑娘的手,一脸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的欣喜:“您就是娇娘姑娘吧?我叫鱼儿,是大公子曾经救下的丫鬟。”

娇娘是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才决定走近的,虽然穆弛算是她手里相对来说比较好骗的一个,但揣度着二人之间的关系,也还没到要携款私逃的程度。

她对于此事是有一些警惕的,但是她身后的人却信了。

这种豪门贵族出身的呆霸王,一旦事情败露,家里基本都是勒令立刻停止交往的,很容易就能激起事主本人的叛逆心。

本就年少无知,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还有姑娘们的手段笼络,再加上亲人的反对,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是以尽管娇娘有些迟疑,但幕后之人却还是让娇娘前来赴约。

当然,稳妥起见,他们还是另外派了一些人出来,只等着捞到最后一笔大的,所有人都消失一阵子避一下风头。

棋心双手拉着娇娘的手,将自己背着的包袱解了下来,一样一样叮嘱着:“娇娘姑娘,我家大公子心思直白,有什么就说什么,他要是冒犯到了姑娘,还请姑娘念在二人感情的份上,莫要与他计较。对了,这是一所三进的宅子,是大公子的私产,在嘉善街,只走过两条街就能到姑娘的绣坊,这些是我预备下的,大公子平日里惯用的物品,这个柏叶汤,是大公子酒后要喝的……”

棋心拉着娇娘,细致的解说包袱里装裹着的一样一样的物件。

娇娘的防备心也渐渐的放下来了,毕竟棋心看起来真的很像贴身丫鬟在担忧自己的主子,于是一件件叮嘱仔细。

穆弛有些不耐烦了:“你啰嗦这么多做什么!”

娇娘见棋心一边点着包袱里的物件,一边手背抹着眼泪,忙轻轻拍了一下穆弛:“鱼儿妹妹也是挂心你。”

穆弛盯着娇娘伸过来的一双柔荑,他曾幻想过将来有一天她要如何牵住的手,这一刻却这么令他作呕。

棋心往回圆了一下:“瞧我,婆婆妈妈的,大公子此时怕是心急与姑娘一起走呢。”

她的眼泪滴到娇娘的手背上,倒是让娇娘也觉得自己心里泛上些密密麻麻的钝痛来,如果……情有独钟的公子,要带她远走高飞这件事是真的,该有多好啊。

似乎是见娇娘与柳树下的两人一直说个没完,幕后之人也有些不耐烦了,他隐身在偏僻暗巷之中,学了两声猫儿叫,娇娘的身体下意识的一抖,她知道这个暗号的意思,是在催她了。

娇娘咬咬下唇,手里快速打包起方才解开的包裹:“鱼儿妹妹放心,我定会好好……”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一队皇城军的士兵悄无声息的将她包围了起来。

那个摊开的包袱终究还是没有理好,里面的房契身契,妆缎衣物,还有一些金银首饰,稀里哗啦撒了下来。

他们想要钓的鱼儿已经咬钩,下剩的事情,自然有镇国公郑瑞麟去处理。

穆弛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看到棋心整个人好像脱力了一般向着娇娘被拖走的方向跪下了身,一言不发的收敛起散乱的包裹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棋心的脊背都弯了起来,好像有什么难言的情绪,她一个人默默的消化着。

穆弛心中一痛,蹲下身子抓住了棋心的胳膊扶她起来:“棋心。”

棋心仰起头的那一刻,穆弛才看到她的泪流满面。

穆弛不明白:“抓到了骗子,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是啊,是……一件大喜事。”棋心乖顺的向着穆弛露出了一个笑脸。

穆弛从怀里掏出了一条手帕,丢给了棋心:“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的。”

棋心这才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触手冰凉,原来她哭了啊。

又过了两天,镇国公郑瑞麟破获了一场诈骗案的消息不胫而走,抓获的诸多人犯被京兆尹府接手,郑瑞麟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骁骑营的防务上出了问题,只是这一伙骗子胆大包天,玩起了灯下黑。

郑瑞麟回了镇国公府,心情也是格外舒畅。

这是棋心第一次被叫道镇国公府的会客厅上。

会客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颇为符合郑瑞麟的脾性,棋心被管事印忠引着从小路上走过来,并不太敢抬头。

在她要下跪行礼的时候,郑瑞麟却面上含笑,抬手制止了她:“不必了,真要论起来,此案件,棋心当居首功。”

毕竟,在穆宝隽通过郑灵猊将事情传递给他知道的时候,棋心不仅发现了骁骑营的问题,也拿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

棋心谨慎小心的低头:“国公爷谬赞了,棋心不敢居功。”

郑瑞麟呵呵一笑:“这有什么敢不敢的,今日叫你来,是要好好赏赐你的。”

管事印忠已经捧了一托盘盖着红布的银锭走了过来:“棋心姑娘,国公爷赏银百两,另赐锦缎四匹,夫人已经开了库房,说让棋心姑娘拣喜欢的挑呢。”

棋心两眼微湿,接过管事印忠手上的托盘,跪地重重的行了个大礼:“棋心谢恩领赏。”

印忠的媳妇朱嫂子已经乐呵呵的牵着棋心的手,就要带她去库房挑缎子了:“也是巧了,前几天夫人还说要找几匹缎子出来给穆小姐裁衣裳,只是一直不得空,恰好姑娘又立了功,夫人便说,论知道穆小姐的喜好,姑娘是头一个,不如叫姑娘去库房亲自挑吧。”

棋心忙谦虚着推脱:“嫂子这话真的是折煞我了,我才到姑娘身边多久,我又粗笨,没什么见识,丢丑罢了。还是叫阳琴姐姐来给小姐挑吧,阳琴姐姐管着小姐房里的针线,最是清楚小姐短了什么。”

朱嫂子打量着不卑不亢的棋心,脸上的笑也不变,声音虽然依旧热情柔和,话语却尖锐起来:“棋心姑娘的意思是,穆小姐的院子里短了东西?”

棋心脸上的笑也不变:“嫂子又何必断章取义呢?嫂子心里清楚罢了。”

棋心进了库房,随意指了四匹最靠近门口的彩缎:“国公爷的赏赐,还请嫂子派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两个人帮我拿回去,我会转告嫂子的话给阳琴姐姐,请她来给小姐寻合适的料子的。”

朱嫂子依旧面容和蔼,叫了两个小丫鬟给棋心把缎子送去了辛夷院,棋心托了一路的托盘上是十锭十两的银元宝,不算重却也不算轻。

按棋心本心来说,自然是赏她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更方便一些,但她托着这一百两的银元宝一路走回去,不知道多少丫鬟小厮都能看见。结合棋心立功了的事迹,下人们也会感念主子仁厚,做起活来更是不仅尽力,还会尽心,谁说下一个立功得赏的就不会是自己呢?

这样的侯门公府,连给赏赐都复杂着呢。

穆弛今日给母亲请安完出门,便看到了站在秋千架子旁边,怔怔然望着远方出神的棋心。

“怎么站在风口里?我听说你今日得了舅舅的赏……”穆弛看到了棋心眼角溢出了一滴泪,声音一滞:“怎么不开心?”

棋心忙伸手去抹眼角的泪,转向穆弛,乖巧的笑道:“哪有不开心,只是想起了些从前的事。”

从前……在揽翠馆的时候,每回她得了赏钱,都会去找腊八,将赏钱存进干娘云翘的匣子里,留着给两人赎身。

贪财的她,会一枚一枚数着匣子表层的铜板,有时候如现在一般的夏天,还会觉得馋嘴,摇着腊八的胳膊,央求他去外面买几罐蜜沙奶冰,一路小跑着捧回晴香姐姐的屋子,与金哥儿姐姐分着吃。

偶尔金哥儿也会买奶冰,但是丁香姐姐会板着脸训她们,这种大寒之物,能不吃就不吃。

晴香姐姐就会插科打诨,给她们两个小丫头打掩护,她就跟金哥儿往大堂里跑。

腊八哥哥会含笑看着她们笑啊,跑啊。

棋心眨眨眼里的水汽:“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想我哥了。大公子不知道,我有一个义兄,从前……”

从前盼着得赏,最好是得一大笔的赏,把自己和义兄都从馆子里赎出去。如今她当真得了一大笔的赏钱,她却不需要再花了。

棋心只讲了寥寥两句,但却被今日和煦的暖风吹进了穆弛的心里,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穆弛思索片刻,叫来了瑞儿:“你使人去一趟东平府,找找当初揽翠馆里出来的,一个叫腊八的男孩子,那是棋心的义兄。”

瑞儿点头称是,只是走了没两步,又被穆弛叫住:“等一下,嘴巴严一点,没找到人之前,别让棋心知道。”免得棋心空欢喜一场。

又过了几日,白日里穆宝隽看书看到了兴头上,洗头的事一直拖过了太阳下山,一直到临睡前,穆宝隽才终于起身,被棋心伺候着洗干净了头。

棋心拿了毛巾给她擦着头发,摸着手心里的潮气,想了想,还是推出去又点了一个小暖炉进来。

穆宝隽已经歪斜的躺在了自己的千工拔步床上,独独露出一个脑袋,垂着半干不干的头发,笑眯眯冲着棋心招手:“棋心,过来,我要审你。”

棋心哭笑不得的端着小暖炉放到脚踏上,一边拿来篦子和几条干巾,给穆宝隽打理湿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夏季本就太阳好,若是中午洗了头,用吸水的干巾多擦几遍,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就能干蓬蓬的,也就是现在晚上了,棋心才只能拿过小暖炉来,给穆宝隽慢慢烘干头发。

满头潮气的睡觉,穆宝隽明日起来会头疼的。

棋心先用篦子轻柔的梳理着发丝,慢慢回道:“小姐要问奴婢什么?”

穆宝隽整个人如大字一般躺在床上,同样是慢悠悠道:“我想知道,你这么习惯性的讨好所有人,你真的高兴吗?”

棋心手里的篦子顿住了。

穆宝隽从一旁拿过一条干巾,裹住了自己的头发,翻身起来看着棋心,一双晶亮的眼眸如同月亮,直直照射的棋心:“你本心里其实是讨厌哥哥的吧,你怕他,厌他,却会给他熬安神汤,为他考虑;你苦练半仙戏,是为了讨好我;给母亲出主意,特制一部分鞋袜衣衫,来防止哥哥滥好人,是在为母亲分忧;骁骑营骗子案,你敏锐的发现了问题之后,又同时给舅舅提供了可行的钓鱼方案,即使有违你的本心,仍是选择为舅舅立下功劳,我说得可对?”

棋心低垂着头,整张脸都隐入了阴影里:“……小姐……等会儿再说这些好不好,先把你的头发烘干。”

穆宝隽瞧她一眼,再度垂下了头发,由着棋心一缕一缕的打散她的头发,在小暖炉上一点一点的烘着。

闺房里的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直到穆宝隽的头发再无一丝水汽,棋心沉默着给她梳理好头发,再准备端起暖炉离开。

孰料穆宝隽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半是强迫的将棋心扯到了自己的床上:“棋心,你还没有回答我。”

棋心嘴唇嗡动,却说不出话来。

穆宝隽扬声叫人:“星书,把暖炉熄了,拿出去。”

外间的星书“哎”了一声,忙忙披了衣裳,过来把烘发的一应物件拿出去,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被小姐挟制住的棋心,应该不会出事吧?

棋心依旧不敢抬眼看穆宝隽,只是低声道:“能伺候主子们高兴,就是棋心最大的荣幸了。”

她并没有否认自己的有心讨好,骗子案后,棋心也曾考虑过,自己在国公府的下人之间恐怕名声会更加的不好,她甚至亲耳听过小厨房的王妈,说过她是如何的不安分,不然怎么会发现了穆大公子的私事呢?

但她唯独没有想过的是,穆宝隽会这样问她。

“你这样习惯性的讨好任何人,你真的高兴吗?”

这句话,石破天惊。

棋心是奴婢,是下人,奴婢伺候主子,讨好主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穆宝隽伸出手指,轻轻将棋心脸上的一缕乱发给她别到耳后:“棋心,这不该是荣幸。”

棋心说不清自己此时为什么会浑身都在震颤,为什么会想要后退,她好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恐惧着太阳的升起。

穆宝隽依旧坚定的拉着棋心的手腕,她的眼神坚定,说出的话更坚定:“棋心,我不想要你永远在委屈自己迎合别人。”

她的手缓慢的向下,从棋心的肩头往下滑过腰腹:“我知道,你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即使后来……又被那样的一家领走,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刚到我身边时的惶恐与不安,曾经我以为,是我忽略了你是可以自己挣钱的人,但现在我才发现,这不全对。”

“你只是习惯了周围对你的敲骨吸髓。一定要对他人有价值,没有的话就要被虐待,被卖掉,可是棋心,这对你而言,很糟糕。”

穆宝隽虽然憎恨哥哥为何那般纨绔,但她同样需要承认的一点是,如果哥哥没有混账到那般地步,她也没有了解这个世道,看到人心的那一年半。

棋心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惶恐:“小姐,我,我是丫鬟啊,我就应该伺候主子,我……”

她现在整颗心都乱糟糟的。她讨好的太明显了所以被看出来了不是么,她没有包藏祸心,她想解释的,可是,可是,为什么穆宝隽会这样说?

穆宝隽直接了当的挑明白了她的担忧:“棋心,你听我说,你是一个人,你是你自己而不是一个工具,不讨好任何人你也能活得很好,你是独一无二的。我现在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你的得力,但将来呢,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你在我身边没那么有用了,是不是就会去到另外一个拿你当工具看的人身边,然后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棋心眼神空洞,依旧迷茫:“如果……如果有一天,出现了比我更有用的人,我自然要更努力,让自己更有用……”

“或许这是其他的主子乐意看到的自己奴隶的模样,喜欢他们跪着讨好,”穆宝隽上前一步,紧紧的拥抱住了棋心:“但那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棋心。我知道的棋心,是即使被虐待,也会想方设法的逃跑,反抗到最后,是即使豁上命,也要为自己的姐姐们讨一个公道的无惧勇者。”

棋心僵硬的身体终于柔软了下来,她浮在穆宝隽的怀里,眼里的泪也大滴大滴的涌出:“可是……小姐,有时候跪着才更简单一些……”

穆宝隽用自己的脸去蹭棋心的脸:“嗯,我知道,所以我只想要你,在能站着的时候,绝对不要跪下去,好么?”

棋心回应一般的蹭蹭,声音里还带了哭腔,闷闷的:“嗯,好。”

感受到怀里棋心的哭声渐歇,穆宝隽才松开自己的怀抱,温和的笑着与棋心拉钩:“最后一句话,我不是要你这样来讨好我,我只是想见到最本真的棋心。”

棋心伸出了自己的小指:“我不会再瞒着小姐的,什么都不会,永远也不会。”

两根手指勾到一起的时候,棋心的泪水再次决堤:“小姐,我真的好难过,关于那位娇娘姑娘,也许她是被控制的呢,我感觉自己是在踩着她们的骨血,求自己的功,我真的做对了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棋心哭的撕心裂肺,然而穆宝隽并不能给她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

“……或许,我问一下舅舅,能不能让你再见一面娇娘。”穆宝隽只是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郑国公听到这个请求的时候虽然诧异,却也想到了棋心的出身,或许她是感同身受,不过,孩子不大的年纪,会迷茫也正常。

他指派了自己的长子郑骐带着棋心去了京兆尹府的监牢。

棋心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镇国公世子,郑骐穿一身深红色的箭袖,浓眉剑目,自带一股男儿豪气。

郑骐温和的对着棋心笑了笑,棋心收敛了自己视线,给他见礼:“谢过世子。”

娇娘此时一身囚衣,盘腿坐在大牢之中,看到被看守一路领来的棋心,眼中露出微微的诧异:“你……也会来?我以为,立了功勋的鱼儿,啊不,这个应该是个假名字吧。”

她在牢里呆了不短的时日,此时也复盘出了到底是在哪里露了馅。

娇娘姣好的面容变得狰狞,一双手狠狠的抓住了牢门,狠厉的看向棋心。

棋心看到虽然有些脏污却并不狼狈的娇娘,心口在一阵一阵的发痛:“你……有自己的名字吗?我……”

棋心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从前在馆子里的时候,我的名字叫小卷儿。原本鸨妈妈说,先混叫着,后来是姐姐的恩客给我定了下来,他说这个名字有特色,也好记。因为那时我只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娇娘的脸色诧异了一瞬,不过却也很快恍悟自己到底是怎么失了手,不过看着棋心如今也不大的年纪,倒是收敛了脸上的狠厉:“原来如此,也是,这些手段都是馆子里头玩剩下的,你自然更懂一些。你来见我,是想问什么?”

棋心继续上前了一步:“我想知道姐姐为什么走上了这条路。”

娇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嗤笑出声,声音里也带了一丝的散漫:“你想问,我有无苦衷,对不对?”

娇娘唇角微微挑起,走远了两步,进入到了暗牢的阴影之中:“我生的美貌,不想被卖到妓馆,算理由吗?”

棋心难以置信的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栅栏:“可是,你明明有很多的选择,你可以做工,攒钱,你甚至可以找个人嫁了,和平安乐的过一辈子。”

娇娘却反问道:“做工能挣几个钱?至于嫁人?我连钱都拿不到,却要一辈子都围着一个普通又没本事的男人转,豁上性命去生育不属于我的孩子,我不想吃苦,更不想嫁人,这就是我的理由。够了吗?”

她上前一步,却抓住了棋心的手,形状饱满圆润的指甲在棋心的手背上轻轻划下了一道伤痕:“你来见我,我很高兴,这句是真话。”

棋心有些黯然的离开了这座囚牢。

娇娘或许走进了监牢,但也许,她从来都不在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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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骐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心事似乎更加沉重的棋心,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但是她好像又有很多的不同。

出身妓馆?喊冤告状?抑或是聪明机智,发现了骁骑营下的骗局?

可……如果真的聪明,那么就不会放不下区区一个骗子。

棋心觉得自己的腿上似乎挂着沙袋,每走一步路,都那么的沉重。

她坐在马车之外,可眼神却没有看向喧闹熙攘的街市,马车里的郑骐,同样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帘外的背影。

“吁……”赶马的车夫忽然很勒缰绳,两匹拉车的马儿前足踏起,悠长的嘶鸣:“哪来的不长眼的小子,混跑乱钻什么!”

棋心回过神来,意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脸色惨白的潘辉小脸潮红,额角带汗,背上背着的一身绿衣的女人,可不就是郑兕儿的奶娘魏嬷嬷?

棋心慌忙跳下马车:“魏嬷嬷怎么了?”

潘辉回头看看,连忙将已经昏死过去的魏嬷嬷往马车上放:“世子爷,求您先送我娘去医馆,她肚子上被踹了两脚,脑袋撞到了墙。”

郑骐完身撩开帘子,眉头紧蹙,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潘辉已经很是恐惧的就要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棋心眯着眼睛往后瞧,看到了巷子里窜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似乎是追着潘辉而来。

郑骐快手将魏嬷嬷拉进马车厢中,棋心拉住了要跑的潘辉:“你也上车,咱们先回国公府。”

只是实在不巧,郑骐出门从来不喜欢大批的小厮鞍前马后,甚至不喜欢旁人随侍,这会儿马车上除了车夫和棋心,一个人也没有。

郑骐对魏嬷嬷和潘辉的家事了解的更多一点,也是当机立断:“你也上车,晾他也不敢对国公府的车架做什么。去诊堂。”

最后一句是对车夫说的。

诊堂里的大夫见有人昏着就被送了来,急急上前询问,潘辉答得详细,大夫也心里有了数,也是立马开始了救人。

郑骐揉了揉眉心,他今日这个假,看来是休不成了。

潘辉双手握着拳头,浑身都在不自觉的发着抖,棋心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潘哥哥?”

郑骐点了点棋心的肩膀,示意她暂时不要上前,棋心听话的后退了一步。

直到里面传来魏嬷嬷的一声呻吟,潘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般直扑内堂:“娘!”

郑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悄声道:“魏嬷嬷的夫婿实在不是个玩意儿,时常来府中与魏嬷嬷要钱,之前魏嬷嬷也跟那个姓潘的提过和离,只是按律法,他咬死了不同意也没办法成行。”

魏嬷嬷是郑兕儿的奶母,本身就因为照顾的郑兕儿极好在府里很得脸面,儿子潘辉也得了恩惠在郑家的家学里念书,那男人也不傻,就算国公府许他一笔银子又如何,只要不和离,魏嬷嬷自然能从国公府源源不断拿到月例和赏银。

谁会生剖了一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呢?

何况还有潘辉,潘辉将来就算是考中了举,成了官老爷,也得认他这个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棋心听着便觉得心里一阵生厌。

郑骐虽然是国公府世子,但对郑兕儿这个妹妹是真的上心,连带着银汉院琐碎的小事也记得清楚明白。

今日这一番事故,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潘辉。

魏嬷嬷因为这个酗酒的丈夫,平素根本攒不下银子,潘辉聪颖,又肯用功,更是俭省,学塾里让买的书都不舍得花钱,一本一本借来抄,还说这样记得更深。

夫子也道,以潘辉如今的学力,下场应试,中个秀才应该是稳得。

可是考学难道不要花银子?更何况潘家原本不是玉京人士,乡试要回到原籍去考,更是要备出一笔盘缠来。

魏嬷嬷好容易攒了一点银子,不知道那一日里糊涂半日的醉汉怎么搜刮了出来,当即便把回家看望潘辉的魏嬷嬷好一顿狠揍。

潘辉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背着母亲逃出来,也是赶巧了,遇上了郑骐的车架,才脱了险。

可……潘辉到底是要回家的啊。

潘辉也是脸色惨白,可是还勉强笑着安慰棋心:“没事的,等晚上他醉过了头,我再回去,我只是担心我娘。”大不了再被打一顿,只要等他考出来,中了秀才,中了举,他去个偏僻地方做个官,就能带着母亲远走高飞。

郑骐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确定了魏嬷嬷已经脱离了危险,郑骐便带上棋心和魏嬷嬷一起回了国公府。

穆宝隽手里捧着一卷书,旁边放着井水湃过的西瓜,已经被月诗切成了小块儿,拿着银叉子一口一块,好不悠闲。

只是棋心进门回来,心情却好像更沉重了。

月诗叉了一块儿西瓜,喂到棋心的嘴边:“怎么还这么心事重重的?”

棋心勉强笑笑:“我……我在想,女儿家可以不嫁人吗?”

穆宝隽也有些诧异:“你也听说了?”

棋心一脸的茫然:“听说什么?”

穆宝隽有些奇怪的看看她:“邓家姐姐被赐了婚,明年二月就要入宫为后了呢。”

棋心的眼睛睁大,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日牡丹花儿一样盛开的女儿。

只是这桩婚事……穆宝隽叹了一口气:“我从老祖宗那里听了一些旁的,陛下本人并不喜欢这桩亲上加亲的婚事。”

太皇太后如今年纪越发大了,虽然依旧威严,可也时常召邓老太君这个仅存的亲姐妹入宫聊聊天。

先帝早逝,当今陛下冲龄践祚,依仗着同气连枝的四大世家,国政一直被太皇太后把持着,承恩公府邓家一直没有什么人才,但邓家的女儿却一个一个都是高嫁,如今太皇太后又亲手选了邓家的女儿为后,邓老太君自从得知此事之后便一直忧心忡忡。

这种干系重大的国事,邓老太君也不会给小辈们讲,只是从一些细枝末节之处,穆宝隽还是能看得出邓老太君似乎并不看好这一门婚事。

棋心紧紧咬着下唇。

虽然只与邓家的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姐见了一面,但棋心还是会想到今日娇娘的话,魏嬷嬷的家事,甚至,还有她自己的父母。

以及……从前在揽翠馆里的时候,不少客人都是家中妻妾成群,他们还是会逛馆子,与姑娘们调笑,什么“恩相好”“姐夫”的混叫。

棋心这段时间往银汉院都跑的勤了点,魏嬷嬷身上的伤好的挺快,倒是让她放心了一点,下一次请潘辉跑腿代买做脂粉的花种的时候,棋心给他多塞了一锭银元宝。

潘辉有些诧异的从袖间摸到这十两银子的时候,心下一时难堪,一时动容,只是他坚定的把银子还给了棋心:“别想太多,你给我再多的银子,都是早晚被他抢走,我娘就是在国公府里,他还能找上门来要钱……没用的。”

棋心低下头,刘海儿将一双明眸遮掩在阴影里,低不可闻:“……我爹也是这样的,他把我卖进了妓馆,还是会来找我要钱。”

甚至……她娘就是被她爹亲手打死的。

这一次上街买东西,棋心拐进了之前买过杂书的书肆,从书架上挑了几本杂书,潘辉却是戳了戳棋心的肩膀:“你要是看书快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更省钱的地方。”

那几本书的价格都不算便宜,棋心也是有些犹豫。

潘辉带着棋心到了另一家不起眼的低矮书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这里可以租书,几文钱就能借书回去看,只是要交半吊钱的押金,不过如果将来不需要在这里借书看的话,押金是可以凭木牌退的。”

这里往来的人比之前的书肆要多了许多,书的质量也比书肆里的书看起来差了许多,不过潘辉却道:“一本书最值得看的地方是内容,而不是装订的多好,纸有多新。”

棋心莞尔一笑,在书馆里逛了逛,确定自己想看的书在这里能找到不少,便去柜台处交了押金,等着那人给自己现刻一个木牌。

“一次最多只能借三本,三文钱能借一本书看十天,超时不还就从押金里扣掉书钱,扣光了押金要补交的。”柜台处的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告知了棋心注意事项。

不过看到潘辉,那人似乎来了点精神:“你又来抄书啊?最近活儿可不少。”

潘辉点了点头,又问道:“这次先抄三本,钱还是存在柜上。”

那人又拿过一个挺旧的本子,点了点头:“行,抄完这三本你账上的钱就满七两了,确定不取出来?”

潘辉笑眯眯道:“等过几个月再取吧。”

棋心一下子就听明白过来,潘辉冲她嘘了一下,示意待会儿出去说。

等棋心的木牌刻好,她暂时先只借了一本不太厚的书,她也不确定自己看书的速度快不快。

潘辉领了原书和白纸,放在手里垮着的篮子最上层,才跟棋心道:“我跟书馆老板也算很熟络了,他家不少书都是这样雇人抄出来的副本,这样我连借书的钱都不用花,我聪明吧?”

棋心抿着嘴笑,忽然道:“潘哥哥若是准备启程去参加乡试,还希望提前与我说一声,毕竟穷家富路,就当我借哥哥的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总不能,那醉汉还能追上回乡考试的潘辉硬夺银子吧。

棋心这一次回辛夷院,连穆宝隽也看到了她手上额外的书,月诗和星书对视一眼,脸上带了一些微不可察的笑意。

之后的日子便这么缓缓的过了下来,棋心对许多杂书都很有兴趣,时而借外出的机会去书肆借书看,只是并不多看一些高雅的,而是对杂书兴趣更多些。

初秋时节棋心栽了一丛菊花,穆宝隽两眼弯弯夸了一句棋心好雅兴,棋心却歪歪头,兴致勃勃的问穆宝隽愿不愿意尝尝菊花茶,又逗得穆宝隽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棋心皱皱鼻子:“我看书上说,古来便有食菊的传统,什么菊花糕菊花羹太琐碎,凉拌菊花油炸菊花的太粗俗,想了想便栽了一株杭菊,试试做菊花茶嘛。”

月诗忍笑道:“小姐赏菊作诗是雅兴,棋心这种菊品茶难道就不是雅兴了吗?”

她上前两步,抬手点了点棋心的鼻子,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要不要去洗把脸,泥巴都蹭到脸上了。”

穆宝隽看着惊讶一声跑去洗脸的棋心,也是心里松快了许多,前几日棋心和她一起看书的时候,还大大方方的请求,穆宝隽能不能教她作诗,穆宝隽应了下来,棋心当即一脸欣喜的随手从旁边捧上一碗“拜师茶”。

这多半年来,棋心虽然依旧伶俐又能干,但是也显露出了活泼胆大主意正的一面,穆弛偶尔犯贱说了出格的话,棋心也会冷下脸,转身走掉了,眼见得棋心身上那股腌入骨子里的奴性慢慢好转,穆宝隽也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

与此同时,穆弛派去东平府的人也终于带回了消息。

“大公子。”瑞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们的人查遍了东平府,也没找到叫腊八的男孩子,但是……我们查出了另外一件事。”

穆弛有些讶然的看着瑞儿递过来的纸条,瑞儿在他的耳边轻声交代了来龙去脉。

即使是京兆尹府查案的时候,也忽略过去了一条线索。

查封揽翠馆那日,还有一队人接到了秘密指令,先行截杀知情人。

“也就是说,当时揽翠馆的那个老鸨并不是因为德政的缘故处死了,而是在德政之前就……”穆弛手里捏着纸条,手背上已经绷起了青筋。

“那条命令是截杀所有知情人,所以,棋心姑娘的那位义兄恐怕已经……”瑞儿低下头跪地请罪:“东平府的人我们细细的筛了一遍,确实没有从揽翠馆放出来的腊八。”

穆弛一拳锤到了桌子之上,发出“彭”的一声巨响:“给我管好你们的嘴,绝对不能让棋心知道这个死讯。”

不知道义兄已死,她的心里还能有点念想,只当两个人隔着山隔着水,都好好的活着。

自入秋后,棋心再去银汉院,便常常得知郑兕儿生病的消息,眼见得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郑兕儿缠绵病榻,魏嬷嬷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棋心之前炮制的菊花茶便又给魏嬷嬷送去了一份。

菊花是清热败火的么。

邓老太君想去碧云寺赏枫,也为郑兕儿祈福,穆宝隽给几位好友都下了帖子,只是邓宣娇要在家备嫁,只有林纯芳应了帖子。

夏去秋来,凉风习习,天高云淡,这个时候的风既没有冬日的凛冽,也没有春日的潮湿,舒适而又惬意。

林纯芳所言,秋日比春日更适合放风筝,棋心在打点行囊的时候,便拿上了穆宝隽的锦鲤风筝和魏嬷嬷给自己的燕子风筝。

这次要在寺里住上三日,棋心很是兴奋,月诗和星书却都兴致不高,奈何守屋子这件事早早被阳琴姐姐定下,两人都是要一同去碧云寺的。

星书嘟着嘴,一脸的生无可恋:“阳琴姐姐耍赖,我才不想去碧云寺呢。”

阳琴手里还做着针线,横了她一眼:“还有你说想不想去的份儿?早点休息,明日起不来才有你好受的呢。”

棋心听的莫名其妙。

月诗看到棋心睁着一双眼睛眨呀眨,才想起来似的:“是了,上次去碧云寺打醮你发烧了没去,不知道。”

星书狠狠点头:“亏我还为你可惜来着呢,原来你才是最好命的,那碧云寺在山上,要爬好久好久的台阶,我一路走上去,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要废了!”

月诗想起上次打醮,脸色也有点发苦:“什么打醮,咱们根本就是去爬山的。”

棋心眼里还是向往更多一点:“可碧云寺的枫林,据说是绝景呢。”

星书滚到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真希望明天你爬完山,还能这么说。”

邓老太君和一众女眷都是乘着特制的山轿去到山顶的碧云寺,此处山脉便叫做枫山,因绵延的枫林而得名。

到了秋季枫叶火红的时节,枫山便被重重红云掩映,山顶上矗立着碧瓦黄墙的碧云寺,可谓是步步绝景。

棋心刚开始还赏景看枫,美的挪不开眼,可慢慢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便已经觉得气喘吁吁了。

一旁的月诗和星书更是累的不行,在半山处的茶摊咕咚咕咚灌着大碗茶。

棋心粗喘几口气,可站在此地回望山脚下,却觉得神怿气愉,那些爬山的劳累仿佛一下子便都被山风拂去,她抬起头看到了山顶上的碧云寺,一股征服欲油然而生。

登高,登高,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吗。

碧云寺里,住持早几日便打发干净了地方,原本还应该回绝香客的,只是邓老太君本就为祈福而来,不愿过于张扬,只要清理干净出几间院子即可。

只是邓老太君也不曾预料到的一件事便是,今日碧云寺除了镇国公府,还有其他的贵客。

邓老太君进过香,又舍银又舍米,虔诚的祈祷着神佛保佑自己的小孙女早日康复。

穆宝隽随长辈们一起拜过佛,便被邓老太君身边的贴身丫鬟半夏姐姐为难的告知,要穆宝隽带着自己的人和林纯芳先去客房安置。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今陛下有一胞弟景黎,与他同为元后嫡出,先帝逝后,这位皇子早早便被封了棣王,京中开府,如今也不过是年初才过了十四岁的生辰。

来人穿一身织锦缎绣松竹的圆领窄袖袍衫,却不合颈下胸上的一段,让袍子前面的一层襟自然松开垂下,形成一个翻领的样子,腰间垂缨佩玉,手拿一柄泥金扇子,端的是潇洒姿态。

只是年纪尚小,虽生得眉清目秀,清躯秀骨,可脸上还是带了点婴儿肥,抿着嘴儿的时候两颊便略略鼓起来,又显出一团孩气。

景黎年纪小,极得太皇太后疼宠,兄长更是只有他一个胞弟,兄弟二人亲密无间,陛下景弘如今也不过才十五岁,也是调皮的年纪,胆大包天,偷溜出宫,逼着景黎带他来碧云寺赏枫。

只是两人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心血来潮的游玩竟正正好撞上了镇国公府的老太君带人来进香祈福。

景弘此刻正躲在棣王府的马车车厢里,景黎却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去拜会邓老太君。

景黎自踏进院落的那一刻,郑家随行而来的郑骐和郑骥先行向他行礼,邓老太君手中拄着的龙头拐代己弯身,景黎口中忙道不敢,说着快快请起,自己躬身向邓老太君还了家礼:“不知道今日老太君在此,小王莽撞了。”

邓老太君对这位小王爷也是颇为喜爱的,和蔼的摆摆手:“老身也只是一时兴起,才来碧云寺赏枫,不期竟见到了小王爷。”

其实景黎与镇国公府的关系还是极好的。

在治学方面,景黎推崇老庄,行动举止随心,喜爱自由,习弓马,镇国公府也是常来常往的。郑骐和郑骥都与他相熟,当然,两人也是这位小王爷自幼的陪练。

就连穆弛,也在骁骑营中与这位小王爷切磋了几次,结下了情谊。

几人聊过几句,景黎还是记挂着躲在车厢里的当今陛下,便推说自己也该回去了,匆匆别过。

只是行到外间,看到自己微服出游的皇兄景弘,小王爷的头都大了:“皇兄,今日实在是不巧,赶上了镇国公府来进香,咱们还是快点回宫吧。”

从景弘逼他带自己出宫,景黎内心就一直砰砰直跳,早去早回还好说,一旦被太皇太后发现了两人竟然敢私自出宫,两人都要受罚,来了碧云寺更是倒霉透顶,居然还遇上了邓老太君。

镇国公府功勋卓著,邓老太君手持龙头拐,寓意“上打不肖王孙公子,下打弄权奸臣妖邪”,别说太皇太后了,被邓老太君发现了车厢里还有皇帝景弘,她当场就能把两人都打一顿啊!

景弘与景黎容貌似了七分,二人年纪又相差不大,只是景弘身上比起潇洒适意的景黎多了三分的帝王威严和沉稳气度:“不急,我们现在走了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稳住,再呆两个时辰再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景弘一双与景黎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微眯,倒霉?今日分明是恰好,他还想背地里亲自观察一下镇国公府这些人私下如何呢。

他在随行太监的帮助下换了一身棣王贴身小厮的装扮,悄悄下了马车。

景黎满脸惊讶,却也只能咬着牙下车出去装自己就是来碧云寺赏枫赏景。

郑骐和郑骥也不多想,出了院门便迎了上来,邀小王爷结伴同游。

景黎脸上带笑,可再妙的美景,他也收不进眼底啊!

三人边走边聊,郑骐却微妙的觉得小王爷似乎是心不在焉。

说回棋心。

今日进过香,林纯芳感受着碧云寺里的风力不小,又平稳,便惦记上了她教了一整个春天都没教出来的棋心。

穆宝隽也想放风筝,却是打着去病除晦的想法,在出游之前,她去银汉院看望郑兕儿的时候,纤云便拿了郑兕儿的风筝给棋心。

虽然还不到重阳,但剪短风筝线放放晦气,也是好的。

林纯芳依旧在手把手教棋心:“拿着线轮,手里牵着风筝,然后松手,手里虚虚笼着线。”

那边穆宝隽已经放起了郑兕儿的风筝,接过月诗递过来的剪刀,轻巧的剪断了风筝线,望着纸鸢越飞越高,逐渐消失成高空中的一个小黑点,穆宝隽双手合在胸前,虔诚的闭上了眼:“菩萨,还请保佑兕儿妹妹早日好起来。”

星书也浅笑着拿过穆宝隽的锦鲤风筝来:“小姐,咱们也放放晦气吧。”

穆宝隽的眼睛却看向了还在笨手笨脚学放风筝的棋心身上。

林纯芳仍叫着:“要来大风了,棋心快点!”

棋心慌慌忙忙松开手里的风筝。

小巧的燕子呼啦一声飞上了天。

只是大风一来,棋心下意识去捏紧手里的风筝线,可呼啦呼啦飞起的风筝趁着风势一下子飞远了出去,快速的在棋心的食指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疼!”

“呀!”

“风筝!”

棋心忙撤开手,将流血的手指含到了自己的口里,林纯芳也是被她吓了一跳:“怎么能去抓风筝线呢,多危险啊!”

小巧的燕子只随着风飘了一阵,最终还是飘摇回旋着落下。

穆宝隽急急走了过来,也看到了棋心手上渗着血的伤口,当即柳眉倒竖:“含什么含,拿出来。月诗,这附近可有活水?”

月诗还没回应,星书忙道:“我这就去找僧人问一下。”

幸好,碧云寺还是有一汪活泉水的,就在不远处,穆宝隽拉着低着头不说话的棋心往那处去,心下却是有些恍然为什么棋心学不会放风筝了。

她也教过棋心,但棋心总是在不该拉线的时候拉线,最终风筝也放不起来。

“你去抓风筝线,是因为害怕风筝会飞走吗?”穆宝隽温和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的心疼。

棋心讷讷的点了点头,也是直到刚刚,她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总也学不会放风筝。

穆宝隽掬起一捧泉水,淋在棋心食指的伤口上,口里微微带了些抱怨:“都说过多少遍了,受了伤不要自己舔,坏习惯怎么也改不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月诗跑着拿来了药棉,给棋心包扎好手指,再之后穆宝隽和林纯芳去放风筝也只是叫棋心在一旁看着了。

碧云寺往下转一层台阶,有一处极大的空地,和一片连绵的枫林,有不少前来赏景的游人都在此处。

只是这里空间虽然更大,但风却小了很多。

穆宝隽需要带着风筝稍微跑一段路才能让风筝飞起来。

林纯芳与穆宝隽的风筝都呼啦一声飞上天,穆宝隽仰着头,眼里只看着风筝,顺着风的方向一步一步倒退着走。

然后便踩到了一块儿小石子,身形不稳,就在险些要跌倒的时候,忽然撞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干净又沉稳的香味,好像雪后的松林,寂静又沉谧。

棋心慌忙跑过去从那人的怀里接过蹙着眉的穆宝隽:“小姐?小姐?”

穆宝隽脸都皱成了一团,连手里的风轮都丢了,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脚踝,有些微微的疼,似乎是崴脚了。

不过穆宝隽还是在棋心和月诗星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接住她的是一个清俊至极的男子,看起来与她似乎差不多大,只是衣领随性的敞开,似乎有一丝的不羁。

那人也好像看着穆宝隽看呆了一般,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恍若神妃仙子一般绝艳的人物呢?

棋心倒吸一口气,忙出声道:“这位公子,多谢你施以援手,不知道公子……”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到了两个熟悉的人有些惊慌的跑过来:“王爷……隽儿?”

是镇国公府的世子郑骐和二公子郑骥。

棋心忙给二人行礼,心思却转动了起来,他们这么紧张,又称呼眼前这个人作王爷……莫非这人便是玉京里那位棣王景黎?

景黎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刷拉一声打开那柄泥金的扇子遮挡住自己绯红的双颊:“方才是景黎冒犯了。”

穆宝隽也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道:“是我不小心,还未谢过王爷援手。”

郑骐和郑骥也没想到,只是陪着王爷出游,居然意外遇上了自家放风筝的表妹,只是……

郑骐不动声色的将二人反应尽收眼底,方才一路上小王爷便有些不对劲,一会儿说找僧侣参禅,一会儿说去观碧云寺的古钟,似乎想要将郑骐和郑骥甩开,但是……也不知道棣王府的人干什么吃的,居然放小王爷一个人在外,连个随侍也没有,郑骐和郑骥又赶上了,只能是无论小王爷做什么都不错眼的盯着。

景黎却是心里直发苦,他试图甩掉郑骐和郑骥,却屡屡不成行,好容易借着赏枫的名号脱开身一会儿,便看到了正在放风筝的穆宝隽,一时不由得看痴了。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闪身将快要跌倒的穆宝隽接在了怀里。

尚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莽撞致歉,就被郑骐和郑骥找了过来。

郑骐的薄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抿成了一条直线,拱手向景黎道:“末将代舍妹谢过王爷仗义相助。”

景黎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大的妹妹?”

据他所知,镇国公府的小姐不是只有郑兕儿一个吗?从前在镇国公府也见过一两面,是个弱柳扶风的娇贵美人。

郑骥忙给二人介绍道:“这是我们姑母家的表妹,隽儿,这位便是当今棣王殿下。”

穆宝隽忙屈膝行礼:“拜见棣王殿下。”

景黎拱手还礼:“不必如此多礼。”

却是将人记到了自己的心坎上,郑骐郑骥的姑母,似乎是嫁了追封太子少师的穆博山,长子穆弛之前还在骁骑营中与他交过手,那么眼前这女子,竟然是穆弛的妹妹!

待郑骐和郑骥与棣王景黎一同离开,林纯芳才快步走到穆宝隽的身边,有些后怕的吐了吐舌头:“居然撞到了天皇贵胄,对了,隽儿,你的脚没事吧?”

棋心搀扶着穆宝隽,穆宝隽稍稍活动了一下脚踝:“……似乎没事。”

林纯芳终于长出一口气:“幸好幸好,今日可真是不顺,枉我们还专门放风筝除晦,还是先回去吧。”

穆宝隽点了点头,只是口里微不可察的喃喃道:“棣王……”

印象里,棣王的名字似乎叫做……景黎?

依旧扶着穆宝隽的棋心却是将这一句低喃听进了耳朵里,方才,棣王殿下和小姐好像,反应都不太正常呢。

原本打算回客房歇息的几人怎么也没想到,天色将暗,却看到了一队鹰盔银甲的兵士明火执仗,自山下蜿蜒而上包围了整个碧云寺。

为首的镇国公郑瑞麟自明黄的仪仗后转出身来,脸色黑沉的能滴出墨,却还是拱手朗声道:“陛下,天色已晚,还请陛下回宫,莫要让太皇太后挂念。”

穆宝隽自回了客房便有点不太舒服,脚踝处的疼痛一会儿有一会儿无的,棋心觉得不对劲,才忙忙的跑去禀告郑灵猊,想要寻个医女或者懂推拿的大夫来给穆宝隽看看。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才与郑灵猊说明情况,各处的小院便都被身穿铁胄的皇城军兵士团团包围了起来。

许久,皇帝景弘和棣王景黎才走了出来,上了明黄轿辇,只是两个人的神情截然相反,一个脸上带着浓浓的不爽,另一个则是脑袋低垂,根本不敢看郑瑞麟。

郑骐和郑骥对视一眼,两人都清楚的明白了自己今日绝无好下场。

都随侍在棣王景黎身边了,居然没有发现连皇帝都偷溜了出来。

得,都回去领罚吧。

这一场皇帝逃宫的祸事最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也是幸亏邓老太君带人来赏枫,碧云寺还是守卫颇多的,没出什么岔子,只是可惜郑骐和郑骥两人都领了五十军棍。

看的穆弛一阵后怕,幸亏他不耐烦去什么庙里,没有跟着一起去碧云寺,而是去了马场跑马。

原计划三日的出游当晚就回了,回去后国公府便传了太医,穆宝隽的脚伤确定无碍,只是晃了一下,养几天就好。

棋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碧云寺赏枫之后,棋心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就是那日自家小姐和棣王景黎初见之时那古怪的气氛,跟当时浮现的一时愤怒闷闷的憋在心里,最后只能跑到自己种的菊花丛处,揪菊花瓣泄愤。

这日给穆宝隽揉捏着脚踝的时候,棋心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小姐,那日那位小王爷……”

穆宝隽脸色一红,只是被稍微提到,穆宝隽便恍惚自己鼻端又浮现了那日清爽又沉谧的雪后松香:“棋心,不要胡言。”

可看她的反应,棋心反而确信了穆宝隽大概是真的心动了,只是如今不能说就是了。

棋心也只能把这件事暗暗藏在心底,提高自己的警惕心,之后便开始留意起这位小王爷来了。

不留意不知道,一留意还真的是吓了一跳。

原来棣王景黎是真的常来国公府啊,只不过基本都是郑骐郑骥甚至郑国公接待,棋心素日里只把心思用在了后宅之中,辛夷院和银汉院里各有各的为难之处,国公府的下人们也有不好相与的。

国公府中有自己的演武场,棋心往来各院取送东西,也曾路过,倒是还真的给她想起来一件事。

她记得夏天的时候,穆宝隽陪着邓老太君游园子的时候,被老太君房里的狗儿溅脏了石榴裙摆,叫她回去拿换的衣裙,她图路近,从演武场那边穿了过去。

演武场那里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似乎有人是冒犯了什么贵人,一堆的侍卫都在跪地请罪,有一个声音清朗的人却只是摇了摇手,温和的说不知者不作罪。

现在想想,那个人似乎就是前几日遇上的那位棣王景黎。

身形像,声音也像,也确实身份高贵。

只可惜那日她急着回去取衣裙,没看一眼那人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那日进香祈福确实有效,还是魏嬷嬷上心照顾,郑兕儿的身体逐渐好转,中秋夜宴的时候已经精神好了许多,只是魏嬷嬷还是给她换了更厚实防风的衣料。

而在中秋之后,穆宝隽倒有一次夜间着凉,病倒了几日。

穆宝隽从出生便生活在金陵,玉京的冬日降温远比金陵要厉害的多,加之郑兕儿也是受不得寒的,邓老太君早早叫姐妹两个搬到暖阁里去住。

辛夷院中也有暖阁,只是在郑灵猊屋子里有一个西暖阁,比较小,是郑灵猊冬日居住的地方。

如今穆宝隽和郑兕儿居住的暖阁则是与邓老太君的屋子相连的一处大暖阁里,足够姐妹二人连带着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一同起卧,穆宝隽和郑兕儿又兴趣相投,如今更是朝夕不离。

连棋心都省了辛夷院和银汉院两处跑的事儿。

随着冬天的临近,穆宝隽越发不爱出暖阁,整日里捧着手炉不撒手,嘟着嘴抱怨怎么玉京里的冬天这么冷,一开门都觉得那股冷风直从脖颈里往身体里灌。

不过棋心却觉得暖阁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烧的未免太热,有时呆久了便热的小脸通红。

但这个冬日还是有一点的好处就是,穆宝隽和郑兕儿都一起做她的老师。

先前穆宝隽教她作诗,给她圈了许多的文人出来,叫棋心先把这些人的诗词看熟,脑子里至少要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如今穆宝隽也算得了闲,终于开始细致的教棋心品鉴诗文了。穆宝隽是她的父亲一手教出来的,带了些士子做派,还会联系诗人当时所处的时代和个人经历,是掰开了揉碎了给棋心讲。

郑兕儿偶尔也会教教棋心,她更擅长韵律方面,会给棋心讲平仄,讲韵脚。

还有一柄落尘多年的七弦琴,郑兕儿不大弹,不过棋心却是懂音律的,从前在妓馆里,这些都是要学的。

棋心跟随着两人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许是穆宝隽的教学方法影响,也可能是棋心看过许多杂书上的野史,她的兴趣渐渐转移到了学史上面。

郑兕儿抚掌大笑:“了不得啊,说不定我们棋心将来还能成再世班昭。”

棋心却是皱皱鼻子:“郑小姐净取笑我,不过是觉得史书就好像是在看形形色色的人,更有趣罢了。”

虽然会打趣玩笑,但郑兕儿还是给了棋心一套标注过的史书:“看你抱着那大部头啃的多费事,这一套可是市面上都寻不到的好书,借你了。”

暖阁里的冬日,穆宝隽和郑兕儿像老师一样勤勤教导着棋心,棋心也确实是天分高又肯吃苦,学力突飞猛进。而有棋心这个开心果在,兼有魏嬷嬷一贯仔细爱宠,这个冬日倒是难得的穆宝隽和郑兕儿都没有再生病。

只可惜这样的好日子里,也不是没有烦心事,年后潘辉要启程回乡应二月的乡试,魏嬷嬷与潘父之间的矛盾越发的尖锐了起来。

而二月份,邓宣娇也要与皇帝大婚了。

邓家姐姐抽空来看过两个妹妹,小姐妹们只聊了半日的天,不过邓宣娇还是带来了一份邀约,请两个妹妹去邓家的温泉庄子上行乐几日。

郑兕儿顾及自己素来体弱,脸上的神色有些为难,邓宣娇道:“那温泉也是养身的,虽说庄子在京郊,但咱们这样的人家,路上也不会让你受一丝的风的。”

嫁入皇宫,就算是登临后位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困在高高的宫墙之下,这番约请,大约是她们尚在闺阁里的最后一次了。

至于往后,无话不谈的小姐妹之间便横上身份之差,地位之别了。

郑兕儿抬手放在了邓宣娇的手背上,还是应下了这份邀请。

那处温泉庄子倚着山,山里圈起来了一处好猎场,除了邓宣娇邀请的闺阁女儿们,邓家大哥也给国公府的郑骐,郑骐,穆弛,以及其他的一些人都下了帖子。

出行那日,就连棋心都有一顶烧着脚炉的暖轿可以坐,声势浩大,不同于一般出行。

大概,唯一一个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客人便是棣王景黎了。

一身流光锦胡服的小王爷原本是不在邓家人邀请范围之列的,只是邓宣娇考虑到邀请的这些人的家世,又请自己的兄长往棣王府递了请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不过也的确是亏得邓宣娇这番举动。

和帝情痴,自遇到宸妃何氏之后,便把一颗心都扑在了她的身上,甚至挤得当时还是邓皇后的如今太皇太后都没地方站。

宸妃之子夭亡,宸妃哀恸伤身,郁郁而终,和帝不几个月便随之而去,留下大昭的烂摊子和不满十岁的先帝交到了邓皇后的手上。

太后临朝,垂帘听政,咬牙撑起了大昭的朝堂,为了与朝中诸多世家抗衡,她不得不重用外戚,雷厉风行,甚至重用过不少酷吏,才勉强稳住了朝堂,甚至空出余力,料理前朝遗留的问题。

先帝在治国方面资质一般,性格柔善,甚至有些软糯,却继承了父皇的情痴,不顾一切将心爱的女子立为皇后,幸而皇后贤德过人,严于律己,并不奢华靡费,也时时劝谏先帝。

章皇后于孝德十年三月三日生育了长子景弘,次年元月便在生棣王景黎之时难产去世。

这其中却有一段宫廷秘事。

次子的倒来完全是一场意外,章皇后产育尚未恢复,便号出了喜脉。只是这喜脉有惊无喜。

先帝顾及皇后身体,坚决要打胎,太皇太后和章皇后却想要保下这个孩子,虽然两人的理由完全不一样。

太皇太后以为,到底是皇室血脉,哪能随便流产。

章皇后却是考虑到孕育这个孩子也是伤身体,流产也是伤身体,何必再搭上无辜孩子的一条命呢?

先帝与太皇太后母子之间便因尚未出生的景黎产生了龃龉。

太医院使出浑身解数,将景黎保到了足月生产,然而在接生的稳婆面色焦急的冲出凤禧宫的宫门,汇报皇后娘娘体力不支,要调老人参来时。

先帝脱口便是一句:“若有险情,舍子保母。”

莫说震惊的太皇太后,连稳婆也瞪圆了眼,慌了手脚。

急怒之下的太皇太后一巴掌甩在了自己亲儿的脸上,厉声控制住了场面,稳婆与太医们携手,保的母子平安,景黎顺利诞生。

只是景黎尚不满月,面如金纸的章皇后到底还是撒手人寰。

先帝认为是两个孩子夺走了爱妻的性命,又厌憎自己已经成年,却还在太皇太后的控制之下。

之后的三年,大昭连遭灾荒,大涝大旱之后,又闹起了蝗灾和瘟疫,边境还被西戎骚扰,外忧内患之际,太皇太后事急从权,一方面带领百姓抗灾救灾,一方面还要抵御外侮。

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将士埋骨边关,先帝却为了夺权,开始散布灾祸皆因太皇太后牡鸡司晨,失德无道所起的流言,意图逼太皇太后罪己让位。

胡来的先帝终究被彻底心寒的太皇太后一剑杀于太和殿中。

才有了景弘四岁登基,这天下,依旧掌握在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手中。

随着幼帝的不断长大,景弘也表现出来远超所有人预料的聪颖天资,德行更是肖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了先太后,明显是所有人都期望的圣明君主胚子。

只是太皇太后却还是不满意,依旧让景弘跟随师傅们学习。

逐渐长成的少帝与大权在握,乾纲独断了大半辈子的太皇太后之间的矛盾,便隐隐显露了出来。

最近一次的祖孙矛盾,便是太皇太后为景弘选了邓家的小姐邓宣娇为后,甚至在景弘得知之前,已经请钦天监算好了良辰吉日。

饶是如此,少帝景弘还是为自己抗争了一回,回禀太皇太后自己与邓宣娇素不相识,恐成怨偶,希望取消赐婚。

在少帝景弘看来,太皇太后为他选取邓家女为后,不就是为了保承恩公府邓家,确保外戚可以继续在朝中只手遮天吗?

可邓宣娇出身承恩公府,是大昭最高一层的权贵,邓宣娇的手帕交们,哪一个不是家世显赫,父兄位高权重的呢?

这一次温泉庄子上的行乐一举,邓宣娇邀了镇国公的女儿郑兕儿,左相谢家的女儿谢玉姝,右相秦家的女儿秦檽,已故太子少师的女儿穆宝隽……

邓家姻亲遍布朝野,承恩公世子亦是邀了许多显贵家的年轻一代,这些人要么如郑骐郑骥一般已经在朝中挂了官职,要么如穆弛一般尚还在历练但早晚也会入朝。

本就对邓家有所不满的少帝景弘怎么可能不怀疑一下,你尚还未嫁进宫做皇后,便招聚这些人一起行乐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然而邓宣娇也是实在无奈,她本意其实只是想在出嫁前与自己的手帕交们聚一下,毕竟往后她们甚至可能难以再见,所以才与承恩公世子,自己的大哥借京郊的温泉庄子来接待姊妹们。

只是承恩公世子却是考虑到,即使是出于安全考虑,他也是要去京郊的,但是他一个大男人跟一群身份尊贵的女孩子一起在温泉庄子上过夜又算怎么一回事呢?再说了,既然是邀人,哪有只请人家女儿的道理。

邓宣娇跟他辩驳了几次,说只是姊妹之间说说话聊聊天,没那么隆重。

承恩公世子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将这件事赫赫扬扬的办了起来。

邓宣娇无奈之下,只能让自己的兄长给棣王府也送了请帖。

棣王景黎与少帝景弘关系最是亲密,邀请棣王,至少说明邓家此次聚宴,坦坦荡荡。

棋心扶着穆宝隽进到这处温泉庄子后,在曲水流觞宴上见到了所有来客之后,先是惊诧,也渐渐明白过来了邓宣娇的为难之处。

只能说,邓家小姐摊上这样的兄长,真的是太艰难了。

虽然第一次来温泉庄子很有一些要长见识的兴奋之处,可是看到宴席最高位坐着的一脸儒雅笑意的棣王景黎后,棋心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一瞬间的没绷住。

扶着她家小姐不撒手的那个家伙居然也来了!穆宝隽在看到之后居然还冲他笑了,讨厌鬼!

面对初次见面就让穆宝隽另眼相看的景黎,棋心有一种微妙的吃醋感。

承恩公世子这处温泉庄子还是修建的极为豪奢的,竟然引温泉水做了一个能活动的曲水流觞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腾腾热气浮过每个人的脸,珍味佳肴在所有人的面前缓慢往复,不论玩闹到何时,都能保证眼前的食品果酒入口皆温。

席间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可却像坐在左首位的邓宣娇脸上的妆容,厚重的脂粉掩盖不住脸上的心力交瘁。

棋心低眉顺眼服侍在穆宝隽的身侧,谦卑恭敬的处处力求完美,晚宴散后,穆宝隽和郑兕儿结伴回了客房小院。

两人对视一眼,都微微出了一口气,方才在人前端着的淑女风范,有些泄劲,两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疲累与困乏。各种意义上的累。

“小姐,偏房里就有引来的温泉活水,可要解解乏?”棋心给穆宝隽摘下头上的各色珠钗环钿,手里给穆宝隽将头发梳通拢住。

穆宝隽闭着眼睛,忽然问道:“哥哥他们可回去歇了?”

棋心回道:“承恩公世子请大公子一同去夜猎了。”

大昭因为有边族犯境的困扰,京中弟子即使只是学文,也会练些剑术弓马,狩猎亦是勋贵子弟们的寻常玩乐。

穆宝隽沉默着不说话。

她思虑重一些,今日的流觞宴上,已经看出来纵情欢乐的承恩公世子是个相对纯粹的草包,甚至不是穆弛这种虽然直莽少德,却还可浪子回头的人。

邓宣娇入宫为后,又有小皇帝拒婚之举在前,这样的家族,又怎么不是拖累呢?

况且,从这处温泉别庄来看,占地少说六里,各处都引温泉活水,像她与郑兕儿居住的这一间小院,糊窗子用的是金银丝翠色纱罗,屏风用的是沉香木,处处都给人以豪奢之感。

更不要提别庄只是一处,后山还有围场。

而这只不过是承恩公世子名下的一处“也就冬日才偶尔来玩几次”的地方。

承恩公府又得是何等寻常人想不到的靡费呢?

再者……邓宣娇出嫁前这番约请,明明只是为着小姐妹之间的情谊,能聚一次少一次的,承恩公世子却办成了如今这样贵人云集,环视一周哪有身份不敏感的人啊。

穆宝隽兀自坐在黑檀木嵌螺钿的梳妆台前出神,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很多。

她这些顾虑重重,棋心看在眼里,只是心思一转,便巧言聊起了旁的事:“听闻邓小姐也颇擅狩猎,宴席结束后,便弯弓打马,去后山了呢。她身边的岫玉姐姐还让我也去瞧瞧,我哪里懂什么打猎啊。”

就算宴席一团糟也无碍,邓小姐还去夜猎散心了。

穆宝隽回手摸摸棋心的手背,勉强笑了笑。

那边郑兕儿已经在纤云和飞星的伺候下去了引到偏房里另砌的温泉池子里泡着了。

飞星笑吟吟一路出来:“穆小姐也去泡泡吧,那儿暖的很,池子也干净。”

穆宝隽点了点头。

那处温泉池子似乎是围在一处小泉眼上建的,棋心抱来了换洗的衣物和擦身的棉巾。

穆宝隽和郑兕儿有一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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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鲜果,无不是坐船从南方运上来的。

棋心脸色一红,微微摇了摇头。

魏嬷嬷嘱咐过,冬日里郑小姐喜欢吃很多的柑橘鲜果,但是她肠胃偏弱,叫棋心也留心看着一些莫要多食。

两位小姐泡完温泉,棋心也已经打点好了其余的琐碎事务,比如要监督郑兕儿睡前必吃的冰糖燕窝粥,比如穆宝隽之前没看完带过来的书集,也翻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一页了。

纤云飞星扶着郑兕儿,月诗星书扶着穆宝隽,两人回房间不多时便歇息下了。

幸而要在庄子上住三日。

第二日夜猎归来的邓宣娇明显看着比昨日开怀了不少,下午的时候来了穆宝隽和郑兕儿所在的小院里,滔滔不绝跟她们讲起了自己昨夜的收获:

“前段时日下了雪,真没想到那山窝窝里的猎场雪竟然还没化,乍一看鸦默雀静的,实际上好东西都藏在雪堆里,我昨儿追着爪印,还猎了一窝的粉兔子呢,肥嘟嘟的。”

“那兔子都被养傻了,见了人也不知道躲,原以为是雪兔子,可是不是,在雪堆里就能看出来它们毛尖都发粉,极难得的。”

“也巧了,我射出那一剑的时候,还有人来抢呢,你们猜是谁?我居然跟你们兄长那一队撞上了!穆公子还说那粉兔子是他先盯上的。可到底是我先猎着啊!”

邓宣娇兴致勃勃跟两个没有去猎场的妹妹聊着昨夜的开心,穆宝隽见她虽然眼下有些青黑,不过眉间郁色倒是一扫而光,也是为她开心。

回程之后,棋心还在国公府里遇到了依旧耿耿于怀大叫不甘的穆弛。

“我还想着,隽儿怕冷,那一窝粉兔子正好给她做几个手筒子,又软和又保暖,结果我就是晚了一步啊!”穆弛大步在棋心面前走来走去,依旧愤愤。

一旁的瑞儿手里拎着穆弛猎到的一头鹿,预备送到小厨房去,忍笑道:“雪兔子皮还有一条雪狐皮都已经送去炮制了,大公子说雪兔子皮给小姐做手筒子,雪狐皮给夫人做围领,这头鹿不算大,不过正是肉嫩的时候,晚上烤鹿肉吃。”

棋心记下了会送皮料来的人家和时间,夸赞了一下穆弛猎到的动物实在是多,可见穆弛在骁骑营练到的都是真本事,已经很是勇武了,而且处处记挂着夫人实在是孝顺,对小姐也偏疼。

一通顺毛捋之后,给穆弛夸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才终于放下了与粉兔子皮失之交臂这一大憾事。

棋心望着心情愉快起来的穆弛进辛夷院去给郑灵猊请安,好像整个背影都写满了得意,也是莞尔一笑。

瑞儿看着几句话的功夫,转眼间就心情大转弯的穆弛,背过身嬉皮笑脸冲着棋心比了个大拇指,才端正了脸色快走几步,上前给穆弛撩开厚重的门帘。

棋心姑娘总是有能耐的,几句话就能给炸毛的穆大公子哄得晕头转向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只是回到了暖阁的棋心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

事情还要从在温泉庄子上呆着的最后一日说起。

穆宝隽作诗讲究情景,很多时候都是应时应景,偶得佳句,比如春日时看棋心做半仙戏时,脱口而出一句,这些佳句有些读来口齿生香,有些穆宝隽品过觉得不好便用朱砂笔划掉。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习惯,穆宝隽的作品里许多都是残句。

或许穆宝隽有时兴致来了,推敲一下对上,不过有一联诗句,却是穆宝隽一直珍而重之的放在了自己的梳妆台上。

棋心看过许多次,甚至已经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可是在温泉庄子上的最后一日,穆宝隽忽然让棋心研了墨,将这句诗题在了自己的丝帕上。

穆宝隽自幼练的是颜公体,雄伟刚劲,大气磅礴,后来融成的笔迹里又带了一丝闺阁女儿的秀丽风骨,是可以让人一眼就认出来的书法。

随后,穆宝隽一双晶亮的眸子看向了棋心,颊带红霞,却非常认真:“这件事,唯有交给你做,我才放心。”

棋心的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这联残句,是一首闺怨诗,“锦缠金钗辉不映,匣锁明珠光难转。”写的是穆宝隽的心事,题的是穆宝隽的丝帕。

穆宝隽与棋心双手牵着双手,一双好像落进了星子的眼睛眨也不眨:“棋心可愿为我做红娘?”

棋心唬得慌忙抬手捂住了穆宝隽的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震惊和慌乱无措:“小姐,这可属于私相授受。”

就算大昭风气开放,可女方主动题帕赠帕,到底还是有失女儿矜持。

穆宝隽却轻哼了一声:“既然我心中有意,为何还要罔顾矜持?再说了,也要看他能不能对的上我的诗呢。”

棋心低头想了半响,方道:“我明白小姐的心意,只是事情也不能做的太出格。男人从来劣根性……小姐既然信我,便将此事交给我吧。”

有些话她还是隐去了没有摊开说,倒是穆宝隽依然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放心,无论成与不成,我日后嫁与何人,我都不会堕了自己的志气。”

棋心接过手帕,双目直视着自家小姐的双眼,语气沉重:“也不可毁伤自己的身体。”

穆宝隽有些诧异:“何至于此啊?”

棋心手里捏着手帕,心如擂鼓,却也没在多说什么,只是暗自琢磨起这件事要怎么妥当办好,即使是事情败露,也得把穆宝隽彻底摘出去。

景黎作为此间身份最高贵的一位客人,虽说不会有人慢待于他,但他少于这里云集的贵人们打交道也是真的。

唯一相熟一些的也就是国公府的郑骐和郑骥,其余人虽然说得上话,但也不算熟稔。

他又一贯厌烦这些人张口聊起仕途经济学问,夹杂上各人滚动的私心,没得污了圣人言。

承恩公世子这样相对纯粹的玩乐大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看不上眼,上赶着对他奉承讨好的他恨不得一脚踹开,除了夜猎之时,倒是少有开怀时刻。

郑骐和郑骥深知他的脾性,但两人也不是能陪着小王爷清且高地论道的材料,穆弛更是绝了,别庄三日都往猎场跑,惦记着给穆宝隽再打一窝粉兔子。

郑骐郑骥原本以为景黎第二日就会辞别,没成想他似乎跟总往猎场跑的穆弛有些对脾性,也是一直泡在猎场上,却不见他射杀什么小动物。

棋心先去与穆弛身边的随行小厮打探了一些消息,然后便在心里琢磨开了:棣王景黎若有若无的跟着穆弛跑,倒是能从穆弛下手。

赶在中午之前,棋心叫瑞儿带她去了后山的猎场,穆弛再沉迷狩猎,晌饭也是要吃的吧,不吃饱怎么有体力打猎?

穆弛骑着照夜玉狮子悻悻而归的路上,便看到了笑盈盈站在猎场入口处的棋心。

棋心手里拿着一条淡粉色的手帕向他招手:“大公子!”

穆弛愣了一下,利落的翻身下马,还有些惊愕:“你怎么来了?”

棋心笑道:“难得来一次猎场,没来见识见识总觉得有些遗憾。”

穆弛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你?来见识见识?你骑马就是我教的,你什么水准我不知道?还打猎,你拉的开弓吗!”

棋心却是一昂头:“大公子可不要瞧不起人,不让我试一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穆弛有些戏谑的看了棋心一眼,反手递过去自己的弓箭:“那你试试,不用拉满,你拉的开我就服你。”

他臂力不小,在骁骑营练的都是重弓,手上这柄也是硬弓,虽然好用,但怎么也不是棋心能轻易拿动的。

棋心接过硬弓,先被弓箭的重量惊了一下,莫说拉开弓了,她能单手将弓竖起都有些不稳。棋心不由得嘟了嘴,带了点撒娇的意思:“这弓太沉了,就没有适合我用的嘛。”

轻弓猎场这里就有,穆弛也脾气挺好的给她借了一把来。

棋心这一次倒是勉强能拉开弓了。

穆弛拿过一根羽箭来给她指点:“不要放空弓,不对,手指捏住羽箭,别扯弓弦,手手手……”

棋心的心思却不在穆弛的教学上,她蹲守的目标来了。

景黎身上没带弓箭,只是有些无精打采的坐在马上,他胯下的马亦是名驹,浑身毛色雪白,可鬃毛却是火焰一样艳红。

穆弛看到棋心的注意力似乎转到了那边过来的景黎身上,还以为棋心是没见过那匹马,给她解释:“那是白龙马,小王爷这一匹是龙马中最顶级的火鬃白龙,你见了它,才叫长见识呢。”

棋心在穆弛那里见多了好马,也知道穆弛最是爱马,便顺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谨慎的引导着,穆弛最终还是抬手跟景黎打了招呼:“王爷!能见识一下您的坐骑吗!”

这几日景黎与穆弛也是关系突飞猛进,景黎交朋友很是不拘小节,穆弛跟他切磋过,手上有真功夫,又是那日看呆了他的神仙一般女子的哥哥,兼之穆弛脾气直率,倒是让景黎很是喜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景黎驱马走进了一些,棋心才注意到那匹白龙马不仅鬃毛火红,连四蹄也有火红色的毛,倒是格外的好看。

穆弛对这匹火鬃白龙是大加赞赏,而且讲的言之有物,头头是道,景黎脸上带笑,翻身下马:“穆大哥也不是第一次夸我这马了,每回都能夸出许多的新鲜词来。”

只是景黎的眼光落到一旁的棋心身上,就有点迟疑了。

他记得这个头发卷卷的丫头,景黎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初见面就瞪他的人。

这丫头是穆家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吧?怎么来猎场了?刚刚穆弛在教她弓箭?

穆弛看到景黎这明显的迟疑,才反应过来给两人介绍身份:“棋心,这是棣王殿下。”

棋心跪地叩拜:“拜见棣王殿下。”

景黎摆摆手:“这些虚礼便免了,这里是猎场,没得跪脏了你的衣裙。”

棋心其实也挺犯愁的,她没跟这么顶级的权贵接触过,也不清楚景黎的脾性,不过就这短短的观察和景黎做出的一些反应,倒是能推算出此人似乎脾性比较温和,觉得宴会无聊也体面到最后了,往猎场跑又不带弓箭,兴趣不在杀生上,即使只是一个低入尘埃的丫鬟,还能因为区区衣裳直接免礼。

这人看着一表人才,观其行事,却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那一类的。

见穆弛仍旧是挺高兴的围着那匹白龙马转,景黎只是唇角含笑,偶尔应和几句,棋心连忙出声:“大公子是马痴,见了王爷罕有的名驹,便什么都忘了。方才不是还在教我拉弓吗?”

穆弛这才好似回过神来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真是忘了。”

景黎终于提起了些兴致,一双桃花眼看向棋心手里的弓箭:“女子中甚少有喜爱此道的,你竟真打算学?”

穆弛大手拍着棋心的肩膀,爽朗的大笑:“王爷可别瞧不起我家这丫鬟,她能耐大着呢,想来王爷也听说过年初那桩拦轿喊冤的案子,就是她告的。那之后我说要教她骑马,还不到一年,也有模有样了。”

棋心脸色都有点绷不住了,穆弛对自己的手劲多大心里根本没数,她肩膀疼!

可是还得笑着:“是大公子教的好。”

景黎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的看向棋心,年初那桩拦轿喊冤的案子,他记得是有官员借着太皇太后的德政胡作非为,还杀人灭口,甚至因为一个花魁的死,还激的安王叔跑到宫里跟太皇太后哭闹。

眼前这个姑娘竟是事主,而穆家竟能不顾出身,将这样忠义过人的丫鬟放到小姐的身边贴身伺候,亦是难得。

景黎摸了摸下巴,忽然笑道:“穆大哥不是眼馋我这马么,不如我将这马借你,你将照夜玉狮子借给这姑娘,也让我见识见识连穆大哥都夸赞的人。”

穆弛的两眼噌的一下就亮了:“此话当真?”

景黎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经将自己的马鞭反手递了过去:“自然当真。”

照夜玉狮子却是有些傲娇的看了棋心一眼,打了个响鼻。棋心只骑过性格温顺的黄骠马,穆弛这匹照夜玉狮子又认人,不过穆弛已经揉揉马儿的脑袋,抬手将马鞭递给了棋心……

棋心心一横,也伸手去摸了摸照夜玉狮子的鬃毛,却是弃了马鞭,口中念念有词:“玉儿啊玉儿,你我也算熟识,今日之事还要怪穆大公子见了新欢便忘了旧爱,你可莫要迁怒于我,好不好?”

她这一番说辞声音不大不小,穆弛和景黎都能听的清楚,景黎失笑出声,穆弛已经翻身上马,笑骂了一句:“死丫头胡嚼些什么。”

这种名驹都是极有灵性的,照夜玉狮子看了看棋心又看了看穆弛,再看向那匹火鬃白龙马时,眼神已然变了。

棋心抓着马鞍翻身上马,照夜玉狮子有些不爽,倒也没直接把她甩下去。

见棋心周折了一些还是安稳的跨坐在了马上,穆弛的眼神也流露出了些许的赞赏,旁人想上他这匹马,哪个不是要大费周章的,甚至这马儿还是会闹脾气直接尥蹶子的。

不过他倒不是觉得是棋心那番说辞的缘故,马儿虽有灵性,说到底还是畜生,畜生不会知道什么礼来礼去的弯弯绕,征服一匹烈马,不仅仅要对他好,还要能压制住它。

虽然不知道棋心是用了什么法子,但棋心做到了。

两匹马都是名驹中的名驹,冲出去的速度已经如离弦之箭,棋心屏息凝神伏在马上,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幸而,她只要跑一圈就好。

景黎看了这一场毫无悬念的赛马,倒是惊艳非常,大半年前还是什么都不会的人,甚至是个弱小的女孩,如今竟能跟得上穆弛的脚步,这可不仅仅是有模有样了。

棋心已经想出来法子,在快要接近景黎的时候,棋心松手直接从照夜玉狮子的背上滚了下来,将她的蓄意包装成了一场意外。

亏得穆弛早到,及时上前控制住了照夜玉狮子,棋心却是在稻草堆里滚了几滚,才伸手撑住自己,起了身。

景黎正心下暗悔自己不该提出看什么赛马,穆弛的马哪有不烈的,他却要一个才学一年的小丫头去骑,忙道:“你怎么样,可要叫太医?”

棋心原地蹦了蹦,俏皮道:“学马哪有不挨摔的,我身子可结实呢,只是方才没留意,一巴掌按在了泥地了,还弄脏了身上。”

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穆弛则是说,还该去让大夫看一下,说着便要与景黎告辞。

只是原本被瑞儿牵着走的照夜玉狮子却是不知道怎么的躁动了起来,瑞儿被它拖着一路过来,照夜玉狮子气不顺的先拱了穆驰一跟头,又拱了棋心一跟头。

高贵冷艳的照夜玉狮子哼了一声,方才转身回马厩,主人讨厌,棋心也讨厌!

棋心在跟随着穆弛离去的时候,似乎还在用自己帕子擦着手里的泥污,约莫是这一番动作,另有一方素白的帕子从她怀里落了下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景黎隐约看到那手帕上似乎有字,正要开口叫住离开的穆弛和棋心,却看到棋心回头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回过神的景黎已经捡起了那方手帕,展开来便觉得一股热气腾的从心口烧到了耳垂,红到滴血。回到国公府的棋心几次复盘,确定当时猎场处并无旁人,就连守着的小厮也是只有瑞儿。

虽然奇怪但景黎身边的确一个随从都没带。事后她也委婉从穆弛的口里打听了,景黎不喜欢一群奴仆前呼后拥着。

穆弛走在她的前面,瑞儿则是去饮马了,那个场景不会有人看到。

就算将来事发,她也可以说是自己当时不小心遗落的手帕,毕竟她在擦手么。

但……棣王景黎表现得再清高,谁又能知道本质上是好人还是坏人呢?最后的风险,便是存在于景黎本人了。

而这一点是她没办法把控的,毕竟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穆宝隽却没有棋心这么深的顾虑,她所想的,更多还是棣王是否能对的上她的诗,如果对上了,两人是否能在一起。

她自忖自己家世也可,本人更是才貌双全,而棣王已经封王,嫁给王爷也是好处多多。

穆宝隽希望能嫁给一个懂自己的人,如果这个人还能对她身后的家族有所助力,那更是完美。

景黎不傻,穆家女儿素有才名,也不是什么秘密,诗句又是写在丝帕上的,棋心是穆宝隽身边的贴身侍女,未尝没有给两人做红娘的意思,只是这诗……

“锦缠金钗辉不映,匣锁明珠光难转……”景黎喃喃念着这一句,冥思苦想,他能理解作者在以金钗和明珠自比,但却不太能拿得准锦和匣的寓意。

是在苦恼自己被困后宅,少有外出时光吗?还是觉得家人对她过于保护了呢?将她用锦缎彩匣珍视的供起来,却让她觉得逼仄又郁闷?

景黎回府之后试着对上了几句,都觉得不太好。

不过眼瞧着便到了腊月,宫里也繁忙了起来。

景黎时时进宫,一方面是要陪皇兄完成师傅布置的课业,另一方面也是要给景弘讲一下外面的事情。

比如温泉一聚之后,哪家与哪家又有了来往,或者是一些京中趣闻。

景弘闷在宫里,对这些事情都特别想知道。

玉京是个掉块牌匾都能砸到个官的地方,太皇太后又一直严格要求景弘,无论教他的夫子将景弘怎样的夸赞,太皇太后总能挑出仍不满意的地方来。

这日景弘下朝,眉宇间有些疲累,景黎等候在御书房里,便看到了皇兄脸上带着浓浓的厌倦。

“皇祖母说,近来功课可以松一松,叫朕多关注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

景黎也微微叹了一口气,以他对自己皇兄的了解,邓家的小姐或许能做的好皇后一职,但未必能做好皇兄的妻子。

他兄弟二人虽然容貌肖母,可在情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方面却随了先帝。

景弘原本有一个司寝的宫女,性格柔顺可人,可是景弘刚刚动了给她一个良人称号的心思时,便被太皇太后抓到了这位宫女的过错,撵出宫去。

而这个过错,则是这个司寝的宫女与自己的小姐妹说了景弘的喜好,教人投其所好以期博宠。

景弘虽不能忍,但太皇太后的处置更让他气闷。

景弘难得顶撞了一次太皇太后,他绷着一张冷脸:“难道皇祖母以为孙儿会因为一个女人,便会失了为君的分寸吗?”

而在景黎看来,自己的皇兄其实已经因为那宫女而觉得伤心了。

景黎想了想,开口道:“温泉别庄一行,臣弟也见了那位邓小姐,是个性格疏朗大气的。”

景弘伸手拉了自己的弟弟坐到自己的身边,长长的叹了口气:“你明明知道朕不是在烦忧这个。”

知好色,则慕少艾,景弘也曾想过自己想要一个怎样的皇后。而趋利避害啊,权衡利弊啊,这些他并不希望出现在自己的感情生活里。

承恩公府的小姐身份再合适,性格再宜人又如何,景弘一见到她只能想到娶了这个人能给自己带来怎样怎样的好处,再高的情致也败了。

景黎回握住景弘的手,眼睫低垂,声音却温和而有力:“臣弟知道皇兄是有大志向的人,也知道皇兄自信可以不管什么门阀世家联络有亲,有才有德能治理朝堂。只是,到底是皇祖母为皇兄打算的一片心。”

景弘抿紧了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是皇祖母并不信朕。”

他自嘲一笑:“你知道朕在听到这道懿旨的时候朕在想什么吗?朕在想,朕堂堂皇帝,却要顾及这个势力那个势力,封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入宫,朕是不是还得去讨她们的欢心啊?”

景黎哭笑不得:“皇兄怎么会这样想?”

景弘耸了耸肩,眼底又有了一丝的郁色:“不说这个了,反正朕一直到大婚前都清闲,你不妨就住在宫里,也能陪朕解解闷。”

景黎虽然已经开府,但往常遇到年节或者有什么大事还是会在宫里住着的,与他也算常事,不过此时景黎却支支吾吾的推拒起来:“是皇兄要大婚,我留在宫里算怎么回事?”

景弘眯起眼睛瞧着跟自己光屁股的时候就一起长大的弟弟,突然道:“你脸红什么?”

景黎下意识抬手摸脸,景弘已经眼疾手快从他袖间翻出了一条写着诗句的素白丝帕:“锦缠金钗辉不映,匣锁明珠光难转……”

他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明明一个字,却拐出了八个调,戏谑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你可真是大胆啊。”

这笔字还是蛮奇特的,也是巧合,景黎也是自幼练的颜公体,是以景弘下意识以为这首闺怨诗是自己的弟弟所作,不过只要细看一下,便发现这笔迹与景黎的字大不相同。

景弘“噗嗤”笑出声:“哈哈哈哈,你那么喜欢黄老之学,朕还以为早晚会求道去呢,原来啊原来……”

他眨眨眼,手肘拐了拐自己的弟弟:“跟朕说说,怎么回事啊?”

景黎被他臊的脸通红,伸手去夺景弘拿走的丝帕:“皇兄休要乱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见景黎背过身去,有些慌乱的几次都放不好手帕,景弘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故作老成:“弟弟也大了,的确也是了年纪了。来跟朕说一说,朕给你赐婚啊?”

景黎甩开起哄的皇兄:“皇兄说我也就罢了,怎好拿人家女儿清誉玩笑。再说了,再说了……”

他只不过是存着私心,捡到了人家遗落的手帕,并未相还。此举甚至有违君子之道。

景黎有些局促的揉搓着手指,景弘方正经了神色,终于将心思放到了手帕上的闺怨诗上,微微有些叹息:“阿黎与这女儿未尝不是天作之合,单看你二人都是练得颜公的书法,便知你们的追求大抵是相和的。”

倒是比他与皇后要更好一些。

这一夜景黎留宿宫中,与景弘一同睡在了宣德殿中。

兄弟二人同寝同食也是稀松常事,次日景弘睁开眼,就发现景黎已经起了身,颇有些兴奋的模样:“皇兄,外面下雪了!”

景弘裹着锦被,打了个哈欠,起身看了看天气:“虽说瑞雪兆丰年,可今年冬天的雪已经下了好几场了,还是让各地早做打算,莫被雪灾霜冻糟蹋了民生。”

一旁的太监魏有道忙哎呦哎呦的紧赶过来:“我的小祖宗,先回去穿上衣服啊。”

早朝的时候镇国公郑瑞麟递了一道折子,说今冬大寒,要提防西戎骚扰边民,景弘的脸色亦凝重了起来。

西戎是游牧民族,如果天气恶劣到了大昭需要防范雪灾霜冻,那么西戎的情况也不会乐观,若是他们出现了大范围的牛羊冻死,难以维生度过寒冬,便很难不会选择挥师南下。

对于镇国公府,景弘的观感很是复杂。一方面,镇国公府累世功勋,是大昭西北防线最坚实的后盾,但另一方面,不论是哪一位皇帝,都会忌惮这样堪称军心存在的人物。

郑家在大昭军队中的威望,高到可怕。

这甚至无关君臣之间是否相互信任的问题,而在于倘若有一日,是否会出现黄袍加身亦或是君心与军心相悖,军队从属于谁的问题。

下朝之后,太皇太后又点了左相右相,户部尚书及司农寺大夫,钦天监监正等人入政事堂议事,镇国公郑瑞麟同列。

郑瑞麟听了大半天的关于雪灾霜冻防治预案,听得脑袋都有点大,景弘忍笑,招手悄声让身边的太监魏有道给他多上了一杯酽茶,镇国公老脸一红,瞥了一眼小皇帝,低头喝茶。

不过等司农寺大夫,钦天监监正等人走了,太皇太后才脸色凝重的拿出来他上的那一道折子,手指轻敲桌面:“有关镇国公所奏之事,哀家想听听各位的想法。”

吏部尚书谢怀仁捋了捋胡须,面色为难:“太皇太后容禀,今岁国库本就不丰,尚还要预备出救灾钱粮。”

郑瑞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说一句话,诸位莫恼,西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与我大昭本就有宿怨,咱们尚且受雪灾困扰,何况西戎那恶劣地方,求生是人之本性,与其等死,何不挥师南下,还能博一线生机?”

依他的判断,虽然折子里说的是提防西戎骚扰边民,但其实这场战争,几乎是必起的。

当然,还有一重的顾虑便涉及功高震主了,郑瑞麟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况且,我之所以现在便提此事,也是因为我旧伤复发,难以领兵,还请太皇太后尽早思量,择良将前往西北,既能提早预备,也能留给他熟悉当地环境的时间。”

就是每每想到这件事,他都会在肚子里翻来覆去的痛骂那个脑子被驴踢了一般参他倚功自重的张蔼人,若他能在外戍边……呸!一家子混账!

见郑瑞麟说的笃定,此战必起,左相谢致远和右相秦玉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慎重的思考了起来。

一直到天色擦黑,景弘才从政事堂出来。

他眼前都有一些发黑,是累的,脸色也有一点发黑,就是气的了。

官中钱粮不丰,景弘自请推迟大婚,不论是雪灾霜冻可能祸害的民生,还是几乎必起的刀兵,都是大事中的大事,与这些事情相比,大婚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一个了,为什么不能将日子错开呢!

但是不仅仅是太皇太后,还是左相右相,所有人都驳了他的想法。

一旁的阴影之中,悄无声息的显露出一个男子的身影,男子穿一身太监服,绣着繁复华贵的花纹,领子处翻出一圈黑色的风毛,身量比景弘略高,看起来年岁也比景弘大一点,皮肤白到近乎透明,阴郁难掩俊美。

“陛下,这是誊抄下来的传信。”

景弘展开来看,是太皇太后身边的福姑姑传到承恩公府的信,要承恩公在有雪灾奏情传来之后,上折子请求大婚从简。

景弘捏紧了拳头,将这封小抄在手心揉皱成一团,语气也有些压抑不住的火气:“朝卿,做的很好,继续盯着。”

那被唤作朝卿的太监低低应了一声是,再度消失在阴影之中。

景弘回到宣德殿的时候,景黎还在书桌处苦思沉吟,还有小太监去捡扔到地上的纸团。

那句写在手帕上的诗句忽的蹦到了景弘的心里,锦缠金钗辉不映,匣锁明珠光难转……

挪到屋子里的鸟儿在笼子里扑棱棱扇着翅膀,张口便是婉转的莺啼,景弘大步上前,从景黎的手上接过毛笔,抬手挥笔续道:“幽谷韬光养羽仪,逢运时来展翅翩。”

他自幼便喜爱柳体,下笔爽利挺秀,骨力遒劲,此时亦是心绪翻涌,气盛之作,一直到放下笔,才觉得那股激荡的情绪落回了心里。

景黎拧眉道:“意思虽好,可韵律有些对不上……”

冷静下来的景弘抬手一拍他的脑门:“了不得你了,还敢说朕不好?”

景黎抬头看到似乎是刚刚生过气的皇兄,才有些后知后觉这句诗背后的意思,忙乖巧道:“哪有,臣弟分明是说,这句意思极好,比我拟的几句更脱俗新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自那日遗帕之后,棋心静静等待了几日,见没什么风声,才悄悄松了口气。

穆宝隽却比她气定神闲的多,她手里翻着一本诗集,眉眼间带着促狭:“瞧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终日做贼的。”

棋心听她取笑自己,不依的凑上去蹭她的脸:“明明是小姐害的。”

两人在暖阁里打打闹闹,难得听到外面一声脆响。

抬眼望去,郑兕儿难得火气盛的摔了挡风的门帘,跟在她身边的纤云和飞星都忙忙追过来。

穆宝隽有些诧异:“兕儿妹妹怎么了?”她们现在在邓老太君院子里的暖阁里住着,应该不会有奴仆在这里给主子气受吧?

郑兕儿满脸都是懊恼,哒哒哒走过来一屁股坐到穆宝隽的身边:“我才去老太君房里,听说邓姐姐的大婚还要削规格,说什么体恤民生的大空话,他之前已经够了给邓姐姐没脸了,怎么还能这样!”

她气呼呼的也坐不住,又从凳子上蹦起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穆宝隽也是一惊,不过还是叹了口气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好生坐下:“这种家国大事,你空着急又能有什么用?”

虽然她也替邓宣娇委屈,邓宣娇是入宫为后的,一生也就仅此一次的大婚,陛下却根本不肯重视她哪怕一点。

棋心眨巴眨巴眼,歪了歪头:“削规格?邓家小姐是不做皇后娘娘了吗?”

她这么一问,郑兕儿和穆宝隽都迷惑了一下,反应了一反应,穆宝隽才哭笑不得的解释道:“但凡大婚,礼部都有一定的规格,何况还是帝后大婚,这是体面也是脸面,连大婚都这么敷衍,邓姐姐做皇后又得多艰难?”

夫君爱不爱其实都不重要,相敬如宾又不是不能过一辈子,但陛下连最基本的尊重和体面都不愿意给,往后三宫六院,将来邓姐姐又要如何管理?

棋心抿了抿嘴,声音也有些低:“要我说,有没有八抬大轿都是做皇后娘娘,换了我,光着脚走进宫都行,争来争去都是虚名,能把握了陛下的心,往后才有真的体面。”

郑兕儿嘟着嘴,拿手指去戳棋心的脑袋:“你啊你,就不知道什么叫自矜身份嘛!三媒六聘三书六礼,那才是娶妻的样子,结两姓之好,邓姐姐又凭什么这么被欺负。”

穆宝隽也不赞同棋心的说法,只是承恩公府里,邓宣娇的破局思路却与棋心有异曲同工之妙。

邓宣娇素面朝天,急急跑到了承恩公都书房,下跪行礼:“还希望父亲上本,奏请陛下,改行上古圣王之礼,一则表陛下效仿先贤之心,二来也花费更少。”

承恩公双目圆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说什么!”

“行上古圣王之礼,咱家得了面子,陛下不喜的奢侈靡费也可以省去,这样即使女儿入宫之后,也有足够的理由厉行俭朴,与陛下分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父亲!父亲!”邓宣娇苦口婆心的劝告着承恩公。

只是承恩公在书房里踱步,看着女儿双眼满是心疼:“是!你大度,你贤良,可你有没有想过陛下往后还会纳妃子入宫的,到时候别说贵妃,连个昭仪的册封仪式都能压你一头,你有什么底气做这个皇后!”

邓宣娇垂下眼睫,声音已经坚定了起来:“女儿是一国之后,这就是女儿最大的底气。”

承恩公被气的倒仰,口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我养的好女儿,不是嫁出去让人磋磨的!爹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景弘冷眼旁观着承恩公和礼部关于大婚一事打擂台。

承恩公半步都不肯让,今岁虽寒,可并未生灾,至于什么边关战事,更是摸不到影子的事儿,帝后大婚却是早就定下的章程,承恩公府备嫁都备了大半年,事到临头了开始欺负他女儿了?门都没有!

礼部提什么章程承恩公都能挑出不满来。礼部尚书夹在承恩公府和皇帝之间,两面受气。

临近年节,棣王景黎规规矩矩往镇国公府送了年下的节礼。他礼品备的细,一份一份都写得清晰。

除了给长辈们的孝敬,还给郑骐郑骥郑兕儿,穆驰穆宝隽都备了礼物。

而穆宝隽收到的是一本《文始真经》隐士校注版,其余的什么香玉如意,玛瑙数珠之类的也算是常见的例礼了。

棋心依着签子从历春媳妇手上取了节礼,然后就发现了压在《文始真经》下另一条素白手帕,上面是景弘所续的诗句。

“给我看看!”穆宝隽自听了棋心附耳的回禀之后,便双眸晶亮。

晚上熄了灯,棋心放了帐子后,小心翼翼将手帕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来:“嘘!小姐。”

“幽谷韬光养羽仪,逢运时来展翅翩。”穆宝隽展开帕子,脸上带了些难言的惊喜:“我素日里自视甚高,不想却遇见了他这个知己。”

景黎回诗还是用了景弘所续的那一联,他虽受此启发,有了续诗的方向,可是自己再作之时,便觉得画虎类犬不伦不类起来。

总不如皇兄所作的两句好。

景弘好笑的看着期期艾艾张口的弟弟,狗狗眼看着就让人心软:“你我兄弟还分什么彼此,拿去用就好。”

他要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了,自然是希望弟弟能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

景黎俊脸臊的通红,强忍着羞耻心将皇兄所作的诗句誊抄在了同样的素白丝帕上。

景弘揉了揉眉心,手里捻着裴朝卿送进来的情报,该说是郑国公对情势的把握更准,还是经验老道?

调派去西北接手防务的征南将军常子昂刚到西羌关,便发现了西戎起兵的迹象,他速速摆出阵去在高处扎营,将对方拦在了地势低洼处,抵挡住了西戎人的第一次冲锋。

如今奏报还在路上,景弘已经通过裴朝卿手下的探子提前得知了消息。

“奏报走的军务加急,明日便到。”裴朝卿看向景弘,将递送进来的消息在烛火上点燃烧掉。

景弘面色沉重,唇角露出了一丝苦笑:“镇国公果然料事如神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未必是料事如神,”裴朝卿眉梢眼角也有些疲累,“郑家先祖最开始便是戍边的卫士,郑家跟西戎打了几十年,多少将帅都供在忠烈祠中,镇国公自然对西戎王了解更深。”

只是当初参奏镇国公倚功自重的折子一出,郑瑞麟不得不明哲保身,才从边关回京,领皇城军,在骁骑营训练后辈。

战事已起,前线增兵,郑瑞麟含泪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外甥穆弛一同送上了战场。

穆宝隽与郑兕儿难得动了一回针线,棋心跟着魏嬷嬷学新的针法,却得知了兄长们全都要上战场的消息,郑骐郑骥还有穆弛一个比一个兴奋,各个雄心万丈,意气风发,好似此去便会凯旋。

看到他们三个这样,郑瑞麟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一些离愁别绪一收,虎了脸,照着三人脑袋上各来了一下:“都给我把皮绷紧一点!”

他虽然还想训些话,什么刀剑无眼,什么缺胳膊断腿了别来见我,不过邓老太君就在他身后,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挨打的就是他了。

穆宝隽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兄长们,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拉住了穆弛的手:“我信兄长此去,定会建功立业,只是还有一句话,想要嘱托兄长,望兄长此行,临事有惧,好谋而成。”

穆弛脸上的兴奋终于收了一下,他这一去,母亲身边便只有妹妹在了,他低下头:“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国公府众人看着三个小将的背影打马离去,分明是最该团圆的年关将近,国公府却要一家离分。

而对邓老太君而言,这样一家离分的不团年,她已经数不清到底过了多少次了。

玉京之中,过年的氛围还是很浓厚的,年后便是帝后大婚,更添几分喜气。

郑瑞麟每日里心焦等着前线的战报,早上去上朝,便悬心前线可传回来了什么消息,巴巴看着太皇太后和少帝景弘。

景弘时而留他给自己讲西北边防的一些经验,郑瑞麟还是很高兴的。

这日收到前线捷报,郑瑞麟终于松了一口气。

景弘笑道:“镇国公莫要忧心,朕听闻世子与二位小将军都斩获了功劳,还是镇国公教子有方。”

郑瑞麟笑着摇摇头:“什么功劳不功劳的,首战能威慑住西戎王,这场战就打不大,他们顶多劫掠些物资而去,至于犯我大昭关隘,便比较难了。”

景弘听他话语中半点没有说自己的儿子们,也是一怔,不过郑瑞麟这番分析,他还是放松了一些的:“镇国公深谋远虑啊。”

郑瑞麟无奈笑笑:“只是对西戎王了解多些罢了。臣知道陛下的为难,也知道国库艰难,可大军已经开拔,便只有速战速决的道理,多拖一日,便费一日的粮草,十万大军每日光口粮都消耗极大,边关屯田的产出终究有限。”

景弘点点头:“太皇太后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经派人从东平,中州等地调粮了。”

他听得出郑瑞麟是想提粮草一事,朝廷分拨军饷无人敢动,可军饷能变成多少军粮落到前线打仗的士兵手里,那就要打个问号了。

郑瑞麟点拨了景弘几句,喜滋滋回了国公府。前线大捷的消息他也立马就报给了邓老太君知晓,见郑灵猊和穆宝隽都在,也说穆弛是一员悍将,已立下战功。

“战功什么的不重要,只要人平安,我就无所求了。”郑灵猊松了一口气,双眼阖上,只是手里捻着佛珠,心里琢磨着上战场到底是杀生,设个粥棚舍些米粮,也是给孩子们积福了。

然而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就是,才过了不几日,便听到了西羌关失守,常子昂败守二百里的战报。

镇国公郑瑞麟脸色铁青,朝堂之上就大骂出声:“常子昂这个废物!”

政事堂通夜燃着明烛,路上不知跑死了多少马儿,边关奏报一封一封的抵达,郑瑞麟头发也花白了不少。

西戎此次主将,竟然是西戎王的长子阿拉布坦。此人年少气盛,打法疯野,常子昂被他一时将住,勉强靠退守保住了大昭战力。

先前的高地优势和初战告捷的士气优势荡然无存。

景弘看着裴朝卿送来的战报,脸色难看至极。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咱家能得到的最新的战报已经是五天之前的了。”裴朝卿也叹了口气。

山高路远,常子昂已经领了征西的差事,临阵换帅也来不及了。

名贵的瓷器碎裂在地毯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相比起西羌关的失守,先行押粮队恐遭遇黑风暴所以失去消息这样的事都不算紧急了。

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刻,战报官一路疾驰,终于带来了喜讯:“报——西戎主将阿拉布坦被先行押粮队的一个兵士当场射杀,征南将军发动总攻,夺回了西羌关。”

太皇太后特许战报官一路通行,可以上殿报信。

郑瑞麟上前一步,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奏报,喜得直拍大腿:“天助我大昭!”

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状况,不过这一场战争终究是大昭惨胜,被屠戮的边民与战死的将士尸横遍野,被劫掠一空的边城盘旋着吃腐食的秃鹫。

郑骐郑骥穆弛主领三方小队,围杀了西戎的喀兰巫长,连带着对方的巫兵死士尽皆阵亡。

而那个立下首功的押粮队小兵,也一跃有了军衔。

镇国公只拿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消息,不过饶是如此,也是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将那份战报压在自己的砚台底下。

已经是正月初十了,大昭的朝廷才放了迟来的年假,郑瑞麟在家中吃了饭,一一跟邓老太君回禀,战后还有事情要收尾,边关的兵士也要继续警戒,郑骐郑骥和穆弛回京的日子还得后延。

不提家中人如何担忧,此时西羌关里,郑骐郑骥和穆弛自己也不太愿意回家。

他们又不是铁人,立功之下,谁没挂点彩啊,现在赶着回京挨呲吗?

而且,他们还抱了将那个立下首功的小兵一起带回去的心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此人名叫卫年,原本是前年东平府征军入伍的,天生神力,力大无穷,虽然有些憨莽,但人却是很知大体的。

正常来说,这样立了首功的兵士应该都会极得主将的赏识,又是力挽狂澜,但不知道为什么,常子昂却只是按例提了军衔,也不跟跟他亲近。

卫年也怪,有随军幕僚教他治些礼品给常将军,也为自己铺铺路,卫年只闷着不应,那老幕僚也只能为他干着急。

穆弛和郑骥没想太多,只是觉得与这人脾性相投,郑骐则是有些为他不平,想着常将军这条路走不通不要紧,这样的人才郑家可稀罕。

外面风起云涌,棋心也接触不到,自过了年,她便忙起了一件事,魏嬷嬷的儿子潘辉要回乡应试,然而魏嬷嬷的丈夫却跟他们母子翻了脸。

年后棋心外出置办东西的时候,潘辉脸上便带了伤,棋心稍微一问,潘辉眼圈便红了。

过年的时候,潘父叫潘辉在玉京里找个帐房先生的活计,早些挣钱养家是正经。

潘辉低着头不肯,魏嬷嬷唯唯诺诺,说潘辉是能做学问的人,回乡考个秀才功名,再做活也好。

潘父耍起了狠,说当初让他给国公府的爷们当小厮,魏嬷嬷惯着他,非让他去国公府的家学里念书,念了这些年,月钱拿不回一点,还往里搭着束脩和笔墨花费,如今也识文断字了,不想着怎么给家里补回亏空来,居然还妄想着自己也能去考什么官?

潘父唾在潘辉的脸上:“你一个奴才秧子出身,就为了做个穷官,家里要花多少钱给你走关系送人情,你做你娘的美梦呢!”

潘辉呼的从桌上站起,双目直视着潘父:“我能考!”

“啪!”潘父的大掌落在潘辉的脸上,烂酒鬼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便冲着魏嬷嬷拳脚相加起来:“都是你惯的,王八羔子都想上天了!还考试,考个屁!他是我的种,老子还管不了他了!”

什么回乡考试,啊呸,这混账王八崽子分明是心野了。

潘辉抹抹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嗐,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棋心眼神晦暗,不自觉摸上了自己左手臂处的伤疤。

潘辉跟她一起置办齐全了东西,又去书馆支领了七两五分三钱银子,眼神也坚定了许多:“棋心妹妹,我这几日就启程回乡应考,只是总放心不下母亲,我只求妹妹一件事,待我走了,不要让我娘回家。”

棋心应了下来,现在就跑虽然早了点,但哪怕是到了原籍,找间旅店住下,多些花费,也比考不成了强。

然而即使是棋心也没想到的是,潘辉走了没两天,便被潘父扭着身子捉了回来,一把掼在地上,打到奄奄一息的程度,抢了他怀里的银子,扬长而去,等好心人将这个消息递到国公府来,魏嬷嬷说什么也要出门。

穆宝隽和郑兕儿虽然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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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郑兕儿还小的时候,魏嬷嬷便试过与潘父和离,只是潘父不同意,连官府也无奈何。

而这之后,不论是魏嬷嬷被打,还是潘辉,都是家事,难道官府还能去办家务事?

棋心转身回屋拿了十两银子,自告奋勇与魏嬷嬷一起去。

郑兕儿也被提醒了一般,叫纤云开柜子称点银子交给魏嬷嬷,平常魏嬷嬷手里的钱,总会被潘父以各种理由搜刮走,如今潘辉重伤,治病也是要花钱的。

魏嬷嬷手里拿着银子,眼里噙着泪,连连给郑兕儿叩头,棋心拉了人起来:“嬷嬷,咱们还是先去医馆吧。”

实在是潘辉运气好,潘父当街毒打的时候,对街上的人宣称说潘辉偷了他的银子还想跑,但潘父素日里什么为人什么名声,邻里街坊也是心知肚明,两个热心妇人将潘辉送到了驿馆,邻居周大娘叹息着去了国公府的后门,给魏嬷嬷递了消息。

即使到了医馆里,潘辉僵在榻上,犹睁着眼,眼圈通红,嘴里喃喃着:“我没有偷钱……”

魏嬷嬷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倒是棋心,已经头脑清晰的与大夫询问其伤的如何,开什么药,怎么用,有什么禁忌,还有花了多少银子。

“头皮揪下来一块,身上基本都是瘀紫,幸而骨头没伤着,不然几个月都起不了身。”老大夫叹了一口气,潘辉挨打的时候一直将右手藏在怀里,只有右臂毫发无损。

棋心找国公府的印忠管事通融了一下,允许潘辉在国公府里养养伤,塞给了他一块碎银子,朱印忠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排潘辉住在了家学旁边,国公府的公子们午休的地方。

只是潘辉身上的伤还没养好,潘父就拿了一纸身契来,说要么潘辉听他的话,去找个帐房先生的活,给人当学徒,要么索性他现在就把潘辉卖了。

魏嬷嬷又气又急,只一味的哭,说不出话来。潘辉挣扎着要起身,棋心把他摁到了床铺上,柳眉倒竖,厉声道:“不许动,也不许出声。”

棋心脸上带着些怒容,伸手掀开帘子,摆出一副气势来:“守门的小子都死了吗!由着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浑人闯到这里来。有人在国公府的角门喧哗闹事,你们也不知道撵人!”

她俏脸含冰,伸手扯了魏嬷嬷的手起来:“跑国公府来吵嚷,凭你是谁,都是冲撞了贵人。当真是嫌命长了!”

也是国公府自国公夫人管家之后,只一心念着郑家的男儿们虽然建功立业,可到底是行杀戮之事,有损阴德,是以国公夫人处处仁厚,久而久之,不仅纵得府里奴才们乌烟瘴气,连国公府素日里走货走人的角门,潘父都是来闹惯了的。

看门的两个小子原本还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反正潘家这些烂事,也不是头一次发作了。

没成想棋心出来就指着他们骂,他们又理亏,讪讪的低了头,才想起来正经的职责应该是先把吵嚷叫喊的潘父撵出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棋心等到看门的小子将潘父赶走后,又抓了几个铜钱给两个小子:“魏嬷嬷是小姐的奶娘,你们只管看乐子躲清闲,事情闹大了还不是伤的国公府的脸面?届时你们难道不受罚?亏得魏嬷嬷脾气好,体谅大家都不容易,你们也不肯体谅一下她。”

棋心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抱怨,好话歹话一起说了,两个小子被说的面皮紫涨,不敢言语。

魏嬷嬷暗自垂泪,她这个丈夫,整日里只知道吃酒耍钱,没钱了就来找她要,拿捏着她并不敢将事情闹大,恐伤了在府里的脸面,有损郑兕儿的体面。

反正国公府里看人下菜碟儿的媳妇小子不是跟他处,魏嬷嬷却要惶恐自己会不会丢了奶娘的职位,连累了家学里听课的潘辉。

棋心微微叹了一口气,扶着魏嬷嬷的手臂一起往回走:“嬷嬷别担心,大夫也说了,好生养上几日,潘哥哥便能起身了,现在还在正月里,养好伤再起身,也不耽误潘哥哥的考期。”

魏嬷嬷咬着下唇,脸色为难:“可是,辉哥儿自己攒的银子都被那混账抢走了。”

棋心故作轻松的笑笑:“这有什么,我跟嬷嬷照实讲,自打我们小姐来了国公府,我做了这个大丫鬟,嬷嬷对我们是处处关照,我心里拿嬷嬷当娘看,如今娘遇到了难事儿,我手里又不是不能拿出些来帮衬,难道嬷嬷嫌我,不肯关照我了?”

魏嬷嬷忙说不是,棋心顺势便定了下来:“就这么说定了,我借哥哥点银子考学,将来哥哥中了举,我也有了门当官的亲戚。”

棋心自小孤苦,这些话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魏嬷嬷和潘辉对她的照顾不假,也有着七八分的真心。

过了几天,潘辉的伤势养了个七七八八之后,棋心与魏嬷嬷置了点礼品,跟国公府的管事朱印忠打听这段时间府里的产业有没有要去潘辉老家清河县的车队。

朱印忠稍微思索了一下:“去清河县的没有,但有布庄要去承平,捎他一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魏嬷嬷千恩万谢的出了朱家的院子,握着棋心的手感激不尽,棋心也不居功,与魏嬷嬷说了几句话,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元宵的时候宫中赏宴,穆宝隽与景黎在宫宴时遥遥见了一面,景黎只是见到穆宝隽便觉得自己的脸一阵一阵的发热。

景弘也看不清他看的是哪家的小姐,只是手里端着酒盅,看着弟弟这样,心绪复杂。

穆宝隽则是跟在母亲郑灵猊的身后,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进退得宜,好似并未看到景黎一般。

但心中满是蜜甜。

留在国公府里的棋心气呼呼的戳着一块糕点,狠狠咬了一口,一旁正在熨衣服的阳琴含笑看着生闷气的棋心,打趣道:“瞧瞧,出了门行事比谁都大,这会儿活似个被抢了糖的奶娃。”

棋心咽下口里的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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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阳琴姐姐,穆宝隽的少女私事也不是能挂在嘴头上说的。

阳琴也只当她是因为没能进宫不太高兴,只是催她快点吃,好过来帮把手。

转眼就到了二月份,玉京里最大的热闹事便是帝后大婚了。

到底是如了承恩公的愿,这一场大婚办的风光无限,景弘身边的总管太监魏有道手捧圣旨,中书令陈平任册封正使,浩浩荡荡去承恩公府册封皇后。

邓宣娇头戴五凤钗,身披霞光锦,这一身礼冠华服赫赫煌煌,份量极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却还得笑着,昂着头,像个皇后一般,走出承恩公府。

承恩公给她预备的陪嫁,光出门便花了一个多时辰,任什么天上有的地上无的,凡能搜罗来的,承恩公都塞了满满当当。

小皇帝不喜欢他家闺女,他这个做爹的,当然要为女儿把脸面做足。

在大婚的礼仪一一结束之后,就在邓宣娇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甚至心态也渐渐从认命的苦楚调整到可以慢慢挽回帝心的时候,景弘忽然开口了。

“朕以为,皇后既为一国之母,自当以诸代贤后为楷模,茂修内治,令仪淑德,皇后闺名宣娇,这个娇字不好,还是改做宣椒,望皇后谨记国母之责,广宣椒房之德。”

邓宣娇的脸色霎时惨白,本就勉强的笑容僵在脸上,却还得福身行礼:“臣妾谨记。”

宫里,太皇太后只觉得头疼。

这一桩婚事原本是为了结两姓之好,一来,邓宣娇是邓家女,邓家与各世家功臣联络有亲,邓宣娇自幼浸淫在这样的环境里,皇后一职自然做来得心应手,也有利于景弘与朝堂旧臣们关系亲厚。

二来,景弘是皇帝,选邓家女做皇后,也能保住邓家的承恩公府。

只是一开始景弘拒婚,又赶上了这许多的事,承恩公上蹿下跳的要这要那。

边关战报送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叫承恩公进宫,让他上本,大婚从简,又请了镇国公郑瑞麟游说。

承恩公依旧梗着脖子一步都不退,最后跳着脚问郑瑞麟:“要是你家兕儿被夫家这么欺负,我不信你忍得了!”

这老匹夫不操起他的大刀冲到人家家里都算他气性小。

太皇太后支着手肘撑着太阳穴,已经心累至极。

郑瑞麟真想撬开他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这又不是跟普通人家结亲,你家宣娇嫁的是陛下啊!”

战事当头,陛下要节俭又有什么错?

这一场和谈无疾而终。接下来整个朝堂的重心都转移到边关的战事上了。

只能说,幸而这一场战事很快就了结了。

邓宣椒死死咬着下唇,全凭着自己的一腔傲气才只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没有落下来。

国公府里,稍晚一些,穆宝隽和郑兕儿也得到了消息。

这一次羞辱尤甚,可是姐妹两个却只是各自蹙眉,默然无语。

她们的兄长在战场上拼命,保家卫国,承恩公却连这个都不顾及,又怎么不是骄纵过甚?

只可怜了邓宣椒,夹在身后的家族与眼前,这世间最尊贵的夫君之间,左右为难。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皇帝大婚,玉京里连着三天不设宵禁,与民同乐。

郑骐郑骥和穆驰都不在,郑瑞麟在国公府里也呆不住,便约着一些个从前的战友,晚上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倒也自在。

只是这一日穆宝隽和郑兕儿正在邓老太君的房里陪着邓老太君,邓老太君养的狗儿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邓老太君喜爱狗,但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爱养的什么娇憨可爱的狗儿,那狗儿是军营里训的军犬生的,不知道混了什么血统,不会叫,但凶的很,别说人了,连狗都不能接近它。

郑瑞麟看他毛色乌黑,威风凛凛的模样,简直是邓老太君的心头好,废了大劲儿把狗训好,才送给邓老太君养。

邓老太君果然欣喜,给狗儿取了个“守门候”的名字,还专门拨了丫鬟照顾。

只是守门候皮的很,专门养它的丫鬟名叫阿烛,一个错眼不见就得满国公府里寻。

这一次是棋心拿了骨头棒去逗狗,结果守门候咬住骨头棒,飞奔了出门,阿烛急得直哭,棋心忙连连道歉,帮着阿烛一起找守门候。

两个丫鬟拎着厚实的棉裙边跑边叫边找,棋心也不知怎的,一路找到了前厅来。

镇国公正与战友兄弟们喝酒聊天谈的兴起呢,似乎是在说什么酿酒的笑话。

棋心噤了声,这种地方大呼小叫,实在不成个体统,她猫着腰准备悄悄退走,那边军汉们的交谈“刺溜”钻进了棋心的耳朵里。

“要我说洪老头也是倒霉,他都在玉京城里酿了大半辈子的酒了,谁没喝过他的酒啊,怎么醉死人了倒找上他了,可不是倒霉。”

“可不,咱们当年排着队去买老洪的烧刀子,就他的酒最烈,就是熬通宵,喝一口也能醒,咱们那时候都管那酒叫一口醒么。”

“我听说醉死那个是偷了他的方子自己酿来着是吧?”

“哪的事,你可别瞎说,分明是死的那倒霉蛋自己酿的。”

……

棋心在原地站住了脚,右手无意识之间摸上了左手臂的伤疤,一张脸呆呆怔怔的。

她听到这些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如果能把潘父醉死,是不是就可以让魏嬷嬷与潘辉彻底摆脱枷锁呢?

意识到自己竟然产生了杀人的念头,甚至思考起这个方案切实可行,后续要怎么抹杀证据怎么撇除关系,棋心的脸色刷的惨白。

她怎么能这么想!

可是……想到国公府里日日翘首,盼着念着潘辉的魏嬷嬷,与潘辉无论是否考中,都只会被那个畜生毁掉的未来。

他们明明是有希望的。

棋心甚至不受控的想起,如果潘父死了,那么就再也不会有人打魏嬷嬷了,也不会有人要卖掉潘辉,考了功名的潘辉可以自己立户,带着魏嬷嬷离开国公府……

“找到你了!”阿烛的声音响起来,棋心被吓了一跳。

守门候原来就在她眼前的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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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心狠狠晃了晃头,将脑子里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出去。

阿烛抱起守门候,低头看向了棋心:“你啊,明明都找到守门候了,就不出声,非等着我找过来。”

棋心勉强笑笑,有些心虚的避开视线:“不是,我是听到前厅那边国公爷在跟人吃酒,不好叫嚷。”

阿烛往前探探脖子,也能听到前厅那里传来的宴饮人声,就点了点头,带着棋心一起回去:“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老太君还等着呢。”

棋心拿过来的骨头棒不知道被守门候埋在了哪里,这会儿守门候老老实实伏在阿烛的臂弯,只是一双晶亮漆黑的狗眼依旧看着棋心。

棋心垂下眼睫,回避了这双干净而澄澈的眼睛的注视。

两人带着守门候回去的时候,邓老太君也没说什么,国公夫人更是待下人从来宽厚,只说找回来了就好,半点没提投喂守门候的棋心和松了锁链的阿烛的不是。

毕竟这只是国公府和乐融融夜晚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这一晚,回了暖阁的棋心照旧陪着穆宝隽一起睡,只是穆宝隽已经沉沉睡去了,棋心依旧睡不着。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盘旋着之前产生的想法,甚至还想到了许多从前看杂书看到的东西。

比如有本书上记载了某年某县,某人以为在山上挖到了人参,故带回家泡酒,结果喝了之后一命呜呼的轶闻,再比如,某人自酿果酒数种,混着喝,次日大醉不起,一直到封棺下葬之日,才大醉初醒,被记载为奇谈。

她甚至还在书馆借阅过《洗冤集录》,去看各种死法的人,尸身如何如何的状态,仵作要如何验尸,原本只是因为曾经看到过金哥儿的死状,与康仵作打过交道。

……如果是自酿酒的话,醉死人也无从查起吧?

一直想到凌晨,棋心才迷迷糊糊困过去,做了些光怪陆离的梦,听到屋子里的鸟雀儿叫,棋心努力了一下,还是没睁开沉重的眼。

在月诗和星书给穆宝隽梳妆完后,棋心依旧没起得来床。

穆宝隽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阳琴撩起床帐,看到发丝凌乱,在绒被中睡得小脸通红的棋心,伸出手去试了一下棋心的额头,触手滚烫:“棋心可能受风了,在发烧。”

丫鬟生病是要挪出去一段时间的,尤其是暖阁里还住着一个风吹吹就倒的郑兕儿。

阳琴一手抄过棋心的腿弯,一手插过棋心的脖颈,将高烧的棋心抱到了暖阁的外间,又给她请了大夫来,魏嬷嬷细心的照顾了棋心三天,更添一分心疼。

棋心生病的时候,简直乖的不像话,吃了药只蒙着头睡觉,一觉醒来退了烧,便说自己病好了。

魏嬷嬷好气又好笑的把她摁在榻上,眼里带了一丝怜惜:“嬷嬷在呢,想撒娇就撒娇,想闹就闹,来,先把这碗红枣黄芪汤喝了。”

魏嬷嬷将棋心揽在怀里,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她,拒绝了她自己来的要求:“你手上没劲儿,仔细洒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棋心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般像一个孩子一样被人揽在怀里疼惜了。

记忆里,只有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母亲会用缝起来的袋子,将她绑在自己的怀里,好不耽误干活。

干娘云翘虽然也是对她一贯疼宠,可后来干娘生了病,总怕过了病气给她和腊八哥哥,也不会抱她。

棋心的身体僵硬,许久许久,才终于在魏嬷嬷的轻拍之下,放松了下来,只是眼底濡湿。

她亲人缘薄,能遇到魏嬷嬷,是她的大幸。

魏嬷嬷能清楚的感受到怀里的棋心从僵硬,到柔软,她只是轻轻拍着棋心:“别想太多,好好休息两日,按时吃药,病会好的。”

她怀里揽着棋心,跟她聊着闲话,说潘辉托布庄的人捎了信回来,他考了案首,而且因为帝后大婚的缘故,陛下广开恩科,今年八月就可以下场。

棋心手指攥住了魏嬷嬷的衣裳,如果……她害死了潘父,潘辉会因为丁忧三年,不得进考场。

但是……潘辉今年才十五六,就算守丧三年,也不到二十岁,棋心默默盘算着,一直到药劲儿上来,自己昏昏沉沉睡过去。

魏嬷嬷将她放到榻上,又给她细致的掖好了被角,看到棋心紧紧皱着的眉心,也有一些无奈的叹息:“这孩子,哪里来这么多心事,睡着了也发愁。”

棋心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说服自己,潘辉初次下场就能考得案首,待过三年中了举,是越发了不得,等他做了官还有这么一个钻到钱眼里的畜生父亲,只会给潘辉和魏嬷嬷惹祸,也会贻害到潘辉治下的百姓。

他必须死。

病好之后,棋心便置办了酿酒要用的材料,杂七杂八的东西,请几个小厮给她搬到了辛夷院里,穆宝隽得知棋心想要自己酿酒的事之后,只是笑着刮了刮棋心的脸,玩笑了一句:“未料到棋心还有杜康遗风,不知道改日是不是也会学起竹林七贤呀?”

比起国公府的下人来,辛夷院和穆弛所住的院子风气好了不是一星半点,比起那边行动要拿钱垫补,才能买个笑脸,辛夷院里郑灵猊放手让穆宝隽来管,宽严并济,恩威并施,丫鬟之间或有龃龉,也能很快过去。

棋心人缘一贯好,她要酿酒,不少人闲时也会给她帮忙。棋心一一谢过,一列四个小酒缸都摆到了墙根底下背阴背风的地方,就等着天气灾和暖些。

小厨房里的王妈原本对棋心颇有微词,不过一年多的相处下来,加上她与魏嬷嬷关系还行,知道了棋心几次相助魏嬷嬷与潘辉的事情,也把对她的厌恶之心敛了大半。

上头有穆宝隽严明赏罚,中间有魏嬷嬷做情说和,加之辛夷院里有个管药材的好差事缺了人,棋心推荐了她的女儿,穆宝隽在确定过这个女孩也算是久病成医,对各种药性都了解很多,也就把人要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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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如今见到棋心,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听说棋心要酿酒,还传授了棋心许多经验心得。

棋心将事情瞒得一丝不漏,说自己第一回酿酒,只图好玩。

王妈也没多想,说:“嗐,什么事没有个第一次啊,就当学活儿了。”

三月份的时候郑兕儿看书上说会有天象奇观三星连珠,下帖子邀了林纯芳和穆宝隽一起去景山上观星,穆宝隽心念一动,叫棋心“不经意”透给了来国公府演武场习武的景黎的贴身长随知道。

陛下大婚之后,景黎往国公府跑的越发的勤了,虽然郑骐郑骥和穆弛都还在边疆没有回来,但郑瑞麟也是他的武师父不是么?

景黎本来就喜好弓马,郑瑞麟只当他是因为郑骐郑骥和穆弛已经上了战场而有所不甘,也挺耐心的教导着。

如果景黎将来有心,军营里的事给他管着,也可以打消一下太皇太后和陛下对镇国公府的戒心。

只是就郑瑞麟目前来看,景黎这孩子目前是一点这方面的打算都没有。

他也是干着急使不上劲。

景黎一个月往镇国公府跑了四五趟,默契的挑了同一天,同一地点,要观赏据说几十年才会遇到的三星连珠天象。

当日,果不其然与镇国公府一行人遇上。

林纯芳瞅瞅耳垂红的滴血,向她们作揖的棣王景黎,又看看拿团扇遮着自己下半张脸,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的穆宝隽,古灵精怪如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冲穆宝隽悄悄眨了一下眼,便指着前面一棵奇形怪状的迎客松,说是不是什么古树,拉着郑兕儿一同前去赏玩。

棋心跟着穆宝隽,听着穆宝隽与景黎一路走一路聊,从《汉乐府》聊到《楚辞》,从民间采风,聊到探寻刘梦得竹枝词的唱法,穆宝隽饱读诗书,又从金陵一路向玉京,见识颇多,兴趣涉猎也广,景黎文采斐然,自幼也是当世大儒教导。

棋心默默想着,这位小王爷,与自家小姐,倒也算是高山流水,得遇知音,颇有精神共鸣,倒是对景黎有些改观。

只是唯一的遗憾就是,上山观星的几人偶遇阴云,并没看到三星连珠的奇景,只万幸,魏嬷嬷照顾的周到,东西也备的齐全,早早给郑兕儿喂了预防风寒的汤药,即使身体柔弱如郑兕儿,也依旧活蹦乱跳,倒是魏嬷嬷,这一趟出门累到眼前发昏。

这夜众人借宿在景山之上的尼姑庵里,穆宝隽却失了眠,白日里与景黎畅谈的兴奋感迟迟没有退却,最后索性披了衣裳起来作诗,棋心从睡意中惊醒,打着哈欠,忙忙的翻了厚实防风的斗篷,又给穆宝隽点上手炉,借了尼姑庵的炭盆点上从家里带来的银霜炭,不忘仔细查一遍门窗都关严。

棋心困得脑袋一下一下的点,穆宝隽一直到天色明时,才终于歇了笔。

她原本想要作诗的,只是想着想着,最终换了笔,作了一副水墨画,勾勒了今日在景山上看到的夕阳景色。

雾笼青黛山,霞披紫云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棋心这一夜又要注意通风,又怕穆宝隽着凉,也是累的很,只是看到穆宝隽这一副水墨画,还是强打起了精神:“小姐画的可真好。”

就好似真的看到了阴云笼罩下的景山。

穆宝隽对着这幅画看了又看,却没有署名,也没有提一句诗,只是吩咐棋心:“走之前,你将这幅画放到山顶吧,算我答谢此地山景美妙绝伦。”

三月底的时候,潘辉终于回了玉京,如今他已经有秀才功名在身,审卷的考官很是欣赏他,给他写了一封让他去承平府学的推荐信。

秀才中的案首,也叫廪生,有赖当今太皇太后仁德,屡开德政,穷人家的廪生可以从府学支领钱米,也就是说,即使潘辉打算再考,也少了许多的花销。

魏嬷嬷再见潘辉,又是高兴的直落泪,又是捂着嘴唇,不住道:“你不该回来的,何必非要回来见我,我在国公府里很好。”

潘辉该直接去府学报道的。

潘辉是在角门请人通报,叫出魏嬷嬷来的。

“一来孩儿久不见母亲,实在放心不下,二来,孩儿也需要打点四季衣裳,好去府学,最后,孩儿还想找一下棋心。”潘辉拉着母亲上上下下打量,确认了这段时间魏嬷嬷并未再遭毒打,才放下心来,说了自己一定要回家的缘故。

魏嬷嬷听到潘辉要找棋心,惊了一瞬,片刻后便想到了银子上:“可是去府学有困难?你手里还有多少银钱?”

潘辉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个,魏嬷嬷有些担忧的又叫了棋心出来,潘辉又坚持让她回避。

棋心也是莫名其妙。

潘辉一撩衣衫下摆,就要给棋心跪下,棋心连忙要他起来,可是潘辉执意如此,她只能偏过身去,受了潘辉的半礼:“潘哥哥这是做什么?”

潘辉却很认真:“妹妹几次助我,又是为我治伤,又是助我回乡,还慷慨解囊,资助我。这一礼,妹妹受的。”

棋心低下头,小声道:“是嬷嬷待我好,我才投桃报李。”

她扶了潘辉起来,潘辉正经了神色:“没有妹妹,我也不会考得廪生,有免费去府学的机会,只是我思考了,即使陛下今年增开恩科,以我之能,也无法一次中举,而我孤身在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母亲。”

魏嬷嬷多次想要与潘父和离而不成,几乎一生也无法摆脱潘父。

潘辉却另有打算:“我考虑过,待我中举,谋得官身,便能带母亲离开玉京,只是中间怎么也要耽误几年……我想将母亲托付给妹妹看顾,我每月另寄银钱给妹妹,若是妹妹不嫌我,我也愿与妹妹结拜,将来接妹妹出府,改立良籍。”

棋心抿了抿唇:“我愿意答应哥哥看顾魏嬷嬷,也无需哥哥寄什么银钱,俗话说穷家富路,哥哥在外,才是处处都要花银子。至于结拜,恕我不能答应,我已有义兄,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是因为一些缘故,他还在东平府。”

见潘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棋心直视他的双眼:“哥哥若当真有心,只管在功课上努力为上,早些中举。”

潘辉重重点了头,左右他记着棋心这份情,将来回报就是。

魏嬷嬷给潘辉打点了一些四季衣物,预备了些路菜,虽然想打听潘辉与棋心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与她说。

而等潘辉启程之后,才从包袱里翻出来魏嬷嬷放进来的一些散碎铜钱,和棋心塞进来的十两银子,更是泪洒马车,越发坚定了努力考学的念头。

一直到六月间,郑骐郑骥和穆弛才带了这一战才崭露头角的小将卫年到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郑瑞麟见了卫年,也是欣喜非常,只是听郑骐隐晦的告了常子昂“妒贤嫉能”一状之后,郑瑞麟还是挺诧异的。

他与常子昂不太熟悉,但两人到底是同朝为官许多载,常子昂为人忠厚老实,有时候虽然稍有些笨嘴拙舌,但是个直性子,如果常子昂真的厌恶卫年,又怎么可能大大方方论功行赏,给他按例升官。

也是一直到了镇国公府,卫年才如实说了内情:“国公爷容禀,我们当时押粮的时候,原本给我们的军令是送到西羌关外的高坡上,但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常将军当时退守二百里,虽然是存人失地的权宜之计,可我们却一头扎进了敌营里。”

立下大功?当然要立下大功了,不宰了对方的首领,死的就是他们了啊!

镇国公睁着一双虎目,打死也没想到常子昂居然还能犯这种低级失误。

也是因为那一队先行押粮队几乎无人生还,都说是因为黑风暴迷失了方向才走到了敌营,却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郑瑞麟好生安抚了一下卫年,又拉着卫年问长问短,考校了一下卫年的武艺,得知卫年原本只是东平府的一个放牛娃,更是生出了惜才之心,当即拍板让卫年进骁骑营,跟穆弛一起训练,连常子昂亏下的赏赐,也额外赏了卫年。

也是郑瑞麟太体恤手下兵士,多问了一句卫年可要用这些赏钱在玉京里置一套宅子?

卫年手里捧着雪花银,双眼滚出热泪,扑通一声给郑瑞麟跪下了:“国公爷厚爱,只是卫年还有一桩心事,我母亲早逝,临终前将妹子托付给我,只是我无能,与妹子失散至今,我求国公爷,许我回老家寻到我妹子,再入营来,卫年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郑瑞麟也是有妹妹的人,自然能体会卫年的心情:“好,便让骐儿陪你一起回东平府寻亲,有骐儿这个镇国公世子在,你们行事也方便的多。”

郑骐郑骥和穆弛回府之后则是先去拜见了邓老太君,穆弛再见到母亲和妹妹,也是有一点得意。

邓老太君眼神含笑,看着穆弛,掐了掐手指:“算起来,弛儿今年也快及冠了吧?正好,五月份你们也出了孝,我看也该给弛儿相看起来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其实,若不是因为穆家穆博山的去世,有三年的孝,穆驰早就该考虑娶妻一事了。

如果说之前穆驰可能因为个人品行不端,不好说亲,搁到郑瑞麟手里训了一年,这半年又上了战场,立了战功,俨然是已经是给金不换的回头浪子。

穆驰抿着嘴笑,却是悄悄看了一眼棋心,只跟邓老太君说,他还不急。

同样在场的穆宝隽心中咯噔,下意识抓住了棋心的手。

哥哥不会是还对棋心有心思吧?

次日穆驰叫自己房里管屋子的大丫鬟云霄去辛夷院把棋心叫了出来,手上却是捧着一个黑檀木的匣子:“这是给你带回来的。”

他掀开匣子,里面放着一些首饰,他一一介绍:“西北那边风沙大,她们都会带纱巾或者帽子,没什么簪钗,倒是她们的额饰做的很好,你头发自带卷,平日里也喜欢把头发编起来,这个很适合你。”

棋心勉强笑笑,推说道:“我一个小丫鬟,哪里值得大公子千里迢迢带东西给我。”

穆驰却是上前一步,抓住了棋心的手腕:“棋心,我是认真的。”

他声音都有些低哑,只是不错眼珠儿的看着棋心:“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还是个混账,如果你没有帮我,给我送安神汤,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被人信任是什么滋味。只有你,会认真的找优点夸我,会称赞我。我今日的军功,至少有你的一半。”

棋心后退一步,眼睛里露出些恐惧,穆驰连忙撒开手,跟她空出距离。

棋心强忍着想要逃跑的念头,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大公子能浪子回头,是国公爷殷殷教导,而大公子的军功,是大公子自己舍生忘死在战场上拼命得来的。我安敢居功?”

说完这些话,棋心落荒而逃,一直回到了穆宝隽的屋子里,才喘息着平缓下来。

穆驰手里捧着那些自己在市集上精挑细选出来的额饰,下面还有一些比较大的耳环,项链之类的东西,棋心甚至没有看。

但穆驰也不气馁,虽然棋心没有收下礼物,不过应该是因为他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棋心才会怕的逃走。

穆驰考虑了一下,去了郑灵猊的屋子里。

郑灵猊早就等着他了。

刚刚在邓老太君的房里,穆驰居然会说自己不着急娶妻,以她对儿子的了解,应该是穆驰已经有了打算。

穆驰规规矩矩给母亲请了安,见郑灵猊含笑看着他,也不扭捏,膝行两步,上前接过丫鬟手里的小锤子,给郑灵猊敲着腿,顺带把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郑灵猊问他:“可是有了意中人?”

穆驰讨好的笑道:“正是,母亲。儿子想着自己尚未及冠,娶妻一事先不着急,只是儿子如今年纪也大了,屋里没个人也不像个样子。”

郑灵猊脸上的笑容一滞,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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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娶妻先纳妾室……那么,只怕这个意中人身份太低。

穆驰也不会弯弯绕绕的说话,直来直去:“儿子想要纳棋心做妾。棋心知根知底,品行也好,母亲也放心,而且儿子是真的喜欢她。”

郑灵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甚至带了些怒容:“棋心是你妹妹房里的人,哪有做哥哥的把手往妹妹房里伸的!你又将隽儿置于何地?”

穆驰急道:“可是棋心是儿子先买回来的,儿子是真的喜欢她,在西州的时候,儿子受了伤,那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如果儿子能活着回来,儿子就要娶棋心!”

只是棋心身份太低,是个奴才,出身又是妓馆,不够格做他的夫人。

不过若是棋心将来给他生下一儿半女,他再以军功相抵,将棋心扶正也好。

郑灵猊一听到穆驰提在西州时生死关头的事,就没忍住红了眼眶:“伤着哪了?可养好了?”

穆驰闷闷道:“儿子身上的伤都好了,只是儿子想要棋心。”

“你想都不要想!”从郑兕儿房里回来的穆宝隽情急之下直接闯到了屋子里来,匆匆给母亲行过礼:“棋心是我的丫头,她何去何从,是我做主!”

穆驰也哗啦站起身来:“你做主,你做什么主?你不给我,难道要把棋心配给家里到了年龄的小子?还是将来让棋心陪嫁,给旁人做通房?”

丫鬟们年轻时再伶俐乖巧,也脱不过这几条路,莫说棋心家里没人,就是棋心家里有人,将来给棋心赎出去,也是要嫁人的。

甚至对丫鬟来说,能给家里的少爷做姨娘,已经是成了半个主子的最好出路了。

穆宝隽气的小脸通红,可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反正不要给你!”

穆驰反唇相讥:“为什么不能给我?我未娶,棋心未嫁,而且都在适龄,不是盲婚哑嫁,我与棋心之间还有感情。”

穆宝隽手里的手帕拧成一团:“总之就是不能给你!”

一双儿女因为一个丫鬟就这么在她跟前吵了起来,郑灵猊也是不由得扶额,虽说棋心这丫头确实可心。

看到母亲沉了脸,穆驰终于后退了一步:“既然我与妹妹争执不下,那就问问棋心的想法吧。”

他就不信,棋心会放着半个主子不做,非要做什么伺候人的丫鬟。

棋心被叫到郑灵猊的屋子里的时候,心还是沉了一下的,在她因为恐惧下意识的跑回到穆宝隽的屋子里的时候,脑子终于冷静下来,便意识到了一件事。

穆弛是主子,而她一个丫鬟的去向,甚至是生死,都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儿。

只是在来到郑灵猊的屋子里后,棋心见到穆宝隽也在,终于松了一口气,规规矩矩给屋子里的人行礼。

郑灵猊默然不语,只是打量着棋心,棋心样貌好,脾气也乖,正如穆弛说的,难得的是知根知底。只是……棋心今年也才十四岁,稍微小了一点。

“棋心,大公子想要纳你做妾,你怎么想?”郑灵猊手里捻着佛珠,“你要是应下,便择良辰吉日,娶你进门,封你做姨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棋心当即跪下叩头,眼里控制不住流出眼泪:“回夫人的话,奴婢不愿意,奴婢只想跟着小姐,伺候小姐一辈子!”

穆宝隽跨出一步,伸手拉起棋心来,将棋心护到自己的身后,眼中有些警惕的看向穆弛,立刻敲定了此事:“娘,棋心已经说了,她不愿意。”

穆弛眼神中满满都是受伤,也不待郑灵猊说话,便气性颇大的大步流星走出门去,防蚊蝇的墨竹帘子被狠狠摔在门框上,发出噼哩哗啦的声响。

郑灵猊只得叹了一口气:“弛儿这性子还是不改。”

不过……这事情恐怕没有这么轻易就能了结。穆弛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想要什么东西,哪怕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弄到手。不过……穆弛能提出问棋心的意见,或许孩子长大了也懂事了些,也说不定。

其实在郑灵猊看来,棋心这个丫头素日里又实在是乖巧伶俐又可心,只是唯一可惜就是穆宝隽房里的丫头,要不是穆宝隽跟这个丫头投缘,非不肯松手,也不是不能把棋心放在她屋子里伺候一段时间,再赏给穆弛。

到时候凭穆弛是只想要她做个房里人,还是要封她姨娘,做个妾室,都随穆弛的喜欢。

只可惜啊,穆宝隽不肯,棋心也不肯。

穆宝隽气呼呼的拉着棋心回了自己的房间,带着些许的恼恨,只是大家闺秀从来都不会骂人,那贼心不死觊觎棋心的又是自己的亲哥哥,穆宝隽只能狠狠跺脚,翻出一个正在做给穆弛的香袋,用剪子绞碎。

呸,坏哥哥!哪里值得她费心费力给他绣什么香袋!

棋心连忙去抢夺,这香袋可是她亲眼看着穆宝隽从选布料到选绣样,上面绣的鸿雁还是报平安的,费尽了心思,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她弯腰拾起绞碎的布料,满眼满脸都是心疼:“这只大雁小姐足足绣了一个月,这眼睛还是专门去跟夏嬷嬷讨教的针法,绣的活灵活现,怎么说绞就绞了。”

穆宝隽犹气哼哼的:“不许捡,都给我扔了,他才不配这香袋!”

眨了眨眼睛,穆宝隽又坐直了身体,叫过棋心来:“还有,别信我哥说什么喜欢你,只惦记你的鬼话,他不是什么好人,把你要到身边,新鲜劲儿一过,就会把你忘到脑袋后面去。”

看穆宝隽一副煞有介事的嫌弃样,棋心脸上甜滋滋的,看着穆宝隽的眼睛点头:“哎,奴婢都记着了。”

穆宝隽见她这副模样,也是破涕为笑。

棋心伺候着她洗漱过,散了头发,换了睡衣,如今已经入夏,天气炎热,只晚上还是凉,棋心等着穆宝隽睡熟过去,轻手轻脚下了床,掩上门窗。

睡觉之前,穆宝隽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棋心,我离不了你。”

棋心低低应声。

她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穆宝隽的这份善意。

酒缸里的酒,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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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棋心准备“毒害”人的计划,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东平府。

有宝马良驹,郑骐和卫年不几日便赶到了东平府,再回故乡,卫年心中是百感交集。

郑骐是头一次来东平府,见往来人马繁多,街边商铺林立,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由得道:“果然此地富庶。”

卫年先回了一处农屋,院子里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抖着簸箩,筛着麸糠的健壮妇人。

那妇人抬眼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归来的卫年,脸上的欣喜收不住:“年儿回来了?!”

她忙忙的放下手里的簸箩,拉过卫年左看右看,上手捏捏卫年的胳膊:“黑了,瘦了,可也结实了。”

卫年低低应声:“娘,今日还有客人,先请人进屋喝口水吧。”

妇人“哎”了一声,才想起来似的:“对了,你爹还在地里呢,你招待客人,我先把他叫回来。”

郑骐目送着妇人远去,才有些诧异的看向卫年:“卫年?”

不是说母亲早逝吗?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爹和娘?

卫年重重叹了一口气,回屋拿了两个粗陶碗,又翻出砖茶给郑骐泡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还请世子一定要为我保密。我生母是一个妓子,她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只是当年阴差阳错,才生下我,至于我那个丢了的妹子,是妓馆里的雏妓,认得干亲,只是后来馆里遭了事,又遇着太皇太后的德政,我才被这家人领养,姓了卫,叫了卫年。”

郑骐也明白了过来:“卫兄是打算找到妹子之后,带她上京?”

卫年点了点头,只有把人带走,这段不光彩的过往,才能彻底成为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他在镇国公面前隐去了自己的妓馆出身,只是念着妹子的声名,不能让雏妓的身份跟妹子一辈子。

只是没想到,镇国公是真的爱护他,拿他当子侄一般对待,还派了郑骐来,只为了他可以行事方便。

晚上卫年跟养父母也说了自己的打算,养母伸手理了理他的鬓角,沉沉叹气:“当年我就说过,只要能找到你妹子,我就是你们的亲娘,如今你出息了,也成了军爷,我跟你爹都听你的。”

虽说是养父母,可是二人自从领养了卫年,便处处对他好,虽无血缘,可胜似血亲。

第二日,卫年带着郑骐去了东平府的花柳一条街,郑骐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粘腻厚重的脂粉气熏得他一张俊脸皱在了一起。

卫年淡淡笑到:“现在是上午,行院人家都是不开门的。”

郑骐更是不舒服,不开门都这么重的劣质香脂味,开了门还了得?

“你是打算一家一家寻吗?”郑骐问了一句。

太皇太后的德政他知道个大概,但也会想,即使被教育过的妓女,也不一定会与领她们走的人安稳一辈子吧?要是膈应出身的,不得把她们再卖了?

卫年摇了摇头:“不是,我还有些东西,要去妓馆取。”

查封的府兵来时,他被捆在柴房里,那些人也没有给他们收拾自己物品的空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娘亲云翘的匣子,还在揽翠馆茶水房里,用来坐的大青石底下埋着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查封的官兵搜刮走。

已经过去了数年,昔日东平府里数得上的揽翠馆如今已经破败落灰,门上贴着封条,可对卫年来说,这里却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只是再不会有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出去玩的打杂小子,再也不会有小卷儿,甜甜糯糯的叫他哥。

卫年抿紧了唇,抬手拍开了门上的封条,大堂里他擦过无数遍的桌椅倒的乱七八糟,拖过无数遍的地落满了灰尘,挂在二楼栏杆处的彩绸如今也破烂不堪,一碰便会落下许多的粉尘。

卫年顺着记忆里走过无数遍的路走进茶水房,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是那样的逼仄,窄小。

郑骐被扬灰呛得咳嗽起来,只看这里一番狼藉,便能猜出当年查封此地的府兵是如何将这里的人一一捆走,将这里的财物搜刮殆尽。

“卫年。”郑骐有些迟疑,卫年所说的,装了他母亲一辈子的卖身钱,和他妹子辛勤攒下的赏钱的匣子,只怕早就被人掘地三尺拿走了。

卫年撩开茶水房门口的挡帘,松了一口气:“郑兄莫要过来了,这里脏的很。”

他双足踏地,气沉丹田,将那一块大青石整个儿的掀翻过去。

这块不知道谁弄回来的大石头,圆咕隆咚的,一直在茶水房里,给他们当垫脚,夏日里守着火炉贪凉,也是这大青石凉津津的。

而在老鸨子收走母亲云翘的房子之后,云翘的匣子便被他藏到了这下面,如复一日掏出一个大小合适的洞,再挪过除了他谁也搬不动的大青石压住。

也是亏得如此,即使揽翠馆遭了难,被抄没,卫年藏起来的匣子也幸免于难了。

只是匣子上的锁扣,已经生锈到难以打开了。

郑骐提剑劈开锈住的锁,匣子顶上是几串钱和一些散碎的铜板,压着一张已经发黄发皱的十两银票。

卫年死死咬着嘴唇,眼里泪光闪过,小卷儿当初多盼着他能赎身离开啊。都是他不好,他非要犯倔,不早早的赎身出去赚钱。

就算他留在了揽翠馆,小卷儿也没有少受了哪怕一桩罪。

就算他留到了最后,他也没能让小卷儿逃走。

卫年怀里捧着匣子,跪在地上,无声的哭着,郑骐微微叹息,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聊做安慰。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种时候干巴巴的话语,什么也劝不了。

郑骐想了想,道:“当年既然是太皇太后德政,查封的妓馆,那么各人去向,当地府衙里肯定有文书记录。”

还是先去寻卫年的妹子吧。

郑骐出示了自己镇国公府的腰牌,当地知府慌慌张张的整理官服出门迎接,心里叫苦不迭,镇国公世子下驾东平府这样的大事,怎么也没有事先得到什么消息?

只是等郑骐与卫年说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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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则是招呼这郑骐上座,连连叫人给他们上茶。

不多时,那主簿汗流浃背的空着手回来了,满脸都是为难。

知府心里直打鼓,放下手里的茶碗:“册子呢?”

主簿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本破烂不堪的纸册,额角的汗滴了下来:“小人该死,没注意这册子居然叫虫蛀了。”

甚至大半的书页都被啃掉了,莫说上面的信息。

分明是大热天,知府的冷汗也滴了下来:“这个,这个,世子爷……”

郑骐皱了眉:“难道就没有誊抄的副本?”

副本是没有的,不过主簿还算机灵,知道他们是为了找人,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咬牙回禀道:“如果世子爷只是为了寻人,小人倒是知道哪里还能找到册子上的信息。”

这主簿先磕了头:“小人当年见钱眼开,当地商户沈家的少爷沈霆轩也是为了找人,花过银子,小人想着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书,就给他誊抄了一份。或许,或许他那里还能找到。”

郑骥看了一眼卫年,却见卫年眼中都燃起了希望。也顾不上追究这主簿的罪责,匆忙别过知府,便冲到了自己的马上,郑骐连忙追出去。

卫年一路打听着往沈府飞奔,一直到了沈家的大门,沈家看门的仆人听他说明来意,忙说沈少爷出门与人谈生意了。

郑骐再拿出自己的腰牌,仆人忙去通报给管事,管事也觉得惶恐至极,连连使人去宴宾楼去请沈霆轩,又派了个仆人去自家商铺里寻沈老爷,自己则是将郑骐和卫年一同让进了待客的花厅:“我家少爷马上就回来,还请二位贵客在此稍歇。”

自有丫鬟端了清茶和点心过来。

卫年没什么心思喝茶吃点心,郑骐却打量着沈府里的布局,这里倒是比府衙里布置的大气又清雅,下人也有规矩。

沈霆轩正与人推杯换盏,这一次席面上的人物还是都挺重要的,最重要的便是东平府本地最大的银庄家的少主。

来请人的小厮急慌慌把事情告知沈霆轩带出门的来福,来福睁大了眼,可是见小厮一脸焦急的连连点头,他也知道这件事马虎不得,连忙叩门进了内间。

屋里酒局热络的气愤一滞,沈霆轩同样难以置信的看向附耳说话的来福,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跟他确认:“镇国公世子?!”

原本脸色不悦的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被惊到了,没有发难。

来福猛猛点头:“是,还有一位军爷,说是有事要找少爷。”

沈霆轩的脸色变了又变,桌子上的人忙开口:“既然如此,沈兄还是先回去吧,那边事情要紧。”

好家伙,那可是镇国公世子啊,也不知道沈霆轩是怎么跟那边扯上关系的。

不过在场诸位的心里都是转过了千百种念头,这贵客来头太大,也不知是福是祸,而他们跟沈家都有不少的生意往来,还是应该观望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霆轩急急忙忙回到了沈府,倒比沈老爷回来的还要更快。

看到花厅里一个老神在在坐着喝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气,另一个则是分外焦急的在花厅里踱步,两人的身份便了然于胸。

卫年看到沈霆轩赶来,更是等到心焦,张口便是:“沈少爷!”

沈霆轩定睛一看,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你是……腊八?”

卫年重重点头,泣不成声:“是,我是腊八,我被领走之后,又从了军,侥幸立下了些许功劳,得了赏钱,便惦记着回来找小卷儿了。沈少爷可知道小卷儿在哪?”

他急急的双手抓住沈霆轩的肩膀,他记得的,沈少爷对晴香姑娘很有感情,连带着小卷儿也讨他的喜欢,府衙里的主簿既然说沈少爷当年便花银子抄了领人登记的册子,那么小卷儿的去向他定是知道的。

说不定,说不定,沈少爷当年就把晴香姑娘和小卷儿接回了沈家!

沈霆轩见他一脸的急不可耐,却是蹙了眉,欲言又止,最终别过头去不敢看他:“当年我的确找人查过……可是……可是……”

卫年浑身都在颤抖,嘴唇嗡动,期望着沈霆轩能说出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沈霆轩强行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涌起的悲痛,道:“小卷儿在牢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先前的欣喜期待在此时化为泡影,转而便是沉重的打击好似当头一棍。就像他被捆到柴房之前,他想抢了小卷儿跑,却被护院一棍敲在背上,敲的他两眼发昏。

仿佛连站立的力气都失去了,卫年一声悲呼,颓丧的跪摔在地,喃喃道:“不,不会的,小卷儿怎么会……不,沈少爷,我求求你,让我看看那本册子。”

他依旧揪着沈霆轩的衣服不撒手,沈霆轩也随之半跪下来,扶着卫年,一旁的郑骐也从座位上站起,一脸的震惊与忍心。

沈霆轩努力扶住卫年:“腊八,你先起来,我带你去书房好不好?”

卫年不死心,怎么能,怎么能当年就死了!他踉跄着起身,沈霆轩也不拖泥带水,带着卫年和郑骐径直去了自己的书房,翻出了当年誊抄下来的册子。

那册子已经发黄,边角卷曲,一看就是不知道被翻过多少遍的样子。

卫年和郑骐一页一页翻看着登记领人的册子,册子的最后一页,写着在被领走之前就死在牢里的人的名字,头一个就是花魁葵官,杖毙,再下一行,是丫鬟小卷儿,惊惧而亡。

卫年死死盯着册子上的名字,指尖几乎要把软纸戳破,惊惧而亡,小卷儿那个时候才十一岁啊,她跟金哥儿一起遭受了恶人的毒手,眼睁睁看着金哥儿死在自己的眼前,甚至将金哥儿的死尸背回揽翠馆。

然后,还要被老鸨子捆了送回去。

惊惧而亡,惊惧而亡,小卷儿死前又该有多害怕?她有没有想哥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那个时候他又在哪里!

卫年恸哭起来,可看着那一本册子,仍是咬牙抹去了自己的眼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去找小卷儿。”

他爬了两下,才勉强站起身来。娘亲云翘去世的时候,他没能让娘亲入土为安。现在,他手里捧着白花花的银子,他至少要让小卷儿安息。

沈霆轩长叹一口气:“死牢里环境恶劣,就算有死尸,也是丢到乱葬岗上了事,如今又过去了这些年,只会更难寻。”

只是卫年执意如此,郑骐和沈霆轩也只能支持。

沈霆轩吩咐来福将他近几日的事务都安排出去,有不能拖的,便报给老爷,自己则是陪着郑骐和卫年去了暗牢外的乱葬岗。

郑骐没有卫年那么悲痛,沈霆轩则是几年前就悲痛过了,两人脑子都比卫年要清晰许多,先去寻了死牢外的运尸人,打听多年前查封揽翠馆那个时间,有没有一个个子小小,头发卷曲的少女尸体。

运尸人被问的一脸懵:“没有啊,那段时间死的都是大的,哪有小孩儿?”

郑骐有些惊讶,夭亡的小孩数量还是比较少的,根据卫年的描述,小卷儿的样貌也算奇特,不可能运尸人没有印象。

运尸人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真的,我那段时间就拉了五个死在牢里的妓女,都是二十多的,哦,最小的那个叫什么香的,十八,还是被你带走了。”

运尸人指了指沈霆轩,沈霆轩脸上的神色稍微有一些尴尬,运尸这活计到底是跟死人打交道,沾着晦气,要是有死在牢里的小孩,运尸人也会烧点纸钱买点酒,念念往生经,小孩子会犯倔,万一魂儿没走,缠上他怎么办?

再说了,死在牢里的小孩,实在是太少了,他要真的拉过,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郑骐敏锐的觉得这其间或许在哪里出了什么差错,只是此时卫年和沈霆轩都让运尸人一番话说的怔怔愣愣,郑骐便把目光挪到了卫年紧紧攥在手里的册子上。

或许,事情还有什么转机。

三人回了沈府,沈霆轩扇柄敲着自己的脑袋,看向卫年:“腊八,当年揽翠馆发生的事,你知道多少?”

卫年愣了一下:“花魁娘子出外场,小卷儿和金哥儿跟着去的,但是金哥儿被那个招妓的贵人弄死了,小卷儿晚上回来后,鸨妈妈便要捆了她,我想让她跑,但是被打晕了锁在柴房里,第二日一早就有官兵来宣读德政了。”

沈霆轩看了他一眼,道:“实不相瞒,我当年也寻过小卷儿,后来得知了这些内情,便知道小卷儿恐怕凶多吉少,只是仍不死心,才买通了府衙里管文书的主簿,抄了这册子出来。”

郑骐沉吟片刻,想到的结论跟沈霆轩差不多:“恕我直言,令妹是目击证人,恐怕在牢里便被磋磨死了,连揽翠馆的无知妓女都凭德政清理了,只怕那招妓害死人命的,不是一般权贵。”

卫年嗫嚅两声,他的确不知道那搞出人命的贵人是什么来头,只知道鸨妈妈不是一般的看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可是,可是……”卫年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小卷儿真的死了,又怎么会没有,没有尸身运出去?”

一个小女孩的尸身,留着又有什么用处?

郑骐再度想到了那个册子:“或许,我们再看看那本册子。”

卫年递了册子过去,不知道郑骐想要做什么。

郑骐却是特别细致的:“如果死尸的人数对不上,那么被领走的人数应该也对不上,或许,或许是有什么人留了令妹的性命,或许,令妹是被那招妓的权贵带到了身边。”

就算是指派杀人,也不是谁都能对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下得去手的。

郑骐要卫年从头细看那本登记领人的册子,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让卫年回忆是什么人,如果当年真的被人救下,最妥当的法子,便是混在人群里被领走。

所以,先对一遍册子上可有卫年不知道或是不确定的名字,一一查找一下是不是被改换了名字送走。

再就是,或许找一下那个时间死牢里的看守,他们应该能知道一二。

如果遍寻不到的话,那么就要回京之后查一下那个时间出现在东平府的权贵有哪些,探一下这些人家的消息,这就大海捞针了起来。

当然,如果这样也找不到,便真的是人力所不能及了。

卫年听他分析的有理,沈霆轩也是眼前一亮,他也是揽翠馆的常客,也能帮着排除一下人员名单。

只是在翻了差不多十几页之后,卫年眼尖的看到了一个名字:“找到了,小卷儿来馆里之前,就叫花三两!”

郑骐和沈霆轩去看他指出来的那一条登记,丁三九,城东扁家坳,更夫。

郑骐三人眼中都流露出喜悦来,幸而,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是叫他们寻到了蛛丝马迹。

这一次再去府衙查丁薄,那主簿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找到了当初负责领人做登记的文书。

丁簿上的记录是丁三九已死,年六十三,卫年的脸色已经黑沉的不像样子了。

那负责做登记的文书看了,倒是记得这件事:“这个我有印象,因为德政的要求是只允许适龄未婚男子来领人,这个丁三九是代他儿子来领的,我还专门查了的,被领走的那个小丫头我也有印象,可瘦了,脸上一点肉都没有,眼睛大大的,一头卷毛。”

郑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被领回去做了童养媳,只要多给些银子,还是能把人带走的。根据卫年的说法,他妹子比他小两岁,那么算起来今年也是十四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成亲,嫁了人的话,事情可能就有点难办了。

他心里过了一圈,只是等三人一路打听着找到扁家坳,又好不容易找到丁家,丁老汉的儿子正在自家的院子里喝的烂醉。

那个给他们指路的老人满脸的嫌弃,说丁家从老汉到儿子丁大,都可不是玩意儿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早年间丁老汉就是个爱动手的,好好的婆娘也给打了走,前几年领回家个小的,也是见天打的人鬼哭狼嚎的。

眼见的卫年双拳紧握,双目猩红,好似随时都会怒气爆棚,郑骐拦着他,继续跟老人打听那个被领回家的小的。

老人叹了口气:“谁知道后来怎么了,后来也听不到人哭了,要么是被打听话了,要么是卖了,倒是没听说是不是跑了。”

卫年直接从老人家讨了一盆凉水,照着烂醉的丁大兜头泼了过去,反手扭了他的臂膀,声音森寒:“清醒点了吗?”

丁大哎哟哎哟的睁开迷蒙的眼,只是卫年好似铁钳一般紧紧锢住他,丁大满心的恼怒:“哪来的小子,爷爷又没欠你钱!爷爷自己在家喝酒碍着你什么事了!”

只是无论丁大怎么使蛮力,都挣脱不开卫年的禁锢:“老实回话,三年前被你领回家的那个女孩,现在在哪?”

丁大白用力一番,狠狠道:“不听话让我打死了!”

只是话音还未落,卫年便一拳头捶在了他的脑门上:“说实话!”

丁大被打出一个乌眼青,越发耍狠起来:“那死丫头什么活都干不好,叫她烧饭她不会,叫她洗衣嫌水冷,还没我腰高的妮子又不能睡,不打死留着她白吃我家的饭啊!”

卫年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嘎嘣一声断掉了,他能听到郑骐的阻拦,能听到沈霆轩的怒骂,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现在好似魂都飞出了体外,只是手下一下一下狠揍着这个烂醉鬼。

小卷儿那么乖,那么好,就被这么个混账东西虐待致死。

卫年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是怎么打死小卷儿的,现在他就怎么打死他。

一直到郑骐一声厉喝,上前握住了卫年的拳头,郑骐也是难抑怒火,可是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卫年在他眼前打死人,而且现在的卫年,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可怖,好似地狱归来的索命阎罗,冷酷而残虐。

“等一下,他还有话说!”郑骐拼尽全力握住卫年的拳头,因为过分用力,额角蓬起青筋,手上的骨节也因为用力而泛白。

丁大蜷缩在地上,痛哭流涕:“我说我说我全说,她没死。我嫌她不中用,上元的时候把她卖了。”

卫年这才觉得好似魂都回来了一般,揪起他的衣领:“你卖给了谁?”

丁大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不知道,不是,我知道,我只知道是个官家,他们家上京,路上歇脚。”

只是在场三人此时的想法各不相同,郑骐与沈霆轩对视一眼,都觉得这话可能并不可信,或许只是这人为了逃命,胡诌的谎话,毕竟这说的太笼统,太模糊。

可能,小卷儿当年逃得一命之后,的确是被这家人领了回来,只是丁大嫌她年小,不愿养童媳,下手没个轻重打死了。

卫年虽然理智回笼,可也是满目悲伤,东平府是交通要道,从南方上京的人都走东平府,玉京里更是遍地官家,他要寻一个路边买的丫鬟,难度又何低于大海捞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东平府里,沈霆轩连着五日都在陪着郑骐和卫年寻小卷儿,找到最后,却发现小卷儿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悲惨的死去,同样是心神巨震。

这已经是卫年寻亲的第五日了,沈霆轩和卫年都是失魂落魄,两人随便找了一个酒家,要了最烈的酒,一杯接一杯喝了起来。

郑骐叹息一声,也只能陪着。

这一路的峰回路转,实在是郑骐也没有想到的,卫年在边关生死徘徊的时候,心里都记挂着这个妹子,得了赏,升了职,第一反应还是回老家寻这个妹子,足可见二人感情至深。

只是命运捉弄,让小卷儿逃了性命,却又惨死在旁人的磋磨之下。

郑骐想到此处,也是给自己灌了一口烈酒。

沈霆轩脸色惨白,他一直在东平府啊,可是他却没有找到小卷儿,而是看到造册上说小卷儿死了,他便信了。

一信多年。

虽说是分到晴香房里的丫鬟,可小卷儿对晴香而言,是妹妹,更是希望。要是没有小卷儿,他与父亲的关系和不会和缓过来,没有小卷儿,他或许还是每日里恹恹的厌食,连自己口味如何都不知道。

可是这样的小卷儿,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醉鬼的磋磨之下。

他又有何颜面,去见晴香?

一直到月上中天,卫年喝的烂醉,可沈霆轩,却只恨自己为什么千杯不醉。

沈府的小厮着急忙慌的寻遍了东平府,总算找到了自家少爷。

小厮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自家少爷,声音里都带着慌乱:“少爷,少夫人和夫人从庙里回来,少夫人问,少爷怎么还不回家?”

沈霆轩踉跄着起身,郑骐忙道:“沈兄还是先回家吧,嫂夫人只怕等着急了。”

沈霆轩唯有苦笑,却还是去柜台结了账,跟郑骐道了别。

只是在他踏进自家院子的门槛之时,便有一美艳妇人眉心微蹙,迎了出来,嗔怪的看着他,口中微微带了些抱怨:“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沈霆轩好似被她的目光烫到了一般,别过头去,眼神却落到了院外的一处小小的坟茔。

他有何颜面,来见晴香啊!

说回国公府。

棋心在某次外出置办东西时,买了体格健壮的猫儿回来,却是瞒着所有人,挑了一天自己无需陪穆宝隽睡觉的日子,悄悄从角门运了进来。

角门上看守的婆子们惯常赌钱吃酒,棋心一路将猫儿带进来,竟也无一人发现。

在墙角的四个小酒缸里,一缸是酿的果酒,一缸是酿的米酒,另外两缸,都是她买了烈酒来,用一些药材泡上的药酒。

因为怕自己酿的果酒米酒不够烈,也怕单一的自酿酒或许没办法一次性打到醉死人的目的。

她将这几种酒掺到一起,浓烈的酒香四溢,带着一股醉人心脾的甜美香味,连猫儿都对此表现出了浓厚的兴味。

棋心左右看了看,口里对猫儿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着对不起,掰开猫儿的嘴巴灌进了一杯酒去。

果然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猫儿便走走着路歪歪扭扭起来。不多时,便软倒在地上,棋心屏息凝神,静静等待了一会儿,便看到猫儿的嘴巴无力的张开,软软的伸出了舌头,再一探鼻息,已经没有气了。

棋心一下子软倒跌坐在地上,猫儿死了。

用来试毒的猫儿殒命,现在天气这么热,放不久,那么明日就是真正实施计划的日子。她小心翼翼的将猫儿的尸体掩在墙角的杂物丛里。

棋心嗓子干涸,不停的咽着口水,再度兑酒的时候手都有点抖。

右手拿着的酒勺舀起的酒液向外飞溅着,棋心左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对自己说,手,你很稳,没关系的,你可以的。

各种酒被兑到一个小酒坛里,棋心手指都在震颤,封口的草绳几次都绑脱滑出去,可还是把酒坛准备好了。

次日是魏嬷嬷要回家送钱的日子,棋心怀里抱着酒坛,说自己酿的酒好了,听说潘父是个喝家,不如请魏嬷嬷带回去给他品鉴一下。

魏嬷嬷摸了摸棋心的脑袋,还是把酒坛放到了自己挎着的篮子里。

棋心又追出两步:“嬷嬷早去早回啊,我有个眼睛总也绣不好,可明日就要用了,嬷嬷早些回来教教我。”

魏嬷嬷笑着应了。自年初潘辉走后,魏嬷嬷与潘父之间也基本达成了共识,只要魏嬷嬷每个月定时把银子送回家,潘父也不会上国公府的门闹。

至于潘辉,山高水远的,潘父也管不着。

只有棋心,在辛夷院里提心吊胆的,她生怕会出什么问题,又怕魏嬷嬷喝到那酒,或是其他的什么人喝到那酒,不由得暗悔自己做事不够周全。

穆宝隽看她坐立不安,也有些奇怪,棋心眨了眨眼睛,说今日是魏嬷嬷回家送钱的日子,她怕魏嬷嬷与潘父撞上,平白的挨打。

也说得通。

穆宝隽也没放在心上,毕竟魏嬷嬷的情况,还是挺让人担心的。

就在棋心翘首以盼的时候,魏嬷嬷垮着篮子迎着夕阳回来了,棋心才稍微放了心。

魏嬷嬷还是记得棋心的请托的,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之后,便拿了针线,教棋心怎么绣活物眼睛最有灵气,棋心学的认真,可心里有事儿,还是没忍住打听起魏嬷嬷回家的情况来。

魏嬷嬷摸摸棋心的手,露出一个让她宽心的笑容:“放心,我没碰上他,他出门跟朋友喝酒去了,我稍微收拾了一下家里,才回来的晚了一点。”

知道问的再多要露馅,棋心也顺势接过话来。

只是这一夜,棋心也没睡好。

幸而,今日不是她陪着穆宝隽睡觉。

次日一大早,棋心便听到了辛夷院外的吵嚷喧哗声,小厨房的王妈绘声绘色讲着一件稀奇事儿,早上她来的时候,便看见一队捕快去了魏嬷嬷家,原来是魏嬷嬷她男人,醉死了,听说屋子里的桌上,还摆着见了底的酒坛子呢!

也有婆子家就住在那附近,啧啧摇头:“嗐,中午就出去跟人喝酒,晚上回家还喝了一坛子,这不是找死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棋心有些脱力的倚靠在门框处,脸色惨白的听着那些婆子们闲聊。

幸好,幸好,是最好的结果。

随即棋心便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最应该要做的事毁灭证据,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就连棋心也没想到的是,中午魏嬷嬷处理外外面的事情回来,第一件事却是来辛夷院寻她。

魏嬷嬷换了一身素衣,鬓边插了一朵白色的珠花,登了辛夷院的门:“好孩子,别自责,是他贪酒害了自己,不关你的事。”

自早上棋心听说了有人死了的消息,便一直魂不守舍的,穆宝隽以为她吓着了,好生安抚了一会儿,又许了假,让她在屋子里歇着。

这会儿听到魏嬷嬷如此说,棋心依旧面色惨白,只说自己是真的没想到酒还能醉死人。

魏嬷嬷将人揽到自己的怀里,心绪也是复杂,她与潘父少年夫妻,又在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虽然恨毒了他,可真的得知了丈夫已死的消息,却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也不会有人要卖了她的儿子了。

随后她便想到了棋心。

那坛酒,是棋心酿的,托她带回家的。

棋心要是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又该怕成什么样子?

是以,魏嬷嬷匆匆处理完亡夫的后事,便赶着回来看到了在床榻里整个人都缩成一团的棋心,更是心里生出了许多的怜惜。

棋心的身子微微发抖,依恋的偎进魏嬷嬷的怀里,可是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恐惧:“我只是难过,他就这么死了,潘哥哥要丁忧三年,才能继续考学。”

魏嬷嬷的话却是更冷酷:“丁忧三年又如何,我说句实心话,他死了,对谁都好。”

棋心低低的应了一声。

自从那日在郑灵猊面前,被棋心拒绝了做他的妾,穆弛一直都处于一个出离愤怒的状态。

但是棋心一直躲着他。

穆宝隽更是防着他。

穆弛的愤怒渐渐变成了一股无力,他知道他过去真的很不好,可是他愿意改,可是就连棋心也没有再相信他。

他知道做妾是辱没了棋心,但是两人之间的主仆之别,一直都存在。

穆弛一直以为,他与棋心之间,是有感情的。

但是棋心说,不。

想要找棋心问个清楚的穆弛在辛夷院外蹲守了几天,可是自从早上有了那桩醉死人的传闻出来之后,棋心便一直都慌里慌张的。

穆弛有些诧异,又在院墙外多等了许久。

一直到晚上,辛夷院中熄了灯,棋心悄悄从穆宝隽的屋子里出来,甚至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穆弛一怔,下意识的潜行跟了上去。

棋心脚上只穿了一双软布鞋,轻手轻脚,连一点的声音也不会出。

棋心心如擂鼓,先在杂物丛里翻出那只醉死的猫儿,猫儿已经发硬了,她又费劲去推倒酒缸。

“酒缸是猫儿打翻的,猫儿醉死了,酒都污了……”棋心口中喃喃着,努力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只是,酒缸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沉,她很努力的去扳,才勉强掀翻了一缸酒,浓烈的酒香腾的笼罩满整个小天地,糟酒水甚至泼了棋心一身。

“你在干什么。”一道深沉的声音从棋心的身后想起,棋心惊得汗毛直竖。

但是很快,棋心就听出来了到底是谁,她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去,甚至露不出一个笑脸,磕磕绊绊地张口:“大大大大公子……”

穆弛看着现场,他目睹了一切,棋心从杂物丛里翻出死猫,棋心推翻酒缸,甚至还有……棋心念叨的话,他都听见了。

联想到白日里那桩醉死人的消息,和棋心一改往日镇静机敏的模样,穆弛稍作思考,直切关键:“外面那个醉死的人,跟你什么关系?”

棋心脸色苍白,眼神乱转,否认道:“没,没什么关系。”

穆弛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看出棋心在撒谎。

穆弛又逼近了一步,眉毛一挑,换了个话题:“好,我听说棋心的酒酿了许久了,不给我尝尝?”

棋心惊讶更甚,几乎是蹦起来拦在了穆弛和酒缸之间,伸出手臂,眼神惊恐的看向穆弛,断然拒绝:“这酒不能喝!”

只是话一出口,棋心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咽了口口水,找补道:“这酒脏了,不能喝……”

穆弛看向她脚边的死猫,和整个人抖似筛糠的棋心。

棋心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脸上挂起了谄媚的笑,上前一步,对着穆弛投怀送抱:“大公子,大公子不是想要我吗?我伺候大公子一夜,大公子就当今夜什么也没看见,好不好?”

穆弛后退一步,眼色越发深邃:“你想收买我?”

棋心已经凑到了他的怀里,两条胳膊高举,水蛇一样缠上了穆弛的脖子,呵气如兰,带着微醺的酒香:“只是各取所需,大公子英武不凡,棋心本就仰慕,只是不舍小姐,所以,所以,棋心不要什么名分,只求大公子保守这个秘密。”

她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去亲穆弛,但是穆弛却偏过了头,嗓音嘶哑:“我没什么自制力,所以,棋心,你不要考验我。”

穆弛再次后退,避开了棋心的投怀送抱,却也给了棋心一个让她安心的答案:“我会帮你隐瞒这件事,只是因为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但我要知道为什么。”

他的大手捉住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棋心的手腕:“这个人怎么害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棋心嘴唇嗡动,前一秒的欣喜下一秒便成了难堪,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穆弛,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许久之后,棋心才终于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没害过我,但我恨他。”

棋心低垂下头去,尽管是盛夏,夜里吹起习习的凉风,拂过棋心被酒水浸湿的衣衫。

棋心喃喃道:“我恨他,恨他不死,所以,所以……”

她的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望向了自己的手,瞳孔乍缩,声音却轻柔:“所以,我杀了他,我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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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弛感受到她的失力,也松开了手里的钳制。

棋心整个人都有些颓丧了,弯着腰,驮着背,低垂着脑袋。

“我不信。我认识的棋心,不是这样的人。”穆弛稍微回忆了一下:“那人,我记得是兕儿的奶父,魏嬷嬷的丈夫?”

所以,是为了兕儿的奶娘吗?

棋心连忙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里都透出一些急切:“大公子不要!”

穆弛下意识看向了她抓住自己的双手。

棋心的声音里带了一些的哭腔:“我没骗大公子,我真的恨他,我恨他是个烂人,我恨他对魏嬷嬷动辄毒打,我恨他随随便便就要卖了自己的孩子……因为,我爹就是个烂人。”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棋心的眼角涌出:“我爹是个跟他差不多的烂赌鬼,整日里耍钱,吃酒,稍有什么不顺心,便对我娘拳脚相加,打到我娘受不了,要带着我跑,他追出来,踹折了我娘的腿,撅折了我娘的胳膊,把我娘打到只剩一口气,只为了把我抢出来,因为不想给我娘治伤,所以他抓着我娘的脑袋往石头上磕,人死了,就不用花钱治了。”

棋心声音凄惶,仿佛再次回到了那弥漫着血色的幼时:“他欠了赌债,就把我卖进妓馆,你知道妓馆里是什么日子吗!不论你听话还是不听话,你每天都要被鞭子抽!因为鸨妈妈说,不把贱骨头抽软了,怎么伺候人!刚进妓馆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要挨打,因为吃了妓馆的饭,就得被刁难着学艺,学唱小曲儿,学跳舞,学一切能让男人取乐的本事。”

棋心撩起了自己左臂的衣袖,给穆弛去看自己身上的伤疤:“就算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我还要笑,我要讨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我要赚赏钱,我要赎身,可是我得了赏钱,他还会上门来要,就因为他是我的爹!因为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不想给钱我只能割肉还!他难道不该死吗!”

那触目惊心的大片伤疤看的穆弛心脏抽疼:“棋心……”

“我离开了东平府,可是这样的爹,哪哪都是,魏嬷嬷的小女儿落了胎胞就被送走了,因为他要让魏嬷嬷进国公府做奶娘,魏嬷嬷即使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还要被他稍不顺心就又打又骂,潘辉哥哥明明可以去考举人进士,他却生怕自己不能控制,宁肯把他卖了。这样的畜生,难道不该死吗!”

仿佛将心里所有腐烂的,脏污的,粘稠到让人无法喘过一丝的气的淤泥通通倒了出来,棋心整个人已经冷静了下来,再看向穆弛的时候,眼神中平静带着淡淡的死感:“我爹是杀人犯,我也是,就是这样。大公子,你要送我去官府吗?”

穆弛尚还震惊于这些被棋心深深掩埋的过往,可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在听到棋心的反问之后,他下意识否了:“当然不,我说过,我帮亲不帮理,而且,不一样的,棋心,你不是杀人犯,你是在行侠仗义。”

棋心笑了一下:“没什么不一样的,杀人就是杀人。”她已经背上了一条人命,当初妓馆案,她能选择告状,是因为恶人能被绳之以法,但魏嬷嬷不能与潘父和离,将来就是像她娘一样被打死,潘父也不会受到任何的处罚,官府只会说,这是家务事。

穆弛掰过她的脸,格外认真:“棋心,我也杀过人,在战场上,我杀了数不清的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难道我也是杀人犯吗?”

见棋心只是傻傻看着他,眼角的泪流个不停,穆弛叹了一口气,抬手打碎了棋心背后的三口酒缸:“现在,我是你的从犯了。”

清脆的酒缸碎裂声,与轰然溢出的酒水散了一地,浓烈的酒香在这一小方天地升腾,两人脸上都因为吸入了酒气渐渐变得酡红,穆弛低头,打横抱起棋心,一直将她送到穆宝隽的屋子旁:“事情已经了结了,好好休息吧。”

刚刚酒缸碎裂的声音太过炸响,不仅惊动了彻夜吃酒赌钱的轮值婆子,连辛夷院里也次第亮起了灯烛。

披了件薄衣裳端着烛台出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的阳琴诧异的拉过浑身湿透散着浓厚酒气的棋心,又看到了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的穆大公子,满心都是迷惑:“发生了什么?不是说你好像听到猫儿叫,要去看看你的酒吗?”

棋心只是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阳琴看看她又看看还没有走的穆弛,只能叹了口气,先把人拉进屋子里换衣裳,就算是炎炎夏日,穿着湿透了的衣裳,也是会感冒的啊。

那三口酒缸是穆弛打碎的,晚上就有不少下人都看到了,加上之前就听说大公子想要纳棋心做妾,棋心不同意,也有人夜里似乎听到了棋心与大公子的争吵。

不少人都觉得可能是大公子泄愤砸了棋心酿的酒,就连穆宝隽也这样认为,当即气哼哼的要去找哥哥讨个说法。

棋心拦住了她。

被穆弛送回来之后,棋心先前的惊慌消失了,反而有了一种奇异的安定,人也冷静了许多:“昨夜有猫儿跳进了酒缸淹死了,那些酒本来也脏污了。”

穆宝隽手里揉着手帕,皱着眉:“就算如此,那些你辛辛苦苦酿出来的酒,也不能就这么被哥哥毁了呀。”

棋心露出一个笑来:“哪有,我还要谢谢大公子帮我处理了那些东西呢。”

只以为是棋心不希望他们兄妹之间再起冲突,穆宝隽皱皱鼻子,伸出手指点了点棋心的脑袋:“你啊,还是这么好脾气不改!罢了,看你的面子,我就饶他一回。”

棋心也便顺势跟穆宝隽笑闹起来。

自从六月份郑骐郑骥和穆驰都回来后,邓老太君有意为穆驰议亲的消息便惊动了大批的媒人。

而令穆宝隽觉得难受的却是,林夫人居然带了林纯芳来找郑灵猊说话。

言语中透出些两家结亲的意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纯芳与隽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与你家弛儿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林夫人笑盈盈递着话:“从前总觉得孩子们还小,一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林纯芳与穆宝隽同龄,五月份便及笄了,若是以金陵老家来说,她俩这会儿议亲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郑灵猊只是喝茶:“弛儿这孩子还是太让我操心了,从小就犯浑,连他父亲也管教不了他,后来他父亲去了,一守孝就是三年,也耽误了下来,如今倒是年纪大了。”

林夫人揣度着她的话,继续附和:“孩子嘛,有的早熟,有的大器晚成,弛儿如今也是上过战场,立下过战功的将领了,等他成了亲,再操心也就只操心孙子了。”

郑灵猊心中叹息,面上半点不露,如今穆弛一门心思娶棋心,也不知道跟穆宝隽明里暗里打了多少擂台。

前段时间好像还去纠缠过棋心,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连墙角的酒缸都被打破了,到现在那墙角处还酒香不散呢。

林纯芳强颜欢笑拿了一条腰带托穆宝隽转交穆弛,更是让穆宝隽心中不爽起来,怎么上了回战场,她那个混账哥哥一下子成了香饽饽起来。

不说这些时日来找郑灵猊的各家夫人和媒人,怎么连纯芳都……

穆宝隽皱着眉:“纯芳,咱们从小,什么话不说,什么话不聊,我不信你会看上我哥哥。”

林纯芳别过眼去,勉强露出一个笑:“隽儿也知道我一直憧憬保家卫国的英雄,穆弛哥哥如今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了,再说了……”

她又不是不知道穆弛曾经多么挥金如土,眠花卧柳,打马街头,是有名的纨绔。

林纯芳闭上了眼,手里死死捏着自己的手帕子,没忍住还是伏到了穆宝隽的肩头,无声的抽泣。

她想起前几日家中,父母商量她的婚事。

白日里林纯芳跟穆宝隽和郑兕儿研究着折腾了一道西瓜酪,晚上回了家,便想着给父母也送一份尝尝,只是刚走到父母的卧房,便听到了父母在商量她的亲事。

林夫人有些发愁:“纯芳跟穆家的小姐情谊亲厚,也与镇国公府小姐关系不错,只是镇国公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婚,难道你要纯芳做妾室不成?还是说,你要她嫁穆弛?”

穆弛那孩子也算是在二位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有多荒唐自不必多说。

林望津却道:“我只纯芳这一个女儿,林家家道中落,到我这一代已经是苟延残喘了,云阔到现在也没出仕,纯芳已经及笄,眼下只有纯芳的婚事或许能给林家带来转机。”

明明是炎炎夏日,门外的林纯芳却觉得一股冷气从背后凉到心底。

这么多年的父慈母爱,难道只是为了养大她卖个好价钱?

林望津似乎对穆弛也不是很满意:“可惜我们来晚了,要是早来一年,说不定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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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卧房里捋着胡须踱步:“今年帝后大婚,或许再晚几个月,宫里便会选秀女,纯芳模样不差,才情也好,我官职虽虚却有品阶,还是先探探穆夫人那边的口风,看看如何,我们也早做打算,争取一下让纯芳入宫。”

林纯芳脚下发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那两碗西瓜酪静静呆在托盘里,她却再没了胃口。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从来不曾听到这些话。

只是当时虽然忍住了,可在母亲得了父亲的指示,来找她谈话的时候,林纯芳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母亲,我到底是你们的女儿,还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

林夫人暗暗垂泪,自觉无颜以对女儿,但是林望津却是虎着脸训斥开来:“你若是个男儿,自然能像你哥哥一样,不论是考功名入仕,还是行军入伍,给林家门楣挣光辉回来,可你是个女儿!就是皇家公主,享天下供奉,在国家需要的时候也需要和亲远走,不过是年纪到了,让你嫁人,父母也在尽心的为你打算,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林纯芳透过模糊的眼泪,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分外陌生,究竟眼前这个冷酷的人,是她的父亲,还是过去那个会牵着她的手,在院子里放风筝的人,是她的父亲?

林夫人拉住想要与林望津顶嘴的女儿,揽在自己的怀里:“娘的芳儿从小就憧憬英雄,如今那穆弛也算是浪子回头,入了军营,便如鱼得水,之前在战场上亦是英勇,还立下了战功,得了封赏。”

言下之意,便是穆弛也算是林纯芳喜欢的人了,至于感情,还可以慢慢培养。

林望津又道:“你在这里推三阻四,可知道穆家的门槛这段时日都快被媒人们踏破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现在就催林夫人去打听郑灵猊的口信。

林纯芳被母亲揽在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眼里还含着眼泪,给穆弛做了一条腰带,死了心由着母亲带她再进镇国公府。

穆宝隽拍着林纯芳的肩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父亲似乎与母亲商量过一件事,是否要给哥哥跟林家的女儿订下娃娃亲。

穆博山当时很是纠结:“弛儿这般不成器,若非林家有意,将来哪有好人家的女孩肯嫁给他?只是到底是委屈了纯芳。”

郑灵猊却坚决的拒了:“你扪心自问,林望津跟你提这事儿,到底是看中了你儿子,还是看重你这个顶头上司?这么小的孩子都拿来做筏子,足可见此人不值得相交。”

后来这件事便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林家伯父伯母依旧和蔼可亲,林纯芳也仍旧来找她一起玩。

只是那个时候,穆宝隽却对林纯芳产生过她是不是要抢走哥哥的讨厌想法。

但后来,小孩子又很快将这件事抛掷脑后。

毕竟,穆宝隽在金陵,能一起玩的同龄女孩实在是不多,林纯芳又是最跟她投脾气的一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想起来这件往事,穆宝隽便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能接下了林纯芳做的腰带,答应下来转赠之事。

只是到底是心绪复杂,不仅仅是为了哥哥和林纯芳,还为了自己。

她也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吗?为了什么所谓的利益,所谓的权势?

不过转念一想,穆宝隽又自嘲一般的笑了。

她当时会选中棣王景黎,不也是考虑了他是皇帝的弟弟,是早早开府的王爷吗?

只是她比纯芳要好的一点是,这些功利的想法,是她下意识考量到的。

穆宝隽托腮看向床边,又想到了景黎身上,观星未成的那一夜后,穆宝隽与景黎之间渐渐达成了一个默契,景黎再来国公府习武的时候,大概每隔两三次,穆宝隽就会去一趟演武场,有时候会说是看哥哥穆弛,但眼神却控制不住往景黎身上看去。

棋心会给二人做红娘,大概半个月一次,私底下给二人传递书信。

只是随着了解渐深,棋心对景黎也颇有微词。

对于家中小宴时景黎会兴致勃勃聊起什么真经,什么隐士,棋心只会觉得匪夷所思。

甚至有一次,棋心还私底下担心的问穆宝隽,小王爷会不会将来要去做道士?

倒把穆宝隽逗了个前俯后仰,笑到肚痛:“难道在棋心看来,高洁隐士便是和尚道士?”

棋心眉心拧起一个小疙瘩:“只是觉得浪费,小王爷明明可以学一些经世致用之才,做一些为国为民之事。”

穆宝隽微微有些叹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是许多人的毕生所求,可小王爷他生来就在帝王家,自然无需追求这些。”

等到穆弛这一次旬休回家,穆宝隽也没让棋心跟着,自己去了穆弛的院子,转交了林纯芳做的腰带。

腰带上绣了万字纹,做的很是精致。

但是穆弛接过腰带只是微微一挑眉:“看手艺不是你做的,谁走了你的门路?”

他已经回绝了邓老太君要给他议亲的事,只是仍有不少人去找母亲郑灵猊。

立了战功回来的穆弛也算是炙手可热了。

穆宝隽有些难过:“是纯芳。”

穆弛对林纯芳印象还是挺深的,毕竟小时候险些成了他的娃娃亲,当时他还哄过大哭的穆宝隽,拍着胸脯保证哥哥不会被任何人抢走,哥哥是隽儿的哥哥。

哎,当时会搂着他的小腿,软软甜甜喊哥哥的小团子,怎么就长成了今天这么冷心冷情的模样。

“你就说,我已有心上人,非她不可的那种。”穆弛没收下这条腰带,倒是惦记棋心:“棋心就没给我做点什么东西?她之前还给我做鞋袜呢,现在也不做了。”

穆宝隽劈手夺回林纯芳做的腰带,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能不惦记棋心了!”

穆弛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都说了棋心是我的心上人,倒是你,什么时候能不棒打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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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回来之后手疼了几天,但穆弛琢磨着,他当时打碎酒缸的姿态应该还蛮帅的,棋心居然一点都没对他动心。

穆宝隽气的肝疼,回了辛夷院之后,看着林纯芳做的腰带便觉得难受。

又过了几日林纯芳再来找她,看到自己的腰带没有送出去,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穆宝隽隐去了棋心,只说穆弛已经有了心上人,谢过她的一番好意。

林纯芳笑了笑:“说实话,他没有收下,我还更高兴一点。”

林夫人在郑灵猊跟前碰了软钉子,林望津便已经打算起了送林纯芳入宫的念头。

只是如今帝后大婚尚不满半年,至少半年或者一年之后,皇帝才有可能选秀或是封妃。

就算是被送到不得见人的地方,也比嫁给穆弛要强上百倍。

而关于选秀这件事吧,景弘还真的不打算搞。

今年夏讯,济河冲垮了河堤,祸害了多少民生,太皇太后赶忙组织救灾治水,好不容易才控制下来,只是拨给河工的银子便实在是太多。

为了恢复民生,太皇太后又定了未来三年,依着济河的几个农业大府轮流免赋的德政。

而对于皇后邓宣椒,虽然大婚之前实在是闹了太多的不愉快,新婚夜的时候,邓宣椒只是静静在凤禧宫等着景弘,既不羞怯,也不说话,景弘刚给她改了名字,倒也是意料之中,只是胡乱睡过,次日拜见太皇太后。

而随着两人之间相处了一段时间,景弘也渐渐发现了好像这个女儿半点不随爹,邓宣椒是一个处处完美的皇后,既不骄纵,也没什么小女儿脾性,后宫事务也管理的井井有条,也顺着他的意思,从皇帝皇后做起,裁减了许多没有必要的支出。

在济河决堤的消息传回来之后,邓宣椒又劝谏道,她执掌六宫以来,发现六库之中的物品总是一批还未用完,便送了新的一批来,长此以往,许多陈物在六库之中堆积,不如着人清点出来多余的陈旧物品,在辉安门外设多宝堂,变卖旧物,所得的银钱用以救助灾民。

景弘思量过后发现确实可行,连太皇太后也夸赞邓宣椒贤淑。

后来景弘又通过裴朝卿得知了邓宣椒出嫁之前曾给承恩公献策,改行上古圣王之礼以节俭帝后大婚开销。

景弘捻着那张纸条,沉默的放在烛火上烧掉。

可惜了,皇祖母为他选了一个极好的皇后,只是这个皇后背后的承恩公府,是她最大的拖累。

不过景弘还是取消了今年的选秀,对于大臣们上本让他充实后宫一事,太皇太后则是准备挑一些大臣的女儿们,择优秀的年后入宫。

景弘只是点了柳太傅家的女儿柳元,要她入宫之外,其余的便都由太皇太后和皇后主持。

他现在更感兴趣的还是景黎和那位遗帕的小姐。

景黎后来几次入宫,也被打听出来一些内情,原本景弘以为两人有一些书信往来,或许能找出来到底是谁,结果景黎只是红着脸表示,所谓的书信,不过是诗歌唱和。

景弘也有些无奈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景弘倒是想要直接动用裴朝卿,把玉京翻个底朝天也把这个女子找出来,成全了景黎和她的一段姻缘,弟弟虽然还小点,但是缘分既然来了,便没有往外挡的道理。

只是景黎瞒得丝毫不露,说是为了那女子的名声考虑,景弘除了最开始那句诗,也实在是无从下手。

不过景弘今日找景黎进宫,还是有正经事的。

“朕想去一趟镇国公府,私下里见见镇国公世子,郑家二公子和穆家大公子。”景弘手里把玩着一个蟠龙佩,闲闲倚在靠背上,眼睫低垂,却带了一丝不宜察觉的笑意:“最好,是在他们不知道朕是皇帝的情况下,相交一下。”

景黎下意识紧张,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景弘:“皇兄又想出宫?”

景弘理所当然:“不出宫怎么隐瞒朕的身份呢?”

景黎想到上一次去碧云寺赏枫之后,回来便被太皇太后狠狠责罚了一番,不由得心有戚戚,猛猛摇头:“不行!叫太皇太后知道,会扒了我的皮的。”

景弘握住他的手,唇角微挑,眼中满是狡黠:“那就不让太皇太后知道,不就行了?”

国公府里。

穆弛终于逮到了一个棋心去邓老太君房里传话取东西的时机,将她堵在了花园里的假山处。

自从那夜砸毁酒缸之后,穆弛与棋心彻底的将那件事情放过,加上穆弛只有旬休的时候才会回家,两个人也算是许久不见了。

假山后忽然窜出来个人高马大的身影,棋心一开始是吓了一跳的。

不过穆弛还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子:“棋心,是我。”

幸而棋心手里捧着的是邓老太君叫人找出来给穆宝隽糊窗子的软烟罗,不是什么会被摔了的东西,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嗔怪的看了穆弛一眼:“大公子今年几岁了,这样躲在假山后面吓人的把戏,怕是小孩子都不会玩的。”

穆弛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看向棋心:“要不是有人总躲着我,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狭窄的小路被他堵得严严实实,棋心也没奈何:“大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穆弛直入正题:“真不考虑跟我?”

提到这件事,棋心还是低下了头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大公子想睡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我不想离了小姐。”

听棋心这样的话,穆弛也是倍感无奈,他有些烦躁的抓抓脑袋:“不是,为什么不肯嫁我啊!我也没那么烂吧?还是你觉得我哪儿不好?你说清楚,我努力改行不行?”

“嫁”字一出,棋心也是惊讶的后退一步,悄悄打量穆弛的眼色:“大公子就不怕我杀了你?”毕竟也是亲眼看到她杀人了。

而且,棋心的确是一直都没弄明白穆弛纠结的点到底是什么,如果说只是想圆满上当初买回她来没睡到的遗憾,她都说了随时可以给他睡的。为什么一定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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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弛哑了声,有点绷不住了:“你谋杀亲夫啊?”

有些时候他真的想撬开棋心的脑子看看到底是怎么转的,明明聪明伶俐,大事小事都拎得清,怎么在这事儿上这么……这么……

穆弛又意识到了一个点:“不对,等等,什么叫想睡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啊!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说这么随便的话?”

棋心眨眨眼,满满都是迷惘。

意识到自己跟棋心之间似乎有的掰扯了,穆弛也叹了口气,先放过棋心回去送布料,最后只能叮嘱:“这种话不能对任何男人,不对,不能对任何人说的。”

棋心不明白,但棋心点了点头:“哦,那我先回去了。”

穆弛则是抓了抓脑袋,他好像有点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棋心终究是在妓馆里长大的,妓馆那种地方,跟什么真情厚意,两情缱绻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棋心从小到大知道的就是要讨男人喜欢,目的是跟男人睡觉赚钱,至于旁的什么,她应该也没见过。

她见过的所谓夫妻,是她亲爹打死亲娘,卖了她还找她要钱,是潘父明明仗着魏嬷嬷养家但还是对她动辄打骂。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提出让棋心做自己的妾,等于是棋心要不分昼夜的伺候他讨好他还失去了人身安全,棋心自然更想在穆宝隽身边做丫鬟。

理清楚这一点的穆弛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穆弛一直以为俩人之间的问题是棋心不喜欢他,但现在看来,好像是棋心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也根本不敢踏入婚姻。

这让他怎么办啊!

棋心倒是跟穆宝隽亲,但这种秦楼楚馆里的事情,穆宝隽又不懂,也无从开解。再说了,穆宝隽就算知道了,肯不肯帮他还是两说呢。

穆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满满磨吧,反正棋心才十四,磨上几年,也不晚。

从小到大形成的观念,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

棋心路上耽误了一会儿,回来晚了,穆宝隽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今日是穆弛旬休的日子,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是混账哥哥又纠缠棋心了。

“棋心,过来!”穆宝隽拉过棋心的手,那边阳琴还在摸着盘子里的软烟罗啧啧称奇:“好鲜亮的布料,我还没见过这么薄的料子呢!”

月诗和星书听她这样说,也都凑过来看:“还真是如名字所言,像一缕轻烟呢!”

穆宝隽不太在意这个,一路拉着棋心到了自己的内间:“是不是哥哥又找你了?”

棋心低着头不说话。

穆宝隽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边,一句一句的教棋心:“别想着什么要给他留面子什么的,我哥这个人,你给他留面子,他就觉得自己可以得寸进尺,直截了当的跟他说你不喜欢他,你不想嫁给他,然后转身就走。”

棋心“嗯”了一声,却是在想,要是真的不行的话,她可以主动点,反正男人么,永远都是惦记没得到的,真的得到了他就会觉得不过了了,也就不会再执着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棋心虽然想起这种事,还是会免不了心中后怕,却是觉得自己已经能忍得住了,而且,而且,她现在也大了,应该不至于丢了性命。

说到底,穆弛选择给她保守秘密,做她的从犯,最后也把酒缸的账背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些行径还是让棋心生出了些许对他的信任的。

等到下一次的旬休,国公府却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棣王景黎带了一个与他七八分相像的男子拜访了镇国公府。只是不凑巧的是,镇国公郑瑞麟有外出公干,邓老太君又带了国公夫人黄氏,和郑灵猊去了碧云寺还愿。

因为郑骐的夫人前几日刚刚号出了喜脉,邓老太君喜得什么似的,不仅按照郑骐的生辰,舍了一万七千一百九十三石米,还给国公府里的下人们都赏了一个月的月银,郑骐院子里的仆人更是多拿了三个月的月银。

穆宝隽和郑兕儿还去了郑骐的院子去探望大嫂。二人到时,二嫂罗艺敷也在屋子里说话。

大嫂谭文绣也是将门出身,小夫妻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也传出来了喜讯,只是两个小姑子进门的时候,两个嫂子对视一眼,默契的含糊过了方才的话题。

几人在房里说说笑笑,然后便听到了有小丫鬟急急忙忙的闯进院子里来,说外面来了贵客。

只是在棋心问起是什么贵客的时候,那小丫鬟还有点怯怯的:“是小王爷带了一个不认识的,世子爷说是贵客,要在花厅上招待,叫我来报给姑娘们知道。”

穆宝隽听到是小王爷来了时,也有些惊讶,明明三天前景黎才刚来过一次国公府。

大嫂谭文绣稍微思考了一下,道:“穆丫头,兕儿体弱,不好见外客,我跟你出去张罗席面,调度下人。”

二嫂罗艺敷拦了一下:“嫂子如今身子也不方便,还是我跟穆丫头去吧。”

谭文绣微微摇了摇头:“咱们家这些管家奶奶,多的是难缠的,如今贵客上门,还是我出面调度,万不能闹出什么没轻重的笑话来。”

罗艺敷还想说些什么,穆宝隽开了口:“我与大嫂子一起去,大嫂子只管坐着开口,事情自然有我来办。”

这已经是最妥当的处理方式了。

罗艺敷先将郑兕儿送回银汉院,又嘱咐了魏嬷嬷照顾,自己不放心,还是去了花厅。

谭文绣说着各人喜好和禁忌,穆宝隽一一记下,安排今日的菜品,又叫人去搬了一套红木雕漆的高脚桌椅安置在花厅,棋心指挥着仆妇们摆点心和小食,准备餐具,预备可能要用到的酒令物件。

罗艺敷见花厅里忙而不乱,也就没再一定上前掺和,悄悄又退了回去。

外边男人们已经说笑聊天着往花厅来了。

穆宝隽亲自扶着谭文绣回了后院,留下了棋心在花厅暂时支应。

郑骐也是心下打鼓,棣王景黎虽然常往国公府跑,但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是提前说了,由镇国公郑瑞麟在演武场教导。

偶尔也会往骁骑营去找人切磋一下手里的功夫,练练弓,跑跑马。

但甚少会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带着人来国公府做客,还是赶在饭点前不久。

更怪的是这个被景黎带过来的人。

这人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难言的贵气,一张脸跟景黎像了七八分,更难得是一双桃花眼,与景黎如出一辙。

郑骐乍见了来人,看两人相貌如此相似,还以为是皇帝景弘来了。

毕竟他就连上次碧云寺赏枫,也只是远远见到了一次皇帝的背影。

但是景黎却说,这人是章家的一个表哥。

要是章皇后那边的血亲的话,倒也说得过去。而且因为郑家是武将,章皇后的兄长目前任国子监祭酒,是诗礼传家的书香门第,郑骐也不清楚章家到底有什么亲眷。

但既然是棣王景黎带来的人,当然是要按招待贵客的顶级规格招待了。

不过郑骐心里也是有着盘算的,从不曾听闻景黎跟章家的什么人关系亲厚,倒是小皇帝景弘,从之前碧云寺赏枫就能看得出是一个活泼性子,喜欢到处乱跑的。

而且,眼前这人似乎还说过一次“朕”……虽然当时就有些生硬的改了口,但郑骐心里有五六分的把握,也许是小皇帝景弘又从宫里跑了出来。

但弟弟郑骥和穆弛,两个人却是都挺率直的,一口一个章公子的聊的火热。

棋心在看到景黎身边的景弘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这人与景黎长得这么像,怕不是兄弟吧?棣王景黎的兄弟,那就只有今上了,

只是听着他们的称呼,倒好像这人是什么章公子。

入席的时候,虽然几人谦让着,但还是景黎坐了上位,郑骐陪坐他的右下手,左下手就是这位章公子。郑骥和穆弛则是坐在了来往上菜的下首。

因为只是家常小宴,郑骐问了一下景黎的意思,景黎留了一个弹琴的歌伎和一个吹箫的歌伎,叫她们拣轻缓的曲子慢慢吹。

棋心便挥退了预备下的一班小戏子和其他的歌伎。

因为客人是第一次上门,谭文绣和穆宝隽也有些拿捏不准有什么忌口不喜的,棋心在定菜单的时候,选的多是中规中矩的淮扬菜系。

只是去到国公府里的大厨房的时候,管大厨房的印忠媳妇之妹不阴不阳的顶了回来:“我说棋心姑娘,今日的菜已经备齐了,你这会儿又要什么胭脂米,什么淮扬菜,谁不知淮扬菜最是费工夫啊,等咱们做好,不得误了饭点?还是从今日备好的菜色里选几样送上去吧。”

棋心难得态度强硬,语气也冲了一次,然后便是谭文绣出面做了个折中之法,从备好的菜里挑几样上的了台面的,余下的再做淮扬菜。

印忠媳妇之妹方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方案。

等出了小厨房,谭文绣看了一眼棋心,倒是有些赞赏的意思了。

能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该怎么配合着唱红脸白脸,以达到她们需要的结果,并且完全不需要额外的吩咐,确实得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印忠媳妇之妹和她男人都是邓老太君当年嫁进国公府带来的陪房,在老太君面前很有些脸面的,她男人又管着府里的采办一职,两人虽然得力,却也有些不把年轻主子放在眼里。

毕竟就连郑骐幼时,也得管邓老太君身边的丫鬟叫一声姐姐。

这也是为什么谭文绣第一时间放弃了让罗艺敷与她们周旋。身为国公府的长孙长媳,还怀着身孕,尚且需要有人给她铺台阶,何况是罗艺敷呢。

不过这些就是国公府自己乱七八糟的家事了。

席面上,各色菜肴流水一样的上,棋心在模糊猜出些景弘的身份之后,又招手叫过来一个小丫鬟,去辛夷院的小厨房拿了几样糟鹅掌,野鸡瓜齑的路菜过来。

甭管吃不吃,至少能表现一下镇国公府感怀先祖,忆苦思甜的作风。

景弘今日是突然造访,也是巧合,邓老太君和郑国公一众长辈皆不在,是郑骐出面招待的他与景黎。

景弘以章家公子的身份与几人打了一回交道,聊的都是之前的边关战事,也对这三个小将有了些判断,郑骐和郑骥都是很扎实的性格,应该是因为镇国公郑瑞麟的自幼教导,只是少了些历练,但也能独当一面了。

穆弛比较直莽,不过潜力却不低,毕竟也是直到穆家上京他才开始好好操练的。

这三人挂帅或许有些困难,但将才还是够格的。至于其他的品性什么的,就是要看后续了。

酒过三巡,景弘忽然笑着提了一件事:“如此滥饮,易醉又无味,倒是听说近来玉京里新兴了一个酒令,叫什么女儿令的,小王爷可知道?”

景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此事我也有所耳闻,最开始是谢家公子谢丹臣兴的这个酒令,叫女儿喜乐令,以喜,乐为题眼,以女儿口吻来,还要说出喜乐的缘故来,很是有趣。”

穆弛眼睛瞪得有些大,忙说:“听着就复杂,再说了,咱们都是大男人,学女儿口吻算什么?我可不来。”

棋心在一旁听着就想踹一脚穆弛,真个眼瞎心也瞎了么,就算不考虑景弘可能是当今陛下这一层关系,棣王景黎可也在席呢,说不上来大不了罚几杯,何必上来就扫大家的兴。

郑骐笑道:“正因为是学女儿口吻,才新鲜有趣嘛。”

穆弛左右看了看,道:“我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筐,什么湿啊干的我不会,你们要玩,我可要找外援的,棋心。”

他说着就把站在一旁的棋心拉到自己身边来:“我找她说,她对不上,我喝双份儿。”

景弘没说不,剩下的人也不会有意见,甚至景弘还更欣赏了穆弛几分,能有自知之明,便是直莽些也无妨。

他们拿了个瓷勺,放在圆桌的中间转起来,指到谁便是谁说,棋心上前用力,瓷勺滴溜溜转着了一会儿,缓下来便指向了郑骐。

郑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哈哈一笑:“竟叫我拔得了这个头筹。”

郑骐饮过门杯,稍作思索,便开口道:“女儿喜,夫君显贵妻荣华,女儿乐,头胎结果又开花。”

放在桌子中央的瓷勺再度转起来,下一个便指向了景黎,景黎手上拈着一杯酒,站起来:“女儿喜,洞房花烛颜色美,女儿乐,夫唱妇随不分飞。”

语毕双颊通红,喝了手里的杯酒,上前再次转动起瓷勺。

这一回他用的力稍微有点大,瓷勺转了好一会儿,勺柄才指向景弘。

只是景弘既不举杯起身,也不对什么酒令,只是含笑坐着,一双桃花眼看向桌子上的几人。

郑骐和郑骥俱是没有反应过来,穆弛下意识想要张口催一下,却被棋心伸手在背地里掐了一把。

棋心举起穆弛眼前的一杯酒,饮了下肚,咯咯咯笑起来:“奴婢听说这个女儿喜乐令风靡玉京,正不知是何等巧辞妙令,如今在席上听这些对子,什么龙凤双子,什么夫唱妇随,哪里是女儿喜,女儿乐,分明是男人们在喜在乐,女儿吃苦受辛,真真笑掉女儿大牙!”

棋心这一番取笑,席间的氛围一下子便轻松起来,处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愤。

郑骐和景黎品了一下自己方才说下的酒令,虽说是都对的喜和乐,可的确是有违酒面中的“女儿口吻”一条,都笑着说自己该罚该罚。

只有景弘,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直到这会儿,景弘才正眼打量起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丫鬟,方才听穆弛叫她棋心?当真是一颗玲珑棋心。

他提了酒令,却故意不接令,只是想看一下郑骐郑骥和穆弛三人对此的反应,却不想今日被一个小丫鬟从一个他不曾想过的角度破了局,直接抢在作出反应的三人之前,便已经打上了这个圆场,并且角度刁钻,有理有据。

“当真是常人想不到的地方,果然是有盖世之才名号的谢丹臣手笔!”郑骥却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抚掌大赞,啧啧称妙。

这一场女儿宴有惊无险的悄然度过,小宴散后,景黎带着景弘告辞,二人悄悄回了皇宫,见宫里没出什么事,景黎悬了一下午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皇兄,我不想走了,今天陪你折腾这一场,也太累了。”景黎皱着眉,嘟着嘴,有些撒娇的姿态:“中午这顿饭,吃的是真的累,我都觉得对不起那些佳肴美馔。”

景弘点点他的额头,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宠溺:“好,不走了,今晚你就宿在宣德殿,朕叫人去预备你爱喝的竹荪野鸡崽子汤,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景黎毫不客气的点了几道菜,又嘿嘿笑道:“那皇嫂那里?皇兄今日怎么交代?”

景弘皱了皱眉:“魏有道,跟皇后说一声,朕今日陪棣王歇在宣德殿。”

景黎这才有些意识到好像皇兄和皇嫂之间的气氛似乎并不太正常,只是他挠了挠头,明智的没有多问。

倒是夜深了之后,景弘披了一件薄衣,看了一眼搂着竹夫人睡得香甜的景黎,自己出了门:“裴朝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俊美的太监便从阴影之中转了出来,低声回禀道:“查清楚了,那个丫鬟名叫棋心,原名小卷儿,是穆家上京路上,在东平府买的,之前去京兆尹府状告御史张霭人及其子的就是她,现在穆家小姐身边伺候。”

景弘心思转了转:“那桩案子可属实?”

裴朝卿低垂着脑袋:“各处都查过,虽然有挟私报复之嫌,但案情属实,镇国公也并未插手过此案。”

景弘笑了:“这算什么挟私报复?只不过是本就凑巧,国公府帮了一把手,不然张霭人身为御史,又有德政,她们小小妓子想要伸冤,岂不是难如登天。”

如此看来,镇国公郑瑞麟委实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有底线的聪明人。

国公府里。

穆宝隽在得知当日宴会时因为改菜品的几句口角之后,也是微微叹气,私下里与郑兕儿道:“咱们家这些下人,也太没规矩了些。若有机会,非得好好整治一番。”

暂且不提身份不明的那位贵客,单是棣王景黎,难道就因为平日里相对熟络,小王爷轻易不见怪,就能这么敷衍糊弄了吗?

只是管家的国公夫人黄氏一味仁厚,又是穆宝隽的舅母,郑兕儿的母亲,两个晚辈难道就能说什么了吗?

郑兕儿亦是有心无力。

金桂飘香的九月,边关忽起战报,西戎王打着为长子报仇的名号,奇袭了西羌关,西州失守,烽烟再起,守将常子昂当场被斩首,头颅高悬西羌关。

战报进京的时候,镇国公郑瑞麟当即披挂请战。

明哲保身?常子昂既死,纵观朝中,能拿得出手的只剩下一个东海出身,善打水战的大将军了,郑瑞麟再明哲保身,也不可能忍下西戎王对大昭如此的羞辱。

朝堂之上,亦是群臣激愤。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的少帝景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出声道:“镇国公为国为民之心,哀家钦佩,只是今岁济河决堤,修筑河工,已经靡费甚巨,国库空虚,大昭,撑不起大军开拔。”

郑瑞麟极力请战:“太皇太后,无需大军开拔,西戎八关纵然损失了一个西羌关,但只要臣去往边境,可以联合余下的七关守将,将西戎赶出我大昭国土!至于粮草,可以调中州,同州几地的义仓。”

景弘开了口:“古语有云,先振国威,则战和皆在我;一意求和,则和战皆在彼。朕以为,此时宜遣派镇国公为帅,世子为将,控制住局势,再商谈是否议和。”

左相出列:“臣附议,加一层赋税,百姓还能活,可一旦敌军破境,便是国破家亡。”

右相同出列:“臣也附议,义仓之粮的调度,便交给臣,必保八关将士,天寒有衣,三餐能饱。”

若是连这样明晃晃的羞辱也能忍下的话,大昭的国威何在!

穆弛这一次上战场,额外找了棋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我要走了,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棋心捏住了衣角,眼底也氤氲出些许的水光来,既然是去战场,便是生死由命了,即使与穆弛之间有些龃龉,但到底是对穆弛的情谊占了上风:“我……我只愿大公子能活着回来。”

穆弛眼睛一亮,又逼近了一步:“那我这一次要是也立下军功,你肯不肯嫁我?”

棋心有些着急:“自然是性命为上,大公子莫要贪功,还是要听国公爷的调派,再就是自己小心,至于我……我对大公子并无男女之情,不愿嫁人也绝不是因为大公子功勋不够。”

她是不愿嫁给任何人,并非是只不愿嫁穆弛。

穆弛还是有点失望的:“罢罢罢,我都要上战场了,你也不肯说句好听的话哄我。”所幸他本来也没抱什么指望,不过是逮着机会磨两句罢了。

穆宝隽原本因为军令来的太急有些对哥哥的担忧,不过见他出征在即还有心思纠缠棋心,那些着恼再度浮现,没好气的把装辣酱鸭头的坛子往他怀里一塞:“舅舅和表哥他们还等着你呢,哥哥还在家磨蹭什么!”

穆弛见她来了,也只是一笑,将坛子挂到马上,自己扬鞭启程。

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了。

但有镇国公郑瑞麟亲自领兵,又是抗击外侮,想来应该会一切顺利吧。

只是可怜了谭文绣,才刚有了身孕,郑骐便又上了战场。

郑瑞麟与当任西戎王也算是自年轻时便较上劲的老对手了,两人对对方都极其熟悉,郑瑞麟在到达西州的当天夜里,便阻断并反击了一次西戎王的夜袭,西关兵将顿时士气大振。

郑骐和郑骥都是郑瑞麟一手教出来的,穆弛也是血亲,八关守将亦是郑瑞麟的旧部,只要有镇国公在,边关便拧成了一股绳,在一场大规模的对战中势如破竹,很快便打到了西羌关城下。

原西羌关的守将抱着抢回来的常将军的头颅恸哭,在西戎袭来的那一夜,眼见得情势不好,他也曾劝过常子昂可以再用存人失地之策,保全战力,将消息通知到其他七关要紧。

但是常子昂站在西羌关的城头,面庞坚毅:“大昭只有战死的一关守将,绝没有临阵脱逃之人,便是战死,我也不会将西羌关拱手相让与任何人!”

存人失地的迂回战策或许适用于两方人马战势焦灼之时,可求突破,但绝不适用于敌人大军来犯之时。

郑瑞麟驱马向前,手中长戟朝天:“将士们!常将军和西羌关的兄弟们为了我们的国土,战到了最后一刻!他们的血,染红了我们现在脚下站着的土地,他们的命,为我们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但是西戎王,将我们的英雄挂在城墙之上羞辱!众将士,血债唯有血能偿,随我杀敌!”

“杀!”

“杀!”

“杀!”

饶是卫年这样曾经因为常子昂的失误险些丧命的兵将,听到镇国公的这一番话,都是眸中血色翻涌,何况夺回的西羌关里还关押着随常子昂守城到最后一刻被俘的兵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连战三日三夜,郑瑞麟自夺回西羌关始,一直打过了大昭与西戎之间的缓冲地带,将战线一举推到了西戎领地的家门口。

穆弛手里捧着自己的银盔,大马金刀走进了帅帐:“回禀元帅,玉京来使。”

郑骐与郑骥在这段时间的连战之中身上都有负伤,其中郑骥伤势最重,甚至仍在伤兵营难以起身,是以如今是穆弛和卫年接过了二人的将领职责,穆弛主管左翼兵士,卫年主管右翼兵士,镇国公郑瑞麟则是亲自指挥中路军。

郑瑞麟属实是没有想到,大捷的消息刚刚传回去,玉京的使臣竟然今日便到达了。

也是他身处边关,不知道玉京如今的形势。

朝堂之中接连接到了郑瑞麟三封捷报,得知郑瑞麟已经夺回西羌关,朝中便迅速分化为了主站和主和两派。

主战派认为,此时恰逢良机,应当让镇国公不惜一切代价直取西戎,遏制西戎频频犯边的趋势。

主和派则认为,郑瑞麟正面对敌已经取得了杀伤万人的不菲战果,而我方损失亦重,郑瑞麟又率残部追击出大昭国境,一来继续作战未免我方兵将疲劳不堪,多增无谓的死伤,二来也是同州和中州的义仓已然枯竭,此时宜与西戎和谈,签订和约。

两方人马在朝堂之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这个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方分明已占优势,不能贸然止兵,否则若是西戎贼心不死,难道要我方力竭之兵对上西戎骑兵吗?

那个说,西戎地势复杂,已经打出了大昭国境,我方便没有了主场优势,焉能轻易取胜?

也有说,大军损耗的钱粮甚巨,国库已然空虚,义仓调粮也已经调空了两州农业大府,实在是支撑不起啊。

景弘绷着一张脸:“外族犯边,是屠城灭族之祸,户部的银子不够,便拿内库的银子顶,若是内库再不够,就动公库……”

早在很久之前,景弘便与邓宣椒商议了俭省之计,单就御膳一条,皇帝每天的份例都是九十九道菜写了水牌转着吃,自帝后大婚之后,便已经削减到了二十道,堪堪够吃罢了。

只是景弘此话一出,先遭了太皇太后的训斥:“内库再俭省,能支出的银子可能供的了大军十日?至于公库,那是预备着灾荒年间跟阎王爷抢人命的米粮,怎能如此轻动!”

景弘主战,太皇太后却是主和,到底是太皇太后积威深重,不几日便派遣了议和的使臣前往西州。

镇国公郑瑞麟亦是脸色惨白。

早在他夺回西羌关时,便收到了来自太皇太后的第一道召回的金令,那是他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拒绝了来使,坚持一路打出西羌关,即使二子俱伤,仍是坚持。

截止到今日的使臣抵达,郑瑞麟已经收到了第三道金令了。

穆弛气盛,甚至与第二道金令的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使发生了冲突,不得不领了二十军棍,今日使臣抵达,卫年巡营未归,穆弛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这算什么?他们在前线舍生忘死的斩敌,对大昭的国土锱铢必较,朝廷却要议和?

郑瑞麟示意巡营归来的卫年先把穆弛拉出去,自己领受了金令,只是坚持大军待和谈敲定之后,再度回朝。

使臣笑眯眯的对着镇国公还礼,口里忙道不敢不敢,这是自然。

若无郑瑞麟大军威慑,他也怕西戎一言不合就斩来使啊。

国公府里,穆宝隽几次心慌,因为穆弛出征而缓了一口气的林纯芳才敢来再找穆宝隽说话聊天。

只是知道穆宝隽担忧战场上的兄长,林纯芳叹了口气,便提议不如放放晦气。

穆宝隽看着手里的风筝扶摇直上,可眉心的忧愁还是没能散掉一点儿。

林纯芳拿了剪刀,可是还不待她动手,自己手里的风筝线便忽然断了,倒惊了一跳。

“风筝飞走了……”棋心翘首遥望,今日风大,林纯芳的风筝很快便化作了天边的一个黑点,再也消失不见。

林纯芳眨眨眼,双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是好事,晦气自己就会飞走的。”

穆宝隽接过剪刀,放走了自己手里的风筝。

前几日邓老太君便气愤非常,只因此次议和,西戎王提出了要一名公主和亲,以示两国修好。

而皇室仅有一位公主尚待字闺中,也就是景弘和景黎的姐姐,皇室自然不会让她和亲,便要从宗室女中再选,择定了高阳郡王的女儿,郡王妃涕泪涟涟,县主本人也是整日里以泪洗面。

只是这会儿林纯芳尚不知道,林望津竟然主动向高阳郡王提出了愿意将女儿送到郡王府,请郡王妃认作义女。

林夫人在家中跟林望津闹了一回,哭的几乎昏死过去。

林望津却道:“送纯芳入宫,既没有什么必然中选的把握,入宫之后的恩宠也非定数,但眼前和番的功劳却是板上钉钉的,又能让林家交好高阳郡王府,是再妥当不过的事情了。”

而回府得知此事的林纯芳,却只是脸色惨白的想起了下午与穆宝隽一起放的那只风筝。

风筝……飞走了……

林纯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向等在林府的郡王妃跪下磕的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的房间,亲亲热热拉着她叫心肝的郡王妃手的温度仿佛还留存在她的臂弯。

而林望津已经为长子林云阔争取到了亲自送嫁的差事,并且谋了一个五品的鸿胪寺少卿官职。

和番的功劳多大啊,林云阔入仕便是五品官职,只比他低一级而已。

父兄的欣喜让林纯芳看在眼中,冷在心里。

林望津见她如此,冷笑一声:“你可知道你百般嫌弃的穆弛此次出征回京,军功已累积到了前锋参领?那可是正三品的京官!亏你往穆家跑那么勤,为父为了你,弃了金陵的官职,千里迢迢追到玉京来,你也不争气,这么好的婚事都被你放跑了。”

林纯芳看着眼前一派陌生的父亲,嘴唇嗡动,最终也只是沉默不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钦天监择了良辰吉日,林纯芳作为郡王妃的义女,被封了“纯芳公主”。

时隔两月,穆宝隽再见景黎,一丝的女儿情谊都生不出。

景黎的姐姐不愿和亲,便可以推到高阳县主的身上,郡王妃不愿自己的女儿和亲,便认纯芳为义女,推她进火坑。

景黎同样是默默不语。

见穆宝隽只是闭上了眼,别过头去不看他,只是景黎仍然能看到她眼角落下的泪。

他是知道的,林纯芳是穆宝隽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是一同从金陵上京的友人,但是……但是……太皇太后决定了的事,就连皇兄也说不上话,他又能怎样呢?

送嫁之后,穆宝隽哭的根本止不住,要棋心搀扶着才能勉强走上回府的轿子,景黎左思右想,在前面的仪式结束后,还是没忍住追到了国公府里。

穆宝隽尚未回院中,而是独自站在国公府门前的大片空地上,仿佛还能看到林纯芳笑盈盈的来找她放风筝,还能听到林纯芳嗔笑总也学不会的棋心。

“穆小姐!”景黎身后没带一个人,一路跑到镇国公府,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棋心瞬间便紧张起来:“小姐,咱们还是去那边水亭子上吧。”

至少要挑一个不会有人到的地方,要是被国公府那些嘴欠的下人们看到了,说不定当天晚上便能传出穆宝隽私会外男的流言。

穆宝隽依旧没给景黎一个眼神,却也由着棋心将她扶到了莲心榭的水亭子上。

如今已经是深秋,水面上的荷花早已开败,可是枯枝却并未拔去,在水面上映出干枯又乌黑的枝条,带着别样的萧瑟。

这处亭子是国公府里少有人到的僻静地方,轻易也不会有人来。

景黎手里捏着自己的佛珠,只是那素来温润的玉石却硌手起来:“纯芳公主此去,一可安抚西戎,换得边境安宁,也能留给大昭休养生息的时间,二来,二来……”

他嗫嚅着,说着连自己也没办法说服的话语,仿佛给了纯芳公主无尽的推崇与赞许,荣耀和补偿,便可以将和番一事美化,心安理得的接受。

穆宝隽尚还没有说什么,棋心先被气笑了,说出的话也是辛辣尖锐:“小王爷如此说,和番倒是一件好事了?哈,是我忘了,小王爷平日里就是讲什么君子无为,倘若朝中人人都如小王爷一般闲云野鹤,赶明儿连太皇太后也要去和亲了不成!”

棋心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跨前一步,双目似乎能喷出火来,不可置信的看向景黎。

景黎眼圈红起来,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

穆宝隽原先还沉浸在纯芳和番的悲伤之中,这会儿听到棋心如此大逆不道的发言,第一时间也是震惊非常:“棋心!你说的什么话!”

棋心眼里的泪滚落下来,不甘不愿的跪地请罪:“奴婢说错了话,还请棣王殿下宽恕。”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黎死死抿着自己的唇,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便跑走了。

棋心说的对,他推崇什么黄老之学,因为老庄清且高,他鄙夷那些汲汲营营之人,看不上他们为了仕途的谄媚与奉承。

但是他做了什么呢?他在找借口。

皇兄尚且与太皇太后争论过,他却在给一切的发生都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倘若朝中人人都如小王爷一般,赶明儿连太皇太后也要去和亲了不成!”

棋心的话振聋发聩,如天降甘霖,点醒了景黎那颗为国为民之心。

而穆宝隽却在震惊于棋心的大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棋心吗?印象里的棋心,明明还是会尽量不给任何人为难,明明连拒绝哥哥纳她做妾都不敢明着拒绝,但是因为纯芳和番,她好像又站了起来,连最尊贵的棣王景黎都敢骂出口。

即使是景黎跑走之后,棋心也没有站起来,依旧跪在原地,垂着头认错。

穆宝隽心中闪过万千思绪,最终还是道:“棋心,你口无遮拦,实在是出格了,罚你在这里跪半个时辰,好好反思今日之过。”

棋心抹抹自己眼角的泪:“小姐要我跪,我跪,可是我反思了,我没错。”

是棣王的话,太过分!

穆宝隽的胸口也起伏起来:“跪一个时辰!”

可就连穆宝隽自己,也会觉得棋心的话,刺耳但有理。

在其位者谋其政,景黎身为王爷,却只愿做富贵闲人,白享天下之供养,与顽石又有何异?

宫中,宣德殿。

青花瓷瓶在地上摔出清脆的响声,可景弘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解气,恼恨自己无能的怨气却在心中缓慢的积累。

景弘甚至觉得,自己这多半年来的俭省好似一个笑话。

内库之银可能支撑得了大军十日?

太皇太后的反诘拷问着景弘的内心,得知皇后人选那日拒婚不成的无力感再度袭来。

自订下和番一事之后,太皇太后唯一一次派人来宣德殿问他的意见,居然只是问年后选入后宫的女子人选,他可还满意?

景弘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缠满丝线的傀儡,边关战事,纯芳和番,他需要操心的却是后宫选秀?那些女子们的画像,好像每一张的眼睛里都散发着嘲讽。

昏君!他是个昏君!

景弘泄愤的将那些女子的画像统统撕碎,将案几上的物品通通扫落,最后连黑檀的桌案也彻底掀翻。

总管太监魏有道苦着脸看着这小祖宗在宣德殿里发着疯,连叫人收拾都不敢,生怕下一秒小皇帝的怒火就烧到他的身上来。

在这种时候,却有一个太监逆着光走进一篇狼藉的宣德殿,面不改色的跪在了景弘的面前:“陛下,臣有要事汇报。”

裴朝卿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宣德殿里的一切,只是谦卑又恭敬的看着景弘,脊背挺直,汇报完后,便等着景弘的答复。

景弘见到他来,方闭上眼睛,几次深呼吸,勉强压下了自己心里蓬勃的怒火:“你随朕出去,魏有道,叫人把宣德殿恢复如常。”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裴朝卿附耳对景弘说了几句话,景弘原本就气的脸色登时铁青,破口大骂:“老匹夫误我大昭!”

连军粮都敢动手脚,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景弘拳头捏的死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许久,景弘才将胸腔之中翻涌的情绪压服下去:“朝卿,早晚有一天,朕要杀了他。”

瞬间了悟到这句话背后含义的裴朝卿立刻下跪:“诏狱上下随时听陛下差遣。”

明明是打了胜仗,可班师回朝的镇国公郑瑞麟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高兴。次日上朝之时,郑瑞麟金殿请罪,太皇太后也只是小惩大诫。

而国公府里,更是一片惨淡。

郑骐顾虑着谭文秀的身孕,强撑着没有露出分毫破绽,只是自己搬去了外书房住,慢慢养伤。

罗艺敷却是哭红了眼,郑骥胸口的箭伤离着心脏就差那么一点点,几乎可以说是从阎王门前过了一遭。

郑灵猊脱了穆驰的上衣,看到的也是大大小小的伤疤,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娘,没事的,已经好了。”穆驰见母亲和妹妹都是满脸的心疼与不忍,复又嬉皮笑脸道:“要是真心疼我,不如叫棋心来伺候我养伤?”

穆宝隽的悲伤一秒被气愤冲断,郑灵猊却是真的犹豫了,开始为儿子说起好话来:“虽然棋心跟隽儿投缘,可伶俐的丫头又不是没有,不如就将棋心给了你哥哥,娘再挑好的来给你使?”

穆宝隽扭过身去:“娘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棋心就是棋心,我不放她走。”

郑灵猊看了一眼儿子,穆驰一脸哀求的看着她,郑灵猊便坐到女儿的身边:“你哥哥如此看重棋心,也说了会封她做姨娘,不会亏待了她的。”

穆宝隽看向穆驰:“先前哥哥明明说了要听棋心的想法,棋心已经说了不肯,哥哥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这件事,是哥哥不讲信誉!”

棋心在一旁听的脸色煞白,穆驰看在眼里,心不由得软了:“罢了,只是开玩笑而已。”

郑灵猊唯有苦笑。

这一双儿女都到了婚龄,可一个赛一个的让她操心。

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况穆宝隽更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偏偏穆宝隽谁都看不上,夫人们各种宴席上,不管谁家夫人找郑灵猊说话,穆宝隽一个一个都否了。

而和番之后,宫里又要选妃充实后宫,虽说是免了选秀的声势浩大,但也够了让郑灵猊悬心。

思来想去,嫁到平常人家,不比入宫好上百倍?只是穆宝隽是不肯的。

纯芳和番之后,景黎几乎变了一个人,进宫与景弘说了自己打算为国效力,做哥哥的臂膀,兄弟二人密谈了小半日,之后景黎便一头扎进了国公府。

而国公府里,郑瑞麟沉郁之中,更开始着手培养军中新血。

以小王爷景黎为中心,聚拢起一批年少将尉,期冀有人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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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排得上号的将军,郑瑞麟都叫来上课,还请来许多久征沙场的老兵,细细地讲述行伍经验。

而除了棣王景黎,穆弛和卫年,郑瑞麟还在骁骑营和实战中发掘出几个好苗子,一并倾囊相授。

从春秋战国开始的各种兵法著作,讲到实地打仗时会遇到的各种情况,连带着大昭各处的地图,西戎地势,通通要他们日夜苦背。

郑瑞麟还会用一些曾经的真实战时情报来让他们用沙盘模拟行军布阵。

卫年越发崭露锋芒,通过两次大战,不仅总结出了西戎的骑兵优势,地形复杂有利于他们奇袭骚扰,而骑兵疾奔灵活、其行如风,也保证了他们能迅速消失在茫茫戈壁。

针对这一点,卫年提出了特训重骑兵的构思,还会与穆弛泡在马场上研究怎样改良战甲。

当然,也有不够好的学生,不过郑瑞麟也不是什么以理服人的性子,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一顿不够就两顿嘛。

景黎的改变,穆宝隽和棋心都看在眼里,穆宝隽见他肯如此自苦,亦是心下生出几分的欢喜和怜惜来,欢喜他赤胆忠心,怜惜他日渐憔悴。

棋心也寻了机会,为自己先前的出言不逊向景黎道歉。景黎反而郑重其事的与棋心道谢:“若非棋心骂醒我,我或许还是自诩清高目下无尘的纨绔膏粱而不自知。”

这几日,棋心揣度着穆宝隽的心思,在某日去给郑灵猊请安的时候,便提了一嘴:“如今国公爷在府里开着课,也算是教着门生,小姐体恤大公子白日操练夜里背书,想给大公子送些补品,可单给大公子一人送,又实在是做的难看了些。”

穆宝隽眨了眨眼,看了眼棋心,心下微甜。

郑灵猊眼前一亮,应和道:“真亏你细心,既如此,便每日给他们每人送两份小食并一份补汤。”

棋心欢欢喜喜应了声,穆宝隽唯恐此事再给穆弛留下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只叫了小厨房里的两个仆妇去做,依旧牢牢把棋心拘在辛夷院里。

棋心却在操心着另一件事。

穆宝隽既然与景黎两心相通,那么多拖无益,况且两人也的确到了年龄了。

只是穆宝隽听她这么操心,倒是会双颊羞红的去拧她的嘴:“棋心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不嫌害臊!”

棋心捂着脸不给她拧:“我又没说错什么,小姐不着急,外面盯上小姐的狂蜂浪蝶可急得不得了呢!昨儿我还听见一个在国公府门外吟诗的,哎哟,那词酸的哟!”

穆宝隽越发窘迫起来,索性跳下美人靠,与棋心在屋子里追逐打闹起来:“站住!我撕你的嘴!”

最后棋心被她摁在床上,狠狠的刮了三下鼻子,穆宝隽才犹有不满的放过她。

她倒是也希望棣王景黎可以主动一点,为二人求一个将来,可是,当下景黎还是正事要紧。

宫中,政事堂。

景弘眼睫低垂,跪坐在太皇太后跟前:“皇祖母,孙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择定了年后入宫的人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太皇太后漫不经心的一一看过,只有一丝讶然:“这个柳元,入宫便封妃位也就罢了,怎么还要用贵妃仪仗迎她入宫?”

景弘面皮透出一缕的薄红,不敢看太皇太后的眼睛:“朕心悦她。”

之前强压景弘娶邓宣椒为后,已经是违逆了景弘的意志了,这一次若是再拦,怕是就在她们祖孙之间埋下隐患了,是以哪怕清楚景弘抬举柳元是为了辖制邓皇后,太皇太后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道:“既然如此,给个封号已经是恩重了,太过逾矩,将来她产子你又待如何封赏?”

景弘点头:“所以孙儿才只给了妃位,皇祖母说要赐封号,不知道皇祖母要将哪个字赐给她呢?”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手中朱笔写下了一个“肃”字:“就这个吧。”

景弘含笑应下:“皇祖母果然最疼孙儿了。”

只是心里却在嘀咕,貌敬心恭曰肃,正如他借宣椒二字提点皇后一般,太皇太后这是在提点柳元,不可依仗皇帝喜爱,乱了宫中规矩。

至于其他的人选,太皇太后其实也早为景弘做好了打算,只是过一下景弘的眼,便下赐婚的旨意,让她们备嫁入宫。

国公府里,邓老太君被身边的丫鬟扶着,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在景黎某一次去给邓老太君请安的时候,跟着穆宝隽在老太君跟前说笑逗乐的棋心终于再见到了景黎。

这段时日景黎是真的下苦工,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已经消失,显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骨,依旧是翩翩君子陌上人如玉,却比往常多了三分的沉稳与凝实。

只是一双桃花眼神采奕奕,也能看得出他是真的乐在其中。

棋心在看到景黎离开之后,悄悄跟穆宝隽告退跟了上去:“小王爷!”

景黎有些迟疑的停住脚步:“棋心,如今是在国公府里,人来人往。”

言下之意便是,也要顾及一下彼此的声名。

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于景黎是风流韵事,于穆宝隽便是致命打击了,说不定连一直在二人跟前穿针引线的棋心都要打死。

棋心歪了歪头:“我只说一句话,我家小姐如今也快二八年华,小王爷难道不担心迟则生变?”

景黎有些慌乱的后退一步,连连摆手,一双眼睛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看棋心:“棋心说话可要当心,损了我没关系,穆小姐……穆小姐可……”

棋心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说小王爷,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顾虑这个顾虑那个,难道要我家小姐虚耗年华等你吗?小王爷何不进宫求一道赐婚的旨意,届时你便是想再拖几年,也有个定数在啊。”

景黎脸红的要滴血:“我不是……不对,我!我……”

棋心目瞪口呆的看着,景黎从脸颊红到耳朵根,仿佛被蒸熟的螃蟹壳,甚至还差点冒烟,最后只是跺跺脚慌慌张张的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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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心甚至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她方才应该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吧?还是这话已经够了出格了?

摸不着头脑的棋心回到穆宝隽的身边,却没说自己这一次出去是做了什么。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棋心做贼心虚,她居然觉得最上面的邓老太君似乎看了她一眼。

穆宝隽告辞回辛夷院,尚还与棋心商量着:“如今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了,阳琴说要拿熏笼出来,熏熏那些拆洗过的棉被,你说熏什么香好?”

棋心稍微思考了一下:“去年冬天有一包茶叶,我怕收着霉坏了,便放在熏笼上烤烤,小姐说那个味道很是不俗,要不用茶香?”

穆宝隽也回忆了一下:“是了,我记得那是一包庐山云雾来着。”

俩人聊着天,不一会儿便到了辛夷院。

又过了几日,一位御前的太监鸣锣开道,打马到了镇国公府,是来传圣旨的。

镇国公府的守门小子客客气气将人迎到内堂,邓老太君和郑瑞麟率领全家人出来接旨。

总管太监魏有道喜滋滋打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先太子少师穆博山之女穆宝隽,贤良淑德,容止大方,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后庭,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深得朕心,宜侍君侧。着赐封号曰「淑」,封妃位,赐居永福宫,择吉日良辰进宫。钦此,谢恩。

穆宝隽脸色惨白,郑灵猊和郑瑞麟却是满满的惊讶,虽是入宫,可入宫便封了一宫主位,更是贵淑贤德四妃中仅次于贵妃的淑妃娘娘。

魏有道只笑眯眯催促道:“镇国公,快接旨啊。”

“郑瑞麟领旨谢恩。”

镇国公纳头拜下。郑骐抬手招来下人给了茶水银子,满脸笑容起身相送宣旨的太监,言说着钦天监拟定的吉日如何如何。

只是待喜气洋洋的送走了天子来使,镇国公府里的气氛随之一变。

邓老太君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的,甚至她清楚,出身镇国公府的穆宝隽便是太皇太后专门为了邓皇后而选进宫的臂膀。

可是对穆宝隽来说,这道圣旨宛如晴天霹雳。

郑瑞麟心中有愧,可对着不可置信的穆宝隽,又张口结舌说不出什么话来,郑灵猊相对于兄长,心思更单纯一些,只觉得穆宝隽能进宫为妃真是叫她意想不到的一门婚事。

得太皇太后赐婚,隽儿何等殊荣啊。

穆宝隽在最初的震惊与难以置信过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唇无血色,接过圣旨,一遍一遍抚摸着上面的文字,淑妃,淑妃,原来她要嫁的人,不是景黎,而是景黎的哥哥。

穆弛对妹妹的了解还是更深一些的,他眉头紧蹙,刚要开口说话,便见穆宝隽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老祖宗,母亲,我有些累了,想回屋歇一下。”

郑灵猊不明所以,但还是看了一眼邓老太君的脸色,道:“既然如此,那便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直到此时,郑灵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之前与母亲邓老太君商议穆宝隽的婚事,为何邓老太君都驳了回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也许,邓老太君早就知道,太皇太后已经选定了穆宝隽入宫为妃,只是圣旨不下,邓老太君也不能信口哓哓。

意识到这一点的郑灵猊好像才忽然明白过来为何穆宝隽脸色惨白。

辛夷院中,棋心开门看到悄无声息站在门口的穆宝隽,吓了一跳:“小姐?”

只是眼神微微往下一瞟,便看到了明黄色的圣旨。

棋心接过穆宝隽手里的圣旨,快速的读了一遍,才脸色难看起来,皇帝是景黎的兄长啊,而且先前帝后大婚时,他几次三番羞辱邓宣娇,甚至在大婚的仪式上给皇后改名,她最亲爱的小姐,如今也要嫁给这样一个小畜生了吗?

穆宝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手里捧着摊开的圣旨,静静的倚靠在自己千工拔步床的床头,默默流着眼泪。

入宫好啊,为妃好啊,皇帝又是俊俏的少年郎。她这一进宫,能给家族换来多少的荣耀与光辉啊!

可是,她的心,好痛啊。

棋心满脸担忧的看着穆宝隽,只是跪在脚踏上,握住穆宝隽的手,默默的看着她。

“棋心!老太君说,府里的下人都能多拿一个月的赏钱呢!”是星书大大咧咧的欢喜声。

棋心看了一眼穆宝隽,起身走出门去:“我陪陪小姐,星书姐姐快去吧。”

星书“哦”了一声,才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拉过棋心,悄声问道:“入宫不是好事吗?小姐不开心啊?”

棋心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疼,勉强露出来一个笑:“怎么会呢,小姐只是有些累了。”

月诗叹了口气,拉过星书,叫她别问了,再看向棋心:“我们知道了,棋心,你好好陪着小姐吧,晚饭我会送进屋的。”

只是棋心出去说几句话的功夫,穆宝隽已经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做出了决定,圣旨已下,她说不,那便是抗旨,她自问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所以……思虑再多,不过自苦而已。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苇,磐石无转移,蒲苇韧如丝……”穆宝隽自嘲一样的笑了:“什么磐石芦苇,我做不到,棋心,我是不是很冷血?”

不然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快的接受这道圣旨,接受与心上人的分离?

棋心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坚定:“不,小姐不是冷血,小姐只是太清醒。”

抗旨不尊的罪过不是谁都能担的,而且,说到底,是棣王景黎太懦弱,不敢争取,所以如今,已无转圜的余地。

这一回,是穆宝隽伏在棋心的怀里,放声大哭了一回。

面对郑灵猊的询问,邓老太君只能叹息的摇头:“早在帝后大婚之时,便已经埋下了今日的祸事,帝后不睦,太皇太后自然要从四大家族里选适龄的女孩子入宫,只是隽儿,太出挑。”

穆宝隽入宫一事,甚至是早在少帝景弘拒婚之时,太皇太后便择定了的。

郑灵猊心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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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那里是最尊贵的去处,但不是能让她的女儿幸福一生的去处。

“圣旨已下,我们要做的,只是为隽儿备嫁,等待吉日良辰。”

郑灵猊回到辛夷院,只是听到穆宝隽的屋子里传来穆宝隽压抑着的哭声,便实在没忍住推开了穆宝隽的房门:“隽儿。”

棋心乖巧的退出去,将房间留给母女两个。

只是却没想到,棋心才刚刚走到辛夷院中,便有一个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名叫茯苓的等在院子里,看到棋心出门,方欣喜道:“棋心姑娘,老太君要见你。”

棋心带着些许的诧异跟着茯苓往外走,去的地方却不是邓老太君的屋子,而是国公府里头,一栋赏景的三层小楼。

只是到了楼下,茯苓便不走了,只是笑着对棋心道:“老太君在三楼的栏杆处等着你呢。”

棋心又回头望她一眼,才拎起裙摆,噔噔噔上了三楼。

果然刚走出楼梯口,便看到披着一件倭缎里子乌云貂皮都斗篷,站在栏杆处远眺的邓老太君。

入国公府这几年来,虽然常在邓老太君面前说笑逗乐,可棋心还是不曾单独面对过邓老太君的。

当下心中忐忑不安,有些拘谨的给邓老太君福身行礼:“问老太君安。”

邓老太君亲和异常,抬手召过棋心,让她一直走到自己的身前,方扶住棋心的肩膀,抬手指向远方:“那儿,就是这天底下最金碧辉煌,最尊容富贵的地方。”

棋心只能远远的看到一片璀璨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金黄的光。

邓老太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陛下已经下旨,封隽儿为淑妃,按例,隽儿可以带一个陪嫁丫鬟入宫,这个人选,我想选你。”

邓老太君说话的速度是比较缓慢的,但棋心总能从中感受到无尽的威压,棋心很快便听到了邓老太君的后一句话:“但是,我不是让你去帮隽儿的。”

此话一处,棋心备感慌乱,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老太君?”

邓老太君这才松开了棋心的双肩,缓缓的沿着小楼三层的走廊散起步来:“棋心,你对如今的皇家怎么看?”

棋心唬得连忙下跪:“老太君,这话奴婢怎么敢说!”

邓老太君呵呵的笑起来:“莫怕,这里除了你我,再无旁人。起来,我与你讲一下太皇太后。”

“我姐姐是这世间一等的苦命人,可也是这世间一等的苦心人。太皇太后壮年丧夫,那时先帝还不到我的腰高,大昭内忧外患,战乱不断,但太皇太后硬生生将那样的一个大昭,打理成了今天的模样。”

“太皇太后励精图治,才有如今大昭四海承平。”棋心谨慎小心的落后邓老太君一步,陪她一起慢悠悠在这里散步。

邓老太君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眼含促狭:“这样的话,你该到她身边说去。”

棋心随之停下,邓老太君摇摇头:“棋心,你知道这世间最能改变一个人的是什么吗?是权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邓老太君的脸色冷了下来:“太皇太后临朝称制四十余年,她已经有大半生都站在权力的最顶端,久到她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普通的人,也会老去,也会死亡。”

棋心战战兢兢的听着邓老太君这些话,这些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话。

邓老太君再度将手放到棋心的肩上,棋心奇异的镇定了下来。

“自帝后大婚以来,皇上与太皇太后渐渐离心,此次选妃,更是几乎由太皇太后全权做主,但皇上已经长成,我不得不为国公府考虑。”邓老太君见棋心镇定下来,继续道:“自你进府的那一日,我就在观察你了,你很好,拼死喊冤,你有一副忠心义胆,弛儿入营,你体贴周到,还有骁骑营的那桩案子,多亏了你机敏。但最让我刮目相看的,还是魏嬷嬷的丈夫那件事,你敢杀人,并且将事情做的一丝不漏。所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棋心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国公府的老太君轻易说破,脸色白了一瞬之后,带着些警惕,带着些防备,可邓老太君依旧是欣赏的看着她。

棋心沉默了一下:“可是老太君方才说,要我陪嫁,却不是为了帮小姐。”

做穆宝隽的陪嫁丫鬟,是棋心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是无论穆宝隽将来嫁谁,但陪嫁丫鬟难道不应该是最忠心于自己的小姐的吗?

邓老太君哈哈一笑:“没有着急,没有慌乱,直接抓住了最重要的事情,我的眼光没有错,你果然很好。”

却也很顺畅的为棋心解惑:“太皇太后点隽儿入宫,是为了皇后,盖因皇帝已经定了要迎娶柳太傅的长女为妃,且是规格最高的贵妃仪仗入宫。后宫之中的妃子,自然是分化为两派。国公府是太皇太后的亲眷,隽儿天然是皇后一脉。”

邓老太君压低了声音,脸色严肃:“皇帝与太皇太后斗法开端,后宫首当其冲,隽儿难脱其中,只是具体如何行事,却要把持住度,你只要记得,隽儿终生依靠,唯有陛下一人,至于这些内情,后来时机成熟,再告诉隽儿便是。”

妃子入宫,是一辈子的事,甚至入宫之后,也是甚少能与娘家人相见的。邓老太君这一番话,也是她为穆宝隽的后半生所做的思量。

太皇太后不仅仅是陛下家里的长辈,稍有差池,便有可能成为少帝的政敌,就算不提穆宝隽入宫一事背后有着多少的算计,说到底,穆宝隽是做了少帝的妃子,她要活着,便不能站到少帝的对立面去。

棋心咬了咬牙:“老太君是想要小姐身在曹营心在汉?”

在看到了邓老太君赞许的眼神之后,棋心心中微凉,顶着巨大的压力抬头直视着邓老太君,口不择言:“恕我直言,老太君是想做一个不倒翁么?”

邓老太君已经绕过小楼一周,再度站到了最开始,可以远远眺望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皇宫的地方:“谁也不是老天爷,知道这世间的事最终会如何,这件事到底是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还是墙头微草随风摇摆,在你。”

棋心沉默着被送回了辛夷院,屋子内间,穆宝隽尚与母亲悉悉索索说着话,屋子外间,阳琴领着月诗和星书熨着穆宝隽的衣服,棋心站在内门外,预备着里面随时叫人。

下午邓老太君那一番话,让她心思不由得沉重起来。

在棋心看来,要穆宝隽入宫做皇帝三宫六院其中的一个,已经是大大的委屈了,而皇帝本人,又不是什么好人。

在这样的委屈之下,还要穆宝隽上承太皇太后,下顺当今陛下……

她恨极了!

可是,在听过邓老太君的一番话后,棋心更是绝望的认识到,邓老太君的以图长久,才是对穆宝隽本人来说,更好的选择。

说句最大不韪的,太皇太后今年六十有余,人活七十古来稀,可少帝景弘却是与穆宝隽年龄相仿,不出意外的话,要与穆宝隽相伴一生。

心口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捏住了。

棋心又想到了穆宝隽与棣王景黎注定无疾而终的爱恋,后宫,是女子最尊贵的去处,却也是埋葬了无数人身家性命的去处。

而无论她们是否情愿,出身已经为她们安排了必须要踏上的路。

景黎在得知圣旨已下的消息之后,好像被一柄锤子直击天灵盖,整个人都慌张失措起来。

他该怎么做?心上人要入宫了,圣旨已下……

景黎顾不得什么王爷应有的仪态,甚至等不到夜晚的到来,他现在就想冲到国公府,带着穆宝隽远走高飞,远远的逃离玉京,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穆宝隽去承受风险。

跑出几步路的景黎唇无血色,最终还是在棣王府的门前强行停住了脚步。

好像被冻雨打过的枯枝,景黎低垂着头,脑海中理智和情感不断的打架,最后定格在那个他在国公府慌张跑走的下午。

棋心那出格的话。

但他没有听。

景黎满脸都是痛苦,万千悔恨尽在心间,他想见穆宝隽,他是真的喜欢她。

辛夷院里一个小丫鬟面露奇怪的进了门:“棋心姐姐,点心铺子张记的一个小伙计在角门那边,叫人传话进来,说有一包给姐姐的点心。”

棋心应了一声,从自己那些阴暗的思绪里脱出来,转而意识到了这个点心铺子便是一直代两人传递唱和诗歌的那里。

莫不是景黎有信传来?

棋心拆开那一包点心,便看到了放在两层油纸包夹层里的纸条——

今晚亥时莲心榭,我想见你。

棋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个纸条交给了穆宝隽。

景黎从来都不曾写过如此直白的话语。

“小姐要见他吗?”棋心拿过一个火折子,将这一条被裁开的宣纸烧成灰烬,这与唱和的诗作不同,那些诗作只要未署名,便不会有任何的风险,但这张纸条,却是私会的铁证。

穆宝隽望着窗外发呆,许久,许久,她才开口:“棋心,把枕头下帕子拿过来。”

她怀里揽着放剪刀针线的小竹篮,却是拿起了金剪刀,拦腰剪断了景黎回赠的手帕。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夜亥时,景黎趁着守门的婆子外出买酒的机会,溜进了国公府,来到了之前与穆宝隽相会过的莲心榭。

稀薄的月光映照着乌惨惨的水榭,带出一缕彻骨的寒意沁入心间。

景黎没等到穆宝隽,却看到了挑着一柄羊角灯,款步走来的棋心,棋心微微福身,抬起手冲着景弘招招,示意景弘跟她来。

莲心榭虽然少有人至,可位置却显眼,保不齐就被什么人看到了人影。

棋心带着景黎走了一段偏僻小路,景黎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只觉得眼前花叶闪过树枝闪过,却在一处石凳处看到了穆宝隽。

穆宝隽披了一件墨色的斗篷,戴的也是配套的观音兜,领口处翻出棕色的风毛,簇着她红润的脸庞,只是手里似乎在紧紧的抓着什么东西。

棋心先上前,示意身后景黎已至,便挑着手把灯稍微走远了一些,既保证眼角的余光能看到私会的景黎与穆宝隽,也能帮二人望风。

景黎死死抿着嘴唇,但是穆宝隽却只是纤手捂住自己的嘴,将手里的东西丢给他:“你的帕子,我已经剪了,我的帕子,也请小王爷烧掉了事,这段过往,你我日后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景黎接住好似折翼的蝴蝶坠落的手帕碎片,双眸中满满都是痛苦,却还是谨记着今夜一定要见穆宝隽的正事:“今日我冒着风险来找你,不是想听你说绝情的话,只是有些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那些他枯坐在书桌前守着烛泪梳理出的事,那些应该及早告诉要入宫的穆宝隽的事。

景黎低头看向了手里的帕子:“对上你残句的人不是我,是我的皇兄,温泉山庄我得了那帕子,之后入宫便被皇兄发现了,只是我觉得那诗句很好,便找他讨了来,回赠给你。”

穆宝隽有些发怔的听着这件事,可仔细思虑过后,却也只是“嗯”了一声,虽然,是因为当初她误以为景黎对上了自己的残句,引为知己,但真正对景黎动心,却是在初见,在后来的诗歌唱和里。

所以……即使得知了诗句真相又如何?

景黎垂着头,絮絮道:“我知道,皇嫂与你情谊甚好,当初帝后大婚一事,你对我皇兄很是鄙薄,但我皇兄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但是如果是景弘,景黎是愿意相信皇兄与穆宝隽前世有缘的,皇兄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穆宝隽是他见过的世间最好的女儿,阴差阳错,两人又有联诗的“知己之交”在。

他与穆宝隽讲了一些皇兄自幼便对他极多照顾;一些皇兄勤学,三更睡,五更起;一些皇兄志向,要做一位圣明君主。

穆宝隽只是看着他,默默的听着。

前方忽然传来石子骨碌碌滚起来的声音,随后便是棋心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许多的慌乱:“呀!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苓姐姐?”

邓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茯苓一声惊叫:“怎么是你?深更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怎么跑到园子里来了?”

茯苓看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棋心,眉心微蹙,又伸长了脖子向她后面张望:“里面什么人?”

棋心却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连手里的羊角灯都跌了,紧紧巴到茯苓的身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什么什么人,姐姐你别吓我。我就怕是那种不干净的东西。”

茯苓也只是隐约好似看到了人影,不过也有可能是风摇树枝看差了眼,眼下还是先把粘到身上的棋心撕了下来,蹲下身子捡起羊角灯塞到棋心的手里:“又怕黑又怕鬼的,胆子这么小,还大半夜跑出来玩儿?”

棋心却是有些扭捏的模样,见她吞吞吐吐,茯苓更是生了疑心:“到底怎么回事?不老实交代,我可要跟老太君告状的。”

她方才远远看到茯苓就给里面的穆宝隽和景黎滚了石子,现在估摸着时间拖延的差不多了,棋心才委屈巴巴拉住茯苓的手,晃起她的胳膊来:“好姐姐,你帮帮我,这事可不能告诉一个人。”

茯苓诧异的看着她:“你先说什么事。”

棋心手里比比划划,扮可怜道:“前几日小姐赏了我一朵白色的珠花,这么大,这么长,可好看了,谁知我今天头一次戴出门来,就弄丢了,那珠花是穆大公子从外头买的,小姐见它好才赏了我,若是小姐知道我不爱惜弄丢了,定会恼我,可是我沿着白日里到过的地方一寸一寸的找,我也没找到。好姐姐,好姐姐,你就帮我找找吧,我思来想去,也只有我白天跌了一跤的这里最有可能了。”

茯苓倒也信了八成,毕竟她从东边走过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棋心打着手把灯,猫着腰,确实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模样:“左右东西丢在了园子里,又不会长翅膀飞了,明日天亮了再找也好找一些。”

拉着景黎迅速躲到草丛里的穆宝隽听见棋心这番说辞,从脑后摘了一朵白色的珠花,随手丢在了地上,算是给棋心圆上谎言。

景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是一刹那,心神便落在了穆宝隽与他十指相扣的手上。

他从未想过的亲密。

趁着棋心纠缠住茯苓的机会,穆宝隽与景黎拢住自己身上的斗篷,轻手轻脚往角门的方向退去。

那吃酒去了的守门婆子尚还未归,景黎兜住头脸,依依不舍的恋着穆宝隽,方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国公府。

穆宝隽仰头看向天上不圆的月亮,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如是而已。

那边,被棋心祈求着帮忙找珠花的茯苓也终于从地上捡起了那枚白色的珠花:“棋心!你看是不是这一个!”

棋心双手接过,认出是穆宝隽出门前戴在头上的珠花,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正是这个正是这个!我可要怎么谢你呢茯苓姐姐,姐姐今夜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茯苓叹了一口气,戳了戳棋心的脑袋:“你啊,快点回去睡吧,以后晚上别出门,不安全。”

不过很快便觉得自己是说错了话,茯苓忙推她:“快回去快回去。”

说完茯苓便快步离开了这处园子。

棋心便佯作没听出来,先回了辛夷院,发现穆宝隽已经回来了,暂时松了一口气,将手上的白色珠花放到了她的梳妆台上,却是总会想到茯苓最后那句话。

晚上别出门,不安全……

国公府里,能有什么不安全?

第二日,便有一则消息不胫而走。

因为守夜的下人半夜吃酒赌钱,从熬困的小玩意儿,渐渐发展成大输赢,甚至出现了争斗相打的事情,这个赖那个出老千,那个说这个玩不起,主管银库的管事便在推搡中撞到了脑袋,如今还在诊堂里昏着呢。

邓老太君震怒,国公夫人黄氏讪讪低着脑袋,只是唯有一处不解。

这样的事情,为何邓老太君会在家中小辈皆来请安的时候向国公夫人发作?

而且如今又是年节将近,正是国公府各项大事小情要忙起来的时候。

穆宝隽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喝着自己的茶。

“你也是做老了事情的,难道不知道耍钱是何等的危害?他们耍钱,便要吃酒,便大开门户以便走动,酒兴上头,便难免不出争斗之事,素日里你就是这样管家的?”

国公夫人黄氏眼眶含泪,只能乖乖听着婆母训话。

邓老太君重重叹息一声,抚着自己的龙头拐:“先前你们大嫂子在时,莫说只是后宅下人,便是军营调度,她也能管得明明白白,只是你们大哥战死之后,我可怜她青春年少,何必守寡,便作主认她做了个义女,为她送嫁,只因你那时候在怀骐儿,我怜惜你身子重,不方便,便说茸客大了,也是快要许嫁的年纪,让她接了手,只愿她到了夫家,能少走些弯路。茸客一个丫头,都清楚夜间赌钱的危害,谨防招贼引盗。”

郑茸客便是邓老太君的长子之女。

国公夫人黄氏手里死死捏着自己的手帕子,不住的啜泣垂泪,只觉得邓老太君此话实在是说的太重了。

说她比不上之前的长嫂,她已经够了无颜面了,这会儿连茸客一个晚辈都比她强,又当着全家这么多人的面,她的脸面早就丢在地上,叫人踩了又踩了。

郑瑞麟到底是心疼自己的结发妻,试着开口:“母亲,夫人她也是心肠仁厚,顾念儿子多造杀孽,所以才叫底下的奴才阳奉阴违,肆无忌惮了起来。”

邓老太君沉着脸:“凡事过犹不及,若非她柔善太过,但遇着底下奴才磕头求情便赦免其过,也不会纵容出今日的祸端来。”

这句话倒是一语中的,切中了国公府如今治家管理的要害之处。

但凡管理,便是以旧例为根基,凡事先说后不乱,以奖赏厚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以严罚责之,便能保证日常的稳妥。

而至于如何任人,如何用人,再酌之以情,便是细微之随着时间流逝情形演变的应对之法了。

国公夫人倒是心肠慈悲了,可今日一个奴才犯下小错,求情便可免去责罚,后日一个奴才犯下发错,亦会效仿求情之策,久而久之,旧例中的问责制度名存实亡,下人们也失去了约束。

邓老太君手中的龙头拐杵了杵地:“如今也算是与茸客离家之前的情况类似了,隽儿已得赐婚,只待吉日便入宫为妃,还是一宫主位,她先前只跟着她娘学过一些,也不曾有机会锻炼一下,便叫隽儿接手一段时间管家试试,兕儿也一起。隽儿,你可愿意?”

穆宝隽沉吟片刻,暂且没说愿意不愿意:“老祖宗这个叫我接手试试,是允许我试到什么程度?”

邓老太君一笑:“府里自然是随你考虑,只是出了府的事,还是要报给我或者你舅母知道的。”

穆宝隽勾起唇角,带了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已得老太君金口,隽儿自然是敢的,毕竟古人也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而且,穆宝隽自己忖度,她还有一个优势是,她是已经下了圣旨要嫁进宫里的淑妃娘娘,绝不用担心自己整顿了国公府的下人们之后,他们会不会记恨慢待她。

只是一直静静站在穆宝隽椅子身后的棋心,脸上不由得浮现起一丝的担忧。

打理国公府,的确是一个难得的练手机会。

镇国公府传至如今,到镇国公世子郑骐便算是第三代了,国公府里的下人们也是身后各种关系能织成网子,把人蒙个严严实实。

如果穆宝隽在进宫之前就能放手将国公府里的下人们都收拾妥当,那么入宫之后,也不至于乍然接手一宫事务,无从下手。

而对国公府来说,也的确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清理府里的各处弊端,约束管教下人,而从权力交接的角度考虑,穆宝隽也是一个绝佳的过渡——管家权从国公夫人的手上,到如今的长媳谭文绣的身上。

棋心深入的思考一下,发现竟然就连时间都被算的妥妥当当。如今谭文绣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预产期在明年二月,算上坐月子的时间,正正好是明年四月初一穆宝隽要入宫的“吉日良辰”。

棋心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拄着龙头拐,说着自己乏了,一旁的大丫鬟茯苓忙挥手示意让他们离开。

联想到昨夜无意撞到茯苓姐姐的时间,还有茯苓那句“不安全”的话,棋心心下微凉,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邓老太君不是不知道国公夫人将整个国公府管的乌烟瘴气一团乱麻,她只是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而已。

国公夫人黄氏自邓老太君的屋子里出来之后,便几乎是羞惭难以自抑,甚至不等身后丫鬟们的搀扶,只是自己捏着手帕时时拭泪,一路奔到自己的卧房,伏到床上,抱着一个枕头失声痛哭起来。

她不甘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始接手管家事务的缘故,穆宝隽近来总是能看到棋心心思比较重。

邓老太君带着国公夫人黄氏教了穆宝隽和郑兕儿几天,晚上郑灵猊也会拉过两个女孩讲一些管家的经验和心得。

对于家宅内务,穆宝隽和郑兕儿也算是自幼耳濡目染,只是两人见识到的环境不太一样就是了,又因为穆宝隽曾经在穆家的时候也接手过一年多时间的账目,两个女孩有商有量的模样,也是让邓老太君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在细致的了解过国公府的情况之后,邓老太君便放了手,由着姐妹两个去管。

穆宝隽和郑兕儿盘腿坐在榻上,中间摆了一张小桌,连夜赶出了旧例和要修改的地方,棋心一直默默的侍奉在二人身边,手里拿着一只龙凤小剪,时不时的去剪一下烛花。

大概唯一让棋心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的,就是穆宝隽并没有沉浸在失去景黎的悲伤之中,但这也是让棋心最感到疑惑的地方。

也是因为棋心出身妓馆,世人都道,“妓子无情,戏子无义”,可棋心是见过丁香姐姐与朱先生,晴香姐姐与沈少爷之间的感情经历的,世人眼中无情的妓子尚会因为心上之人的失去轻则哭泣重则寻死觅活。

可……世人眼中“懵懂不知世事”的佳人,却似乎并不在意这份冲破了世俗枷锁的少男少女情谊。

只是棋心也不太敢问,管家已经够了让穆宝隽操劳的了,这会儿提这个,再招惹了穆宝隽睡不好,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叫棋心抱了国公府里的花名册,又传了令叫明日卯正时分在二门处的大花厅里听差,穆宝隽心情甚好的回了辛夷院,只是棋心看着她与郑兕儿拟出来的条例皱眉。

“棋心是觉得不妥吗?”穆宝隽随手脱下自己的大毛斗篷。

棋心接过来,好生打理一番,再挂了起来:“是有些,小姐定的刑罚未免太严苛了些。”

穆宝隽哼笑一声,露出些许得意的模样,作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道:“正是重刑重罚才好呢。”

见棋心不明白,穆宝隽点点她的额头:“棋心细想想,如今国公府里最严重的问题是什么?”

棋心稍微琢磨一下,便恍然大悟:“可是……不会矫枉过正吗?”

穆宝隽坐到自己垫了狐皮的摇椅上,舒服的轻摇起来:“可棋心要知道的一点是,这些条例传达下去,下面的人会因为自己各种各样的私心,甚至可能只是想要躲懒偷闲,而不会完完全全的按照指令来做,更兼我与兕儿都是小辈的姑娘,轻易不会与他们撕破脸,他们更不会将我们看在眼里。”

棋心想了想家里那些理事媳妇们平日里的作风,也笑了:“所以小姐要先立下威严,再慢慢整治?”

穆宝隽终于笑了:“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次日穆宝隽和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兕儿早早起身,端正坐在二门处的大花厅上,只是随着卯时的接近,两人的脸色便越来越难看。

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是是卯时之前就到了花厅,大部分的人还是踩着卯时的正点,匆匆忙忙来的花厅,更有一小部分人,是嬉皮笑脸,过了卯时陆陆续续来的。

而关于这一部分人,穆宝隽和郑兕儿早有预案。

卯时正点一到,棋心与魏嬷嬷便守在了花厅的两道门口,对于迟来的人道:“小姐们吩咐了卯时开始派差,这会儿里面已经开始了,还是劳烦各位在门外站等,待里面完了事,再给诸位派差。”

迟到的那些人便脸色各异起来。

有局促不安的理着鬓角,面露羞惭的人,软声求通融:“我只是路上稍微耽搁了一会儿,如今还不到卯时一刻,里面也才刚开始,就让我进去吧。”

也有登时翻脸的:“一个妓馆里出来的丫头片子,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当穆小姐被你哄住,留你在身边伺候,你就真个高过了我去?”

也有低声抱怨的:“从前国公夫人管时,就不是这个道理。”

棋心面无表情看着这些人,只是叫了两个身高力壮的小厮,守好门口,不论他们是抹泪求饶还是跺脚怒骂,一概不理。

笑话,今日是她家小姐头一次见府里的人,不立下威严,往后还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明里暗里欺负人呢。

穆宝隽与郑兕儿早就规划好了各人各处的分工细则,兼之国公府下人庞杂,足有三四百丁,上千号人,一只等到日上中天,里面的派差一事也没完。

迟到的人罚站一般的等在外面,看见里面领了对牌的人陆陆续续的出来,各司其职而去,或是看一下这些迟到的人,留下一个眼神而去,也是一个个的都脸色难堪起来。

邓老太君状似无意的带着国公夫人从大花厅外经过,指着这些人对黄氏道:“单是这一件事,便能看出你与这两个丫头的不同之处来。若是此时是你派差,有奴才敢迟到,你会让早到的人等迟到的人,待人来齐了再一一发落。”

可是,凭什么让恪尽职守的人罚站一般去等视规矩如无物的人呢?

国公夫人的脸色也不好起来。

看在眼里的邓老太君也只能微微叹息。

国公府的下人们对于要穆宝隽和郑兕儿一同管家这事的反应不一。

有的背地里抱怨:“夫人宽厚慈悲,这一折腾,从前的好日子都没咯。”

也有的宽他的心:“哪会啊,左右穆小姐是要进宫的,郑小姐身子又不好,总不过辛苦一阵子,过后再歇着。”

有耿直的:“咱们府里,也须得这样好好的管上一管,从前这个推那个,也忒不像样了些。”

也有看好戏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呗,反正烧不到我头上。”

也有刚上来就丢了脸面,心里恼恨的,却只能将所有的不甘不愿都强压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两位小姐到底还嫩,可别犯到我手里。

而对于这些人的这些反应,穆宝隽也是都看在眼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穆宝隽站在国公府里观景的小楼上,俯视着国公府里的人来来去去,秩序也井然了起来,开口笑道:“棋心可要猜猜,是谁会先犯在我手里?”

棋心带了八分的确定:“府里的两个买办。”

穆宝隽瞧她一眼,目露满意:“知我者,棋心也。”

国公府何等庞然大物,府里自然是各司其职,除了总管事朱印忠以外,最要紧的几处便是账房上账,银库支使,还有领着库房的买办。

其中买办可是个极要紧的肥缺。

而且原意是为了互相监督,才设了两个,一个是邓老太君当年的陪房,一个是国公夫人黄氏自己的陪房。

但现实却是两个买办默契至极,甚至还会打点账房和银库,三方互通有无,凡府里主子得着一分的,他们便能搜刮出半分去。

瞒神弄鬼的勾当做了又做,逐渐胆大妄为到,连府里小姐们的脂粉银子都能弄些又恶又烂的物件来糊弄。

果如棋心所言,不出几日,买办便为难的表示,外面鲜果都是用船从南方运上来的,这些年外面经济不好,鲜果更是贵上了天,之前支领的银子如今拿到外面连一斤的鲜果都买不来。

穆宝隽与棋心对视一眼,棋心叫一个穆弛院子里的小厮去外面找回来玉京里最大的鲜果行老板进来报价。

鲜果行的老板头一次进国公府的大门,也是战战兢兢,不过在听到穆宝隽的要求之后,老老实实报了自己行里各色鲜果的价格,并且表示,如果国公府愿意从他家长期订果的话,价格还可以更低一些。

穆宝隽玩味的看向头冒冷汗的买办:“橘子一两银子一个?我记得宁爷爷方才说,这是与南方来船的鲜果行拿货的价格吧?玉京里的最低价?”

鲜果行的老板何其震惊的悄眼去看跪在身边的人,这个价格真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怪道有的人削尖了脑袋也想做大家奴呢。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变得棘手起来了。

因着这件事情,穆宝隽裁撤了一个买办,选了新人上来,却发现账目依旧对不上,不是价目虚高,就是巧立名目。

连着裁换了三个买办,穆宝隽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棋心才终于没忍住劝道:“小姐,水至清则无鱼,小姐的想法是好的,只是若是连一丝让他们透气的缝隙都没有,他们在周围的人之间也不好立足。”

不是人人都会自矜气节,绝不肯与旁人同流合污的,何况此事,他们还能拿到实打实的利处。

穆宝隽看了一眼棋心,好半晌,冷笑了出来:“既然如此,那就查库房吧。”

穆宝隽以清点为名,花费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将库房里的实物一一与登记的册子比对,连带着清查了账目。

管账的,管银的,还有两个采办都脸色惨白起来。

郑兕儿唱红脸,眼泪汪汪:“宁爷爷,谷爷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兕儿一直以为你们是有为难之处,或是也受人蒙骗,却没料到……”

穆宝隽唱白脸,俏脸冷笑:“俗话说,捉贼拿赃,如今也在我们家切实看到了,既然如此,还请诸位领罚吧。”

在国公府最人来人往的地方,穆宝隽叫棋心支了棋桌,自己与郑兕儿入座,神色淡然的一边下棋,一边品茶。

而就在两人一丈开外,被抓到罪过的人挨个被通报了各人的罪名,应受的惩罚,上到几代都在国公府里做下人,人老成精的几个老家伙,下到小偷小摸被查对出来的小子丫鬟,一个一个的在那里挨板子,打的人鬼哭狼嚎。

穆宝隽风轻云淡,郑兕儿坐立不安。

直到一个个的都痛哭流涕,指天发誓自己再也不敢了,郑兕儿不安的为他们求情,穆宝隽一直到所有人都挨完了板子,才道:“看在郑小姐的面上,便只让你们长长记性,后续各人的惩罚不用再领了,不过,我只给你们免这一次。”

在这一次彻底的立威之后,那些原本心怀二心的人才真的认识到了这位穆小姐实在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而这一次查抄出来的银子,穆宝隽数着人头,均分给了此次大清查中未曾犯错的所有人做赏钱,对于其中有主动告发检举,查验属实的,勤勤恳恳不仅无过还有功劳,之前却不被看在眼里的都另拨了一笔钱做赏。

实实在在的银子发到了手里,又是制度合理,赏罚分明,而且就事论事,从不管什么谁有脸面谁有关系的,穆小姐管家的好处渐渐显露出来,国公府里奴仆之间的风气,也为之一转。

穆宝隽操劳了数月,不仅整顿了国公府,连年节下的家宴,也办的妥妥贴贴,只是棋心会忍不住的心疼,自家小姐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操劳了。

刚翻过年去没几天,谭文绣身子越发沉重,邓老太君早早请了太医和知名的稳婆在国公府里住着,一直到了二月初七,这一日中午,谭文绣被两个贴身丫鬟扶着在院子里艰难散步,因为太医嘱咐了快到预产期了,要多走动走动。

然而走了没几步,谭文绣便觉得肚痛起来。

她身边的丫鬟慌慌张张去请太医,六神无主的叫身后的小丫鬟们将国公府里的主子们挨个通知到位。

穆宝隽午休刚歇下一刻钟,棋心还搓热了手,给她轻轻按摩着太阳穴。便见到慌里慌张闯进来的小丫鬟。

小丫鬟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穆小姐,穆小姐,我家夫人发动了。”

穆宝隽立刻睁开眼,忙忙的带了棋心赶到郑骐与谭文绣的院子里。

邓老太君面色不悦的看向报信的小丫鬟:“你慌什么,这种事怎么能叫隽儿和兕儿来!”

匆匆赶到的穆宝隽又被邓老太君撵了出去。

棋心见穆宝隽明显挂心谭文绣的情况,便道:“小姐放心,我留下看着点,一有消息就回去告诉小姐。”

母亲郑灵猊也是面色不悦的推着穆宝隽走,穆宝隽这才拧着眉离开了这一方院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院子里,邓老太君是最沉稳的一个,而被匆匆从骁骑营叫回来的郑国公和郑骐木头桩子一样茫然的杵在院子里,不知所措。

谭文绣这是头一胎,根本经不住疼,或者说即使知道会疼也没料到会疼到如此地步。

她的额上脸上皆是细细密密的汗滴,昔日里似水如歌的一把好嗓子,此时的惨痛下甚至叫破了音,回荡在院子之中,等在屋外的人听着都觉得瘆得慌。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屋子里的谭文绣仿佛连痛叫的力气也无了,倒是侍候的丫鬟们,一盆一盆的热水端进去,一盆一盆染着鲜血浸着棉布铜盆端出来。

棋心的脸色越发惨白起来,勉强站在原地好半晌,到底是站不住,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甩着脑袋,浑身抖似筛糠,好似吓着了一般。

邓老太君余光撇到这一幕,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抬手放在了棋心的肩膀上:“沉稳,静心。”

棋心的慌乱似乎终于找到流淌出去的缺口,她站起身来,紧紧抓着邓老太君的衣袖,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努力的镇定下来。

将来,她是要陪着穆宝隽入宫的人,是要护住穆宝隽的人,她必须要做到尽晓危难于心,镇静袒露于态,入宫之后,永福宫中再无旁人,她便要做这个主心骨。

一直到余晖落尽,晚霞尽收,才终于听到屋子里传来响亮的啼哭声,再过一会儿,稳婆才外出报喜:“恭喜老太君,恭喜国公爷,恭喜世子爷,夫人母子平安。”

院子里一直等到天黑的众人才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喜色浮现。

郑灵猊和国公夫人黄氏都是喜得连连念佛,即使是邓老太君也是非常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喜从心生:“快,给蕴婆拿红封,还有里面照顾的人,都有赏!”

女人生孩子,那是真的鬼门关走一趟的事儿,能保得谭文绣母子平安,已经是最大的喜事了。

那位专门从姑苏请来的,接生手艺最好的白蕴婆笑着摆摆手:“不急着拿赏,世子妇人生了这一下午,体力已经透支了,先熬人参汤来给夫人补补气血。”

而且她也要再留几日,观察一下世子妇人产后的恢复情况。

棋心跟在邓老太君身边,强逼着自己去了解这许多的安产知识,种种细则。

这边女眷们或喜或忙的询问着生产时的情况,产后的注意事项,那边郑骐才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一般,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疼……”

这不是在做梦,谭文绣已经生了,母子平安。

这一巴掌将整个院子都打没了声。

邓老太君,国公夫人,郑灵猊,白蕴婆都转过头去看他,才见郑骐整个人都躁动起来,脸上是大喜过望的表情,脚下是停不住的碎步:“蕴婆,我,我能进去看看夫人吗?夫人她还好吗?”

白蕴婆失笑:“世子动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小心些就好,莫进去了风。小公子也在夫人身边,世子当心一些。”

郑骐是真的当金科玉律一样听,猛猛点头,才同手同脚,轻手轻脚的撩开最细最小的一条缝,闪身进去便立刻封住了门口的棉帘。

看得院中众人尽皆莞尔。

一直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郑骥和穆弛结束了这一旬的训练归家,便看到站在门口傻笑的大哥:“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两人眼中都是惊喜:“大嫂生了?”

郑骐嘿嘿笑着挨个往人手里塞红封:“生了,母子平安。”

两人对视一眼,都给他道喜,心里头忍不住笑。

自从大嫂诊出喜脉,大哥郑骐一天比一天的不正常,三个月的时候便非说宝宝懂事听话,不让大嫂难受,过了几个月大嫂开始吐了,吃不下东西,郑骐也没少跟着折腾。

某次谭文绣忽然想吃荠菜馅的饺子,但是已经过了季,郑骐硬是从国公府调了一堆的人,连带着叫上郑骥和穆弛,去山上背阴的地方找,倾尽全家之力挖回来仅够谭文绣吃一顿的荠菜饺子。

十月的时候谭文绣想吃藕,郑骐硬是寻访了整个玉京几乎他能找上的所有贵族子弟,才找到一家有一个山谷里的小庄子,那儿天气暖和,莲藕能一直吃到十月里。

最过分的一次是不知道大嫂半夜梦到了什么,控制不住的流泪,郑骐硬是五更刚开禁,就策马跑到了老丈人谭家,砰砰拍门,折腾着谭老将军派车马把谭文绣还困得迷迷糊糊的小妹带送到国公府,伺候着吃了一顿早饭又给人送回去。

而摸不着头脑的谭小妹至今也不知道姐姐那晚上到底是为什么哭了一整夜,就为了叫她去吃一顿早饭。

如今孩子出生,郑骥与穆弛总算松了一口气。

再也不用担心大嫂一句话,他们就得爬山翻石头去挖荠菜了!

又过了半个月,谭文绣的状况看起来好多了。

棋心跟着穆宝隽去看望了几回谭文绣,见她脸色比刚生产之后的那几天红润了许多,脸上也总是带着蜜糖一样的笑意,才将生产那日的恐惧彻底压回心底。

三月多谭文绣出了月子,身体恢复的也好,小公子又有四个奶妈子周周到到的照顾,谭文绣便在邓老太君的示意下,从穆宝隽的手上接过了管家权。

国公夫人黄氏脸上的笑僵在脸上。

邓老太君只是笑着说:“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何不撂开手,由着她们去操劳,咱们啊,只管吃茶赏花,闲了呢,就聚在一起抹抹牌,看看戏,岂不是落个清闲自在?”

国公夫人也只能勉强陪笑:“正是这个道理,这是老太太体恤我呢。”

以穆宝隽冷眼旁观来看,不管是大嫂子谭文绣,还是二嫂子罗艺敷,两人都是知道轻重,也有手腕的。

如今国公府里又有她将沉积的弊病扫除了个七七八八,只要不是太过宽仁或者太过严苛,依着她细化分下来的重重规矩,国公府也不会再生出之前那些乌七八糟的各种事端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三月初三千秋节的时候,穆宝隽随着外祖母和母亲一同入宫庆贺,棋心也第一次走进了那座远远眺望过的朱墙宫殿。

随着入宫的轿辇走过漫长的路,这里的规矩远比国公府要更加的严苛。一想到要见的人是掌握朝政四十余年的太皇太后和当今圣上,棋心紧张的手心不住出汗。

只是棋心始终记得那日邓老太君的两句话,要沉稳,要静心。

朱红色的宫墙那么高,高到棋心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座迷宫,只有长长的宫道,与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

但一直走,一直走的话,总能走到尽头的。

穆宝隽被两个小内监领着,坐到自己母亲的身边,棋心侍奉在她的身后,悄悄将此次出席的小姐都看了一圈,默默记在心中。

最上方的正中坐着的就是皇帝景弘,景弘今日没有穿朝服,而是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常服,整个人非常放松的端坐在最上面。

他的左侧坐着的就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虽然已经不再年轻,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出现了细微的皱纹,但是看得出保养得宜,很是细腻,手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玉龙头,一身墨绿色的宽袍端庄大气,梳着高髻,略有些疲劳的模样斜倚在靠枕之上。

右侧的席位是空着的,皇后邓宣椒称病,没有来。

而右侧再往下,竟然还放了一张桌子,一个头戴偏凤钗,笑容温雅的女子浅笑着坐在哪里,与中间的皇帝景弘几次眉眼往来,看起来恩爱非常。

这位就是柳太傅的长女了,去年十月就挑了吉日,以贵妃的仪仗迎入宫中的肃妃柳元,目前也是景弘的后宫里唯一的一个妃位。

棋心隐约听过一件有关于她的轶事,说是皇帝在挑吉日的时候,特意选了一个赶在肃妃柳元生日前几天的一个吉日,目的只是为了进宫之后可以好好的给她过一个生日。

棋心转了转脑子,眼睛再度落到了最顶上空着的那张桌子上。

以邓皇后今日称病未来的现状来看,这桩轶闻八成是真的了。

在宗亲贺生,官员上寿之后,太皇太后笑着叫了穆宝隽上最前面去。

棋心扶着穆宝隽起身,穆宝隽大大方方上去,礼仪一丝不苟,叫太皇太后看着便喜从心生,拉着穆宝隽的手不住摩挲,细细问起家常来。

在说到读过什么书的时候,穆宝隽拣自己平日常翻看的诗集答了几个,太皇太后越发称赞起来了:“倒真是人想不到的缘分,弘儿也常读杜工部的诗集。”

穆宝隽偏过头去,与手里还捏着酒杯的景弘对视了一眼,便佯作害羞的低下了头,心里却在想,如此看来,景弘与景黎还真的是亲生的兄弟两个,模样似了七八分,一双眼睛更是一模一样。

就是不知道那夜景黎来国公府找她,夸赞景弘的那些话有多少属实。

不过……她倒是比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相信,二人之间的关系,倒也不至于这种时候还要讲颂圣的废话。

虽然是初见,不过景弘对穆宝隽倒是腾然生出一股兴趣来。

表面上看来,穆宝隽大方得体,连看到他都非常“大家闺秀”的害羞低头,可是景弘却看得出,穆宝隽只是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便古井无波的偏过了头,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倒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明显是一丁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

以及……景弘看到了方才扶起穆宝隽的贴身丫鬟,是之前他去国公府的时候,给他留下印象的那个棋心。

这一次赴宴,穆宝隽带了棋心来,想来这个就是穆宝隽的陪嫁丫鬟了,倒真的是意外之喜。

棋心心里头直犯嘀咕,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最上面的皇帝好像在饶有兴味的盯着她看?

不对,现在又变成了若有若无的往她的身上扫……

棋心没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倒是勉强认出来那日来国公府的贵客果然是皇帝景弘,不过那一日她虽然抢答了酒令,但应该没得罪他吧?而且明明是他对不上来酒令冷了场,自己才开口解围的。

还是这就算是得罪了?

等等,日理万机的皇帝真的会记得一个丫鬟吗?

棋心被他瞧得浑身难受起来,不由得皱了皱眉。

从上面下来的穆宝隽见她这般,张了张口,无声的问道,怎么了?

棋心微微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种场合也不是能胡乱说话的。

晚上刚回到辛夷院里,月诗和星书就两眼放光的迎了上来,一个拉住穆宝隽一个扯住棋心,急急忙忙的问:“宫里好玩儿吗?御膳好吃么?皇上英俊不英俊?跟小王爷景黎像不像?”

棋心长出一口气,一下子就垮下肩膀来:“宫里一点都不好玩,御膳我没吃到,就替小姐尝了几块点心,倒是挺好吃的,就是吃着太累了,陛下跟小王爷长得蛮像的,所以应该蛮俊的吧?”

穆宝隽也是满面倦容,直接扑到月诗的身上去:“我也好累,根本不想动,你抱我上床。”

先前管家,已经觉得事情那么繁琐人员那么繁杂,真的是好累好累,结果今日参加一场宫宴下来,倒是比管家还要累。

管家有棋心在一旁一项一项的事务给她都记下来规划好时间,忙但不乱,井井有条,今日绷了一整天,现在只觉得整个人都想瘫成一团,根本不想动弹。

月诗和星书对视一眼,一个抱起穆宝隽放到了梳妆台上,给她拆头上的各种钗环发夹,另一个则是已经去叫人准备热水,给小姐泡澡了。

泡个澡好生解解乏,也能松快松快。

棋心也累,主要还是心累,倒在床榻之上,盘算着应该与穆宝隽说清楚的话。

眼见得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入宫了,手上的管家事务要打理清楚交到世子夫人的手上,还有之前陛下曾微服私访来过国公府的事情,不仅要与穆宝隽交代清楚,也要告知府里的其他主子们。

还有……邓老太君吩咐她的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晚间穆宝隽沐浴过后,也洗了头,棋心拿了小暖炉来,由着穆宝隽躺在床上,只把脑袋放在床沿上。

棋心先用吸水的棉巾给她轻柔的擦着头发,又拿着梳子慢慢将头发给她梳顺,然后分成一绺一绺的用小暖炉从上到下缓慢的烘干最后一丝水分,最后倒了点茉莉花头油在手心搓热了,给她捋着烘干后的头发。

这一整套的护养手段棋心也是熟能生巧,做起来得心应手了。

穆宝隽泡过澡,的确觉得松快了许多,然后便问起棋心白日宴会时的异常。

棋心也不拐弯抹角,如实说了上一次小王爷景黎带到国公府里来的那位贵客就是当今陛下,对于当日的场景,能记得的棋心一一说了个清楚明白。

穆宝隽听到棋心当日救场的那句话,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仰头暧昧的冲着棋心笑了笑:“倒是没想到棋心竟然有此等真知灼见,如此看来,说不定棋心与那位发此新令的谢公子,或许也是对面不相识的知己呢。”

“哎呀头发头发,小姐别乱动呀!”棋心眼疾手快将穆宝隽的头发从暖炉中抢救回来,冲着穆宝隽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什么知己,小姐之前还说小王爷是你的知己,可结果呢,堂堂王爷,却那个样子,连我也看不起。”

见棋心似乎还是对景黎的软弱耿耿于怀,穆宝隽倒很是释然:“世间缘分如此,聚散离合都是天意,棋心也不必太强求。”

棋心手里拿着梳子缓缓梳着,老大不乐意的撅着嘴,嘟嘟囔囔道:“什么强求,他根本连求都没有求!之前说要他及早打算,早早去宫里,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他亲亲皇兄,求一道旨意在手里,他倒是会害臊,跑的恁快。后来下了赐婚的旨意,他也不知道争取一下,他都说了他皇兄对他多好多好,总不至于连这样的事都不答应他吧?他倒是会来找小姐说好话,玩起什么君子成人之美的把戏,我呸!”

穆宝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干到了什么程度,起身盘腿坐了起来:“棋心倒是很有怨气呢。”

棋心手里开了头油的盖子,又抬腿跪上了床,给她抹护养用的头油:“小姐,我真的想不明白,小姐之前,分明是很喜欢他的,可是为什么小姐却都不会难过。”

她怕穆宝隽将所有的悲伤都藏在自己的心里,后来又觉得管家事忙,先不要提这件事,只是对穆宝隽多加上心。

但穆宝隽精神满满的投入到了管家事业里。

这一次进宫,皇帝与小王爷八分相像,棋心心如擂鼓,生怕再激起穆宝隽的伤感情绪,但是穆宝隽却只是神色如常。

穆宝隽伸手给棋心揉了揉皱起的眉心,笑了:“别皱眉,皱眉多不好看。”

她仰下上半身,有些撒娇意图的伏进了棋心的怀里,开始给棋心解惑:“瞧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一大车的话,满满的都是怨气,总不能让你带着这些怨气入宫。”

穆宝隽只是心思比较豁达。

在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前,她并非没有想过自己与景黎的将来,只是纯芳和番一事出,景黎知耻近乎勇,一改之前作风,穆宝隽很是暖心,国事为重,她愿意支持景黎的改变。

而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穆宝隽不是没有痛苦过,甚至悲哭过,但是在将情绪发泄出去之后,穆宝隽便冷静了下来。

抗旨不尊的罪名,谁都担不起,入宫已成定局。

只是免不了,还是会对景黎有一些的遗怨。

直到景黎选择冒了最大的风险来找她。

穆宝隽剪了手帕,与他断情,但景黎却只是与她叮嘱了宫中的环境,皇帝的为人,太皇太后与皇帝的喜好,还告诉了她二人最开始的那首联诗的真相。

穆宝隽喜欢读诗,甚至诗词翻阅过无数,连一些对闺阁女儿来说不好不能看的人的诗,她也读过看过,比如唐朝时的薛涛,鱼玄机。

在与景黎唱和过几次之后,穆宝隽便大致通过诗作的风格,隐约猜出了最开始的那一联诗,或许并不是出自景黎之手。

因为风格太不一样了。

联诗那人,有着蓬勃的野心和向上的生命力,那些阴郁着的东西,似乎都能成为他的垫脚石,只待那个一飞冲天的时机。

但景黎是没有这样的心态在的。

那时穆宝隽也半猜半蒙过,以景黎的交际网,最有可能写出这句诗的人,大概就是如今的皇帝景弘了。而且也的确符合兄弟二人亲密无间的关系。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穆宝隽并未生出愤怒或者嘲弄的心情,甚至没有想过计较景黎的一时欺瞒。

那个时候她就知晓了,她对景黎的喜欢,大部分出于景黎本身是一个很美好的人,而不在于最开始的那一联诗。

她与景黎互相欣赏,情愫暗生但光明磊落,因为两人的本心,都是君子。

那么,是否能长相厮守,还重要吗?

是以,穆宝隽可以很坦然的放下她与景黎的这一段感情。

她们错过了彼此,在婚姻的意味里,但她们永远拥有着彼此,在精神的高度里。

而对于太皇太后的这一纸赐婚,穆宝隽也相对顺畅的接受了下来。

入宫为妃,是整个家族的荣耀,况且,或许她也能做个贤良淑德的后妃,青史留名。

棋心听着穆宝隽这些几乎是将整颗心都剖出来给她看一般的心里话,眼角的泪却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抑制住。

泪水扑簌簌的滚落,几乎流满的整张脸。

棋心此刻手掌紧紧抓在自己的胸前,整个人都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弓着背,低着头,她在痛哭,可她却哭不出声。

她这么美好的小姐啊!

穆宝隽值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可是却要卷入各方势力角逐,暗流涌动的后宫之中。

原以为,自己陪着穆宝隽入宫,不论穆宝隽要面对怎样的艰难险阻,她都可以与小姐并肩,一起走过。

但是……她却要欺瞒,要破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穆宝隽将棋心揽到自己的怀里,轻轻用手帕抹去她脸上的泪:“棋心,我说这些话,都是真心的。所以,不要为我哭泣。”

棋心抽噎着起身,跪在了穆宝隽的跟前,有些急切的双手握住了穆宝隽的手,双眼满是渴求:“小姐,棋心想求小姐一件事。”

穆宝隽温和的看着她。

棋心吸吸鼻子,似乎是有些激动:“小姐对我恩情,比天要高,比海更深,小姐待我的情谊,棋心铭感五内,所以,小姐,棋心会护着小姐一辈子,爱着小姐一辈子,棋心永远不会做任何危及小姐的事。小姐愿意信棋心吗?”

穆宝隽忙道:“这是自然,不然也不会选你做我的陪嫁,我们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管入宫之后,遇到什么,我们永远都能最信任彼此。”

棋心重重的点头,竖起三根手指,就要对天发誓,穆宝隽连忙抓住她的手:“不许发毒誓,你到底想要求我什么?”

“我想……求小姐一个承诺,一个永不相问的承诺。”棋心眼中还闪着水光,却是直视着穆宝隽的眼睛。

穆宝隽愣了一下,却还是应允了下来:“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伤及你自己。”

棋心得了承诺,才稍微放下些心来,可是听到穆宝隽的要求,棋心还是偏过了头:“这一点,我没办法答应小姐。”

眼见得穆宝隽眉心拧起,棋心忙找补道:“我知道小姐是担心我,但棋心可以保证,棋心一定会珍惜自己。”

穆宝隽尚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棋心的手指已经抵到了她的唇边:“小姐,天晚了,我们该安置了。”

穆宝隽再看向睡在自己身侧的棋心,却是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入宫后永不相问,那我今晚还是能问一下的吧?”

棋心闻言睁开了眼,也是根本没有睡着:“小姐想问什么?”

穆宝隽思索了一下,开了口:“你要做的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棋心眨了眨眼睛,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棋心以为是好事,因为不违道德,不违本心。”

得到了这个回答,穆宝隽才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既然如此,我会是在你身边,永远支持你的那个人。”

棋心又往穆宝隽的身边蹭了蹭,挨得她更近了,小小声的嘀咕:“星书姐姐今晚泡的茶水,肯定是加了蜂蜜了,太甜了。”

而且,能一直甜到人的心坎里去。

次日起来之后,惯常清点过今日要办的事务,抽了空闲时间,棋心便开始整理国公府里的各项账册,领事给出去对牌的登记册等等。

棋心平时做事就非常细致,这会儿整理起来也很方便。

谭文绣出了月子,便开始接手这些,穆宝隽还把棋心留给她支使了一段时间,方便谭文绣渐渐上手。

一直到三月二十五,谭文绣已经能将府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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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换人的时候,府里也出了一些的小波折,不过敢于出头以身相试的,也被谭文绣狠狠收拾了一通。

见世子夫人比之穆小姐丝毫不差甚至更果决狠辣,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彻底死了心。

棋心这才放下心来,再次回了辛夷院。

如今国公府里需要操办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穆宝隽入宫一事。三月底,郑灵猊,谭文绣还有罗艺敷都轮番过来,拉着穆宝隽教了一些该知道的事情,有讲如何管理自己宫中事务的,也有教她怎样与皇帝相处的,谭文绣与罗艺敷还默契的晚上上门,跟穆宝隽讲了一些私房话,倒把穆宝隽羞得双颊通红。

谭文绣犹打趣道:“我们可没有灌你的酒,这可不赖我。”

不过这一天夜里,穆宝隽还是精神满满,突发奇想,拉了棋心起来,强忍着羞红,双目放光:“棋心可知道这些?”

棋心抿着嘴直笑,也是脸颊害臊的嗔她:“小姐净逗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嘛!”

穆宝隽这才忽然记起,棋心从小便呆在妓馆里,又是被专门培养的雏妓,的确不太可能不知道这些,但一股好奇心油然而生:“要不,棋心给我讲讲你知道的?”

主仆两个笑闹了一阵,穆宝隽方才睡下。

四月初一那一天,宫里浩浩荡荡来了一队的人马,总管太监魏有道打马先行,穆宝隽被打扮一新,穆弛背着她上了淑妃的仪仗中的主轿辇。

穆弛看着穿着嫁衣的穆宝隽,还有在她的轿辇旁,需要一路步行随着轿辇进宫的棋心,背过身去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入宫门深似海,妹妹与棋心此去,或许他们再难以相见了。

妃子入宫,并没有帝后大婚那么繁重的礼仪,只是选在了黄昏时分,才抬了人进宫。

穆宝隽中午才换上嫁衣,一整套的重工嫁衣重重又叠叠,用金银线穿珠宝缝了满绣的鸾鸟,流光璀璨,光耀夺目,极为奢华。只是太过沉重,不过穆宝隽倒是也无需自己走路。

再就是头上的五凤钗,让穆宝隽感觉自己脑袋上好像顶了一斤的黄金一般,只是这是太皇太后赏下来的,穆宝隽就是重的脖子痛,也得矜贵的挺着脖颈昂着脑袋。

不过……如果说真的让穆宝隽动容的,还是出门之前,邓老太君和母亲给她的添妆。

邓老太君从自己的手上褪下一个三色翡翠镯来给她戴到了手上。翡翠原本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天生三色的却是罕见,邓老太君这个镯子名叫“福禄寿”,是她当年出嫁的时候,母亲传下来的添妆,连郑灵猊出嫁的时候,邓老太君都没舍得给,如今却给了她。

母亲郑灵猊给穆宝隽的添妆,是一根穆宝隽出生那一年,穆博山用一块沉香木亲手雕刻,打磨出来的如意祥云发簪。

郑灵猊给穆宝隽插在了发间:“你父亲说,将来隽儿出嫁的时候,他一定亲手给你插上这根发簪,保佑你一生,平安顺遂,吉祥如意。”

只是,穆博山甚至没有看到穆宝隽长大的模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穆宝隽入宫之后,手上拿着那根沉香木的簪子看了又看,穆博山毕竟不是专业的手工匠人,能看到簪头的如意祥云有着种种的不完美,但是……簪身通体被打磨的非常光滑圆润。

穆宝隽闭上了眼睛,止住要涌出的泪。

棋心跟随仪仗入宫,一路行到永福宫殿门外,抬头望去,能看到新近镌字做匾的“永福宫”三个大字,据身边姑姑喜气洋洋的介绍,是太皇太后亲自提的字。

稍留心些,便能看到永福宫内的处处用心。

一切的布置和陈设都是按照穆宝隽在家中的喜好来的,穆宝隽喜欢天然去雕饰的山石,喜欢繁花喜欢翠竹,她爱好最广,甚至许多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然而在永福宫中,却是巧妙的融为一体,美景如画。

甚至宫里还有一架新设的秋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辛夷院里的那一架秋千。

太皇太后派来的姑姑一一介绍着,说这都是皇后娘娘有心,自得知了淑妃娘娘要入宫的旨意后,亲自做了规划,画了房样子,叫奴才们盯着匠人一一赶了出来。

棋心脸上也挂着谦卑的,受宠若惊的,感动至深的笑,说起在家时皇后娘娘便是如何如何的亲眷,如何如何的用心。

那老姑姑笑的合不拢嘴,又叫齐了永福宫中伺候的下人,细致的将皇宫中的规矩,永福宫中的诸项事务,一一的都交代清楚了,又开了库房,转交了库房里的造册,里面都是太皇太后,皇帝和皇后的诸多赏赐。

棋心大致看过一遍,有不明白的现场就问清楚,随后二人便指挥着将穆宝隽自家中带来的各种东西一一入库。

一直到天色黑尽,棋心才接手完永福宫的诸多事务,忙忙赶到穆宝隽的身边。

虽然不是大婚,但穆宝隽也是要等着皇帝来给她掀盖头的。

幸而永福宫里也有独立的小厨房,一应物什都是齐全的,连厨娘都有八个,每人都有自己的拿手菜,都拿着渴慕的眼光望着棋心。

棋心只是叫她们煮了一点浓稠的小米粥,不干口,也耐饥。

毕竟,也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才会来,或者是……皇帝会不会来。

然而等着棋心端了小米粥进去的时候,床上却是只剩下一团的红盖头,本该好好端坐着的穆宝隽却没了人影。

棋心惊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怎么宫内竟然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她连忙将手里的托盘放到喜床外间的小桌上,自己则是先去找人。

棋心噔噔噔走到外边,叫住一个小宫女:“里面伺候的人呢?”

那小宫女低着头,回话道:“方才淑妃娘娘说要看看永福宫的样子,把奴婢们都撵了出来。”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小宫女的声音里甚至含了一丝死死压抑着的哭腔,她也不知道才第一次见面的宫女们是怎么得罪了淑妃娘娘,但是眼前这个姑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是淑妃娘娘的陪嫁,往后定然是永福宫里的掌事大宫女,亦是不敢得罪。

棋心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又回到了永福宫内。四处留心找了一下,便看到了正驻足在一架纱屏面前欣赏的穆宝隽。

穆宝隽眼睛不离纱屏,只是冲着棋心招手:“棋心快来看,当真精妙的玩意儿,这是苏绣的手法,最是细腻生动,不过最稀奇的还是这里,你到对面看。”

棋心见到穆宝隽,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口里微微抱怨:“就算是看个新奇,好歹身边也带几个人,也叫我有个能问的人。”

不过也是依言站到了纱屏的对面,亦是眼前一亮:“这纱屏竟然是双面绣,半点线头也不露,真难为绣娘怎么做来!”

国公府里,罗艺敷也有一柄双面绣的团扇,只是平日里绝不肯拿出来给人看的,珍贵非常,只不过她那柄团扇是湘绣的,与宫里这扇纱屏又是不同。

穆宝隽杏眼一瞪:“还不都是因为你,自进了这永福宫,便不见个身影,我身边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当然是要把她们打发出去,也省得败我的兴致。”

至少……在太皇太后和邓皇后两人的保驾护航之下,穆宝隽这座永福宫是真的好东西琳琅满目。

棋心忙跟她讨饶,去拉她的胳膊:“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小姐,啊不,娘娘还是先跟我来这边,吃些米粥垫一垫肚子。”

虽然穆宝隽不让人跟在自己身边,但点灯的宫女们还是尽职尽责的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这会儿永福宫也算是灯火通明。

棋心跟穆宝隽一路走到卧房,穆宝隽吃了一小碗粥,棋心又把伺候的宫女和内监们叫了进来。

宫女太监们齐刷刷跪了一地,等着穆宝隽给她们改名。

穆宝隽赐了名,算是认了个脸熟,棋心留了六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又叫剩下的人明日早起分派活计。

只是一直等到月上中天,皇帝景弘也没有来。

穆宝隽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乍然到了新地方,她也有些认床,半点的困意也没有。

索性拉了棋心上床,两人玩了起来。

景弘看完今日的政务,又叫了裴朝卿来,主仆二人分析着朝堂上的局势,一直到月上中天,魏有道才不得不苦着脸去敲门:“陛下,今日淑妃娘娘入宫,还等着陛下呢。”

他再不想触里面小皇帝的霉头,也得考虑一下自己身边站着的,太皇太后身边的姑姑啊。

宣德殿里,景弘这会儿才恍发觉天色已经很晚了。

裴朝卿住了嘴,低头收敛起桌上写写画画,摆了满桌纸笔。

景弘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这会儿倒是错过困劲儿了,也罢,去永福宫看看也好。

不管他与太皇太后,与邓皇后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也与淑妃无关,入宫的头一天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冷着人,倒也的确是他的不对。

景弘出了门,才发现此时已经接近三更天,星子漫天了。

这也实在是太晚了,还不知淑妃此时,要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只是景弘匆匆赶到永福宫的时候,从宫门口便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欢笑声。

“这儿,这儿,小姐,这一步该往这儿放。”

“你来啊,就你能!”

“不对,我应该往这儿放,再走两步这一片就都能吃掉了。”

“等等等等,你得往这儿放,往这儿放!”

“才不对呢,这里还差一个子儿……”

……

永福宫里是意料不到的喜庆。

预想中的美人枯守待天明没有,红泪偷垂也没有,倒是有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的说笑玩闹声。

景弘抬起的脚又落下了,方才的伤感与亏欠消失无踪,他深吸一口气,抬手阻止了要通传的小太监,抬脚迈进了永福宫的大门。

魏有道极有眼色的示意外边侍奉的宫女们都不许出声,宫女们一个一个都鹌鹑似的跪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

永福宫里的卧室。

穆宝隽已经拆了头上罗里吧嗦的各种发饰,简单的将头发在脑后拢住,自己则是找了一张棋子残谱,找小宫女翻出棋盘,将棋盘摆到了床上,跟棋心摆起棋子来玩儿了。

床边还放着好寓意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并几碟其他样式的点心小食和干果。

穆宝隽跟棋心都坐在床上,两颗黑油油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一起,兴致勃勃讨论着残谱。

穆宝隽手里剥着一颗莲子,棋心闭着嘴摇头不肯吃:“莲子心那么苦,小姐是故意没掰掉的。”

“说好的惩罚,你下错了棋……”穆宝隽得意哼笑着直起身子,就要往棋心的嘴巴里塞,只是一抬眼,就看到了老老实实站在纱屏外的皇帝景弘。

方才嘴里的话卡了壳,棋心后知后觉抬起头来,也是吃了一惊。

永福宫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穆宝隽连忙丢下手里的莲子,棋心也是赶忙下床穿鞋,两人有些慌乱的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景弘“呃”了一声,干巴巴叫了一声起。

来的太晚,错过的有点多,不过淑妃倒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而且……还蛮会自娱自乐的。

棋心搀扶着穆宝隽起身,赶忙去收敛床上摊开的棋盘,乱丢的棋子。

景弘探头看了一下,眼中倒是露出些兴味:“这是哪里来的残谱?谁执的白子?”

棋心收拾棋盘的手伸出又收回,穆宝隽依旧在兴头上,见景弘有兴趣,便开口道:“执白子的是我,是从家里带来的《金谷九局图》,棋心笨的很,复盘都复盘不明白。”

棋心嘟了嘟嘴,心说自己才不笨呢,不过也只是招了招手,示意屋子里的宫女们把地上的花生壳之类的收拾掉,总不能在陛下面前还是乱糟糟的。

景弘看了一会儿棋盘,拈了一枚黑子,放在了一个位置:“如何?”

穆宝娟沉吟片刻,又手里揉搓着一枚白子,续了下去。

帝妃二人都坐到了床上,景弘接替了棋心的黑子,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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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弘素日里少有与人下棋的机会,太皇太后对他的要求素来严格,对于围棋一道,景弘只是大略知道规则,穆宝隽却是从棋谱上钻研出的打法,不仅熟知各种套路,实战经验也很是丰富。

只是她旁观来看,景弘却是颇有天赋,看起来没什么章法,但是嗅觉灵敏,她几次试图给他下套,都被他躲过,不过到底是穆宝隽技高一筹,景弘渐渐陷入四面楚歌之地,也只能弃子认输。

穆宝隽抬手落下最后一枚白子,得意的一挑眉:“陛下,是我赢了。”

景弘虽输,却也实在玩的开怀。

他本来就因为在宣德殿中与裴朝卿议事错过了困劲儿,这会儿又与穆宝隽下了一局棋,更是兴致勃勃,还想再来一局。

只是穆宝隽却道:“时间已经晚了,再下一局棋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她叫过棋心来收拾了棋盘,打了个哈欠,一直玩到四更天,她也有点累了。

景弘却是不甘心:“那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玩法?再陪朕玩点别的。”

穆宝隽想了想:“要不玩一局叶子戏?或者玩一局宣和牌?”

景弘有点迟疑:“这些朕都不会。”

甚至他听都没听过,也是接连两位先帝都早逝,宫里也少有太妃,太皇太后更是忙于前朝政务,景弘都不曾见过有人会玩这些。

莫说这些博戏玩乐了,景弘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景黎玩陀螺,惊讶的张圆了嘴,眼睛都看直了。

后来太皇太后得知此事,却是将景弘和景黎叫到身边,当着他们的面把陀螺,木剑等等的玩具一把火烧了:“你们是皇帝,是王爷,是整个国家的中心,将来更是大昭的掌舵人,这些东西,只会让你们玩物丧志!”

景黎嚎啕大哭。

景弘紧紧攥着拳头,向太皇太后认了错,自此再没有碰过任何玩乐相关的东西。

就连围棋,也是柳太傅偶尔才会在课后跟他下一局,也不是为了让他玩乐。

穆宝隽瞧着垂着头的少帝景弘,有点心软了:“棋心,找找永福宫里有没有旁的什么玩意儿,再给我沏一杯浓茶来。”

虽然是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不过这样惨兮兮的过往也是听了叫人觉得怪可怜的。

景弘的眼睛噌的就亮了起来。

从前邓宣椒还在家时,姐妹几个都是比较常玩各种游戏的,这座永福宫里,亦是她样样思虑周全,什么东西都拣最好的备齐了。

棋心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幅升官图,还找出来几枚象牙嵌红宝的骰子。

又在旁边找到了一副骨牌,也一并送了过去。

景弘摸着骰子,触手温润,看着升官图也是新奇。

“升官图规则简单一点,要不先玩这个?”

棋心叫人搬了床上的小桌来,穆宝隽把东西一样一样的都摆在上面,给景弘看。景弘则是看了不管哪个都很新鲜。

景弘到底生疏,穆宝隽便叫棋心去给他看着点牌,三人一同玩到了天亮。

龙凤红烛都烧到了底,结下满满的烛泪,魏有道在外面叫了一声:“陛下,该起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景弘这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意识到自己竟然跟穆宝隽一直玩了通宵。

外面的魏有道也是满脸的苦笑,要是叫太皇太后知道了陛下不仅学了乱七八糟的博戏,还玩了个通宵,他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还能不能保得住。

穆宝隽也意识到了这会儿该由身为妃子的她为皇帝打点上朝要穿的朝服,配饰等等。

不过……穆宝隽还真的没伺候过任何人。

倒是幸而景弘一贯不讲究这些,叫宫女们伺候他换了衣服,又叫了传膳,跟穆宝隽一同吃朝食。

穆宝隽困的频频点头,景弘倒没觉得自己有多不舒服,不过穆宝隽毕竟是因为陪他,才一夜没睡,心里头也泛上来了些许的愧疚:“一会儿拜见过太皇太后和皇后,你就回永福宫好好休息吧。”

穆宝隽有些困倦的点了点头,却只要浓茶来,说哪有大白天睡觉的。

而且白天睡了,晚上更容易走了困。

约莫是因为通宵了缘故,穆宝隽和景弘这一顿朝食都用的较平常多了不少。

送走了景弘,穆宝隽坐在梳妆台旁,棋心传了梳头娘子进来给她梳妆,穆宝隽只是托着腮,半阖着眼,闭目养神。

棋心见她这般,想了想,去小厨房要了一道珍珠末人参茶给穆宝隽喝。

穆宝隽今日的安排还真的是不少,伺候完皇帝出门,要先去拜见太皇太后,再去皇后的凤禧宫去拜见皇后,认识一下后宫里的妃子,昭仪婕妤,美人良人们。

这些是外面的事情,回了永福宫,穆宝隽还要分派好自己永福宫的事务,这个就可以由棋心协助了。

太皇太后是要御门听政的,是以穆宝隽是先到了慈安宫外等候太皇太后下朝。

太皇太后身边的姑姑对穆宝隽倒是挺和颜悦色的,让穆宝隽进慈安宫前殿的东暖阁处等着。

一直等到太皇太后下朝,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姑姑便回来传了消息,说太皇太后今日在政事堂有要事商议,淑妃娘娘的心意,太皇太后领了。

那姑姑又错过身,露出身后一队太监宫女,俱是手捧着托盘,说太皇太后赏了几件观音像,玉如意之类的物件,往永福宫送了去。

穆宝隽谢了恩,又往皇后的凤禧宫去,与邓家姐姐已经一年多不曾见过了,穆宝隽也着实想念她。

凤禧宫里。

邓宣椒坐在首位之上,左下方的首位坐的便是肃妃,肃妃柳元神色淡漠,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

在她之下,零零散散做了几个女人,跟皇后说着话。

都在等着迟迟不来的穆淑妃。

只不过也没人会说什么,太皇太后是长辈,拜见皇后之前,自然得先去太皇太后的慈安宫,而太皇太后又管着前朝大事,什么时间有空也不一定。

穆淑妃等在慈安宫,她们这些小角色又算得上是哪个名牌上的人物?自然不可能让淑妃娘娘等着她们,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得一起在皇后宫里等着。

穆宝隽自进了凤禧宫,便有宫人一层一层的通传,邓宣椒总算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穆妹妹来了,快请进来。”

穆宝隽大略看了一下等在皇后宫里的这些女人,算起来竟然不满两手之数,倒算得上是人员不丰。

规规矩矩向皇后行了礼,邓皇后按例赏了一些好寓意的摆件,穆宝隽便坐到了右边的首位上。

大昭的后宫定例是皇后一,贵淑贤德妃四,往下是昭仪六,婕妤,美人,良人便没有定数了。

而目前景弘的后宫里,肃妃虽然没有贵妃的册封,但目前是享受着贵妃待遇的。

穆宝隽一一认了认人。

如今封了昭仪的只有一个,右相秦玉海的女儿秦檽,只是秦檽如今还未入宫来,婕妤有两个,一个姓张一个姓李,据说两人的父辈便是比邻而居的友人,两位婕妤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再往下就是一位虞美人了。

原本宫里还有一个待封的良人,本来是景弘的司寝宫女,不过后来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被太皇太后处置了。

在凤禧宫里与后宫诸人说话的时候,穆宝隽已经是强行打起的精神了,见她困的如此,邓宣椒也颇为体贴的让她先回去休息。

邓家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人,穆宝隽也是回了她一个笑容,直只说自己明日再来找姐姐说话。

穆宝隽说了要走,肃妃也没有再留,起身告辞。

而景弘那边,上朝的时候他尚且可以支持的住,只是在不被人注意到的地方悄悄的打了几个哈欠,只是太皇太后都看在眼里。

下朝之后,景弘自己回了宣德殿,太皇太后慈爱的脸一秒阴沉了下来:“昨晚是谁跟着皇帝的?魏有道?”

太皇太后身边的姑姑应了一声是,便叫人去十三所传魏有道。

待景弘回了宣德殿,裴朝卿也发现了景弘的精神不济:“陛下,可是昨夜讨论政务累着了?”

景弘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晚上在淑妃宫里玩了些牌戏,没有睡,不耽误什么的。”

裴朝卿拧起了眉:“陛下是说,昨夜一整晚陛下都没有休息?”

听到这句反问,景弘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不少:“朕精神不济,很明显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刚刚太皇太后一定会发现的。

景弘一下子就想到了穆淑妃:“不好。”

这会儿太皇太后一定是去申斥穆淑妃了!就像小的时候,因为景黎跟他分享自己的小陀螺,也被太皇太后重罚过。

穆宝隽跟棋心此时正在梳理永福宫里的人员,先了解过每个人的特长,擅于种花养草的,就分派去打理永福宫里的四时花木这样,主要是看每人适合做什么。

棋心做的也算熟练,又叫小厨房里的八个厨娘分别献几道拿手菜,伺候的穆宝隽一一尝过,选了三位总管厨娘。

只是打理好了永福宫里的一起,棋心却还有一件事悬心,有些不太安稳——她们并不清楚永福宫里伺候的这些人的底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倒不是说不知道这些人出身如何,而是不清楚这些人口里的话是真是假,他们都在什么人的身边呆过,伺候过哪些主子。

以及据说这些人都是被邓皇后仔仔细细筛过一遍的人,但邓皇后本身呢?

千秋节的宫宴上,邓皇后都称病未出席,也不知道这宫里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是什么波云诡谲。

穆宝隽原本准备下午忙完了所有的事,便好好的歇一歇,晚上也提前睡,补补觉。

却没想到,慈安宫里的姑姑率先冷着脸到了永福宫中来:“淑妃娘娘,太皇太后传您过去问话,请吧。”

穆宝隽诧异了一下,不过还是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坐上了外出的轿辇。

棋心小步快走跟在她的身侧。

慈安宫里。

太皇太后阴沉着脸,邓皇后也在一旁,倒是满脸的苦笑,她原以为穆宝隽今日精神不济是因为昨夜累着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触太皇太后霉头的事情。

魏有道跪在地上一五一十交代了皇帝与淑妃娘娘博戏整夜,不曾入眠的事情,太皇太后的脸色便霎时难看起来:“跪下!”

穆宝隽跪在慈安宫的殿前,不知道自己入宫头一日,是犯了什么错,只能谨慎小心的依命行事。

棋心跪在她的身后,只是太皇太后一言不发,只是让她们就这么跪着。

倒是有宫人小步快走进来回禀,说陛下来了。

太皇太后尚还没有发话,景弘便已经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穆宝隽和棋心。

“不知道淑妃犯了什么错,皇祖母要罚她跪在这里?”景弘有些急切。

他这番反应倒是让太皇太后和邓宣椒的脸色都变了。

太皇太后见他已经伸了手去扶穆宝隽起身,脸色和缓了一些,邓皇后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景弘握住穆宝隽的手,只是很快,便恢复如常。

景弘拉着穆宝隽一同坐下,太皇太后才道:“昨夜穆淑妃竟误了你休息的时辰,难道不该罚?”

景弘自己起身跪在太皇太后身前,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是孙儿定要淑妃侍奉,她又怎么能违背孙儿的要求?”

太皇太后将二人反应都看在眼里,景弘比她预想中看重穆宝隽许多,穆宝隽也比她预想中沉稳许多,只是嘴上还是严厉:“那博戏呢?又是谁允许她教皇帝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景弘垂下了头:“皇祖母,不过是些许的闺房之乐,夫妻敦伦本是天道,宫规也未说宫中不许博戏,朕与淑妃既然做了夫妻,两人私下里玩一下又有何妨?”

邓皇后也在太皇太后的身侧劝道:“穆家妹妹是头一日入宫,还请太皇太后念在她年小,正是活泼的年纪,饶恕她这一回。”

太皇太后这才下了台阶:“哀家不管你们闺房之乐,但哀家不希望皇帝再有这种玩物丧志的行径,也不希望皇帝损伤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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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太皇太后这一回的申斥也算是拿捏的恰到好处,又有邓家姐姐和皇帝景弘的回护,穆宝隽轻轻松了一口气,只是在心里提醒自己,皇宫不比家里,宫中规矩森严,太皇太后又极重规矩,日后总要记得不能随心所欲。

景弘与穆宝隽行礼告退之后,景弘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太皇太后对朕,只是爱之深,责之切,连累了淑妃,是朕不好……昨天晚上,朕真的很开心。”

穆宝隽瞧他一眼,伸手握住了景弘的手,悄悄眨了一下眼睛,低声道:“日后陛下只管来永福宫,咱们不再熬夜就是。”

她说的含糊,但不妨碍景弘能接收到穆宝隽肯陪他继续玩的信息,当即欣喜的点了一下头,笑道:“那淑妃回宫吧,朕还有一些政务要处理。”

本来他匆匆赶来就有点耽误时间了,宣德殿里裴朝卿还等着他呢。

而慈安宫里,邓宣椒眼神柔顺地为太皇太后斟茶。

太皇太后长出了一口气:“这丫头选的倒好,能为你分担些许。”

邓宣椒手的动作一顿,低声道:“是太皇太后眼光好,也是老太君会教养,穆家妹妹品貌才情无不上佳,脾性也好。”

而且穆宝隽只是初入宫第一日,便能让景弘自发来慈安宫保护她,二人情谊倒是比她这个做了一年多的皇后要更深切一些。

太皇太后拍了拍有些落寞的邓宣椒手背:“也是还要再看一段时间,能分得了肃妃的宠,是她的本事。”

穆宝隽出身镇国公府,是邓老太君的外孙女,与邓宣椒既有亲戚情分,又有闺阁情谊,镇国公府又与承恩公府联络有亲,这个为了打压肃妃而选进宫的淑妃,本来就是给邓宣椒做臂膀的。

自然是臂膀越得力越好了。

景弘连着五日都往永福宫来,上一个如此盛宠的还是刚刚入宫时的肃妃柳元,景弘初六那日终于没来永福宫,去了肃妃柳元的兴庆宫。

柳元神色淡淡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通身漆黑的猫儿,见了皇帝,也只是勾勾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却更像是似笑非笑:“臣妾还以为陛下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呢。”

景弘乍然冷落了柳元几日,也有些不太自在,手里的折扇抵着自己的脑袋挠了几下:“守初此话可是让朕汗颜。”

守初是肃妃柳元的字。

柳元也不跟他多玩笑,而是正经了神色,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杜工部的诗集,摊开在景弘的眼前。

只是书里面的内容,倒是跟杜工部没多少的联系就是了。

“如今这位梁王虽然安居江南养老,不过他几个儿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柳元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自己的猫,那猫儿舒服的直眯眼,只是每当景弘凑近,猫儿便会睁开一双碧绿的眼,冲着景弘不住的哈气。

景弘在看过这上面的信息之后,却觉得有些地方很是微妙:“那三年饥荒过后,太皇太后要在各地设慈幼庄,只是为什么梁王得知消息的速度那么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若只是此事,说是不谋而合也说得通,三年饥荒后,失家之人何其多?寻求什么方法安顿流民本就正常,”柳元沉吟道:“不太正常的,臣妾还是觉得这道为他儿请封中郎将的折子。”

中郎将是主管皇帝身边侍卫的要紧官职,但是……梁王又是从何得知景弘对现任中郎将不满,意图换人的想法的呢?

况且,中郎将领内宫防卫,是天子近臣不假,但这个位置又是个干好了不一定能出彩,但稍有疏忽就会遭严罚的职位。

梁王是先帝的兄弟,封地也是江南富庶之地,何必非要给自己的世子揽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又对自身毫无益处的活呢?

景弘却是手指摩挲着那张宣纸:“除非,他还有什么旁的打算。”

执掌宫禁的权力掌握在裴朝卿的诏狱手中,中郎将虽然不是形同虚设,但份量是远远比不上诏狱的。

景弘最疑惑的地方还是,纵观梁王自请去封地之后的折子,每回总能切中太皇太后的心意,但是……为何他能对宫内之事如此清楚,说是了如指掌也不为过?

“算了,这事情还是交给裴朝卿去查,今日天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吧。”景弘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只是宽衣之时,却从怀里掉出来一个穆宝隽给他的香囊。

柳元拾起来拿在手里对着烛光看,带了八分的肯定:“穆淑妃的手艺?”

景弘连忙从她的手上拿回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柳元瞅着景弘的脸色,手中团扇转了又转,许久才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嗤笑出声:“陛下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那乱吃飞醋的人。”

景弘还是第一次面对两个宠妃的情况,先前宫中他与邓皇后貌合神离,唯有对柳元喜爱非常,虽然这其中夹杂着一些其他方面的考量,不过这份情谊还是真的。

只是自穆宝隽进宫之后,景弘再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情感,穆宝隽与肃妃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两种人,但是穆宝隽却好像一抹极鲜亮的阳光,一下子撕开了整个后宫处处规矩下压抑的阴云,霸道的照进了景弘的心里。

从原先肃妃柳元的一马当先,到现在肃妃与淑妃并驾齐驱……如果肃妃柳元跟他吃吃醋闹一闹,景弘说些甜言蜜语哄一哄,或许他可以带着些欣喜将这件事渐渐的习惯下去。

但是……柳元不吃醋,景弘反而不自在起来。

柳元手里依旧玩着自己的团扇,却垂着鸦羽般的眼睫不去看他:“既然选择了入宫,便是清楚明白的知道陛下有三宫六院的女人,甚至连宫里侍奉的宫女,只要陛下想要,也会为陛下所有,所以……明知如此,还要吃醋,那只怕醋缸,醋瓮也盛不下的。”

而且,景弘是皇帝,前朝的事情已经足够让他烦心了,后宫安宁不比今日生出一事明日生出一事的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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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弘腆着脸笑,伸手去搂她,兴庆宫中一夜春风。

而永福宫中,穆宝隽和棋心也终于可以自在的好好歇一歇了。

“虽然说是圣宠,不过陛下恨不得一日往永福宫里跑三回,是真的叫人累都要累死了。”棋心如今也有专门伺候她的小宫女了,只是她还是习惯呆在穆宝隽的跟前,觉得累了就自己锤锤肩膀。

穆宝隽基本上是不讲究任何规矩的,在穆宝隽看来,这宫里这么多花骨朵一样的小宫女,都是年纪正小活泼爱玩的年纪,只要不耽误了分管下去的正事,平常何必把一群女孩管束的锯了嘴的葫芦,缩着脖的鹌鹑一般?

但陛下驾临的情况就跟“轻松”二字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白日里穆宝隽时而带了棋心去凤禧宫陪着邓宣椒一起说说话聊聊天,曾经闺阁之中无话不谈的密友,如今竟成了皇后与宫妃,既是大不幸,亦是大幸。

只是棋心冷眼旁观着,邓宣椒这一年多的皇后做下来,整个人都好像被掩藏在了皇后这层身份和锦绣外衣之内了。

那个会兴致勃勃跟妹妹们讲,自己如何敏锐的猎到了一窝粉兔子的邓宣娇,再也不见了。

这一日十五,按照大昭的惯例,每逢初一十五,宫内的妃嫔们都要向皇后问安,皇后也赏赐和勉励一下侍寝的嫔妃们,早早为陛下开枝散叶。

而在那些干巴巴华丽丽的场面话之后,邓宣椒挥散了众人,独独留下穆宝隽说话。

邓宣椒拉着穆宝隽的手,她身边的大宫女岫玉端着一副粉色兔毛的捂手套子出来。

邓宣椒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恋恋不舍,似乎在缅怀那个曾经弯弓射猎的自己,手指轻轻拂过,还是交到了穆宝隽的手上:“这个不是什么皇后的赏赐,当初就想过那一窝粉兔子做了捂手套子之后,咱们姐妹几个一人一个。”

只是连她也没想到后来会因为帝后大婚生出那么多的风波来。

原本准备好的小礼物一直到她入宫都没能送出去。

在看到这副粉色的兔毛捂手套子之后,穆宝隽才有些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好似还能听到哥哥穆弛跺着脚惋惜自己没能抢过邓宣娇的声音。

到底,粉色的兔毛捂手套子,还是到了她的手上。

穆宝隽眼神复杂的看向邓姐姐,一旁的棋心却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姐妹真情,还是掺杂了私心和利用。

穆宝隽收下了这副捂手套子,与邓宣椒又聊了会儿天,更是对邓宣椒心疼不已。

自四月初一起,整整十五天,穆宝隽侍寝五天,肃妃侍寝四天,其余六天,景弘都没进过后宫。

但邓宣椒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景弘的事,凭什么要这么忽视她!

回到永福宫后,棋心有些不太高兴,主要还是恼自己。

棋心觉得自己就好像在不停的被撕拉,一方面是理智,邓皇后或许只是需要拉拢穆宝隽所以才打感情牌,另一方面又是情感,邓家姐姐是那样爽朗大气的人,可是……出身,家族,她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并不完全一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种种的情绪煎熬着,拉扯着,棋心发着呆,一直到穆宝隽叫她。

“棋心,在想什么?”穆宝隽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棋心自皇后宫中回来后,情绪不高。

棋心垂下眼睫,蹭了蹭穆宝隽的手心:“只是在想宫中的主子们。”

太皇太后威严极重,要求也严苛,少帝连玩乐一会儿也要请罪。

少帝景弘倒是比想象中要好上不少,至少进宫第一日肯去太皇太后面前维护自家小姐。

不过……这份好究竟是因为小姐本人,还是因为小姐背后的镇国公府……就不一定了。

邓皇后看起来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只是私下里的不经意间,还会露出些从前的样子。

肃妃柳元,对谁都是淡淡的,不刻意交好任何人,虽然是风头无两的宠妃,但也不会轻易为难谁。

这四个人之下,就是淑妃娘娘了。

表面上也算得上是一片祥和,只是底下暗流涌动。

只是棋心总会忍不住想到景黎,虽然他性子软的像一坨棉花,但如果穆宝隽是嫁到棣王府,也不会有如今这样多需要提心吊胆的烦忧了。

穆宝隽闻言不由得笑了:“棋心,我跟你讲一件我小时候的事吧!”

“在我还小的时候,从父亲的衙门回家的路,有两条,其实应该是一条很宽的大路的,只不过因为修路的缘故,中间堆了很长很长的沙土石料。”

“我跟父亲说,想要知道哪条路走的更快,于是要父亲和我分别走一条路,看看谁先到家。”

“但是我没想到,自己走的那一条黄土路很是坎坷,到处都是碎石子,我走的很累,在走过一堆沙土石料的时候,我看到了父亲那边的路,看起来一片平坦,没有大大小小的坑,没有硌脚的碎石。”

棋心听入了迷,追问道:“可是这样不是不公平么?”

一条路好走,一条路难走,又怎么知道哪条路更快呢?

穆宝隽笑了笑:“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啊,我那时候一心想着我要快些回家,便提出了要跟父亲换着路走,父亲也答应了我。”

“只是,等我走到看起来更平稳的那一条路上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一条路其实是同样的坎坷难走,小石子一点都不少,而到下一次走过沙土石料,看到父亲的时候,那一条路又看起来平坦的多了。”

穆宝隽见棋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就笑笑不再继续说了。

棋心素来聪敏,一点就通,穆宝隽并不担心棋心会钻牛角尖。

她的眼神落到梳妆台上那一根父亲亲手做的木簪子上,父亲当时的教导似乎依旧在耳畔回响。

而此时,棣王府中。

景黎喝酒喝到烂醉,连身边的长随都是满脸的不忍:“王爷,您不能再喝了!”

迷蒙着一双通红的眼的景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把推开他:“本王不能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难道连酒也不能喝吗!鬼凯!”

连说话都有一点大舌头,长随被他推的一个趔趄,却还得立马上前扶住他。

屋子里的伺候的宫女们生怕小王爷跌了,只能是景黎走到哪,她们围到哪。

甚至地上也不能出现那些被景黎砸碎的碎瓷渣子。

景黎越发的心闷起来。

只是景黎刚刚分府的时候,太皇太后便将自幼照顾他的一个乳母一同分到了棣王府,连府中伺候的人也是从宫女中拣熟悉景黎习惯的往外分。

这些人里,哪可能没有耳报神呢?

景黎在府中酗酒已有几天了,前几日,太皇太后忙着观察新入宫的淑妃对后宫形势的影响,后几日,太皇太后和景弘一起忙固堤,预防夏讯的正事,然后还有梁王世子入京,宫中主领侍卫的中郎将一职换人等等琐事。

等两人腾出手,景黎已经一日里醉过多半日了。

太皇太后腾出手,第一时间就把景黎叫到了宫中申斥,景黎垂头跪在太皇太后跟前,却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太皇太后动了气,景弘赶去慈安宫,跟太皇太后认了自己管教不力的错,把景黎拎回了宣德殿。

只是就连景弘,也没从景黎的口里探问出这次酗酒到底是因为什么。

入宫后景黎倒是不再酗酒了,只是人变得沉默起来,只是规规矩矩的,有时候景弘甚至会觉得弟弟有点槁木死灰一般。

这消息是四月二十的时候,景弘来永福宫,带着些烦心的抱怨与穆宝隽说的,穆宝隽颇难以置信,但是也有些拿不准景黎这突如其来的酗酒到底是因何而起。

如果是因为她入宫的话……

一旁的棋心听着便觉得心惊胆战,别真的是为了自家小姐吧?不过……既不是圣旨下来的那几天酗酒,也不是穆宝隽入宫的那几天酗酒,如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景黎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穆宝隽神色如常,只是手里的帕子拧成了一团。

今日不是棋心上夜,等到景弘睡熟之后,穆宝隽伸出手帕,轻轻触碰了一下即使是睡着之后,景弘依旧紧锁的眉头。

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棋心心中了然,叫了上夜的宫女注意着情况,棋心拿了一盏琉璃灯就出了永福宫的大门。

穆宝隽让她往宣德殿中送过几次东西,去宣德殿的路她认得,只是夜间有巡逻的侍卫,棋心只知道永福宫附近的侍卫巡逻的时间,再远一些,便只能凭自己了。

穆宝隽根本睡不着,一方面挂心“槁木死灰一般”的景黎,另一方面又担心大半夜偷偷跑出去的棋心。

也不知道棋心能不能见到宣德殿中的棣王景黎。

只是,景弘就睡在她的身侧,她也只能侧耳听着更漏的声音,挨着时辰。

棋心避开了一队夜间巡逻的侍卫,左思右想之下,决定绕一个远道,穿过御花园,走滴翠亭附近的与岑湖边,那里既少侍卫巡逻,又水草丰茂,能借着郁郁葱葱的花木遮掩住自己的身形、

方才拿的琉璃灯被棋心小心的罩在自己的薄披风里,确保只能照亮自己眼前的一小段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一路小心谨慎的走到与岑湖边,棋心站在滴翠亭旁,看到四周无人,终于支起了身子,眯着眼睛辨认一下方向,宣德殿应该是在……

只是还不待棋心继续往前走,她便嗅到了风中传来些许的血腥气,御花园中,怎么会有血腥气?

棋心心如擂鼓,强自镇定下来,轻轻拨开遮掩身形的灌木丛,却看到湖边有一个人影,正一手持刀,向着自己的手臂割去。

宫人自戕,可是大罪!

吃了一惊的棋心几乎是瞬时便被那边割腕之人发现了踪迹。

棋心跑出两步,下一秒,便感觉到自己的身后贴上来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冰凉的刀锋抵在她的颈间,还带了粘腻的触感,而风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便兜头将自己彻底包围。

“你是什么人。”低沉的声音从棋心的耳畔传来,似是呢喃,却带着浓郁的杀机。

棋心感受到几滴鲜血就这么顺着那人的手腕滴到自己的胸口,她连忙道:“我没有恶意的,我……你在流血,要不要包扎一下?”

裴朝卿一怔,他有多久,没感受过这种单纯的好意了呢?

裴朝卿深深看她一眼,唇角微动,道了声谢谢。

棋心伸手拿开了自己颈间匕首,从自己的腰包中掏出一小瓶的金疮药,扯过他的手臂,低头借着幽微的月光,认真的一下一下往伤口处洒。

她第一反应是想要离开的,后宫生存不易,撞见一个自戕的人,她也并不想做那个告发的人。

但是这个人反应那么大,动作又那么敏捷,她逃不掉,便只能想其他的法子了。

腰包里没有可以用来包扎这么大的伤口的棉巾,棋心稍作思考,便果决的撩开自己的外裙,用牙在内衬上咬出一个豁口,撕下一条来。

裂帛之声让裴朝卿回过神来,他抿紧了唇,心中生出了巨大的恐惧来。

他最大的秘密被眼前人撞破了,这个人无论如何都得死!

这个向他散发善意的人今晚必须死在这里,他甚至想好了最合适的死法。

夜间路滑,又是水边,失足落水,又是鸦默雀静的地方,溺死最方便了。

棋心并没有发现他的杀意,只是认真的给他处理伤口,方才他左手持刀,伤在右手臂,刀口左深右浅,略微向怀内歪,这是很标准的自伤的伤口了。

棋心在包扎的时候微微用力,扎的紧紧的,用以止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棋心专心处理伤口,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眼前这个人。

因为凑得比较近,棋心还是看清楚了他身上穿着的是太监的衣服,甚至看花纹的复杂程度,品级可能还不小,只是包扎完后,仰起头来,再去看他的脸的时候,棋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俊美的一张脸!只是面如金纸,唇无血色,一双眼睛似乎比夜幕还要深。

她还从未见过美的如此有攻击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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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只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面无表情。

棋心将自己的金疮药瓶递给他,将先前的所有发现全部收敛起来,只当此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宫人:“咱们做奴才的,上工被主子为难,自己就放过自己吧。”

裴朝卿有些生疏的攥了一下被包扎的右手,然而在他想动的时候,棋心制止了他的动作:“刚包扎好,当心崩开。”

玉京有宵禁,宫里也有宫禁,夜晚宫人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只是眼前人却抓住了她的把柄。

棋心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她出来的时间不能太久,低声与他打商量道:“你放心,你自戕的事我不会告诉一个人,当然作为交换,你也不能跟任何人说你见过我,可以吗?”

裴朝卿慢吞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答应,棋心松了一口气,当即转身向着宣德殿的方向跑。

要不是月光太幽微,她说不定都不需要带着这盏灯,能跑的更快一些。

裴朝卿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默默估算着路程,悄无声息的潜行到了棋心的身边,几个利落的动作,已经将棋心整个人都仰面压到了与岑湖边。

顷刻间天旋地转,下一秒自己的脑袋与水面近在咫尺,棋心着实没有料到方才自戕的太监居然如此狠辣,杀人不眨眼。

然而棋心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对方巧妙的压制住。

裴朝卿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脸上的表情是麻木的残忍:“咱家只信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不过看在你给咱家上了药的份上,咱家可以问问你,你要去宣德殿做什么?”

这条小路直通宣德殿,而宣德殿是皇帝寝宫,那么这人是窥伺帝踪,还是窃取信息?是刺客潜入,还是伺机下毒?

水边湿凉的泥土早就透过暮春时节较为单薄的衣衫,从棋心的脊背浸透她的四肢。

棋心冷冷看着他,当真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人能狼心狗肺到如斯境地。

只是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没办法脱离裴朝卿看起来轻轻松松的压制。

裴朝卿“哦”了一声:“不说?知道诏狱吗,咱家可有千百种手段让你开口哦?可不要浪费了咱家准备给你留一副全尸的机会哦。”

臭名昭著的诏狱!

棋心瞳孔乍缩,诏狱前身是内宫的刑狱,原本是用来惩罚犯了错的宫女内监的一个地方,但是太宗皇帝却将原本的拱卫司并入了诏狱,诏狱渐渐成了一个直属皇帝本人的刑狱,后来连宫禁也渐渐被诏狱统领执掌。

这里面盛产酷吏,折磨人的刑罚能辑录满一本书,进了诏狱,不脱一层皮是别想出来的。

诏狱,品级高的太监,两者结合,棋心瞬间便猜出来了眼前人的身份,皇帝身边的秉笔太监裴朝卿,还领着诏狱统领一职。

见棋心一句话也不说,裴朝卿也失去了耐心,夜晚在皇宫大内乱窜,自然是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便卯足了了气力要把棋心往水里摁。

棋心心道不好,情急之下猛然低头,死死咬住这人摁在她胸前的手腕,趁着他吃痛之际,抽出手来狠狠碾过他右手臂上的刀伤。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剧烈的疼痛之下,裴朝卿也一下子失去了对棋心的压制,棋心脑袋狠狠撞向裴朝卿,顾不得自己的狼狈,立刻起身开跑。

不论如何,现在绝对不能让裴朝卿抓到她。

御花园她也算是陪着穆宝隽来玩过几回,对这里的地形也算熟悉,御花园就在宣德殿的正后方,周边巡逻的侍卫只多不少,倒是更让棋心犯难。

她现在宛如瓮中之鳖,要如何安全脱险呢?

景黎被景弘带到宣德殿后,一直情绪低沉,有时候还会觉得自己恍恍惚惚,脑袋里仅存的理智便是他不能露出分毫的破绽。

他想要维护穆宝隽闺中的清誉,心中万般苦闷,却不能对任何人说,借酒浇愁,愁更愁,他越发的控制不住自己。

他恼恨自己的软弱无能,可对面的人是自己的皇兄。

抢走穆宝隽的人,是皇兄啊!

甚至不是皇兄主动抢的,而是因为穆宝隽的镇国公府出身,太皇太后为他选的。

景黎有时候也会冲动,要不要告诉皇兄,是皇兄对上了穆宝隽的诗,是二人缘分前定。

但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学着接受,学着欺瞒,学着将一切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景弘将他带在自己身边,景黎也在努力的告诉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了,他该放下了。

可闭上眼睛,眼前全是穆宝隽。

偶尔还会听到棋心对他的劝谏,“王爷何不去求一道旨意在手里,届时无论拖多久,事情也有个定数在。”

景黎的脸上闪烁着痛苦的神色,即使已经是月上中天,景黎依旧睡不着,罢了,出去走走好了,之前在府里,可以醉过去了,便睡过去了,如今却是不能了。

棋心看到一道玉色的人影在御花园中徘徊,看其身形,倒像是棣王景黎,眼中浮现出一丝的希望,加快脚步往景黎的方向跑去。

景黎乍然看到棋心逃命一般的跑向自己,眼中满满都是诧异,这种时候,这个地方,棋心怎么会在此?还会是如此情状?

景黎开口叫住了她:“棋心!”

棋心大口喘息着,停在景黎的身前,给他行礼:“奴婢,奴婢棋心,见过棣王殿下。”

景黎直接叫了一声免:“你这是怎么了?”

追过来的裴朝卿见到棣王,顿时觉得事情棘手起来,他怎么能在棣王殿下面前杀人?

棋心心中松了一口气,悄悄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裴朝卿,自己对着景黎摇了摇头:“没什么,棣王殿下身体可好些了?之前听说殿下被叫进宫申斥,奴婢还担心殿下来着。”

景黎再见棋心,又听到她口中关切的话语,不由得心中一痛。

他想起刚被皇兄从慈安宫领回宣德殿时。

景黎跪在书案前,很是愧疚,声音飘飘渺渺:“皇兄,这些时日是臣弟孟浪了,臣弟认罚。”

景弘揉了揉眉心,问他:“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底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还是因为你那个心上人?”

景黎惨白着一张脸,却咬死了是自己贪奇沉溺,之所以颓废,是因为难过自己如此情状,真的对不起曾经在宣德殿与皇兄一同许下的高远志向。

他想做收服整个草原的雄鹰,想做甘愿为百姓做力所能及之事的志士,唯独不想做抱着杯中之物自欺欺人的懦夫!

至于什么心上人,皇兄不可随意污人清誉。

景弘重重叹了一口气:“阿黎,男子汉大丈夫,志向高远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荒度光阴,空有志向说嘴才是。”

景黎听得懂弦外之音,老实垂头:“臣弟受教了,日后定当改过。”

景弘放下朱笔,从御书案后转出来教导弟弟:“朕可以放纵你想享受玩乐,不过那些东西,玩玩也就过去了,你自小谨言慎行,处处以君子自标,放松一些对你也不是坏事,只是张弛有度需要谨记,因着玩乐这种微末之事伤了身子,那就更是大大的不值。”

“臣弟谨记。”景黎低头应下。

景弘龙眸带笑,伸手在景黎面前比了个一:“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玩,只要不伤着你自己,你随便玩,但一个月之后,朕要你六部选其一去历练,你明白吗?”

景黎真心实意给自己皇兄行了大礼。

尚未记事之时母后便与世长辞,父皇憎恶他夺走了母后的性命,只有皇兄会护在他的身前。

皇兄四岁登基,太皇太后对他要求一惯很高,甚至是严上加严,连带着皇兄也恶起玩物丧志的事情来。

但皇兄对他说,你不要逼自己太紧,你好奇你可以去玩,只要不伤了身子。

怎么就是皇兄抢了他的心上人呢?

景黎眼神晦暗,久久没有起身。

景弘伸手把自己这个弟弟扶起来,与他对视:“阿黎,朕看重你。”

“……皇兄。”景黎低低唤他。

“嗯,皇兄在的。”景弘微微环住他。

如今,棋心冒着犯宫禁的风险,也来找他,只是因为担心他,或许穆宝隽也会对酗酒的他心存忧虑吧?

景黎心里泛出密密麻麻的愧疚,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对棋心道:“放心吧,本王只是一时贪奇沉溺,如今在改了。”

棋心长出一口气,神色认真的看着景黎的双眼,沉声道:“这就好,无论如何还请王爷保重自己的身体。”

如此,她也算是放下心来了。

景黎“嗯”了一声,随后便看向了一旁脸色难看的裴朝卿,这个太监他是认识的,是皇兄身边的诏狱统领,皇兄倒是说过,此人可信。

眼前的情形,足够裴朝卿判断出许多事来了。

方才小王爷叫这个宫女棋心,那么,这个宫女想来便是穆淑妃身边的陪嫁了,二来,小王爷会主动叫住这个宫女,应该是与这个宫女原先就认识甚至关系还算是不错的。

考虑到小王爷常去镇国公府,又与前锋参领穆弛相交甚厚,倒也不算是奇怪。

裴朝卿紧紧抿着唇,向景黎行礼:“王爷,此女犯宫禁夜出,微臣职责所在,还请王爷将此人交给臣审问。”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此时他先开口,便是希望能先占住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这个宫女从棣王的眼前带走。

棋心想到他的身份,心思转了转,选择了反唇相讥回去:“你不追着我,我怎么会跑迷了路!”

却是将与岑湖边发生的一切全都遮掩了过去。

既没有提裴朝卿自残,也没有讲裴朝卿想要杀她灭口的事。

景黎看了看两人,心知棋心这一次犯宫禁主要是为了自己,只是这件事却是绝对不能说的。

景黎沉思片刻,便将此事定性成了一件误会:“棋心不记路,走错了地方,裴大人恪尽职守,不料却吓到了棋心,以致她慌不择路。从前在国公府里,棋心对本王周到照顾,也罢,还请裴大人给本王一个面子,饶恕棋心这一次。”

棋心也顺着景黎的话往下说:“我不是有意乱跑的,求求裴大人看在我是刚入宫不久,只是初犯,饶恕我这一次。”

景黎已经开了口,裴朝卿也就无法子了,只能低头称是。

似乎还有些不放心,景黎又叮嘱了裴朝卿一次:“有劳裴大人,将棋心安全送回永福宫吧。”

裴朝卿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却只能领下这个差事。

回去的路上,棋心终于不用在躲躲藏藏了,从腰包里掏出火折子点燃方才惊慌之中,为了躲开裴朝卿的追杀而吹灭的琉璃灯。

“多谢裴大人。”棋心不忘向他福身。

裴朝卿冷硬道:“裴某不敢。”

只是棋心想到,裴朝卿是天子近臣,今夜她又的确犯了宫禁,如果真的事发,又怕会连累到穆宝隽,权衡之下,不如将这件事控制在只有她和裴朝卿两人之间知道,便开了口:“裴大人,你我都想活命,只是今晚的事,却会害我们两个都丢了性命,不知道大人可愿听棋心一言?”

裴朝卿沉郁的瞥她一眼:“棋心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棋心停下了脚步,指了指自己的衬裙:“我撞见了大人自戕,留下了证据,大人也撞见了我半夜偷跑出宫,我们各自握有对方一个致命的把柄,不如我们权当今晚什么也没发生,你我都能保住自己。”

“我又凭什么信你?”裴朝卿扯扯嘴角,似乎在嘲笑棋心的天真。

棋心上前一步:“就凭大人必须信我。大人或许找之后的某天随便给我安个罪名弄死我,但我若出事,我一定第一时间拉大人下马。”

两人谈话间,已经到了永福宫的门口,棋心微微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裴朝卿的腰间反手拿了他用来自戕的匕首,一溜烟跑进了永福宫。

即使裴朝卿贵为诏狱统领,未得皇帝命令,也不能随意出入妃子内宫。

棋心冲裴朝卿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匕首,柄上还刻着裴朝卿的姓名小印:“多谢裴大人。”

裴朝卿脸色铁青,只是不自觉的手指轻搓了一下掌心。

穆淑妃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陪嫁竟然能得到棣王殿下的庇护,这事情还是亲自查一下比较放心,不过现在两人互相握有对方的把柄,倒也能维持住表面的和平。

第二日早上,穆宝隽赖床不想起,景弘只是有些宠溺了捏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穆宝隽的鼻尖,便叫宫女伺候他穿衣,吃了朝食不忘嘱咐棋心一句:“最晚辰时,一定要叫淑妃起来吃朝食。”

棋心笑着应下,送走了景弘,才回了内殿。

穆宝隽不想起,但人倒是已经清醒了。

棋心并未隐瞒些什么,如实交代了昨夜发生的事,还有景黎如今看起来好了许多,应当会慢慢接受的。

穆宝隽“嗯”了一声:“这事儿我也不怕什么,我与棣王不过是唱和一些诗歌,权当个知己的笔友,再过分的我也不曾做过。”

景黎更是谨守本分,莫说是穆宝隽了,就连棋心也甚少私下里单独见过。

大昭也算民风开放,穆宝隽与景黎的交往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一丝逾矩也不曾有过。

棋心犹豫了一下:“虽说小姐清者自清,但毕竟人言可畏。”

穆宝隽好笑的看向她:“你又犯傻了,这种事情最多就是让陛下知道,怎么可能流传出去,棣王不是这样的人,陛下更不是。”

景弘今日下朝回宣德殿,便有些讶然得知景黎用了安神汤,正在补眠,一直到第二天一早,宫人叫醒景黎,景弘便看到弟弟的精神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近乎强硬的把景黎拘在自己身边戒酒之后,只或是枯坐一日,或是观月一夜,一直熬到人受不了才去睡觉,仍时时见他梦中流泪。

景弘也是担心弟弟的身体。

只不过他今日想叫裴朝卿,却得知裴朝卿有事外出,告了假。

罢了,景黎如今看起来像是想开了,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棋心自从听过穆宝隽的提点之后,把那些不甘不愿都收敛了起来,人也积极了不少。

除了永福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以外,跟各宫的宫女们也渐渐熟络了起来,穆宝隽品性又好,不几个月,就连原本对穆宝隽颇有微词的太皇太后也感叹淑妃的贴心,肃妃柳元也难得肯出门往永福宫来串串门说说话。

七八月份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穆宝隽和柳元都有些厌夏,柳元往永福宫跑的更勤了,倒不是兴庆宫少了供冰,而是棋心总能折腾出种种奇奇怪怪但好喝的冰饮,冰碗子,还有一些入口即化,清凉沁脾的凉糕。

如今永福宫里的小厨房八个厨娘忙的脚不沾地,这些个消暑的小食各宫娘娘都爱吃,还要专门备出孝敬给太皇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份。

柳元也是诗礼传家的小姐,倒是意外的跟穆宝隽投脾性,算上刚刚入宫的秦檽秦昭仪,两位婕妤,一位虞美人,六个人一来二去居然玩起了诗社。

皇后娘娘那里,则是柳元和穆宝隽联袂去请,最终把邓宣椒也说动了心,拨冗往永福宫与她们一起即兴联诗。

而裴朝卿也探查出了景黎与穆宝隽的前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景弘接到这一份奏报,也是诧异非常,又听裴朝卿禀告了景黎恢复精神之前,棋心曾来见过景黎一事。

看着奏报上罗列的诗歌,景弘也是有些叹息:“淑妃实乃光明磊落之人。”

只是,终究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自己抢了弟弟的心上人。

而且……如今他对穆宝隽,也生出了三四分的真情。

景弘拿起最开始的那一副联诗,“幽谷韬光养羽仪,逢运时来展翅翩”。

着实没有想到,原来在那么早之前,淑妃就已经了解他甚多了。

不过,此事倒是可以拿来做一些文章。

景弘的眼神落到誊抄下来的自己与穆宝隽的联诗之上。

八月初二的时候,穆宝隽因为夏日贪凉,小日子腹痛难耐,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棋心给她熬了红枣黄芪水,冲开太医给开的怀姜膏,哄着穆宝隽趁热喝一些。

穆宝隽虽然不挑嘴,但从来都最讨厌姜的味道,闭着嘴不肯喝。

往常永福宫里总是热热闹闹,张婕妤和李婕妤的份例里没有夏日的供冰,便总爱来永福宫里蹭蹭凉气,只是这几日棋心撤了永福宫里的冰盆,两人只是来看过一回,说了些体己话,便没有多留。

倒是秦昭仪秦檽,知道穆宝隽这段时间不舒服,给穆宝隽送了一个泡脚的方子来,递给了棋心:“这是从前在家的时候,因为我体寒,父亲大费周折寻了一个神医开的方子,坚持每日里用这个方子泡泡脚,下回小日子便不会这么痛了。”

秦檽人如其名,声音总是软软糯糯又甜甜的,格外温柔,脸上总是带着一抹羞涩的笑。

穆宝隽小口小口喘息着,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眉心拧起了一个小疙瘩,向秦檽道谢。

棋心待她走后,叫了几个不同出身的太医查验过这个方子,确认方子没有问题,才配了药来。

只是头一个月也没敢给穆宝隽用,而是找了永福宫里几个信期腹痛的宫女,先用一下。

穆宝隽微微皱眉:“棋心未免太谨慎了些。”

棋心却道:“用药的事,再谨慎也不为过。”

知道棋心在这种事上会犯倔,穆宝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眼睛瞥向一旁的怀姜膏,满脸都是犹豫。

棋心叹了口气,叫小宫女再去冲一碗七分热的来,继续哄到:“入宫这些时日以来,宫里从没传过戏,从前家里就养着一班小戏子,不过幸而,我也跟她们学了几句,要不,我给小姐唱几场好的,给小姐解解闷?”

棋心央求一般又是讨好又是卖乖的把怀姜膏往穆宝隽的唇边送,穆宝隽总算开口喝了,棋心眼疾手快给她备下了另一杯温水,并一个白瓷彩绘的金猴献寿小盅。

小盅做成一个金猴捧着蟠桃的形状,蟠桃的内部挖空,放了果脯蜜饯。

穆宝隽拈了几枚杏脯,看着这个小盅觉得颇新奇,揽在怀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一边吃着蜜饯,一边点了几场素日里爱听的戏,叫棋心细细唱来。

永福宫里由一株很大的金桂树,据说有上百年的树龄了,如今到了桂花的花期,整个永福宫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

八月初八那一日,穆宝隽精神好起来,便约了诗社的姐妹们一起联诗,这一次抽到的主题便是咏人,不拘诗词典故,真假虚实。

邓宣椒也来了,众人都央她出题,她便想了些人物,写了阄儿,混在一个长颈瓷瓶里,呆会儿叫她们拿一双朱木的长筷子去拈。

穆宝隽拉着她的手臂跟她嬉笑:“邓姐姐博古通今,可莫要给我们出一些难题,要是拈到个不知道的,岂不是在姐妹们跟前闹了大笑话了?”

邓宣椒一点她的额头,笑盈盈道:“瞧瞧你上次限的韵,那才叫为难人呢,要是叫你这么个刁钻古怪的出题,才是冲着叫人闹笑话来的。”

众妃嫔们都掩嘴笑了起来。

不过今日邓宣椒出了题就走了,她还要操劳中秋事务,忙得很。

众妃嫔们嬉笑着,玩闹着,拈了阄。

这个抽到了西施,那个抽到了李清照,秦檽却是抽到了白娘子,不由得笑道:“皇后娘娘写签真是雅俗共赏,抽到白娘子真是好签!”

这种戏里的人物形象基本都有共识在,自然比历史真实人物要好写的多。

姐妹们嬉笑着,玩闹一样的联着诗,棋心在一旁拿笔给她们记着,笑吟吟看着她们。

联诗过后,几人又传阅着方才的句子,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品评着,肃妃柳元拿下了魁首,穆宝隽紧随其后。

张婕妤和李婕妤都是丹青妙手,闹着闹着,便说要取画笔来画今日的行乐图。

虞美人也是抽到了戏曲人物,这会儿她看着自己和秦昭仪的诗,轻轻叹了一口气:“唉,从前在家,想听个戏那么轻易,只是入了宫,陛下和皇后娘娘崇尚俭朴,宫里连梨园都没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听一场戏。”

年纪最小的秦檽也叹了口气,不过却是眼珠一转,去拉穆宝隽的衣袖:“之前听说淑妃姐姐的永福宫里传出过唱戏的声音,莫不是姐姐宫里有个会唱的?要不姐姐把人叫出来,也给我们解解馋。”

穆宝隽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是微微一笑:“我这里哪有什么会唱的人?我倒不知道我这里什么时候出过唱戏的声音。”

秦檽也是道听途说,发现是误会一场,也有些失望的嘟起了嘴:“唉,原来是假的,真叫我白高兴了一场。”

穆宝隽也有自己的顾虑,她身边的确有一个会唱戏的,正是棋心,只不过现在在宫里头,太皇太后的规矩又严,现在她偶尔跟宫里的小姐妹们玩玩琴棋书画这些文雅的,都是邓皇后在太皇太后跟前求过的,而且因为一些其他的顾虑,才得以成行。

而棋心在宫里唱戏这种事,可大可小,上了称打不住的,她自然要否认掉的。

说话的功夫,张婕妤和李婕妤二人叫人搬了木桌,铺了画纸,摆了画具,寥寥数笔,便定下来方才众人拈阄作诗,争相品评的大致框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又将磕着瓜子的肃妃柳元,咬着金丝供枣的淑妃穆宝隽,小口吃着凉糕的秦昭仪秦檽等人一并画入画中。

李婕妤甚至还在旁边画了摆开桌子画画的自己和张婕妤。

因为正在玩乐,两人只是抓住了要画下的各人特点,回去慢慢细化,承诺一定会将这画卷给今日在场的每人都送一份,只是这画作不好给外人看,姐妹两人画起来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天色渐晚,穆宝隽也没有虚留各位,只是将今日个人的诗句叫小宫女们誊抄了数份,给每人带了回去慢慢赏玩。

穆宝隽站在门口望着各人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就算是入宫了又如何,都是一群不大的小女孩,什么勾心斗角,她偏要让后宫里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高兴。

也算是她为陛下,为邓姐姐分忧了。

毕竟,谁会不喜欢和平安乐的日子呢?

后宫里岁月静好,前朝也喜气洋洋。

柳太傅近来十分卖力,因为肃妃柳元的得宠,柳家不少子侄都补到了极好的缺位,这日下朝后,春风得意的柳太傅应召去了政事堂。

只是却没想到,不是为了此次秋闱,而是因为太皇太后想要找他给公主做个媒人。

大昭未出阁的公主只有一位,是少帝景弘的姐姐,端淑长公主,如今也已经十九岁了,太皇太后看上了左相谢致远的幼子谢丹臣。

清河谢家世代簪缨,算是大昭最顶级的世家之一,而且谢家与邓家这种因为出了个太皇太后而发达的世家还不一样,谢家是开国时就封侯拜相的勋贵。

而谢家也一直出各种人才,最巅峰的时期,甚至有“谢半朝”的称呼。

即使到了现在,谢致远也稳稳坐着大昭的左相之位。满朝的官员,大约有三分之一不是出身谢家,就是谢家的门生。

而谢丹臣,更是素有神童之名。

三岁便开始过目成诵,旁人要苦苦钻研,寒窗十年的四书五经,谢丹臣七岁的时候便学过了一遍,九岁随父亲入宫领宴,出口成章,一篇骈文惊艳四座,连太皇太后都夸赞不已。

其实太皇太后想要与谢家结亲的意愿很久之前便表露过了,当时谢丹臣十六,不知道是真的少年人豪情壮志,还是谢丹臣有意婉拒,只当自己听不懂太皇太后的暗示,说着自己向往的是当世大儒。

当时毕竟公主也年纪尚小,太皇太后并不着急。

只是后来谢丹臣的名声便开始隐隐往风流才子的方向靠了。不仅时常出入秦楼楚馆,更是常常与名妓唱和。

端淑长公主气的大哭了一场,说什么也不肯嫁给谢丹臣。

柳太傅琢磨着,这么看来,太皇太后还是决定强行做主,招谢丹臣做驸马了?

也不知道端淑长公主是怎么被太后说服的。

左相谢致远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口中说的都是孽子何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何能,怎配得上金枝玉叶!

柳太傅笑眯眯在中间和稀泥,却是接收到了景弘的眼神,心里有了数。

左相谢致远青黑着脸回了家。

早先谢丹臣还算上进,虽然调皮了一些,可是后来却一头扎进了青楼,乐于游荡在绮罗丛中,因着他文采出众,诗文千金难求,便有人仿着从前柳永的“白衣卿相”的名号管他叫“花中卿相”。

如今他十日里有九日都不着家,与父亲谢致远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了。

这一日一直等到天擦黑,谢丹臣才被小幺扶着回了谢府。

他颜色好,一张芙蓉面,两弯丹凤眼,只是脸上挂着轻佻的笑,似醉非醉。

谢致远见他散漫更甚,心内的一腔怒火如何还能压得住?当即便是冷笑:“好一个花中卿相,怎肯舍了你的万花丛,往我这冷清清的谢府来!”

谢丹臣倚着身边的小幺,懒懒的勾勾唇角,便算是一个笑脸:“父亲这是又生的什么气,总不能还是为了我不让玉姝进宫一事恼我吧?”

“是我想生气?难道不是有人成心想要气死我!”谢致远怒气冲天:“谢兴说你七八日都不在家,你上哪儿去了?”

谢丹臣“唔”了一声,做回忆状:“前儿去的芸香楼,昨儿去的揽星洲,至于再往前嘛,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谢致远眼前阵阵发黑,只恨自己手里没有棍子可以抽在他身上:“你!你的名声,清河谢氏的名声你都想毁了吗!”

谢丹臣见父亲生了大气,也有些无奈:“你问我去了哪儿,我说了你又不高兴。”

谢致远狠狠瞪他一眼,却是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人,连谢丹臣的小幺也一并都撵走了。

谢丹臣多走了几步,坐到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父亲这是又有什么事情烦忧?不如说出来,儿子为父亲剖解剖解,也省得父亲总是拿我撒气。”

谢致远真想拿手里的玲珑瓷茶杯摔他脑袋上,不过还是忍下气坐在了上首:“你同我说老实话,你一直去那些声色之所,是不是因为不想尚公主?”

谢丹臣刚刚倒下的茶被父亲端走,只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喝了一口:“我还以为我做的挺明显的,总不能父亲这才看出来。”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又掐算了几下手指:“算起来,端淑长公主今年也十九了,太皇太后这是又按捺不住,与父亲说这事儿了?”

太皇太后想要他尚公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说服了长公主,嫁他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浪荡之徒。

谢致远叹了口气:“不是按捺不住,而是今天已经找了柳太傅做媒。”

虽然他也不想天资卓绝的幼子去尚公主,做驸马,这对前程并没有什么帮助,只是拉近与皇室的关系而已,以谢致远的想法,小女儿谢玉姝入宫也能达成这一目的。

只是当时谢丹臣就嗤笑着否了他这个想法:“单看看如今的邓皇后和承恩公府,便知道今上不是个会顾及这些的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只不过……谢丹臣在听到是柳太傅做媒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若是如此的话,那父亲不必担心了。”

谢致远一怔:“这是为何?”

谢丹臣撇撇嘴:“儿子这一次躲出去七八天,便是因为七八天之前,有人来找过儿子。这个人父亲大概不认识,叫程邦。”

柳太傅的长女嫁了吴承羽的儿子,吴承羽又是程家的亲家,这个程邦是柳太傅的四门亲戚。

程邦来找谢丹臣,自然是因为柳太傅,为少帝景弘拉拢人脉。

只是,这个姓柳的家伙沉得住气,他身边那些子侄或是拐弯亲戚,就有些上蹿下跳起来了。

谢致远抿了一下这里面的关系,自从肃妃柳元入宫之后,柳太傅的立场便默不作声的倾向少帝景弘了,太皇太后找柳太傅做媒,难道是为了试探谢家?

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一点的谢致远悚然而惊。

谢丹臣倒是不怎么在意:“父亲在太皇太后跟前,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尚公主一事,绝不会成的。”

对于这一点,谢丹臣把握十足。

这一夜下了急雨,砰砰敲打着门窗,不知道多少人没有睡好。

昨夜的雨水蓄满了御花园里的与岑湖,裴朝卿盯着这片湖水,脑子里满满都是那日那个从他手里逃脱的小宫女。

棋心,棋心,抢走了他的匕首的棋心,甚至还曾经被皇帝在意了一下,让他去查人身世的棋心!

而正在这时,他手下一个叫小栗子的内监向他回禀了一件事。

小栗子手里是拿着一张纸条,居然是一封匿名信。

信中所言,淑妃穆宝隽在永福宫私藏戏子,夜夜取乐,有违宫规。

裴朝卿沉默了一瞬:“……从哪儿拿到的?”

小栗子抖了抖:“永福宫。”

裴朝卿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个事情颇为奇怪:“你素日里在永福宫伺候,可知道内情?”

小栗子垂着头,在裴朝卿的耳边密语:“永福宫里的黄昏时分,的确常常传出唱曲的声音,宫人之间私下里也有串闲话的,只不过小的不能随意走动,所以不知道具体是谁。”

裴朝卿眼神微眯:“所以人是在内室?”

小栗子郑重点了头:“应该是。”

这一则告发信明摆着就是冲着淑妃去的,事情真相扑朔迷离。不过,因为心里头存了私心,裴朝卿还是将这个纸条递到了景弘跟前去。

景弘脸色黑的出奇。

倒不是气穆宝隽,而是气为什么他后宫里的女人要这么不安分的一定要挑出事端来!

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最顶上邓皇后宽和仁厚,肃妃和淑妃都性格温良,淑妃甚至还会时不时与她们玩什么诗社的把戏,为什么还要挑出事端来给他找事!

景弘黑着脸去了邓皇后的凤禧宫,大马金刀的在首位一坐:“行了,皇后,淑妃留下,其余人各自回去吧。”

邓宣椒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中砰砰乱跳,穆宝隽也莫名其妙,她快速的回顾了一下自己最近做的事,都在努力的促成后宫众妃嫔的和谐相处,总不能妻妾相和的事还能触了景弘的霉头吧?

肃妃柳元怔愣了一下,垂眸思索了片刻,便起身告辞,只是走在路上,想了一会儿,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大宫女几句话。

大宫女应了一声是,转而向着两位婕妤和那位虞美人居住的钟粹宫去了。

凤禧宫里,穆宝隽脸色惨白的看着告发的匿名信,死死绞着手里的帕子,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她在尽心尽力的对后宫里的近乎每一个人好,为什么却遭到了这样的背刺!

景弘没有多说她什么,但却对邓皇后发了怒:“朕在前朝已经事情足够忙了,皇后却将后宫管理成如今的这副样子!你要朕如何安心!”

邓宣椒咬咬下唇,跪地请罪:“是臣妾的疏忽,臣妾必定彻查此事,还淑妃一个清白。”

穆宝隽一副很受打击的模样,看到脸色难看的邓姐姐,忙跪地向皇帝请罪:“那日是臣妾身体难受,不愿喝药,棋心是为了哄我才唱了几段,只是私下里唱唱,皇后娘娘体恤臣妾,才没有及时阻止。”

景弘皱着眉,淑妃将过错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便不好再冲皇后发作了:“淑妃日后行事要注意些分寸。”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

邓皇后与穆宝隽彻查了一遍后宫,揪出来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虞美人?”

虞美人从来都最是胆小,性格也是很大家闺秀,处处循规蹈矩,只是景弘一个月传召的次数只有十几次,除了必须往凤禧宫的日子,大半都是去兴庆宫和永福宫。

是以虞美人入宫接近一年,从来无宠,一直都是美人的封号。

穆宝隽比邓皇后更加的难以置信:“为什么会是你!”

甚至,低位妃嫔里,她对虞美人几乎可以说是最好的一个了。

因为张婕妤和李婕妤自小便是姐妹,虞美人跟她们一起住,有些孤寂,穆宝隽怜惜她位份不高,平日里又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便时常找她说话,也常赏赐她些玩物古籍。

虞美人自嘲一笑:“为什么,你淑妃娘娘高高在上,你怎么会知道为什么呢?”

虞美人脸上温良的面具崩裂,双目都流露出明显的怨毒,她只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你是淑妃娘娘啊,你每日的份例,有猪肉十六斤,有鸡鸭各一只,你爱吃鱼,陛下便将自己份例里的鱼都拨给你。可我呢!我是最底层的美人,我每个月才只有五斤的猪肉有五只的鸡鸭!”

“你手里随随便便散出去的就是金瓜子,银棵子,我每个月的例银却还要打点宫里那些势利眼的下人,踩高捧低的奴才!不然连我吃的菜都是放冷了结着白花花的令人恶心的猪油!”

在入宫之前,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过的也是金尊玉贵的生活,也是家里人千娇百宠的宝贝。

凭什么入了宫,她就要过这样的生活!

这样的话,对邓宣椒和穆宝隽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冲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可是……如果你真的有难处,大可以来告诉本宫。”邓宣椒拧眉:“奴才们不好了,你可以让本宫去打她们的板子,月例不够日常所用,也可以与本宫说。”

至少她身为皇后,是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庇护宫中所有的女人。

而不是让她们窘迫度日。

虞美人嘲讽的笑了:“一个无宠的皇后,难道还能让我得到皇帝的另眼相待吗?”

何况,后宫之中例行俭省,不就是皇后娘娘亲手定下的规矩吗?

她之所以选择设计穆宝隽,也只不过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宠妃,非要在她面前充什么圣母的模样,永福宫里的欢笑,她只能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去偷窥。

原以为,常在宠妃跟前,或许能多遇到几次皇帝,讨好了淑妃,或许在她不方便的时候,能让她伺候一下皇帝。

结果,她得到的,只有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施舍。

皇帝从不曾正眼看过她,甚至可能,从不曾记得这个宫里有她这么一个人。

凤禧宫中站着的三人脸色各异,棋心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

不过就是嫉妒她家小姐,说的却好像是自己纯然无辜似的。连对她的好意都能被解读成高高在上的施舍,宫里倒是狼心狗肺之人层出不穷。

邓皇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两场对外战争几乎掏空了家底,公主和亲又陪出去了大批的财物,连皇帝皇后本人都在俭省,底下这些小花小草难道还能有的享受?

淑妃穆宝隽愿意分享自己的份例,是她大方,她时不时请人去永福宫纳凉,想着暑日难耐,但是昭仪及以下份例里都没有夏日的供冰,永福宫里所用的供冰甚至还是皇后和肃妃私下里支援过的,只求着盛夏天热气燥,后宫里能不生事端烦扰到景弘。

穆宝隽望着虞美人,一张姣好的美人面,此时格外狰狞。

穆宝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邓姐姐,这件事我不打算追究,陛下那里我会去说,必不会再连累到邓姐姐。”

邓宣椒又望了一眼跪在下方,早已绝望认命,等待着最终宣判的虞美人,此时她的表情是那么的怔忪,那样的难以置信。

她也唯有一叹了。

不过邓皇后还是道:“底下奴才的事,本宫会申饬他们。”

穆宝隽垂下头,低低的“嗯”了一声,便连一个眼神也不想给虞美人:“宫中庶务自然是由皇后娘娘裁夺。”

宣德殿中。

裴朝卿神色淡漠,挟了朱色墨条轻轻在老坑洮砚中研磨,砚台中的墨有些浓了,裴朝卿又略加了些水。

景弘揉着自己的眉心:“朕想不到究竟是何人如此看不过淑妃。”

邓皇后与穆淑妃是闺中密友,邓家与国公府亦是关系亲厚,肃妃……如果肃妃真的用手段的话,不会这么低劣,而且肃妃柳元是听他的。

裴朝卿勾勾唇角:“陛下只有一人,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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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感兴趣的,还是那个把这件事直接捅到他手上的人。

永福宫,永福宫,裴朝卿脑海中闪过了那个生死关头依旧沉着冷静的棋心。

景弘则是在考虑另一件事。

他手上能用的人还是太少,而镇国公一系则是重中之重,这也是为什么他明知穆宝隽是太皇太后选进宫的,还会如此宠幸她的原因之一。

而即使不能争取到镇国公郑瑞麟的明牌支持,那么也要让镇国公与太皇太后不那么亲密无间。

被选入宫的穆淑妃便是最合适的一个突破口。

而更棒的一个突破口则是他的好弟弟送来的,那次联诗的真相。

只是此事却不能操之过急,不过景弘眼中还是带了些的势在必得,不论现在淑妃站在哪方,但最后,淑妃一定是和他站在一起。

永福宫里。

肃妃柳元登了永福宫的门。

柳元身边的宫女搬了一个绣墩来坐到了穆宝隽的身前,手里还给穆宝隽打着团扇,微微叹气道:“淑妃妹妹心地善良,故以己度人,总觉得人皆良善,只是宫里头牵扯的事太多。经一事长一智,日后妹妹也该存一份防人之心。”

穆宝隽看着对自己亲切和善的柳元,有些不解的歪头:“我与虞美人尚无甚交集,她尚且恨我,可我入宫便分薄了姐姐的圣宠,为何姐姐你却肯常来提点我,帮助我?”

先前永福宫中供冰耗用太多,便是肃妃柳元主动说左右自己也喜欢在永福宫中与众姐妹玩笑,自己的兴庆宫中供冰平白耗着,不如拿到永福宫来,也算是给众姐妹的诗社出一份资费。

柳元浅浅一笑,收回的团扇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同为宫妃,都是陛下的臣子,自然是以侍奉陛下为上。”

穆宝隽身体微微前倾,柳元轻轻揽住她:“真心换真心罢了,今日事发,陛下对妹妹颇多维护,足可见陛下对妹妹的一片爱重之心,姐姐我只盼着妹妹能懂陛下这份心意,回以真心罢了。”

回以真心?

三伏的天气里,穆宝隽却宛如置身数九寒冬。她一个宫妃,要怎么回报陛下对她的一片真心呢?是要她莫做邓姐姐的助力,还是盯上了她背后的国公府?

肃妃对她种种亲密恳切的背后,真心又是什么?

送走了肃妃柳元之后,穆宝隽呆呆的坐在窗边,棋心看着便觉得不忍。

“小姐。”棋心跪在她的脚边,仰头看着她,眼中满满都是担忧。

穆宝隽叹了口气:“棋心,我现在才发觉,我有多愚蠢。”

她以为她可以与后宫中的妃嫔们交好,可以用心给所有人都创造快乐,相信只要所有人都努力,即使身在后宫,也可以将环境经营成一片纯真的乐土。

但是她错了,大错特错。

只不过是,因为她位分高,因为她的家世,底下的妃嫔们要讨好她,肃妃和皇后都要拉拢她。

穆宝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抱住了棋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棋心心如刀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晚间景弘来永福宫,知道穆宝隽将此事直接放了过去,也只是有些慨叹:“淑妃当真良善。”

穆宝隽安静的有些过分。

景弘温柔的陪着她,静静蛰伏着,等待着,那个能趁虚而入的时机。

与此同时,裴朝卿听着小栗子的汇报,也终于露出了兴奋的笑意:“你亲眼看到的?”

小栗子有些迟疑:“是亲眼看到的,不过,只是一场意外吧?”

裴朝卿眯了眯眼,如果是旁人的意外,或许他会信,但如果那个人是那只狡诈的小狐狸,他绝对不信这是一场意外。

“棋心姑娘这几日可有外出的机会?”

小栗子回想了一下,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棋心姑娘后日要去太医院查淑妃娘娘的脉案。”

裴朝卿舔了一下自己的锋利的牙齿,兴奋至极。

后日棋心去太医院看过穆宝隽这一个月的脉案之后,太医拈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微微摇头:“淑妃娘娘近段时间有些郁结于心,神思不属,棋心姑娘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棋心笑盈盈谢过老太医,大方的给了茶水银子,便往回走。

只是半路上,便看到了明显在转角处等着她的裴朝卿。

那是一个冰冷的,嗜血的,兴奋的……属于捕猎的野兽的眼神,而这样的一双眼神在上下扫视着她。

棋心表面上依旧四平八稳,对身边跟着她出来的两个小宫女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方才忘了问太医,你们两个先走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两个小宫女应了一声是,棋心便落了单。

待目送着两个小宫女走后,裴朝卿才从转角处的阴影之中出来,看向站在原地的棋心:“棋心姑娘。”

棋心脸上甚至带笑,屈膝向他福身:“棋心拜见裴大人。不知道裴大人此次来堵棋心,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裴朝卿笑了,露出自己森白的牙齿,凑近了她一些:“是有事情,要命的事。”

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桂花的香气,应当是沾染了永福宫那株金桂的味道,只是气味舒缓,倒沁人心脾。裴朝卿有些陶醉的深深的嗅了一下。

棋心悄悄后退了一步,脸上依旧挂着笑:“棋心听不懂。”

裴朝卿随即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双锋利的眼睛好似能剜掉棋心的肉:“别在我面前装傻,虞美人告发一事,是你在背后操纵的吧。”

棋心脸色不变,只是抬起了头,直视着裴朝卿的双眼,语气也硬了下来:“难道诏狱统领便是这样断案的吗?信口雌黄,反诬受害者?”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甩开裴朝卿的钳制:“这里是长街,人来人往,裴大人还请自重。”

说着便转身,要去太医院。

此时长街上并无一个人,这也是裴朝卿为什么会放心大胆的来堵棋心。

不过稳妥起见,裴朝卿还是第一时间捂住了棋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的嘴巴,将她打横抱起,一直走到暗巷中,才放下了她:“这里就不会有人来了。”

他脸上带了棋胜一招的得意笑容,在棋心的耳畔低声道:“让我猜猜,你之前发现了虞美人对淑妃娘娘心存不满,于是你便想着,与其放她如一条盘踞的毒蛇盯着淑妃娘娘,倒不如引蛇出洞,于是你设计了这一出告发的好戏。”

“你先是在永福宫放出了淑妃娘娘宫中有戏子唱戏的消息,这是你递到虞美人眼前的诱饵,她果然没有把持住,动了心思,于是在初八那日,淑妃娘娘开诗社的日子,你悄悄往瓷瓶里放了戏中人的阄,这样才好给虞美人一个机会将你的诱饵引出来。届时,只要淑妃娘娘否认,虞美人便能确定此事八成属实,而她只要出手,你就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棋心姑娘,我说的可对?”

裴朝卿从背后拥抱着棋心,右手环着棋心的腰,左手则玩弄着棋心耳畔的碎发,整个人都有些抑制不住的得意。

只是他这种过于亲密的姿态,很明显让棋心很不舒服。

棋心的心往下沉了一下,眼神也凌厉了起来。

裴朝卿说对了七成。

她的确是发现了虞美人对自家小姐的怨毒,而这令她提心吊胆,思前想后,便决定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棋心面上却是在生气:“裴大人慎言!棋心是与大人有些龃龉,只是棋心又不是失心疯了,宫中唱戏的人可是我自己,我如果当真包藏祸心,何必给自己头上安罪名!”

裴朝卿此时更是将自己的下巴搁在棋心的肩膀上:“压上自己的事情,你做的还少了?比如……拦轿喊冤?”

棋心肩膀吃痛,又实在受不了他这么亲密到瘆人的举动,开始挣扎起来:“痛,放开我,不然我可喊了!”

连她入宫之前拦轿喊冤的事情都查了出来,此人当真是心思缜密又睚眦必报的。

裴朝卿倒是松开了手,放开了怀里的棋心。

都已经被说破到了如此地步,棋心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冷笑的转身,双臂抱在胸前,看向裴朝卿:“这么说来,小栗子果然是裴大人在永福宫里的眼线?”

这次的局,她早就做好了一箭双雕的打算,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自己挨顿板子,但却可以通过此事将心怀鬼胎的虞美人从暗处转到明处,并且确定一下永福宫里她怀疑的那几个人里,到底谁是谁的眼线。

裴朝卿脸上带了些迷醉的笑容一秒阴沉了下来,他眯起了眼,脑子飞速运转着:“你……是故意的?”

他又不是什么傻子,棋心就这么说出了小栗子的名字,那么,连小栗子的传递消息,也被算在了她的计划之中。

棋心咧嘴一笑,非常灿烂:“此事已经盖棺定论,裴大人难道要为了一己之私,再把事情掀出来吗?况且,难道大人您就干净了吗?”

裴朝卿的眼神冷了下来,方才的兴奋荡然无存,他再度捏住了棋心的手腕,声音森寒:“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在后宫的眼线们,都藏得极好,到底是哪里疏漏了!竟然还被这个小狐狸短短时间就不仅发现了端倪还找到了具体的人。

棋心甩了几下,没甩开他钳子一样的五指,心里头也来了气:“凭什么要告诉你?”

裴朝卿的手指不断地用力,棋心痛的五官都扭曲起来,却仍是咬着后槽牙,用丹田气硬顶着一口气:“裴大人可不要得寸进尺!”

裴朝卿快速回顾了自己方才与棋心的对话,脸色忽然难看了起来。

他好像猜到了,是他方才自己告诉给了眼前这只小狐狸的。

“你露了不止一个破绽,分别露给了不同你怀疑的人,所以方才我说你故意弄坏了衣服,你便确定到了目睹这个破绽的小栗子身上。”

当真是狡诈至极!

这段时间做着永福宫的掌事宫女,棋心的确已经观察出了一些永福宫里的内奸,只是她却无法确定,这些人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小栗子看到了她佯作故意在诗社之后毁掉瓷瓶里的阄,倒推出瓷瓶里的阄是她做过手脚的,这一环的线索在裴朝卿这里补了上来,自然小栗子就是裴朝卿的手下了。

裴朝卿再度看向棋心的时候,心中油然而生一份佩服。

他忽然掐着棋心的脖子抵到了朱墙之上,手上却没有用力,只是手指一根一根划过棋心的脸庞。

“你跟我吧。”裴朝卿凝视着好似被掌控在自己手心里的棋心。

这样的一个人,做个宫女太屈才了,合该为他,为他的主子效力才对。

棋心抬脚狠狠踩上了裴朝卿的脚,怒气冲冲:“做你娘的梦!”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只觉得这人简直有病到了极点。

上一秒还在发疯,威胁她的性命,下一秒又开始讲瘆人的鬼话,真就反复无常,联想到初见时就遇到他在割腕,棋心愤愤的想,说不定这人本来就有什么癔症。

“棋心!”裴朝卿又叫了她一声。

棋心只当自己没听见,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直接走出了暗巷。

这件事,她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经得起查的证据,故意留下的破绽,每一条都指向某个主子的眼线,她就是挨板子,也能彻底拔去永福宫里的钉子。

再说了,裴朝卿一定要查,她也不怕,是她拿刀架在虞美人的脖子上逼她去告发的?还是她威逼了小栗子做裴朝卿的眼线?

她都没有做。

不过是犯了一些小过错,甚至有些破绽都是趁着皇帝景弘在永福宫的时候过了明路了,皇帝和淑妃娘娘都宽恕了她,谁又能追究的了她?

回了永福宫,棋心的心情才明媚起来,她蹦着跳着,向坐在窗边的穆宝隽招手,双眼弯成两道小弯:“娘娘!咱们来酿桂花酒吧!”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自从初九告发一事之后,穆宝隽一直郁郁寡欢,棋心早在永福宫里的金桂刚刚开花的时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就叫人撑了布,接在桂花树下,收集自然掉落的桂花做干桂。

而随着团圆之节的临近,穆宝隽也是一天一天的低沉了下去。

宫中倒是有中秋家宴,只是……绝对不是穆宝隽的家人们能出现的地方。

棋心也只能避过思家思亲,找点事情来给穆宝隽开怀开怀。

棋心欢快的跑进永福宫,在穆宝隽跟前耍赖一样的撒娇:“今年收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桂花,做了糖桂花,晒了干桂花,还剩下好多好多好多都没有用呢,咱们一起酿桂花酒嘛,还可以埋在金桂树底下,封上一年,明天中秋的时候正好喝!”

“棋心鬼点子可真是多,有棋心在淑妃身边,淑妃好福气。”景弘笑吟吟走了进来,看起来心情格外好。

穆宝隽连忙起身迎接他。

景弘扶住了她的手臂:“免。”

随即便自然的坐在了屋子里的圈椅上,手里还晃着一把扇子。

穆宝隽笑了笑:“棋心与臣妾,可是情如姐妹。”

景弘看了看穆宝隽,又看了看棋心:“哦?那看来方才还在地上打滚撒泼的就是长不大的妹妹了?”

棋心脸一红,在穆宝隽跟前,她怎么撒娇都行,但是叫外人看见了,不免觉得有些害臊起来。

穆宝隽看着两颊薄红的棋心,故作正经道:“知道害羞脸红了,棋心已经长大了。”

“娘娘!”棋心软着手推了穆宝隽的衣袖一下,冲着她皱了皱鼻子,嘟起嘴巴:“娘娘净笑话奴婢,奴婢要出去酿桂花酒了,酿好了谁都不给喝。”

听她说这么孩子气的话,景弘和穆宝隽都被逗笑了。

景弘搁下了手里的扇子:“唉,那看来朕还得亲自动手,明年才有桂花酒的口福啊。”

说着景弘也挽起了自己的衣袖,龙眸看向棋心:“说吧,棋心姑娘要怎么安排朕和淑妃啊?”

穆宝隽上前一步,也跟着二人一起出门:“陛下可莫要再逗她了,一会儿螃蟹壳就该冒烟了。”

棋心“呀”了一嗓子,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就往小厨房跑。

酿桂花酒的工序其实还蛮复杂的,不过既然让主子们动手,前期采摘桂花,剔除花梗和杂质,阴干等等步骤早就有底下的小宫女们做好了。

是以这会儿棋心从小厨房里拿来的材料都可以说是现成的。

只是景弘有些诧异的看着在桌子上摆着的一样一样的东西。

“这个朕认识,是院中的金桂,这个是什么?”景弘看着两个精编的小簸箩里面居然盛着两种不一样的桂花,一箩金灿灿,一箩则是带了些橘红,只是拈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的时候,同样也是桂花的香气。

棋心得意的昂起了脑袋,开始摇头晃脑:“书上说,金桂香气浓郁,只是久泡之后容易变色,而丹桂颜色最艳,即使是久泡也依旧鲜艳,既然这桂花酒要色香味俱全,当然是两种桂花都要放了!”

景弘一脸惊奇,今日当真是长了见识,小小的桂花酒,居然还有如此的讲究。

穆宝隽戳戳她的脑袋:“陛下莫要见怪,棋心就是杂书看得多,又小孩性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景弘当然不会跟她见怪,穆淑妃闷闷不乐许多天了,棋心折腾什么桂花酒也是为了逗淑妃开心,这会儿种种作态,反而带了一丝小女儿家的活泼俏皮,可爱居多,倒不见什么冒犯。

桌子上还有几个白瓷坛子,有一缸的米酒,景弘有些诧异:“不是要酿酒?怎么桌子上还有米酒?”

说着景弘便探了酒勺过去,想要尝一尝,棋心连忙从他手里夺下酒勺:“陛下等等!酒勺不能入口的!”

幸而她还备了几个小碟子,这会儿拿过一个碟子,颠了酒勺倒了些许递给景弘,满脸的认真:“酒勺本来就不是入口的,万一有没打磨好的毛刺,扎到了陛下,奴婢到时候可就百死莫赎了!”

景弘细细品了一下小碟子中的酒,挑了挑眉:“九江的米酒?”

棋心忙赞道:“陛下果然见识卓绝!桂花酒是浸泡出来的酒,单有桂花,是发酵不成的,所以要取米酒来做底。”

而且九江的米酒有一重双蒸的技艺,做出来的米酒入口微甘,质感醇厚,最是合适不过。

景弘,穆宝隽和棋心各自揽了一个白瓷坛子,棋心先做示范:“先放桂花,再往里面加米酒,至于其他的东西,就可以随便放了。”

比如她现在做的这一坛桂花酒,放了大部分的金桂,小部分的丹桂,还放了点养身的枸杞,改善口味的黄冰糖,冰糖甚至是用小锤子敲碎了两大块放进去的。

桂花酒嘛,当然是要甜甜的才好喝啦!

景弘则是突发奇想的多:“既然什么都能放,那朕可就想放什么放什么了!”

他琢磨了一下既然有桂花了,又找小厨房的厨娘们来,问可有做好了的干花?

厨娘们连忙将能翻出来的都翻给了皇帝,什么干菊花,干玫瑰,干百合林林总总摆了一溜。

景弘抚掌一拍,眼中露出些许的满意:“朕决定了,朕要酿一坛百花酒!”

穆宝隽瞪大了眼,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百花酒是这么酿的吗?百合是炖粥的啊!

景弘甚至还抓了一把桂圆莲子放进去,甚至满意的看着原本的半坛酒被他加进去各种东西以后,米酒甚至溢了出来。

穆宝隽看的好气又好笑,看着原地骄傲拍着酒坛子得意叉腰的小皇帝,穆宝隽上前一步,给他理了理鬓边的乱发,神色认真:“那陛下可要答应臣妾,这一坛百花酒,可轻易不要给人喝。”

景弘抬抬下巴:“这是自然!”

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龙眸微眯,盯上了认真的穆宝隽:“不对,淑妃这是奚落朕呢?”

穆宝隽终于忍不住笑了,帝妃二人就这么在金桂树下追逐打闹了起来。

倒把棋心溜的团团转:“我的酒!我的干桂花!”

景弘似是被她提了醒,抄起那一簸箩的金桂便向着穆宝隽泼去。

霎时之间,金灿灿的桂花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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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弘看呆了:“淑妃,甚美。”

他一双龙眸直勾勾盯着穆宝隽,穆宝隽笑岔了气,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去摘落在自己头上的细碎金桂,嗔怪的看了景弘一眼:“都怪陛下,臣妾这一身金桂,可难摘呢!”

那一双眼睛清澈如星,氤氲着淡淡的水光,这一瞬间的低头,好似花神的垂眸,不胜娇羞。

这一夜的永福宫,四处都浮动着金桂的香气,从庭院到宫室,从骨到心。

明日是中秋,穆宝隽带着棋心挑了要送回家的节例,而国公府的亲人们,也只能通过这些光华璀璨又坚硬冰冷的珍奇宝物,去细细……想象穆宝隽对家人的脉脉温情。

淑妃娘娘,再也不是能直接滚到母亲的怀里撒娇的小女儿了。

八月十五的中秋宴上,肃妃柳元忽然呕酸,皇帝连连快叫去传太医,果然是把出了喜脉。

众亲贵大臣们都连连向皇帝道喜,景弘高兴之极,直接下旨升了柳元的位份,如今柳元已经是肃贵妃了。

邓皇后操劳一整个月办下来的中秋宴会上,柳元狠狠出了一回风头,邓宣椒渐渐脸色难看起来,如今又没有了穆宝隽居中做调和,凤禧宫和兴庆宫又显露出些许的不对头来。

只是即使邓宣椒再不甘愿,也得摆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往兴庆宫去贺喜。

穆宝隽也带着棋心去了兴庆宫:“这是一对用来安枕的玉如意,是极难得的药玉,放在枕边能安神定惊,正合姐姐用。”

景弘毕竟也是第一次当父亲,见了这一对药玉的如意,有些诧异:“为何要安神定惊?”

一旁的老太医笑呵呵捋着胡子:“淑妃娘娘果然用心,现在日子浅,贵妃娘娘还用不到此物,只是等月份大了之后,孩子在腹中活动,便容易惊到初次有孕的妇人。”

柳元含笑看向穆宝隽:“素日里淑妃妹妹便是个有心的,只是总见她沉迷古籍孤本,也总爱拿她的宝贝书籍送人,臣妾原还猜淑妃怕不是会送古籍,还颇期待会是什么书呢。”

她出言打趣,看起来与穆宝隽关系极佳,景弘见自己的两个爱妃如此和睦,也是心情愉悦。

穆宝隽也笑了:“还真叫贵妃姐姐猜着了,我原本是要挑本古籍来的,只是邓姐姐知道我不通世故,专程来永福宫中提点我,才给贵妃姐姐挑了这合用又好寓意的玉如意。”

景弘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邓宣椒:“果然还是梓童贤良啊。”

一旁原本脸上的笑有些僵硬的邓宣椒心气才勉强顺下去一点:“不过是分内之事,肃贵妃为皇室开枝散叶,臣妾理当周到的照顾。”

柳元却很快就面露倦色,穆宝隽忙道了告辞,带着棋心又走出了兴庆宫的大门。

肃妃柳元有孕,升贵妃,后宫之中恐怕连表面的风平浪静也要支撑不住了。

穆宝隽心思沉重的走在路上,不一会儿,便听到了背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妹妹怎么走着?”

皇后的仪仗在穆宝隽的身后停了下来,邓宣椒扶着大宫女岫玉,从轿辇上走下来,走到了行礼的穆宝隽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你我出阁之前便是姐妹,何必如此多礼?”

穆宝隽被她扶起身,也是淡淡一笑:“礼不可废,姐姐这便从兴庆宫出来了?”

邓宣椒跟她牵着手,并排着慢慢走,叫身后抬轿辇的奴才们都回去。

邓皇后的身边,只留了一个陪嫁进宫的大宫女岫玉。

棋心瞬间警惕了起来。

穆宝隽不喜欢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但这么乌泱泱的一群人却是皇帝与皇后娘娘出行理所当然的标配,只是这会儿邓皇后挥退身边人等,跟穆宝隽一起慢慢走,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邓宣椒只是温和笑笑,跟穆宝隽一路走,一路闲聊着。

走着走着,到了恭安门,邓宣椒微微歪头,含笑看向穆宝隽:“前面就是姐姐的凤禧宫,妹妹不来坐坐?”

穆宝隽笑道:“姐姐盛情相邀,哪有不去的道理?”

邓皇后招待着穆宝隽进了卧室外的隔间,岫玉拿过来几碟水果,几碟点心,又沏了好茶来。

“尝尝,今年新送来的太平猴魁。”

穆宝隽端过茶碗,果然闻着清香无比。

两人客套几句,话题便自然而然的转到了肃贵妃的这一胎上。

邓宣椒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微微出神,面露苦笑:“我嫁了陛下快两年,只是自己不争气,苦药汁子喝了一碗又一碗,到底是她先爆了喜讯。”

到底是圣宠天差地别,她喝再多的安胎药,也不如肃贵妃与皇帝恩爱非常。

穆宝隽稍微安慰了一下邓宣椒:“子嗣自有天定,姐姐也不必太过心焦。”

邓宣椒的眼神落寞:“我怎么能不心焦呢?”

丈夫是指望不上的,只有孩子才是她未来的依靠。

不过邓宣椒却没有再继续说,而是将话题转到穆宝隽的身上:“妹妹也是圣宠不衰的,怎么也没个好消息?先前还听说妹妹体寒,可要找太医看看?”

自从进了凤禧宫,聊起了子嗣一事,没由来的,穆宝隽总觉得有一种微妙的恶心感。

只是她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强行将这份恶心感压了下去,笑道:“我入宫才几个月,哪里就这么快了。”

邓宣椒看着穆宝隽,适可而止的止住了这个话题:“瞧我,也是太心急了。”

只是接下来的话便开始含了挑拨了:“自妹妹入宫以来,颇得圣心,从前妹妹年轻美貌,又学识满腹,与肃贵妃不相上下,只是肃贵妃有了孩子,日后也更能牵绊住陛下的心啊。”

穆宝隽眼神有些落寞了,只是入宫两年,昔日爽朗大气,英姿飒爽的邓姐姐,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邓宣椒一直观察着穆宝隽的神色,见她脸色不好起来,也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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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是指望不上了,肃贵妃有孕正好是个空,穆宝隽本就得皇帝喜爱,接下来只怕更是风头无两。

勉强自己与邓宣椒说了一会儿话,穆宝隽告了辞,只是走出凤禧宫的大门,没忍住抬头看了一下这个匾额。

凤禧宫三个大字好似突然刺眼起来。

穆宝隽闭上眼睛,伸出手扶住棋心:“走吧,我们回宫。”

一路无话。

原本景弘说中秋宴后要来永福宫一起埋昨日泡的桂花酒,只是如今景弘乍得喜讯,一直呆在兴庆宫,穆宝隽也没打算继续等他。

只是有些沉默的和棋心要过了小镐,蹲在金桂树下默默挖着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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