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好战
「诶呦,这不是左卫大将军嘛,」崔圆今天值守玄武门,而李瑁在皇城打听了一下,便朝这边溜达过来了。
「我说啊,您没必要亲力亲为,左卫府那麽多官员,你交给他们来做就好,
还没到上元节呢,大将军实无必要亲自巡查。」
他们俩现在处成哥们了,主要李瑁与崔圆的交情,起于对方发迹之前,而且崔圆能够起来,一靠自身足够圆滑,再者就是李瑁帮了大忙。
崔圆是个聪明人,分得清谁对自己好,以前当小兵的时候,身边全是恶人,
没几个将他放在眼里,如今官坐大了,又成了萧灵的女婿,身边全是好人,以往给他脸色的,如今也都成了和颜悦色。
自始至终,只有李瑁一个人,一直在屈尊跟他做朋友。
李瑁驻足城门下方,望着这座承载了大唐无数历史记忆的恢弘城门,笑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偷懒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总是需要做做样子,再说了,府内事务还是下面人在做,我不过是监管而已,并不忙碌。」
崔圆循着李瑁的目光看向城门,狡一笑,小声道:
「这座城门可不简单,你见着他,有何感想?」
李瑁淡淡道:「刀光剑影,几如亲见,血雨腥风,仿若昨日。」
崔圆点了点头:「不过眼下的玄武门,肯定不会再发生任何变故了,出了玄武门有西内苑,左羽林三千将士囤积于此,就是要杜绝那类事情的发生。」
你可真实诚,我还没问,你就告诉我了,李瑁知道西内苑肯定有禁军,但人数多少是不知道的。
崔圆竟然直接明说了。
当然,崔圆永远都不会想到,李瑁想弄死他爹,否则这种事情他打死也不敢说。
西内苑,其实就是皇家园林,是皇帝游玩散心娱乐的地方,里面有离宫别馆,亭台楼阁,李世民呆的时间最多,李治也住过,李隆基压根没有。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李世民修建的,原先的玄武门外面就是一片旷野,攻入玄武门了,就是太极殿,皇帝常朝的地方以及寝宫所在。
那麽修建西内苑,并不是为了防范外兵攻打皇宫,因为就在北面,有两座卫府大营,屯兵一方四千人,外人想打玄武门,先得过这一关。
那麽西内苑是防谁呢?防止东宫带兵从玄武门进来,因为从东宫进玄武门无需经过卫府大营。
但眼下,李隆基没有这个顾忌,因为太子不在东宫,而东宫左右卫率是虚设,没有兵。
后来修建的大明宫,更是为太子造反加了一层保险,事实证明李世民的顾虑是对的,因为他的太子就造反了。
李隆基做的更绝,直接让太子迁出皇城,剥夺东宫所有成卫,将一国之储君架的空空的,那麽玄武门在当下,其实已经失去了它曾经的作用,只保留了它当年对大唐皇朝深远的影响。
「初三的时候,崔翘见过我,」崔圆小声道;
「本以为他当初只是句客气话,没曾想真的邀我至府上长谈,虽然他话里话外没有提别的事情,但我总觉得,他是想从我身上得到点什麽?」
李瑁非常直白的压低声音道:「他要对付杨慎矜,想从你这里知道一些太府寺的走帐方法。」
「我哪知道太府怎麽走帐啊?」崔圆道:「他找谁也不该找我啊。」
李瑁笑道:「但是你老丈人知道啊。」
崔圆苦笑道:
「人家会告诉我这些吗?咱们自己人,不瞒你说,有几个能跟丈人相处融洽的?不多吧?我那岳丈,多多少少有点瞧不起我,以前我还能忍,现在我娶了你闺女,就不能忍了。」
李瑁哈哈一笑,调侃道:「这个时候怎麽反倒有风骨了?从前你不是挺会巴结人家吗?」
「这不是都巴结上了吗?」崔圆哈哈笑道:
「我现在不用巴结,他也得为我着想,女婿混的不好,他脸上也挂不住,再说我那妻子,是真心为我着想,隔山差五便回娘家缠着我那丈人,让帮我谋划一番,你是知道的,我现在在卫府,想走行政路子必须大臣推荐,但眼下朝堂斗的太狠,估摸着我得等个一年半载才有希望。」
「你就知足吧,一年半载能起来,那都是造化,」李瑁道。
这就为什麽高尚对于自己的新职务,并没有丝毫不满,甚至还非常满意,因为人家是行政官。
但是崔圆在卫府,跨行比较艰难,没有真本事加上顶格官员帮助,你是跨不过去的,因为会被人垢病胡乱用人。
大唐虽然文武不分家,但也绝对不会让你随便跨行,牛仙客能做宰相,是因为人家在藩镇,是以擅长理财着称,并不是因为能打,本身就具备了行政官的能力。
「济王环今日入宫求见圣人去了,具体说了什麽不知道,但肯定与被你顶替掉有关系,」崔圆小声提醒道。
李瑁愣道:「你在太极宫,怎麽能知道兴庆宫的事?」
「卫府扎了根,驻守哪里就是哪里,但内侍可不是,许多都是两边跑的,」崔圆笑道:
「我在左监门府,主官是高将军,内侍们多多少少都会给我点面子。」
李瑁点了点头,嘴笑道:
「我自打出生,就没有将李环放在眼里,不瞒你说,我兄弟虽多,谈得来的却没有几个,放在眼里的更是屈指可数。」
崔圆赶忙道:「人家可是太子的爱弟,你得罪他,跟得罪太子有什麽区别呢?」
我还怕得罪太子啊?我只要活着,就等于得罪太子了,李瑁笑道:
「他要不是依附太子,我还顶不了他呢。」
十王宅拉帮结派,李隆基能不知道?安排了那麽多宦官在儿子身边,可不是吃乾饭的,李环因为生母位份太低,只是个美人,所以在众多亲王当中,地位并不高,所以必须背靠大树。
康熙的九子夺嫡,那也是分派系的,弱势皇子依附强权皇子,哪个朝代都常见。
杨玉瑶做任何事情都是雷厉风行,幸亏她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怕不是人家才是杨国忠。
短短一天,她就已经找到了一名从杨慎矜府上出来的美妾。
名叫绛草,与杨绛的字相同,所以杨玉瑶直接就给改了名:绿草。
「我昨晚已经问过话了,杨慎矜在这方面还挺有意趣,喜欢的侍女都会给起个雅致的名字,」杨玉瑶一直想贴近李瑁,但李瑁一直躲得她远远的。
因为担心被她身上的味道染上。
杨玉瑶眼下正处在事业的快速上升期,因为平时不化妆,所以胭脂一类的东西是没有的,但是香囊那是避不开的。
而且她这个香,是专门找人配的,香味区别于她人,这也是每一个贵妇都会做的事情。
类似于防止撞衫,她们则是防止撞味道。
李瑁频频躲避,杨玉瑶也不以为意,因为她的肚子已经有点不舒服了,这是来月事的前兆,那麽想跟李瑁亲热,也得暂时忍一忍了。
「杨慎矜还养了一个僧人?」李瑁皱眉道实际上,他从历史上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这个僧人叫史敬忠。
杨玉瑶点头道:「杨慎矜甚至都舍得将府上的美婢赠送给此人,我找人打听过,这个妖僧已经还俗了,从前是在洛阳的香山寺出家,现如今混迹于长安,专门给人占卜看相,名气还不小呢,哪天若是有机会了,我邀他给我看看。」
她得来的这个名叫绿草的女婢,就是杨慎矜送给王焊的,杨玉瑶花了两千贯,从王焊那里给买来了。
这都是友情价,李瑁刚才已经见过那个女婢,姿色不俗,关键是给人一种弱不经风,楚楚可怜的感觉,男人嘛,最喜欢征服这样的女人。
要不是被很多人上过,李瑁都想要过来试一试。
男人看女人,颜值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但也看感觉,感觉一到,颜值反而在其次了。
有些女人,颜值并不是最出彩的,但却对男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绿草就是这类女人。
杨玉瑶询问过后,收获惊人,杨慎矜这个老色鬼,竟然真的会当着侍妾面,
与别人聊起朝堂的事情。
都说人老成精,但人老也糊涂啊。
但绿草所知有限,杨玉瑶套问之下,问出来几个更为重要的名字,也就是最常出现在杨慎矜私人会面场合,负责一旁伺候的侍女。
一个叫春草,一个叫明珠,一个叫知音。
但是这三个如今又在哪里,是否被杨慎矜送出去?绿草就不知道了,因为她在王焊府上已经一年多,杨府的事情如今并不清楚。
「找到这三个女人,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花多少钱你记着,我最后一并给你,」李瑁道:
「但是要快。」
杨玉瑶顿时翻了个白眼:
「以后不要跟我谈钱,我们俩之间应该谈的是感情,帮你做事情,我从来不在乎花多少钱,只求你能多抽出些时间,怜悯疼爱我。」
李瑁无奈一笑,道:「你先将你的香囊换了,四娘窥破了。
杨玉瑶一愣,瞬间有些慌张了,她对郭淑是有些畏惧的,不是畏惧郭淑这个人,而是害怕郭淑阻断她与李瑁来往。
人家是隋王妃,若是不让她再进那个门,她还真就进不去了。
「晓得了,我立即就换,」说罢,杨玉瑶直接将腰上那枚价值不菲的香囊取下,甩手扔掉。
这世上的事情,很多都非常的离奇,往往发生的令人猝不及防,匪夷所思。
正如有句话说的那样,人生在世,最常见的往往是意外。
意料之外的事情,才是常情。
李瑁上任左卫大将军当天,左卫长史嗣鲁王李颖,暴卒。
就连李瑁自己都懵逼了,你什麽时候死不行,非得这个时候?
咋滴,我克你啊?
年关刚过,上元节即至,又死一个王,李隆基都不知道该说什麽了,你是故意恶心朕是吧?
好好的怎麽就说没就没了呢?
眼下这种时候,注定了李颖的死讯只能压下来,宗正寺和鸿胪寺低调办丧,
一切从简不可声张。
信安王李禕的亲弟弟,嗣吴王李祗(zhi)接替了左卫长史。
人家俩是亲兄弟,爵位按理说应该是老大李禕承袭,但他主动让给了弟弟,
可见兄弟俩的关系非常好。
六十岁的李祗比他大哥年轻二十岁,但确确实实是一个妈生的。
人家刚来,李瑁做为顶头上司,肯定是要见一见的。
「真是蹊跷了,他近来身体并无不适,怎麽突然便暴了?」李抵现在都有点后怕,因为李颖比他岁数小,走的却比他早。
那麽他什麽时候走,真说不准啊。
也许明天,也许明年?
人们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同辈人的死讯,因为会陷入一种奇特的伤感情绪当中,感叹世事无常。
是的,死的这个李颖,跟基哥也是一辈儿的,可想而知,基哥眼下的心情有多麽糟糕。
几月之间,死了三个同辈兄弟,太子会不会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李瑁对李颖的死,意外的是对方死的不是时候,并不是觉得对方的年纪就不能死。
唐代的暴卒,那肯定还是心脑血管疾病嘛,心梗啊,脑梗啊,脑出血啊之类的,但这些大病提前肯定是有预兆的,估摸着是李颖没当回事。
大唐的暴卒,通常都会被认为是累死的。
好在眼下自己的立场比较特殊,不会有人拿李颖的死来做他的文章,否则就是下一个李适之。
不难想像,李适之眼下也是懵逼的。
「从右卫调左卫,你老熟悉政务,还是要多担待一些,」李瑁表现出来一个侄子辈该有的敬意。
李抵哈哈一笑:「你就不怕我暴卒啊?五府的事情让他们自己看着办,我帮你盯紧点便是了,我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别太指望我了。」
「好好好,您说怎样就怎样,」李瑁笑道。
李瑁这支是李治的后代,李抵是吴王李恪的后代,李适之是李承乾的后代,
都是李世民的子孙,关系自然更近一些。
「隋王私底下,与李适之有来往?」李祗问道。
其实这样的话,本不该问出口,忒不合适了,你这不是明着问,你俩有没有勾结?
但是李抵就是这个性格,说话直来直去,没有他哥哥那麽多心眼子,历史上安史之乱爆发,人家也是抗击叛军的宗室大佬之一。
李瑁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李抵这个爽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
如果人家觉得自己是个滑头,今后恐怕就不会怎麽信任他了。
于是李瑁笑道:
「我这辈子,醉酒的次数不算少,有一半来自于李宪台,不过我们平日的宴饮,只是私人交情,并不涉及任何公务,这次他推荐我,肯定还是存了一些私心,毕竟我们的私交还算不错。」
李祗点头笑道:「适之海量,京师闻名,不过与汝阳王应在伯仲之间,仙客疾重,致仕是早晚的事情了,隋王觉得,左相之位,适之合适否?」
一口一个仙客,一口一个适之,说明什麽?说明人家与这俩人的关系不错。
牛仙客就不要说了,是他亲哥哥带出来的,直呼其名并无不妥,那麽李适之做为宗室大宗如今在朝堂的代表,自然会获得宗室的一些支持。
李瑁道:「左相如果致仕,此位非宪台莫属,我还是非常看好他的,也希望它能够接手,就当是一种私心吧。」
「私心亦是公心,」李祗似乎对李瑁的回答非常满意,笑道:
「真正为大唐考虑的,还得是自己人,这就是为什麽李林甫担任宰相时间最久,但是他的一些做法,常常惹人垢病,若有适之辅佐,可能会有所改善。」
得,我听明白了,你支持李适之啊?那麽李禕什麽意思?他不会也掺和进来吧?
李瑁对李禕还是了解的,因为宁王经常会提到对方,做为整个开元朝风头最盛的宗室成员,不被惦记是不可能的。
李禕返回长安之后,其实一开始并不安分,那麽大的权利,那麽大的威望,
谁又能忍心抛弃呢?
但是宁王李宪,一直在帮助李隆基压制对方,渐渐的时间久了,李禕回过神来了,知道自己再不收敛恐怕是死路一条,于是彻底放权,赋闲在家,修身养性。
那麽李禕应该不会掺和,多半是李祗自己的想法。
「吴王与我想法一致,可见你我是同道中人,今后定要多多亲近,很多事情,我还需仰仗您啊,」李瑁刻意放低姿态道。
因为他要拉拢这个人,至少要糊弄住这个人,反正不能让他跟自己对着干,
否则左卫大将军,岂不是白争取了?
李祗笑道:「谈不是仰仗,互勉吧。
2
东宫,有着非常完善的训练设施,虽然很多已经陈旧不堪,但因为日常养护得当,将就着也能用。
李嗣业已经彻底钻进去了,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不是在训练飞龙军,就是在分析每一个军士的性格及身体特徵。
他要做到对每一个人都心中有数,因为三月份的比武较技,右金吾只出五十人,那麽他们这边肯定也是选拔出最优秀的五十人出来对垒。
这是一次扬名立方的机会,他绝对不愿放过。
好勇斗狠,争强好胜,几乎是藩镇将士的标签,李嗣业能从那麽多猛人当中脱颖而出,可见是猛人当中的猛人。
不足十天的急训,飞龙军直接累死了四个人,剩下的叫苦不迭,背地里将李嗣业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要不是李嗣业眼下没有媳妇,恐怕他们也会在心里将人家媳妇给草了。
「底子大多都还不错,就是孬种太多,」堂弟李嗣明骂骂咧咧道:
「身上没有那股子气,也没有那股子劲,见到河西那帮牲口,怕不是当场心志被夺,有多大能耐也使不出来。」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没有战场的历练,那个勇字谈何而来?
都说智兵不勇,飞龙军与何西军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脑子比河西兵好使同族的小叔李进说道:
「而且我发现一个现象,有些人在故意敷衍训练,为的就是逃避最后被选上,这都叫什麽事啊,这帮人怎麽能做禁军?真要出事了,他们怕不是跑的比谁都快。」
李嗣业一听这话,赶忙道:
「不要乱说,毁禁军的事情,再也休提,你们是觉得自己的脖子硬吗?」
他现在也非常苦恼,飞龙军这帮子人的花花肠子太多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要选五十个最优秀的,那好,我故意装笨藏拙,就不让你选上。
人家河西那帮悍匪,是卯着劲要干你们,你们倒好,一门心底躲呢?
「这个倒也简单,」李嗣业道:
「我们就说,最后与河西对垒的,是那五十个最差的,输了就滚蛋,最后关头,其实我们还是要挑最好的。」
堂弟李嗣明道:「你以为都像安西将土那麽好糊弄啊?这帮人精着呢,人家不一定上咱们的当。」
「那就死!」李嗣业发狠道:
「人家河西兵可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拿性命要挟,飞龙军这帮人不会玩命,太子已经全权委托于我,这个主,我做了。」
他是非常在意这次的临时差事,事关名声,丝毫不敢含糊,实际上也存了与河西较劲的心思。
这个世界上,到底什麽地方的人,最为好勇斗狠,最为好战呢?
实际上,就是我们。
我们爱好和平,但内心其实是好战的。
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万夫莫敌,一人当关,无数流传下来的词语都在告诉我们,我们有着一颗好斗的心。
藩镇军中,更是崇尚武力,李嗣业经常一个打十个,这不是夸张,这是事实。
即使放在后世,我说我要一个打十个,你们只会觉得我自不量力,胡吹大气,但绝不会认为我的想法不对。
这就是好战基因,我哪怕连一个都打不过,但我的想法,是打十个。
纵观全球历史,大规模战争一多半都发生在这片土地上,你说他们不好战?
他们自己都不信。
战争从未停止,只是隐而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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