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七绝圣手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作者就是裴耀卿的已故好友崔液,这首诗描述的就是上元节。
封建古代最为盛大的夜间节日,在长安,参与者超过了一百万人。
正月十四和正月十五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表演的主力不一样,正月十五当天,来自各郡进献的乐舞戏团,会依次经过兴庆宫,随后在整个长安游行。
而正月十四,只有关中和洛阳主力戏团。
每个人对这个节日的期盼都是不一样的,孩童自然是兴奋于可以彻夜玩耍以及各大富贵人家过节的赏赐,年轻男女则是喜欢上元节偶遇调情的戏码,非常的浪漫,巴黎的浪漫远不如长安的浪漫。
中年人则是奔波于各种宴会,与亲友共聚狂欢,或是拖家带口跟着游行队伍畅游,年老一点的,就是图个热闹了。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琴隘通衢,上元节也是装逼的好机会。
但是武明堂不需要香车宝马,她这个人,就已经足够耀眼了。
梳着高高的堕马髻,雪白色的披袄,身边有金吾伴行,高挑的身形如鹤立鸡群,特别扎眼。
老黄狗就在队伍当中,入目所见仿若天宫仙境,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能够亲眼看到长安的上元节。
这是怎样的繁华,他肯定是形容不出来的。
但是有人能。
今晚的酒肆当中,几乎全在拼诗,而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王维与李白明日的对垒。
长安最耀眼的宗门弟子与大唐最出名的野路子散修的终极对决。
今日的南曲,有一座酒楼最为耀目,楼外无数人翘首望着酒楼临街的二楼窗户,期盼着下一首诗歌的手稿从窗户被扔出来。
以至于这条街已经彻底堵死了,而且依然有源源不断的人群往这里涌入。
不过不要担心这里的治安问题,因为滞留在街道上面的,都是有文化有素质的风雅人物。
什麽人的聚会,能吸引来如此多的文人土子围观呢?
当然是更牛逼的文人士子。
贺知章领衔,外加秘书省着作郎綦毋潜丶赵郡李氏诗道魁首李顾,范阳卢氏秘书省秘书郎卢象,鸿胪寺录事崔颢丶刚从岭南被人捞回来的王昌龄丶入京走后门谋官的王之涣丶集贤院校理萧颖士丶中书省起居舍人崔国辅,还有杜甫丶岑参丶李响丶王缙丶张旭等人,裴迪也在。
这帮人将神韵楼二楼给包圆了,够资格入楼拜会的人,都得排队。
他们其中,即使官职不高,但眼下却是备受崇拜,因为崇拜他们的那波人,
跟他们一样爱好文学诗歌。
你让王人杰崇拜他们,恐怕不太行。
这是粉丝和偶像的见面会,王人杰这种大字不识几个的,你给他一首诗,他都看不懂。
但是他喜欢凑这样的热闹,因为他看到了大唐的朝气和繁盛的诗歌风华。
不过接下来,他共情了。
「王季凌组诗二首,张季名亲笔抄录,诸君共赏之!」
二楼窗户,杜甫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一份诗稿,在下方众人高举双臂的鼓噪声中高高抛下。
便见无数人拥往一处,去争夺那张旭亲笔的王之涣大作。
组诗,就是同一题材下由若干诗组成的诗篇。
诗人们在写完一首诗之后,会抄录进自己的诗集,那麽什麽时候对外公开,
也是看机会的。
也许是一次友人的小聚,也许是于某位官员家中的宴席,但最好的机会,无疑是上元节。
因为上元节的传播效应是最高的,一夜之间可传遍长安,数月之间传遍大唐。
所以很多诗人都会在上元节带着自己的诗集进京,是骤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能否一举成名,就看今朝。
而王之涣今夜的组诗只有两首,即使王人杰这样的文盲,也完全听明白了。
什麽是真正的大诗人?那就是他的诗大家都能看懂,雅俗共赏。
只见摘得诗稿的那位幸运儿,被身旁的友人扛在双肩上,朝着人群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随即,此人深吸一口气,目光间神采飞扬,高声吟唱出了那两首组诗:
「今有晋阳王季凌凉州词二首,诸君共赏之。」
「其一:」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其二:」
「单于北望拂云堆,杀马登坛祭几回。」
「汉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亲归去来。」
人群一片寂然,每一个人都在心里默诵着这两篇诗歌,
而王人杰在听到凉州二字的时候,便精神一震,当听完两首诗之后,泪目了狗日的诗人,真特麽会写!这是王人杰此刻内心的想法。
他来自凉州,又出身军伍,王之涣的这两首诗,无疑像一道惊雷击打在他的胸口,往日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切身感受,今天被人家两首边塞诗,具象化了。
这就是诗歌,以最生动形象的方式,表达出最为丰富的内心情感。
「听说王季凌去岁游历凉州,当是亲历沙场观军,以咏性情,壮哉!」
有人开始拍着胸口,脚下踏步,口中吟唱起了王之涣的这两首凉州词。
一时间,咚咚咚咚的踏步声震耳欲聋,大家纷纷踏歌,从刚开始的节奏混乱,逐渐形成统一的节拍,仿佛是长安士子们以大地做鼓,为远在边疆的藩镇儿郎,擂鼓助威。
王人杰振奋的望着这一幕,只觉弟兄们在边疆卖命,是值得的,今夜的大唐歌舞升平,但仍有像神韵楼这样的角落,土子们慷慨激昂,好让长安不要忘记边塞的残酷艰辛丶乡愁别离。
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
王之涣今晚的两首诗,无疑与当下的长安景象格格不入,但却仿佛硬生生的扯开了一道缝隙,然后扎入这歌舞升平的大唐盛世。
武明堂也闻声赶来,融入这激越昂扬的气氛当中。
她是个女人,但又不像是一个女人,只见她在金吾卫的开路之下,直接踩上道路一旁的柱墩,扬起手臂高喊道:
「河西!威武!」
「陇右!威武!」
「安西!威武!」
她的嗓音非常清亮,在一众男声当中特别的突兀,引得众人目光纷纷向她看来。
不知谁应喝了一句,紧接着,大家纷纷压低喉咙,踏着节拍,口中低沉的震吼着:
「威武!威武!威武....
王人杰见状,将骨朵敲打在胸口的甲片上,口中也随之低吼,双眼猩红,仿若怒目金刚。
这气氛不就上来了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神韵楼二楼,传出了一个人的歌声: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楼中,贺知章将酒坛直接扣下,要来一支鼓槌,瞪蹬蹬的敲打在上面,在为醉酒高歌的王昌龄打拍。
其他人要麽拍桌,要麽踏歌,要麽拍掌,要麽直接借来羯鼓「秦时明月汉时关.......」随着楼内的歌声愈发响亮,楼外变的越发安静。
这首七言非常简短,记性好的听一遍就全记住了,一时间,整个南曲,都在唱诵着这首诗歌。
而这首诗,将在今夜传遍长安,传遍皇城,传入兴庆宫。
西北的战事,眼下是每一个人都关心的焦点。
这就是为什麽,皇甫惟明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将陇右的战事,真实的奏报朝廷。
他真要这麽干了,不说基哥会不会弄死他,这帮士子就会联名上奏,要求重惩皇甫。
因为士子们和皇帝一样,都是容不得败仗的。
你可以认为他们是愤青,但是这帮愤青真敢上战场。
魏普南北朝至唐末,其实就是世家子弟撑起了战争,死于战场的世家子非常之多,纨子弟才是贬义词,世家子弟可不是。
王昌龄的这首诗,似乎压过王之涣一头,无数的士子纷纷抄录,散播于四方。
而楼内再没有诗歌传出,也许大家都认为,今夜不会有人能压得了王昌龄这篇了,神仙来了都不行。
李白今晚并没有来神韵楼,虽然贺知章来了。
之所以没来,是因为这个场合他来不合适,这是王维友人党,楼内的一大半人都是王维的好友,他们虽然并不排斥李白,但是李白自觉来了挺没意思,所以谢邀了。
他今夜游荡在朱雀大街,观看着乐舞游行,兴致极高。
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
「神作降世,出自京兆王校郎,南曲所作出塞一首,神韵天成。」
李白听到这样的声音,自然会凑过去,他兴奋的拨开人群,硬生生的往里挤,随着逐渐靠近,他听到了那首边塞大作。
他整个人仿佛醉酒一般,翻翩起舞,如痴如醉。
周围的平民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此诗可入神品!吾不及也.....
李白迎着天上明月,高举酒杯:
「贺之!」
大唐是没有保险套的,如果有,那麽第二天的大街上,最多见的应该就是这玩意了。
不禁夜行,这四个字看起来简单,却是无数人翘首期盼的日子。
像今夜这样,城市流量远超负荷的情况下,偷情这种事情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盯不住。
元载是年前进的京,因为吏部给他发文,让他参加今年的道举,陈希烈甚至专门见了他。
说明什麽?给你开后门了,只要你不是太垃圾,那麽肯定能考上。
但是呢,元载提了一个要求,他要进士和道举一起考。
其实就是想证明自己不靠老丈人,也能考中,他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他也知道,王忠嗣瞧不起他。
那麽与他一起来到长安的,自然也有王忠嗣的女儿王秀,你们可以在太原乱来,但是在长安,给元载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住进王忠嗣的家里。
他敢去,一棍子就能把他打出来。
那麽想要与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见面,上元节前后三天,可以说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没有那个本事联系王秀,所以是王秀悄悄派人布置好了一切,两人约好了在正月十四的晚上私会。
但是他们挑选的地方很有意思,靖安坊。
这个坊挨着朱雀大街,坊内西南有一乐府,归左教坊,眼下的乐府已经是人去楼空,大家都上街表演去了。
约在这里,自然不会被人看到,何况还有从太原带来的仆从奴婢,帮王秀放哨。
小别胜新婚,两人甫一见面,
「元郎......
「十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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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两张嘴巴就在一起了,像是纠缠在一起的两只蝴蝶,在回字形的廊院下晃来晃去,非常的激情四射。
要不是因为回廊内灯笼亮着,李瑁也看不到。
乐府的隔壁,就是咸宜公主府,府内有一高达五丈的观景楼,可眺望朱雀大街。
自然也能看清楚乐府内发生的事情。
后世的正月十五舞龙舞狮游行,大街两侧的高楼是最佳的观景场所,在眼下的长安,也是如此。
只不过拥有像咸宜这样观景台的宅子,不多,但凡有的,绝对已经上人了。
因为站在这里看的清清楚楚,还不用跟在人群当中闻屁味儿。
王秀对长安不熟悉,压根不知道她和情郎的整个偷情过程,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她根本注意不到这边,因为观景台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点了灯,会影响观看朱雀大街的彩灯游行,只有乌漆嘛黑才能看的真切。
但是眼下,李瑁他们肯定是没有心情看彩灯了,他,咸宜丶韦妮儿丶杨绛,
全都在盯着王秀和元载的激情碰撞。
「这是哪家的丫头,这麽骚?」咸宜小声的凑至李瑁身边道:
「你眼神好,能不能看到回廊外面巷子里那几个人打着的灯笼上,写的什麽字?摇摇晃晃的,我看不清楚啊,」
韦妮闻言凑过来,低声道:「是个王字。」
「王家哪房的丫头这麽不要脸啊?」杨绛也是眉头微,一脸的鄙夷,但并不影响她的眼神始终放在王丶元二人身上。
从一开始那几个人进入乐府,就已经引起了李瑁等人的注意,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还是韦妮儿眼尖,发觉异常之后,悄悄扯了扯三人衣袖,大家非常默契的屏息凝神,欣赏着下方那一幕。
「衣衫华丽,不是寻常人家,在这里偷情私会,要麽还没嫁人,要麽就是红杏出墙了,」咸宜饶有兴趣的躲在观景台的柱子后面,只露出半张脸,聚精会神的欣赏着。
下方两人的大白屁股,在月色下分外显眼。
李瑁看看看看,有点不想看了,于是轻哼一声,示意韦妮儿和杨绛也不要看。
但是两人完全忽视他了。
因为李瑁认出了那个少女是谁,其实咸宜也认识,但是咸宜没有他的眼神好李瑁一开始也没有猜到,而是韦妮儿那个王字提醒了他,再定晴一看,不是王秀还能是谁?这丫头长大了啊,发育的挺好。
王忠嗣名义上,是他的义兄,那麽王秀从前自然是常去宫中的,也常去少阳院,李瑁自然认识。
他虽然没有听说过王秀有情郎,但大概能猜到,那个大白屁股的年轻人,
多半就是历史上着名的凤凰男元载了。
人家这个凤凰男还是不错的,历史上做到宰相之后,也没有抛弃妻子,只不过就是小妾多了点。
这小子的谥号是「纵」,忘德败礼曰纵,可见生活比较放荡。
望着三个女人依然在偷窥人家,李瑁后退几步,躲进角落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一瞬间,咸宜三人仿佛受惊一般,迅速蹲下,躲进观景台的围栏后面,三双看向李瑁的眼神中,充满了埋怨。
随后,三女对视一眼,掩嘴偷笑,她们都觉得刺激,那麽下面那两个肯定更刺激了。
也就是一两分钟,咸宜缓缓起身,露头再看向乐府方向,回廊下的男女不见了,外面的那些仆从也消失了。
「阿兄真没劲,窥的正有兴致,被你给搅了,」
咸宜哼了一声,在椅子上重新坐下,已经没有心情观看游行了,而是碎嘴的与韦丶杨二人聊起了刚才的情景。
如果今天只有李瑁在这里,那麽他一定会从头欣赏到尾,但是妹妹和自己的女人在场,就不行了,避免她们也学坏了。
毕竟刚才李瑁也都看到了,元载的技术是非常过硬的,怪不得能俘虏王忠嗣的掌上明珠。
他也不会告诉咸宜,下面的男女是谁,否则咸宜这张嘴,隔天半个长安的贵妇就都知道了。
到那个时候,王忠嗣的脸往哪搁?
也就是这个时候,公主府有下人匆匆登楼,递上来一份诗稿,三女读完之后,彻底迷醉了。
「我知道他,我知道他,是四娘母亲王夫人的同宗,曾在秘书省人任校书郎,眼下任职何处,就不知道了,」韦妮儿兴奋的握着诗稿,口中一遍一遍的低诵着。
是的,王昌龄和郭淑的母亲王氏,是同宗,出身京兆王氏,信陵君的后代。
李瑁对于这几篇诗歌,早就烂熟于心了,所以听罢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咸宜她们那麽兴奋。
你们兴奋啥?边塞诗你们也能共情吗?
如果你们也共情了,那麽说明这首诗,确实太屌了。
王昌龄之「秦时明月」,王翰之「葡萄美酒」丶王之涣之「黄河远上」三篇为有唐一代,七言压卷三绝,其中以秦时明月为最。
王昌龄更是被称为七绝圣手。
一个字:绝!
盖擎入宫了,厚着脸皮,捧着露布,进宫了。
他那张老脸都是红的,没办法,害臊啊。
不过他也不用担心将来陇右的真相被捅出来,圣人会将他怎麽样,反正李林甫会兜着。
他进宫之前专门去见了李林甫,李林甫当时冷汗都下来了,嘱咐盖擎什麽都别说,等过了节,他来说。
否则这个上元节就完了。
李隆基肯定是非常兴奋的,专门令梨园子弟换曲儿,演奏了一遍《秦王破阵乐》,而他则沉浸在乐声之中,不能自拔,深以为自己的功劳又追近太宗文皇帝一步。
「不愧是朕的赤水军,所向披靡,无坚不破,」李隆基听罢一起曲,神情振奋道:
「那个什麽慕容的人头呢?」
盖擎赶忙道:「应该在路上,未能于上元之前,进献圣人。」
「可惜了......」李隆基颇为惋惜的朝高力士道:
「若是上元节至,朕便可与民同庆,将贼首游街示众,彰我军威。」
高力士陪笑道:
「那个慕容经国眼下就在长安,首级送到,圣人可先让他看看,以震镊人心,迫使吐蕃赔款纳贡,继续臣服天朝。」
李隆基冷哼一声,道:
「见到长安之景象,朕真不知道吐蕃人哪来的胆子挑畔我上朝天威,嘉奖李光弼,敕授轻车都尉,盖威为骁骑尉,各赐金盔一顶。」
说是金盔,其实不是真给你一顶金色头盔,是准许你的头盔上面镀金。
戴金盔者,天子敕授,国法在前,军法在后。
意思就是他们要是犯了错,藩镇统师不能先斩后奏,得先上报朝廷,由朝廷来定罪。
换个说法,就是皇帝在军中的天子门生了。
「臣代舍弟,叩谢天恩,」盖卿谢恩道。
「石堡城与积石城,现今如何了,你那边有没有消息?」李隆基问道。
盖擎的心理素质是非常过硬的,只是在心里咯瞪了一些,面上毫无波澜道:
「河西进奏院尚未有确切消息,应处大战之中。」
李隆基点了点头:「给你阿爷写信,告诉他,朕等着给他和皇甫庆功。」
说罢,李隆基补充了一句:
「莫要让朕失望。」
就是这短短几个字,盖擎只觉遍体生寒。
面前的这个人,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全家老幼的生死,由不得他不惊惧。
很奇怪,盖擎并不是怕死的人,也很少会感到害怕。
但是几次面圣,他都觉汗流渎背,呼吸不畅,真龙天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畏威不畏德,敬恶不敬善,李隆基早就将下面的人拿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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