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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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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府自从死了人以后就不大太平。

先是有传言三小姐被吓病了,接着又是府里开始清查下人。

谁也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府中莫名多了好几个没记录在册的下人。

再往深了查,竟是一个小管事收受贿赂,把几个流民收了进来做事。

陆氏管着中馈,出了这样的事,她的脸最挂不住。

连闻长宁这两日都不敢在她跟前晃。

正院里伺候的人做起事来更是轻手轻脚小心谨慎,唯恐再惹怒她,落得个被赶出府去的下场。

原本流民的事一出从上到下责问,不少人被牵连赶了出去。

闻府中这样沉闷压抑的气氛直到大公子闻如许归家那日才彻底消散。

大公子闻如许才华横溢满腹锦纶,去年乡试取得头名解元为陆氏挣足了脸面。

今年的会试和最后的殿试若还能继续拔得头筹,那他将是大晋朝立国以后,第一位连中六元之人。

而他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二,如此年轻,实在前途似锦。

从闻家到陆家皆对他寄予厚望,他当然也没有让所有人失望。

从小便勤学苦读,从不偷懒。

长大后拜了隔壁州府的大儒为师,便极少回家来。

如今陆氏看到他自是欢喜,多日来的积攒的郁气都散了不少。

闻如许回来,闻焉是第二日才得到了消息。

准确的说是她从入定中醒来,恰好听见门外晴云跟几个小丫头谈及,才知晓的。

闻焉从那日回来到今日,已有七日。

这七日她尝试捕捉天地灵气,想要引气入体进行修炼。

可之前抱了多大期望,如今就有多失望。

杀人以后她的确得到了力量,可也仅仅是力量罢了。

这力量可以让她力气更大,身体更加强悍,却不能让她修炼,更不能让她上天入地,证道成仙。

事实上,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成为“闻焉”时,她曾试图修炼过,那时她便发现这个世界没有灵气。

一丝一毫都没有!

所以眼下失望是失望,却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闻焉呆坐了一会儿,发现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去,她呼出一口浊气,终于起身下榻了。

只是脚一沾地,她便感觉天旋地转,身体有些使不上劲。

闻焉一把扶住榻边的小几才没有摔倒。

“三小姐,三小姐,你怎么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晴云听到动静,脸色一变,急得啪啪直拍门

闻焉:“……没事,进来吧。”

有了她的话,晴云才推门进来。

“三小姐。”

晴云冲进来扶着闻焉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她虚弱的模样不放心地说,

“奴婢还是去请个大夫回来吧。”

闻焉缓了缓劲儿,开口道:

“不用,你去给我弄些吃的来,我饿了。”

这七天她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一门心思去想办法修炼了。

晴云每日送进来的水饭,差不多是怎么送进来的,就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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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不必以前了,肉体凡胎不吃不喝又如何受得了。

如果不是新得到的那股力量撑着,她现在极有可能是饿死了。

晴云听到闻焉终于要吃饭了,差点喜极而泣,忙去让人端饭来。

这几日萃华院随时都备着吃的,就怕闻焉想吃的时候没有。

很快一碗鸡丝粥端了上来。

“三小姐几天没吃东西了,先吃些好克化的,等明日奴婢再让厨房好生准备。”

闻焉端起粥吃了起来。

鸡丝粥炖地软烂,味道很好,她很快就吃完了。

见闻焉明显没吃饱的模样,晴云迟疑地说:

“要不然奴婢再让厨房煮碗面来?”

闻焉正欲应下,这时一股若有似无地诱人香味随风慢悠悠地飘进萃华院中。

闻焉起身走到院中,鼻子微动,

那股霸道诱人的肉香钻进鼻间,闻焉腹中骤然生出种痨肠寡肚的饥饿。

她更饿了……

“三小姐怎么了?”

晴云追在她身后担心地问到。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晴云茫然地摇摇头,然后东嗅嗅西闻闻道:

“三小姐闻到了什么吗?”

闻焉没说话,她似是发了会儿呆后来又像是没经住某种诱惑,道

“走,出去转转。”

“可,天快黑了,您的病……”

晴云念叨着这话,跟在闻焉身后还是出了门。

闻焉循着那香味一路不停,在穿过一道垂花门走到府中的桃花林,那股独特的烤肉香的源头终于若隐若现出现在她眼前。

“好香啊。”

晴云终于闻到了那股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道。

闻焉:“是鹿肉的味道。”

说罢闻焉迈步向桃林深处走去。

再过不久就是桃花盛放的时节,但此时桃林的树梢已经有不少含苞待放的花苞,其中也零零散散地开了几朵。

嫩叶掩映间,如此春景也别有一番韵味。

几步移景,闻焉前面豁然开朗,原本静谧的桃林也随之变得生动热闹起来。

桃林深处矗立着一座用以观景的六角亭。

此时六角亭前的空地燃着火堆,而火上正炙烤着半只经过处理的鹿肉。

一群丫鬟仆从们手脚利索地添柴,刷油,翻烤,又时不时地割下一块送到六角亭主人的餐桌上。

如此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除了烤鹿肉,餐桌上还煮了锅子,以闻焉来看,那锅子里煮的也还是鹿肉。

也就是今晚吃的这是全鹿宴啊。

“是大人,夫人,大公子,还有二小姐……”

晴云哑然,接着小心地看向闻焉,只因那里面坐着的剩下两人是闻和宁,闻长宁这对龙凤胎兄妹。

换言之,闻家一共七口人,除了闻焉全都到齐了。

闻焉不仅看到了,还听到了。

便是隔了一段距离,她依然清楚地听见了闻和宁吹嘘着今日他是如何的勇猛,又是如何追鹿奔袭,搭弓射箭,最后一箭命中赢得满堂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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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讲得绘声绘色,跟闻长宁相似的俊秀面庞上,满脸的意气风发,好似他今日不是射中了头鹿,而是于万军中取敌方将领首级。

他一说完,亭中就响起啪啪的掌声,闻长宁甜美清脆的声音跟对待闻焉时,简直两模两样:

“四哥真厉害,我就说四哥是咱们整个西江城骑术和箭术最厉害的公子了。”

“等大哥考上了状元,四哥也去考。那以后我大哥是文状元,我四哥是武状元,再加上爹爹,咱们家一门三状元,我以后出门都要横着走了。”

一番讨喜的话把亭中的人都逗笑了。

闻和宁更是被妹妹的话捧得差点找不到北,当场拍着胸脯表示:

“小妹放心,以后四哥考了武状元,骑马游街的时候一定带着你,让你风光得整个京城的贵女都羡慕你。”

两兄妹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激动又兴奋,最后还是听不过去的大哥闻如许拍了拍他脑袋,笑着温和地说:

“本朝只有文举没有武举,想当状元就好好读书……”

“走吧。”

晴云小声地应了句,半句多的话都不敢说。

但心里难免为自家小姐不平。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平日里不亲近也就算了,可今日一家子聚一起吃饭,独独不叫三小姐一个人,这算什么事?

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吧。

晴云转身就要走,可下一刻就愕然地发现,闻焉不是要回萃华院,她是走向了六角亭。

也就在这时,闻父突然发现五个儿女怎么少了一个,他问到:

“阿焉呢?阿焉怎么不在?”

一句话让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亭中安静了一瞬,随后年纪最小的闻长宁盯着闻父,声音中带了几分天真地说到:

“三姐身体不好才病了,应当不能吃这些吧。”

闻父看向她,闻长宁甜甜一笑:

“我听大夫常说虚不受补,鹿肉大补三姐身子弱,吃了许是受不住,所以才没来。”

闻父皱了皱眉:

“你三姐的病还没好?”

闻长宁皱了皱鼻子,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吧。”

闻和宁赶忙接着妹妹的话说道:

“三姐吃不得鹿肉,那下次我给她抓只兔子回来玩,三姐胆子小肯定喜欢兔子。”

这时陆氏也出来打着圆场说道:

“今日这鹿宴本来就是临时起意的,人来不起在所难免。”

“你放心,大厨房那边我早就吩咐过了,好东西都是先紧着阿焉补身子的,她想吃什么,命人去大厨房走一趟就行。她也不缺这口鹿肉。”

她用公筷夹了片肉放进闻父碗中,转而又说道,

“如许难得回来一趟,这次就多待两日,等过几日阿焉身体好些了,我让厨房弄一桌席面,届时咱们一家人好好做在一起吃家宴。”

陆氏的话说的有道理无可指摘,闻父眉头松了松但依然还是有些顾虑。

毕竟不管怎么说,一家人都到了,就遗漏掉那一个,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闻如许看出了这点,适时开口道:

“我看那边还有只鹿腿没有动,我正好知道个温补的方子,不如把那只鹿腿送到妹妹院中让下人给她炖药膳吧。”

闻和宁一听这话,忙说:

“大哥说得对,就把那只鹿腿给三姐送去做药膳吃……三姐!”

闻和宁话说一半,看到远远走来的闻焉吓得一个激灵从凳子上站起来。

其他人也是一怔,纷纷转头看去。

闻焉走近,抬脚上了台阶走入六角亭中。她苍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走起路来虽算不上慢,可就是给人一种没什么精神的感觉。

“看着我做什么?不给我添张凳子吗?”

她站在桌前,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语气却很是散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半夜,闻焉被渴醒了。

晚膳炙烤的鹿肉重油重盐,味道极好,饿了七天的闻焉一个没把持住吃得有些多了。

当时闻家其余六人应当没料到她会出现,也没料到她会吃那么多,所以这顿全鹿宴吃得十分,嗯,清静。

闻焉想起当时他们的表情,促狭一笑,然后撑着身子坐起来,打算下床去喝杯水。

水壶里的水是凉的,闻焉没有惊动其他人,站在桌边端着瓷杯慢慢喝着冰凉的水。

眼下离天亮还早,闻焉没有点灯屋内很黑,屋外隐隐有月光撒下的清辉,勉强算有些许光亮。

夜色昏昏,静谧无声。

整座府宅都安静了下来,偶尔有微风吹过,树枝晃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摇动的树影被月光映照在墙面上影影幢幢。

于子夜无人之际来说,有着莫名的阴森鬼魅。

闻焉喝完水准备回床继续睡觉,但下一刻她放杯子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了窗外。

屋外依然安静,没有声息。

然而再细细听来,一些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声音又被这夜色放大了很多。

很突兀,那声音动静并不属于闻府。

闻焉绕过桌子走到门口抬手……

嘎吱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平平常常的开门声此时显得十分刺耳,让人难以忽略。

门内门外的人都停下动作,安静地看着对方。

但比起门内的闻焉,门外的两道身影僵硬了一瞬,似乎很意外闻焉的出现。

闻焉仿若跟黑暗融为一体,她的声音轻得有些飘忽:

“原本你们打算今天动手?”

对面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没说话,然后缓缓拔出身侧的长刀,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闻焉。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闻焉从黑暗中走出来,嘴角微微上扬,

“现在走,不杀你们。”

那两人沉默着,他们是杀手有着最敏锐的感知。

尽管闻焉看起来无害,与寻常深闺女子并无二致。

可他们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那种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感觉无法形容,让他们本能地觉得危险,很危险。

他们按捺住想要逃走的冲动,对视一眼,然后手握长刀向闻焉一步步走来。

闻焉被他们的反应逗得轻笑一声:

“杀人也可以说话的。”

话音落,那两人已经有了动作。

他们足尖一点一跃而起。

高举的长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刀锋落下时带着刺骨的凛冽,压迫感十足。

闻焉稍稍抬眼未有动作,直到两把刀快要落到头顶,她才脚后撤一步,头一偏,躲开了。

一击落空,他们迅速调整动作借力打力,一刀冲她脖子来,一刀冲她心窝子去。

他们是杀手,今夜只为杀人来。

正如七日前那个搬花的小厮一样,没有多余的招式,但招招都往人命门去。

这一次闻焉没有闪避,可就在迎面而来的那把刀即将碰到她时,她的三根手指捏住刀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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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没用力,可那人却寸步难进。

他看向闻焉,眼神瞬息万变。

一声脆响,半指长的刀尖被她那只柔软到像没有骨头的手折断。

接在再一个眨眼的功夫,她手指夹着那长刀折下来的刀片,冲到另一人身前对着他的脖子一划。

那人面巾下的脸一僵,脖颈处割裂般的剧痛传来!

他下意识用手去捂,却沾了一手黏腻湿热。

因为隔得近,闻焉的脸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喷溅的血水。

她轻挑了一下眉,声音里带着尚未散去的笑意:

“我说过了,杀人的时候可以说话,可惜你不听。”

所以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说话了。

那人捂着脖子满眼不可置信,仿佛不相信自己这么快就死了。

“你……”

还活着的另一人见到这一幕,张口欲要说什么,但闻焉转身甩出指间的刀片。

刀片飞来同样割开了他的脖子。

“现在想说,晚了。”

两声闷响,两具尸体先后倒地,猩红的血水浸湿的地面,浓烈的血气萦绕充斥鼻间。

闻焉再次感受到了体内涌动的力量。

这是闻焉来到这个世界杀的第三个人。

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愉悦。

虽然很多人怕她,但闻焉一直从未否认过,她喜欢杀戮。

但是还不够,她才刚刚开始。

闻焉脸上一扫之前的懒散,眉眼舒展,整张脸容光焕发。

她微微侧首看向身后黑漆漆的卧房:

“躲好了,别出来。”

说完她直接越过地上的两具尸体往外走。

躲在门后的晴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满眼惊骇。

……

闻府中的不速之客来得比闻焉想象中还要多。她刚走出萃华院不久就闻见了浓烈的火油味。

杀手趁夜潜入府中,又满府泼洒火油。

这一番动作很显然是不打算留活口的。

闻焉很遗憾闻和宁没有把她的话记在心上,同时她也对闻父的警惕性表示失望。

如果一开始闻和宁记住她的话,让人在府里抓“老鼠”,又或者在她杀了那假小厮以后,闻父能查得再仔细些。

他们或许就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也不至于眼下毫无准备,只能等死。

闻焉提醒了两次,明里暗里的两次,他们都没有抓住机会。

生生的要去受这一劫。

还不早不晚,偏偏是闻如许回来的时候。

今晚的那全鹿宴莫非就是闻家所有人的断头饭?

闻焉边走边这么想着。

进府的杀手不少,但他们主要针对还是府里的主子,并没有特意去捕杀下人。

闻焉一路走来,除了几个巡夜的小厮倒霉撞上杀手被杀外,倒是没有见到其他死在路边的人。

这期间她也顺手救了几个。

所以等她循着声响走到正院时,身上已经沾了不少血。

不过,她来的也恰是时候。

在正院前的空地上,闻父和陆氏被人掼到在地上,四周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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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焉站在暗处没有动,仔细观察着。

没一会儿就看见几个杀手押着闻家四兄妹过来。

其中闻如清及闻和宁身上有明显的伤势,应当是被抓前反抗时受的伤。

剩下的两个倒是没有伤。

闻如许看着也还算镇定,闻长宁哭是没哭,但一张小脸白得跟纸一样。

陆氏见此情形,脸色骤变,要不是头顶有刀压着恐怕已经扑向自己的儿女了。

闻家四兄妹或低声,或高声地喊着爹娘。

声音里藏着的担心和恐慌掩都掩饰不住。

闻焉趁此机会,悄无声息地混入其中,谁也没有发现异常。

“你们,你们怎么样?”

陆氏眼中含着泪看着儿子女儿们。

除了闻长宁要哭不哭的不敢吭声,其他人三人都低声安慰着陆氏。

而在火光的照耀下闻焉一身的血是所有人中最扎眼的。

几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闻父含怒冲前方吼到:

“我说过。不许伤害我家中人,否则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陆氏不敢碰闻焉,她只能爬到她面前,连带把其他四兄妹都挡在身后。

夫妻俩像两只被触怒的猛兽,死死地盯着前面的人。

闻焉跪坐在地上,透过两人中间的缝隙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人。

他跟其他杀手一样穿了身黑衣,不同的是他的身子更为矮小,手上也见到武器。

可从他落地无声的脚步和从容的姿态中能看出,这人明显是这群杀手中领头的那一个。

他对于闻父的怒意根本不当回事,只是转头问身边人:

“闻家人都在这了?”

“是,二子三女都在。”

得了手下人的肯定回答,他的目光才落到闻父身上:

“闻佑之,你的家眷都在这了,说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初春的夜寒凉,闻家诸人都是才被从床上拖起来的,身上穿着单薄的中衣,地上冰冷的青石板透过膝盖像要凉到人心底。

闻父和陆氏把闻焉五人护在身后,可每个人头顶都悬着一把刀,不知何时就要落下。

他们脸色苍白,内心惶惶。

闻父想要保全所有人,领头之人话落后,他沉默了很久,斟酌着措辞,试图跟他谈条件:

“放了我家中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留下。”

可闻父的话在他看来似乎很可笑:

“你在跟我谈条件?”

不等闻父说话,他一个眼神,黑衣杀手中走出一人,他伸手将闻如许抓了出来摁在地上跪着。

他动作又快又狠,闻如许双膝撞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听得人心跟着一颤。

领头之人说道:

“闻佑之你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从现在开始,你说错一句话,我就砍一个。”

随着他的话,有人对准闻如许的脖颈高高扬起了刀。

陆氏目眦欲裂向前扑去:

“住手,如许,如许……”

哗啦一声,闪着寒光的刀刃落下,抵到她脖子,因着她剧烈的挣扎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闻父眼皮一跳,揽着她的肩把她强行拢在怀里,咬着牙说:“别动,夫人。”

闻如许背对着众人跪在地上,他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笑了一下竭力安抚自己的母亲:

“娘,我没事,您别担心。”

现在暂时没事。

闻焉盘膝坐在人堆里,隐于黑暗中的脸表情淡淡的,看起来远没有闻家其他人激动。

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许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一向不喜欢她的闻长宁两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胳膊。

她眼底含泪死死盯着前面,发白的指节几乎陷进闻焉肉里。

领头之人很满意震慑了闻家人,他走近两步低头看向闻父,眼神阴冷:

“东西在哪儿?”

闻父呼出一口气,勉强镇定地应到:“在城外。”

他又问:“你当初是怎么发现的?”

闻父:“查船时意外发现的。”

“为何私自扣押了。”

闻父:“我一时鬼迷了心窍,生了贪念。”

两人一问一答,看起来有来有回,但实际上闻父是一句多的也没透露。

领头之人也不傻,很快就反应过来闻父是在糊弄他:

“闻佑之,先皇时期的状元,一张嘴皮子果真利索。”

闻父低垂着头没说话,看似乖顺听话。

“看来你是不把你儿子的命放在心上了。”

他狞笑一声,

“听闻你的这位大公子才华举世无双,四元及第是状元之才,可惜了!”

闻父猛然抬头,而悬在闻如许头顶的刀在他抬头的瞬间砍下。

“如许!”

“住手!”

闻父完全失了镇静,长刀停在闻如许脖颈不足一寸的地方,但刀锋还是割断了他的几缕发幽幽然飘落在地。

闻如许看不见,但后颈的汗毛却顷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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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也仿若空了一瞬,脑子白茫茫一片。

直到头顶再次响起声音,他方有种脚落到实地的感觉。

闻如许紧闭的双眼睁开。

他还活着。

闻父喉咙嘶哑,每说一句话都尝到了股铁锈般的咸腥味:

“我都说,别伤害他。”

领头之人:“我没有太多的耐心,闻佑之你应当清楚,要不是你多话说东西在你手里,你闻家满门如今便已被屠戮个干净。”

闻父挺直的脊背弯了下去:

“是。”

领头之人语气缓了一下,道:“我再问你,船上的东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闻父艰涩道:“那艘船是我一个人验的,除了我,没有旁人知道。”

领头之人:“你可知道那船上东西的来历?”

闻父:“不知道。我已经说了,我只是一时起了贪念才犯下大错。东西我可以还璧归赵,只求放过我的家眷。我任你们处置。”

“是吗?”领头之人转而问到,

“你说你起了贪念,可据我所知,你家中不缺钱,你的女儿挣下万贯家财,你能看得上那一船的东西。”

闻父说:“我贪下那船东西不是因为银子。”

领头之人:“那是为了什么?”

闻父:“是我想回京,可一直不能得偿所愿。所以想用那船东西打通京里的路子。”

领头之人闻言好似听见非常奇怪的东西,他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然而此时除了闻焉谁都没看出来。

闻焉忽然惊觉不对,她快速看了一眼闻父的背影,又再次看向前方那领头之人。

果然,他脸上已然没了方才的情绪,目露冷然道: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闻父惊骇:“你……”

领头之人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

“闻佑之,你放心我一定会最后一个杀你,我会让你亲眼看见你的儿女,你的夫人在你面前五马分尸。”

顿了顿,他慢声道,“这是你骗我的代价!”

几句话下来领头之人已经发现上当了。

因为那船上有什么他很清楚,如果闻佑之也知道,就不会说出为了回京,用船上的东西去走通京里的路子。

这是在找死!

所以那船东西根本不在闻佑之手上,他说的所有话不过是为了保全家人拖延时间罢了。

领头之人心里恼恨闻佑之狡猾,不愿意再浪费时间。

当然也是为了惩罚他,他依旧拿闻如许开刀。

那柄长刀再度举起,持刀之人没有丝毫犹豫,刀锋划过半空狠狠落下,刀身凛冽的寒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闻焉很清楚这一次是真正的杀人刀,一旦落下必然血洗刀身。

闻焉几乎可以听见闻渠脑袋咕噜噜滚到地的闷响。

“不要……”

陆氏喘不上气,再顾不得其他从闻佑之怀中挣脱出来披头散发向前扑,半点没有平日里清贵世家出身的体面。

闻家其他人,大的小的,同样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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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带来的惶惶和绝望淹没了每一个人。

他们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疼痛,鼻间已经嗅到了血腥气,尝到满嘴的铁锈味,眼前一片猩红。

头顶的银勾月彻底消失,厚厚的黑云像一座大山一样压下来。

沉重的,不可名状的恐惧,茫然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内心。

他们瞳孔中倒影着闻如许跪服佝偻的身影,还要那把令人不寒而栗的长刀。

长刀落下的速度像是放慢了。

他们清晰看到长刀落下的轨迹。

“我们一会儿也要这样被砍头吗?”

闻长宁喃喃说道,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前方,像痴了一样。

连闻焉什么时候拂开她的手都不知道。

就在所有人意识到闻如许将死之际。

电光火石间,一只素白的手从后面抓住闻如许后腰猛地往后一拉。

锵地一声脆响。

按照既定轨迹落下的刀砍空,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撞出火花。

宛如被定格住的众人蓦地清醒过来。

闻如许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跪坐在地。

可若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贴在后背的薄衫早就被冷汗湿透了。

这一幕让所有人怔然,执刀杀人的杀手也未料到自己这一刀会砍空。

从那声命令开始,到闻如许被人拖走逃出生天,再到那一刀砍空,不过几息的功夫。

很短又让人觉得极其漫长。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陆氏呜咽着唤了一声如许,众人才回过神来。

一众杀手脸色全都变了,刷刷几声原本站在外围的杀手全部抽出了佩刀。

原本待宰的羔羊居然有了能力反抗。

他们目光极速扫过闻家诸人。

而闻家人比起他们更加茫然。

没人看清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连闻如许都不知道。

他不禁转身回头看去,却见在他背后的,竟是那向来体弱多病的三妹闻焉。

他张了张嘴,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反应了。

闻焉从地上起身越过闻家人走到最前面。

她主动露面后,那纤弱单薄的身子看起来似一折就要折断一般,于这样危险的境地来说更显违和。

闻父无力地伸手要拉住他,却拉了个空。

领头之人忍不住皱眉。

闻焉回头看闻父一晚:“父亲。”

闻父:“?”

闻焉问出后半句话:“话套出来了?”

众杀手:“?”

闻父张张嘴,最后颓然摇摇头:“没有。”

既没能套出有用的话,也没能救下家人。

闻焉见状,颇为心平气和道:

“那看来,这嘴是不好撬了。”

不等其他人说话,她又说,

“既然如此,那就不留人了。”

说完,她面向露出温和的笑意,很客气地问道:

“趁我没动手前,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她的语气太理所当然了,回过神来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的杀手们,瞬间被激怒了。

方才一刀砍空杀手不声不响拎着刀,突然出手向闻焉挥砍来,出手比方才狠辣得多。

他高大强壮的身躯充满压迫感,手中挥出的刀直取闻焉性命。

太过鲜明的对比,让人不敢再看下去。

而闻焉一脚踏出主动迎了上去,黑夜中看不太清她动作,众人只听见咔嚓一声,再一声闷哼。

随即发生的事,令所有人终生难忘。

只见闻焉手握长刀,对准那人挥刀,自上而下狠狠劈坎。

干净利落地一刀,随即一阵令人牙酸的铿锵声之后,攻向闻焉那人竟在众人眼前生生裂成了两半。

他们甚至能看见那人还眨了眨眼,随后两只眼便一高一矮错开,裂开的中间尚有血丝牵连。

约摸是他一只脚站得稳,一半身体顺着整齐的切痕滑下去以后,另一半身体站了片刻才栽倒在地。

这一幕无比恐怖,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美感。

便是拿杀人如吃饭的黑衣众人都觉得心惊肉跳。

偏偏闻焉收刀时,脸上依旧含笑,眉眼毫无波动,似乎她方才劈开的只是根普通的木柴。

粘稠腥热的血液流淌到脚边,浸湿了鞋底。

那一刻她如立在无尽血海中的鬼魅,恐怖神秘又美得惊心动魄。

她唇动了动,可延迟了会儿,他们方听到她的话:

“这刀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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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焉丢开长刀,按了按震得发麻的掌心。

而她这一刀委实太惊人了,极富冲击力的画面让众人面色恍惚久久不能回神。

闻家诸人感受尤为深切。

那个印象中体弱多病,病骨支离的闻焉骤然模糊起来。

眼前人模样虽未变,但又很陌生。

他们定定看着她说不出一个字。

“你是谁?”

良久,终于有人问出口了,却不是闻家人中的任何一个。

闻焉抬头,像是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她明显思索了一番才说到:

“你们不是在闻家盯了有一段日子吗?我是谁,你不清楚吗?”

闻焉的话让闻家人一怔,一直未曾说过话的闻如清抿了抿唇问到:

“你一直都知道闻家被盯上了?”

闻焉微微侧头:“七八天前发现的。”

她的视线移了移,“我还提醒过闻和宁。”

突然被点名,接受全家注视的闻和宁瞪圆了眼:“?”

只是很快,他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说道,“鼠患,是鼠患!”

说罢,他抱着头痛苦地说,“我忘了,我把这件事忘了。”

如果他记得,那说不准就能避免这场祸事。

可是当日他从他娘那儿出来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时领头之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皱眉:

“人是你杀的?”

闻焉回头看他:“你指哪一个?”

领头之人没有再问下去,也不用多问了,答案显而易见。

“那个搬花的小厮,是你杀的?!”

闻佑之变了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记起了七日前那个在后花园中跌跤摔断脖子的小厮。

闻焉无奈地解释:“是他先动的手。”

闻长宁喃喃:“原来你不是吓病了。”

能面不改色一刀把人劈成两半的人,怎么会被死人吓病。

一阵夜风吹来,寒意顺着衣服下摆和裤管袭遍全身。

闻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再等下去我就真要病了。”

早知道闻家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出来的时候就披件衣裳了。

闻焉后悔出来得太急。

领头之人大约是脑子也被吹醒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对手下人下令:

“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

闻焉方才那刀带来的震慑力,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散。

本就是杀人者,早就将生死抛之度外。

一众黑衣杀手的眼神恢复了麻木冷冰,接到命令的一瞬间,他们纷纷举起刀。

空气骤然变得紧绷,沉闷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有人双耳嗡鸣,只能听见自己胸腔内的心跳声。

当这种极致的压抑到达顶端,就像一根即将崩断的弦。

轰……

无数的黑衣人动了。

他们像座会移动的小山在黑夜和灯火的交织下半明半昧。

闻焉也动了。

她从衣摆处撕下一截布条。

一把刀从左后侧向她脖颈砍来,同时腰侧,背部,腿弯,皆有寒光闪过。

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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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矮身折腰身子扭转,一只脚抵在地上一只脚往砍来的刀身上一蹬。

一个借力便从重重包围中滑了出去。

闻焉背对着站直,口中咬着布条,手中握着的发全都缕到后脑。

然而刚站稳,又有双刀攻她下盘。

闻焉把布条绕在指间,手肘顺势往后一送,离她最近的敌人瞬间横飞出去,强大的冲击力连带着其他人也被撞到在地。

有人收刀不及,长刀直接穿透他心肺。

闻焉把布条缠在头发上,束了个高高的马尾。

额前几缕发丝不听话地垂了下来。

她扭过头看向身后的敌人,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没了头发的遮挡,她那张美丽苍白的脸完全暴露出来。

在昏黄的火光下,线条清晰的轮廓仿若有了一条清晰的明暗分界线,更显攻击力。

她微弯的双眸中闪烁着兴奋和迫不及待。

有刹那,众人被她眼神所震慑。

闻焉说:“我要杀光你们。”

她的血液,她的心脏都因为这个朴素的想法有了激烈反应。

她的身体已经等不及要享受这场盛宴了。

话音落下,闻焉身体突然如一把离弦的箭一样冲入敌人之中。

接下来,所有人见到了一场从未有过的,充斥着血腥却又极富有诗意的画面。

很可怕,可是很美……

层层围杀的黑影中穿梭着唯一的白色。

她轻盈灵敏,动作极快,每一次出没都伴随着漫天的血雨落下。

刀光照亮她的眼睛,她的眼瞳下移,哐当几声,刀落地,有人身首分离。

几乎没有人看清她的动作,唯一能看清的只有成片成片倒下的黑影。

闻焉的白衣很快被染得半红,眉宇间都是喷溅的血滴。

领头人站在局外观察了她很久,神色从冷酷到凝重。

直到一把刀飞向他,他方从腰间抽出软剑隔开飞来的长刀,再足尖一点整个人冲向闻焉。

闻焉微微侧目,握着抢过来的长刀顺手一挥,就将一人的脑袋削掉半个。

真正意义上的给开了个瓢。

软剑已经尽在咫尺,四周的黑衣人立刻转变招式开始全力配合,将闻焉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部封死。

若是之前,闻焉定要受这一剑之伤。

可现在她觉得很好,力量在体内涌动,经脉从细窄的小溪拓宽成了大江大河。

闻焉眼睛亮得吓人,她舍弃了长刀。

她要试一试这具身体的极限,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闻焉不闪不避迎着四面八方的攻势,等着刀剑落身的最后一刻。

“她在干什么!”

闻长宁倏地站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

“长宁!”

闻和宁和闻如许站起来合力想把她给按了回去。

也就在这节骨眼儿下,他们一个没注意,冲向闻焉的敌人通通被掀翻了出去。

其中一个落到闻长宁脚边,三兄妹低头一看,却发现那人半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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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的白的粘稠液体混杂在一起,流了一地。

只看了这一眼,三兄妹扭身就吐。

吐完又赶紧搀扶着父母挪了位置。

“她,她,她……”

闻长宁盯着不远处被围杀的白色身影,瑟瑟发抖地问身旁的哥哥:

“会不会也把我的脸打个稀巴烂。”

闻和宁咽了咽口水:“那是我们三姐,不会的。”

一只胳膊飞了过来,闻和宁张嘴就被断肢喷出来的血灌了满口。

他胃里翻滚实在忍不住,再次跑到一边大吐特吐。

闻长宁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骂她,抢她东西,她一定会把我打个稀巴烂的。”

闻如许有心想安慰她,可瞧着闻焉脚边一地的死尸,那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陆氏听到了她的话,脸色没比她好看多少。

她死死掐住手心,却抑制不住身体一阵阵的发抖。

……

领头人的功夫与其他人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水平面。

他一把软剑使得极好。

身手十分灵活,又招招直击闻焉命门。

闻焉赤手空拳一边应付其他人,一边要防他的从各个刁钻角度刺来的软剑。

但幸好她不是一般人。

闻焉两根手指夹住刺向她太阳穴的的软剑,微一用力,啪一声将其折断。

随即,她一脚踢开领头人,再回身五指成抓竟生生撕开了身后欲要偷袭她的人的脖子。

当她收回手时,地上已经没有站着的人。

倒下的除了那个领头人还在苟延残喘外,再没有一个能呼吸的。

闻焉浑身血气冲天,脚边全是死尸。

她沐浴着鲜血,微微阖眼享受着杀戮带来的久违的快乐。

犹如一尊杀神再世。

残暴又美得动人心魄。

片刻后,闻焉听见了喘息声,她睁眼看了过去:

“你有话跟我说?”

领头人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一张嘴,呼进胸腔的冷风,呛得他咳出满口的血沫子。

他慢慢垂眼看见凹陷进去的胸腔。

这是方才闻焉踢出的那一脚造成的。

缓了一口气,他艰难地说:

“你,想听吗?”

闻焉抬脚走到他跟前:

“当然,你可以说说是谁让你来的?又或者,那艘船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急喘几口气,没有回答闻焉的话,眼睛缓缓移到黑漆漆的天幕,倏地笑出声来: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栽到你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女子手上。”

闻焉面色古怪地指了指自己:

“我?名不经传?”

闻焉从来没想过她会和名不经传这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毕竟她的名字可是光听就能把人吓跑的程度。

犹记得那些号称惊才绝艳的天骄被她打死了一茬又一茬。到后来各大宗门一度把最有天赋的弟子都约束在宗门内,从来不放出来。

就让盼望着有一天她能莫名其妙的死了,他们的弟子才能安全。

可闻焉很想告诉他们,能被她打死的,都是自己找死找到她身上来的,不是她主动招惹的。

可如今,一个小小的凡人被她杀了还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闻焉摆正脸色,正儿八经地告诉他:

“死在我手上是你的荣幸。”

“明白吗?”

那人嗤笑一声:“狂妄。”

尽管很清楚闻焉的武功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可他心中依然不屑。

他瞥了一眼远处抱成一团,吓得不轻的闻家人,半晌终于松口道:

“你真的想知道是谁要杀你们?“

闻焉点头。

“你走,走近些。”

闻焉走到他身边。

“再近些。”

闻焉弯腰俯身。

“你们闻家犯了忌讳,要杀你们之人……”

话没说完,一支断箭从他胸前霍然射出直击闻焉咽喉。

闻焉手疾眼快抬手一巴抓住,又反手将那支短箭射入他眉心。

那人张大嘴,眼珠子定在闻焉身上一字一句地吐出来最后一句话:

“你记着,我只是第一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夜色昏昏,厚厚的黑云散开,月华为闻焉渡上一层微光。

闻焉回头,眼瞳移动缓缓落到抱成一团的闻家人身上。

对上她的目光,闻长宁明显瑟缩了一下。

她眼睫快速眨了几下,又迅速垂下。

闻焉瞧得清楚,她转身朝闻长宁走去。

闻长宁余光瞥见越走越近的身影,身子忍不住往后缩,恨不得直接原地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闻焉走到她跟前站定,蹲下。

其他人眼都不敢眨一下,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一个六亲不认,连带着也将他们杀了灭口。

闻焉谁也没看只盯着闻长宁,盯得浑身战栗,肢体僵硬。

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下,闻焉霍然抬手,一巴掌拍向她的脸,可最后又突然停住。

太近了,近得闻长宁已经能闻见浓重的血腥气。

从脖子到脸,她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分明还没有挨着,可她好似已经感受到了烧灼的痛意。

几人皆是眼皮一跳,心里发紧。

闻长宁更是吓得失了声,喉咙里只挤出几声不成调的碎音。

闻焉倏地一笑,轻轻拍拍她的脸,手掌残留的猩红在她脸上留下了血印:

“五妹妹,三姐姐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打你呢?”

闻长宁上下牙齿不住地打颤,嘚嘚地响,要哭不哭地看着她。

闻焉温柔地有些毛骨悚然:

“五妹妹吓坏了吧,你看,三姐把坏人都杀光了。”

闻长宁想哭又不敢哭:“……”

这时一张月白色的手帕递到闻焉跟前。

闻焉顺着手看去,是闻如许。

闻如许竭力露出个笑:

“三妹擦擦。”

闻焉倒是没有拒绝接过了。

她也果真慢条斯理地擦起手上沾的血。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可看到帕子擦过后,逐渐露出的白皙若美玉的肌肤和纤细美丽的手指,却莫名让人心惊肉跳。

良久,她仔细擦干净了两只手,那帕子却已经不能再看了。

“多谢大哥哥。”

“三妹妹不用多礼。”

顿了顿,他勉强平复了一下心绪道,

“是我应当谢三妹妹救命之恩。”

闻焉露出礼貌的微笑:

“不用客气。”

说完她起身站直了,再看向闻佑之,指了指遍地的尸首说,

“父亲这里交给你了,我就先回去了。”

闻佑之勉强稳住心神道:

“你回去吧,剩下的我会处理。”

闻焉应下,接着临走前还不忘关心他们:

“你们回去记得喝点驱寒的,太冷了,小心染上风寒。”

她说完就走,但走了两步又停下扭过头,

“对了,今晚的鹿肉很好吃,明天还有吗?”

刚松口大气的闻和宁闻言差点呛了口冷风,但依然不忘立即示好:

闻和宁:“有,有,三姐姐我天亮了就去弄。”

闻焉:“好,那麻烦四弟了。”

闻和宁:“不麻烦,不麻烦,三姐姐喜欢就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焉满意地离开了,留下闻家人面对这一地的烂摊子。

眼见着人终于走远了,闻长宁哇一声就要哭出来。

闻和宁手疾眼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告诫:

“不许哭,小心吵到三姐姐,她回来收拾你。”

闻长宁眼中含着两泡热泪点点头,呜咽着不敢哭出声。

过了良久,闻佑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摆弄着两条虚软的腿站稳方哑声道:

“长宁,你先扶你娘回屋,你今夜也别走了,就歇在正院陪着你娘。”

闻长宁抽噎着点点头。

闻佑之又对剩下的三人说道:

“如清,和宁,你们先去找药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再找些人过来。”

闻如清跟闻和宁点头。

他最后看向闻如许:

“如许,跟爹去把不能留的尸体清查出来。”

何为不能留的?自然是死状异常的。

如那些脑袋碎了半个的,身子被劈成两半等等,这样非人力能做到的,通通不能留下。

闻如许明白他的意思,低低应了个是。

做好安排后,他们相互搀扶着散了,各自忙碌起来。

许是有了事做,这个漫长的夜竟也没有那么难捱了。

闻如许跟着父亲费力地把不能留的尸体拖到一边堆放。

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拖起尸体来费劲,手脚难免慢了些。

直到闻如清闻和宁带着人来,这才加快了做事的进度。

来人拢共不过四五个,男子和女子都有。

闻如清小声解释道:

“下人房那边被人放了迷药,还醒着的也就剩守夜的。”

府里六个主子院,闻焉那边的不敢去叫,剩下的除开被杀的,也就剩这么多了。

闻佑之叹息一声:“我知道了。”

……

萃华院里还摆着两具尸体,闻焉受累把这俩拖出去了才关上门。

屋里一直躲着的晴云听到动静悄悄往外看,一见是闻焉一下推开门奔了出来:

“三小姐。”

闻焉脚不停:“回屋点灯。”

晴云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听了她的话又忙不迭地把屋里的油灯点亮。

黑黢黢的卧房一下亮堂了起来,晴云也看见了闻焉满身的血,她失声尖叫:

“三小姐!”

闻焉窝进铺了软垫的躺椅中,懒懒道:“别叫,去给我打水来。”

晴云直愣愣地看着,明显别这一幕吓得不轻,直到闻焉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她:

“还不快去。”

晴云反应慢了一拍,才慌慌忙忙地跑出去:

“是……是……”

闻焉血污下的脸其实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困顿疲倦。

她眼睛很亮,里面透出的神采奕奕,跟才吃了灵丹妙药一般。

整个人可以说是容光焕发。

不过冷也是真的冷。

她扯过一旁的一旁架子上挂着的斗篷盖在身上,才感受到一点暖意。

很快,晴云从小厨房提了热水来倒入浴桶中,然后伺候她清洗。

她身上和头发上全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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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一桶又一桶水才彻底干净了。

头发没干,闻焉窝回了躺椅上,脚下点了个炭盆,散着头发盖着斗篷任由晴云给她通梳擦干。

晴云动作轻柔,闻焉摇着椅子,慢慢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闻焉睡到下午才醒来。

而在她睡着时发生了许多事,闻家很热闹,而整个西江城都沸腾了。

闻焉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小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她笼统听下来,知道了她那个父亲是怎么处置整件事情的。

黑衣杀手成了入府抢掠的匪人。

匪人们被财帛迷了眼中途内讧,自相残杀,最后被中了迷药的闻父发现。

闻父趁此机会,带领苏醒过来的儿女和家仆设计将匪人一网打尽。

只是中间一不小心出了纰漏,那位最有钱的闻二小姐的私库被一把火烧了精光。

大火还烧死了好几个匪人。

剩下的匪人尸首则被知府衙门抬了回去,以待详查。

“活该烧死他们,敢跑到我们闻家来作恶。”

“听说咱们院门口也有两具尸首,吓死人了。”

“幸好四公子来得快,不然咱们萃华院就要被闯了。”

不知内情的小丫鬟们庆幸着说道。

闻焉听完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

“行了,快别说闲话了,扰了三小姐清静。”

晴云脸色发白,表情不大正常地打断她们的话。

闻焉笑盈盈地说:“看吓到你们晴云姐姐了。”

原本噤若寒蝉的小丫鬟们见闻焉温和的模样,脸上重新有了笑,在闻焉的纵容下打趣起了晴云。

都是七八岁的小丫头,晴云到底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正说笑间,院外有人敲门,小丫鬟小跑着去开了门,结果竟是几个小厮送来了一整只处理干净的新鲜鹿。

小丫鬟跑进屋来禀告:

“是四公子命人送来的。”

闻焉:“收下吧。咱们今晚烤鹿肉。”

小丫鬟脆生生应下:“诶。”

鹿肉收下不久,院门又被敲响,这次来人是闻如许身边的人。

他命人送来了几张药膳方子,还有几本市面上十分抢手的话本。

闻焉从善如流地收下。

闻如许的人走后,闻如清和闻长宁的人也一前一后来了。

这姐妹俩,一个送来了一颗拳头大小,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一个给她送来了一盒城中最有名最好吃的糕点。

前一个是闻如清送来的,后一个则是闻长宁送的。

闻家除了闻焉以外的四兄妹,个个都是圆滑之人,极会看人眼色。

只要他们愿意放下身段来哄人,就没有哄不到的。

端看送到她院子的这每一样礼都很讨巧,足见端倪。

萃华院伺候的丫鬟们都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一转眼就收了这么多东西。

唯有晴云多少有了些猜测,但并未多嘴。

事实上,眼下这些还是小场面,接下来的每一日闻焉都能收到各种精巧有趣的小玩意儿,且件件都是比照着她的心意来的。

闻家四兄妹并没有露面,他们小心谨慎地送着礼,讨好着她。

不过比起他们,闻佑之和陆氏却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闻佑之一直在秘密查杀手的事,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陆氏却另有一番心思。

她眼看着四兄妹往萃华院送礼,不敢阻挠,心里却备受煎熬,寝食难安。

那些念头想法,她谁也不敢说。

终于有一日闻佑之归家,夜里夫妻俩睡去前,她没忍住向他一股脑说了心里的那些怀疑。

她怀疑闻焉的身份,怀疑她的来历。

闻佑之在黑暗中睁眼耐心地听完了她的种种疑虑。

许久,他眼神坚定握着陆氏的手斩钉截铁的说:“她是。”

“她是闻焉,是我们的阿焉,是你我的女儿!”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我们眼皮子,连门都很少出。

如果她不是,以她的本事那天晚上大可以丢下我们自行逃命,为什么要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来救我们。”

“你以前不是常说,五个孩子中为什么阿焉最为庸碌,最没有本事?她这本事不是来了吗?她如今是我们家本事最大的人!”

缓了口气,闻佑之慢声细语道:

夫人,她救了我们全家的性命,没有阿焉,当日我们就真的糊里糊涂地死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闻佑之的话嚼碎了掰烂了,讲得足够透彻,陆氏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娃娃,自然听得懂。

但心有疑虑的人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

陆氏:“我知你的意思,只是一想起她当日杀人时的模样,我心里便不得安生。”

根本不像个人。

剩下半句话陆氏没有说出口。

有些话心里想想可以,一旦说出来了。覆水难收,就不一样了。

闻佑之:“你觉得阿焉会伤害你?”

陆氏沉默。

闻佑之明白过来:“你怕她?”

陆氏没有否认。

她如今一想到闻焉心情就复杂得很,说不上来的感受。

她甚至不敢去见闻焉。

“阿婉。”

闻佑之突然喊到,陆氏怔了怔。

她闺名陆照婉,没嫁人前常听到这个名字,嫁人以后就极少听到了。

外人叫她闻夫人,长辈唤她陆氏。

闻佑之是夫人长夫人短,只有夫妻间最亲密的时候偶尔会听见他叫她阿婉。

她听见闻佑之问她:“你想她怎么做?”

黑暗中,陆氏直愣愣地看着虚空中的某处:

“她到底是我怀胎十月生的,我自是希望她好的。”

她被闻佑之的那话问得眼眶发热,嗓子里跟塞了石子一样,再开时口声音已然哑了:

“我怕她归怕她,可也没想要把她怎么样。这些年你忙不常与她亲近,不知道她的臭脾气。

整天不学无术,没有规矩。我说她,她嘴上应的好好的,实际上左耳进右耳出,从来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对于闻焉,陆氏不否认这么多年对她的疏忽,也不否认她偏心。

数落起来也有一肚子念叨。

这个女儿不论怎么看都不乖巧,不讨人喜欢。

可那也是她的女儿,她生的,她养的。

哽了哽,她接着道,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厉害的,厉害到不像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佑之我怕她伤害你们,也怕她。”

她咬牙吐出了剩下的几个字,“不是闻焉!”

闻佑之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

夫妻俩久久没再说话,一直睁眼到了天亮。

夫妻夜话过后,依然未能解开陆氏的心结。反倒是一团乱麻越理越理不清。

陆氏因为闻焉寝食难安,夜不能寐,闻焉的日子却过得极好。

闻家四兄妹从开始送吃的玩的,如此送了一个月以后,便开始给她送人了。

闻如许送了个擅琴的伶人,闻如清送了一整个戏班子,闻和宁送的是几个手艺绝佳的厨子,闻长宁更厉害,直接送了两个生得极好的男人过来。

闻焉今日听琴,明日听戏,后日就跟那两个美男子玩儿。

她是这么安排的,可惜进度到第三阶段时,她刚让人洗干净了到她卧房来,就被闻长宁给打断了。

“你,你,你在干什么?”

闻长宁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内的景象脸刷地红了个彻底。

闻焉斜靠在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人榻上,身后男人脱干净了衣裳留了条裤子,整个人赤,裸着健壮的胸膛充当软垫给她靠着。

她身前还有个扮作书生样的男子,正把头靠在闻焉的腿上,而闻焉的手正抚在他的脸上,细细摩挲。

如此活色生香的撩人之景,叫人看了只觉脸红心跳。

闻焉挑逗地在男人的下颚脖子上抚弄,听得他逐渐粗重的喘息,嘴里不咸不淡地说道:

“睡男人,怎么了?”

闻长宁彻底呆住了,半晌才呐呐到:

“可是现在是白天。”

白日宣淫不好吧?

!!?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的脸更烫了,摸起来都是烫手的。

闻焉见此笑出了声:“不是你送来的人吗?”

闻长宁:“……不是,我没有!”

闻焉手上动作一顿,终于抬眼看她:

“不是你送的?”

闻长宁面红耳赤地解释道:

“他们是伶人,使得一手好剑舞。我听说大哥给你送了个会弹琴的,特意找人寻来了这对兄弟。”

说完她结结巴巴地补充道,

“不是给你,睡,睡的。”

“他们卖艺不卖身。”

闻长宁说完,都快哭了。

她怎么可能送男人给闻焉睡?

闻焉是怎么想的?

听完闻长宁的话,目光下移落到伏在她身上的人,戏谑地说:

“卖艺不卖身?”

两个男人早被挑起了火,一个从身后搂住她将脸埋进她脖颈间,一个反手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蹭,容貌俊美的两兄弟声音低哑道:

“我们任凭小姐处置。”

闻长宁见此大受震撼,见闻焉跟个恩客一样享受着两人的侍弄,张了张嘴又闭上,闭上了又张嘴。

过了好久眼看着闻焉的手都摸进膝上书生模样男子的衣领中了,她脑子嗡了一下,嗫嚅着说道:

“可是,可是……”

女子怎么能这么做?

她还是知府家的小姐,出生高贵,怎么能跟伶人厮混在一起,还是在白天?

她不要名节了吗?

闻长宁直愣愣地跟个木头杵在那儿,多少有些败了兴致。

闻焉没兴趣给人表演活春宫,她把手从人衣领中抽出来,坐直了身子问她:

“你怎么过来了?”

闻长宁:“……我跟四哥要去收拾夏芳淑和她哥,来问问你要不要去看。”

谁知道一进萃华院就撞上了这事。

要不是这两个人是自己送的,闻长宁一定转身就走不敢惹她。

可偏偏人就是她送的,要是闻焉真睡……睡了,她就真闯大祸了。

闻长宁想哭,同时心里也有些异样。

她都十五了,也是到说亲的年纪,对于男女之事自然会好奇。

平日里看的话本对这些事都说的极为隐晦,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直白的。

她目光闪烁着瞥了一眼衣衫凌乱的两个男人,又快速收回,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而闻焉此时满脸的困惑:“……夏芳淑和她哥是谁?”

闻长宁低头舔了舔发干的唇,小声提醒她:

“就是上次在茶楼门口奚落你,又被四哥踹了一脚的那个夏芳淑。”

本来早就应该收拾夏家兄妹俩了,结果后面发生许多事,硬生生拖了一个月。

她跟四哥也是今日才终于腾出手来。

其实闻长宁也是大着胆子来萃华院的。那晚的记忆太深刻了,闻长宁如今打心眼里害怕这位三姐。

所以一直有意避开她,眼下还是她那晚过后第一次见她。

闻焉对于她口中的夏芳淑并不感兴趣。

她记得这人,也记得这人冒犯过她,但她既然当时没要她命,便是已经出了气了。

委实不用再去见无关紧要的人。

她回闻长宁:“不去。”

换做平日,她不去就算了,可觑了两眼屋里衣衫不整地另外两人,闻长宁怕出事,脑子转了一圈,灵光一现道:

“三姐姐不去那便不去,不过四哥最会玩了,咱们不如让四哥带咱们去玩?”

闻焉一听,慢声问:“你四哥带我们去玩?”

闻长宁猛点头,讨好地冲她笑:

“我们陪三姐姐,玩得尽兴了才回府。”

最好把这俩男人抛到脑后,忘个精光。

闻焉嘴一翘:“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一直到出门闻长宁的脸都是红红的,看的闻和宁一脸莫名,小声多问两句又得了妹妹的瞪眼,他很有眼色的闭嘴了。

三兄妹一人身边带了个伺候的就这么出门了。

正如闻长宁所言,整个闻家没有比闻和宁更会玩的。

他在家时还稍微收敛着像个书香世家的翩翩公子。

可在外边,谁不知道知府家的四公子是个整日跑马游街不做正紧事的纨绔。

今日领着姊妹出行,闻和宁起先还想着装一装,尽往什么茶楼酒楼去。

闻长宁倒是玩得高兴,闻焉却一脸兴趣缺缺的模样。

有心想讨这个三姐欢心的闻和宁,见此一咬牙干脆带她们去了地下赌坊。

那赌坊跟别处不同,不光赌钱,还赌其他。

奇珍异宝,珍奇异兽,更有甚者赌命。

闻和宁虽胆子大,但那样的地方也只去过一次。

那次以后还被父亲严厉责罚过。

可今时不同往日,有他这位三姐姐在,他哪里去不得。

闻和宁一路带着她们去了城外码头,码头处停了艘游船,形制古朴大气,一眼瞧上去跟普通的漕运船没什么区别。

闻和宁却示意道这就是那地下赌坊。

闻长宁闻焉满脸惊奇:“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咱们西江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闻和宁笑着小声说:“这赌坊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紧地方,你一个小姑娘不知道正常。”

连他都是经人介绍才晓得。

他看了一眼闻焉接着说,

“原本还想弄到城里去,可父亲怕出乱子没答应,这才弄了艘船来放在码头。每日未时一刻出发,酉初回来。”

闻焉只有一个问题:“本钱带够了吗?”

闻和宁咧嘴一笑,拍了拍身上的钱袋子:

“三姐姐放心,今日定让你尽兴。”

闻焉:“那走吧。”

几人没有犹豫上了船。

这船外面看着的不显,里面却精美华丽,处处都彰显着富贵。

凡上船者都要先缴纳船费,一人八两银子。

交过船费进去后,自有领着往里走。

毕竟带了两个女眷,闻和宁又花了五十两要了一个包厢。

一坐定立马有人上茶点,等到未时一刻离开码头,整座船才彻底人热闹起来。

大船中间空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赌桌,赌桌是有放筛盅的,有放桥牌的,还有什么都没放的。

在这里不是只有一种堵法。

而赌桌簇拥的最中央搭建了一个大台子,那也是个赌桌,是整艘船最大的赌桌。

“最后一个时辰才会开始上桌。”

闻和宁在闻焉耳边说道,

“现在是大家换赌资的时间。”

不是人人手里都有稀世珍宝,更多人是直接带银子来,用银子一轮一轮上赌桌跟别人赌或者赌坊赌,以换取他们手里的好东西。

好有资格上最后一轮赌桌。

“三姐姐要下去吗?”

楼下的赌桌已经挤满了人沸反盈天的架势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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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焉眼睛不离下面,听到闻和宁的话也只是摆摆手:

“你想去就去。”

比起坐上赌桌,她更喜欢看别人赌。

此刻这里的所有人像都脱去了束缚,放浪形骸到了极致。

短短一会儿的时间,除了没见血,没当中□□,当真是干什么的都有。

闻和宁心痒难耐,简单交代了两句人就下去了,闻长宁也跟着下去了。。

许是身后跟着妹妹,他还算老实,上的都是正紧赌桌,赌筛子大小,

下面的人赌得面红耳赤,满脸激动上面的人过得也不差。

闻焉的包厢被轻轻敲响,有小二送了本折子来,内容涵盖说书先生,舞姬,乐师等等。

闻焉扫了一眼,随意点了一个便又将目光放到楼下了。

片刻,一个名抱琴的乐师敲门进来,闻焉目光移过去,一下就乐了:“过来。”

时间一晃眼的功夫就流逝了大半,很快就来到了最后一个时辰,大赌桌要开了。

闻和宁拿着赢来的东西,带着闻长宁返回包厢。

闻和宁今日赌运不错,赢多输少。

手里的银子全都换成了一些少见的好东西。

譬如名家字画,珍奇珠宝以及一些玩乐的小玩意。

其中一件象牙雕的鬼工球最为精巧。

闻长宁捧着鬼工球舍不得松手,要是换做以前这东西她一定要抢到手。

可现在的闻焉她不敢惹。

闻和宁小声哄着她:“先给三姐姐,等下次四哥再给你弄一个回来。”

闻长宁蔫头耷脑地嗯了一声,然后说:

“就当我给她赔罪了,四哥你可要帮我说话,让她别因为之前的事记恨我。”

自从那晚后,闻长宁一直觉得自己脑袋不稳,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闻焉笑着掰断她脖子,或者一巴掌拍碎她脑袋。

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放下面子来讨好她,闻长宁自是不会再跟她争抢东西。

两兄妹说这话,就到了包厢门口,轻敲两下门他们推门而入,但屋里的景象却让兄妹俩都受到了惊吓。

只见一个衣衫不整地男人背对着他们跪坐在闻焉身边,正仰头去叼闻焉手上咬了一口的糕点。

他嘴唇红润泛着水色,张口去含糕点时,舌尖先探出来轻舔了一下才轻轻咬住。

闻长宁脑袋嗡了一下,整个人都傻了。

这场面不比她之前在闻焉房中见到的好多少。

闻焉见是他们来了,手一松糕点落入了那男人的口中。

晴云满脸绯红又尴尬地递上手帕给闻焉擦手。

闻焉接过,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看向他们:

“回来了。”

嚼着糕点的男人回头看身看向他们,闻和宁手疾眼快地捂住妹妹的眼睛。

那男人无疑是个美男子,他怀中尚还抱着一把古琴,手指紧紧抓着琴弦。

却不是在弹奏,他眼尾绯红双眸中好似蒙上一层雾气,整齐的束发已然有些凌乱,身前的衣服松松垮垮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露出半个胸膛。

这番景象,着实太令人浮想联翩了。

闻和宁虽是个纨绔,但至今还没经人事,甫一撞上这样的事,脸红得没比闻长宁好多少。

闻焉先对地上的男人说:“去弹琴吧。”

那男人温顺地俯身道:

“是。”

他声音低哑,听得人更脸红了。

随后他退到一边,把怀里的琴放到矮桌上,理了理衣服垂首开始弹琴。

琴音袅袅,闻焉托着腮眼睛落到下面的大堂中,嘴上问兄妹两:

“赢了吗?”

闻和宁拉着妹妹走进去,不敢看那个男人走到闻焉身边坐下:

“赢了些小玩意儿,三姐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闻长宁一声不吭把手里的鬼工球放到坐上,同样受到惊吓的两个下人也把捧着手里的东西放下。

闻焉瞥了一眼,只觉得寻常没说什么。

这时三人的心思也似乎没在桌上这堆东西上,屋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唯有悠扬的琴音还在。

不过这种窒闷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随着那大赌桌开桌而打破了。

接下来轮番上场的东西,令场子重新热了起来。

两兄妹也竭力把注意力放在了下面,想忽略屋里的另一个男人和方才看见的事。

闻焉瞥了他们一眼,轻笑出声。

小孩真经不住事。

似活到闻焉这个岁数,玩几个男人算什么?

当年要不是她杀名太凶,吓跑了不少人,她说不准得建个后宫。

可惜了,到最后孤家寡人一个。

闻焉现在想一想,最遗憾的约摸就是没睡到那万佛宗的佛子了。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独独那万佛宗的佛子,那张无人能及的脸,束缚在僧衣下的健壮躯体,还有浑身不沾红尘的禁欲气息。

想一想都让人欲罢不能。

闻焉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年她就当个邪修了,没了那么多顾虑,肆意妄为随心所欲。

看上什么人直接抢回去就是,反正那佛子又打不过她。

结果呢,到头来得了一场空。

“三姐姐,怎么了?”

闻和宁见她突然叹气,惊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到。

闻焉懒散着声音,指着下面台子放着的一对像鸟又像鸡的飞禽说道:

“我要那个。”

闻和宁闻言转头看去,恰好台上的人正在介绍着。

“……此乃神鸡,人食可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闻和宁见神鸡体躯高大外表奇特,像鸡又似孔雀,浑身被虹彩光泽的羽毛所覆盖。

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顿时也来了兴趣:“这鸡果真奇特。”

闻长宁好奇:“吃了真能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闻和宁:“管他的,三姐姐想要,我们先赢下来再说!”

兄妹两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楼下的那对神鸡,满脸都都写感兴趣。

闻焉则有些好奇这鸡的味道。

毕竟上辈子稀奇古怪的东西见多了,这样的鸡还是头一次见,她要尝尝。

他们兄妹三人正在地下赌坊赌鸡时,两封从京城送来的信一前一后到了陆氏手中。

她满脸欣喜地从下人手上接过,可当展信看清里面的内容,她脸色大变。

陆氏强忍着情绪,颤抖着手把两封信看完了,随后竟一句话没说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闻家出事了。

闻焉三人刚一脚踏进家门就发现了。

整座宅院上空像笼罩了层厚厚的乌云。

沉闷,压抑,所有人脸色都肉眼看可见的难看。

兴冲冲提着神鸡要给家里人看的闻和宁见此神色微变。

脚步急匆匆的要去做什么事的管事一见他们,像是松了口气般小跑过来:

“三小姐,五小姐,四公子。”

缓了一口气,他说,

“大人和夫人找。”

看样子,他是正打算出门找他们。

闻家人要说什么事,闻焉一般不参与,但这次他们是指明要找她。

闻焉可有可无地应下。

三人脚不停去了正院,正院中除了他们三人,其他人都在。

闻如许原本早该走了,闻父和陆氏不放心,毕竟上次的杀手来历还没有查清,索性就让他先留在家中。

人到齐了,陆氏让文姑姑出去守好门,才慢慢开口说:

“京城吴太傅家和陆家来信了。”

此言一出,屋里的人下意识看向闻如许和闻如清兄妹俩。

闻焉也看向他们。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吴太傅家的孙女是闻如许年前才定下的未婚妻,陆家指的应该是陆氏的娘家,也就是闻如清未来的婆家。

往日里陆氏说起这两家都是满面春风,带着笑意,眼下她神色怏怏。

她手肘抵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掌撑着额头,浑身虚软。

陆氏下午才晕过,人刚醒来身上没什么气力,说话也不如原来中气十足。

闻佑之见她脸色不对,不由皱了皱:

“出了什么事?”

陆氏的视线虚虚落到闻如许兄妹俩身上,声音微哑道:

“他们送来了退婚书。”

简单一句话令所有人愕然。

陆氏没多解释,直接把下午收到的两封信及里面退婚书放到桌上。

闻佑之展开信看,看完递给闻如许。

信上寥寥几句没写个名堂出来,只说要退婚,至于退婚的缘由也含含糊糊,没说明白。

且不说吴太傅家如何,陆家是陆氏的娘家,这门婚事成了两家人就是亲上加亲,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糊弄。

整件事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闻佑之问陆氏:“你怎么想的?”

陆氏已经过一开始接到信时的慌乱,她条理清晰道:

“如清的婚事当年由我父亲敲定,如今父亲尚在,兄嫂没有胆子背着他做下这种事。

况且年前陆家送节礼来时,大嫂在信中才催过婚事。”

陆家既是闻如清的外家,也是她的婆家。

且不谈她大哥得他外祖看重,光是她自己就足够让陆家人喜欢她了。

小小年纪就能凭一己之力挣下万贯家财,陆氏的兄嫂是极喜欢她的。

就是因喜爱,所以闻如清至今已十八了还未过门,便是他们给予的尊重。

这些年来陆家怎么样,所有人都看的明白,不用陆氏多说。

正是如此,这等突如其来的退婚书才显得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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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蹊跷的是,吴家和陆家对于退婚缘由竟说的不清不楚。

两家都是坦荡磊落的人家,这不是他们一惯的行事风格,更像是故意如此,似乎在提醒他们什么。

“京城那边出事了!”

闻如清和闻如许同时说道。

兄妹俩对视一眼,闻如清抿了抿唇:

“近日发生的事的确有些不正常。”

她想起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看向自己的父亲,

“那夜的杀手,爹那边查到了什么?”

闻佑之

闻佑之道:“仵作验尸时发现,所有尸体皆牙中□□。”

闻如清立刻反应过来:“死士。”

只有死士才会如此,防得就是失手被抓供出主人。

闻佑之看向闻焉,犹豫了下问道:“阿焉同他们交过手,你如何看?”

闻焉能怎么看,她说:“不知道。”

她话音落下屋内安静了一瞬。

接受着几双眼睛的注视,闻焉笑了笑慢声道:

“总之不是好人,好人不会死在我手上。”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闻家人听不懂。他们见从闻焉口中得到不到有用的消息,也不再问她。

不得不承认,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月,但闻家人依旧有些怵她。

闻佑之垂眸,将所有的事联系在一起想了好几遍了,道:

“我已经命人去查之前途径西江城的所有船只,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京城那边,我会派人亲自去看看。”

所有的不对劲都是从那晚开始的。

那些杀手当初口口声声问他要船上的货,换言之,问题就出在某艘停在码头的商船。

西江是运河要道,当年为了防止出乱子,码头修好以后,他曾下令,所有商船停靠码头时必须要查货。

若商船过大,便会由他亲自查验。

这么多年过去,行经西江城的大船太多,一月下来,究竟查看多少只船闻佑之自己都记不清。

幸而每次查验后会留下文书记录,现在就只能等那边的结果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闻家诸事不利,近一个月都不太平。

上面主子不安生,下面伺候的自然也战战兢兢。

唯一还算正常的恐怕就只有萃华院了。

途径萃华院的几名下人隔着院墙听到里面在热热闹闹地唱戏,不由对视一眼,然后撇了撇嘴。

那眼神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前些日子大公子和二小姐才被退婚,府里正艰难着,他们这位三小姐还有心情听戏,当真是冷心冷肺。

微微阖眼坐在廊下的闻焉仿佛听到外面有人骂她了,懒洋洋地睁开眼。

旁边伺候的晴云见状,忙捧来茶:

“三小姐。”

闻焉接过抿了口润了润嗓子:

“什么时辰了?”

晴云答道:“巳正了。”

再有一个时辰就该用午膳了。

说起午膳,晴云迟疑了一下又道:“方才小厨房那边曹师傅派人来说,三小姐想吃的凤舌今日恐怕吃不成了。”

闻焉放下茶杯:“怎么了?”

晴云:“没买到凤舌。”

闻焉有些意外:“没买到?”

西江城每日都有商船经过,最不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还是头次听说没买到什么东西。

晴云听出她话里的不满,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采买那边说,近日府里主子胃口不好,吃不下荤腥的东西,管事让他们捡着素一些的买。”

闻焉嘴角的弧度拉平了,眼神微凉:

“我不是府里的主子吗?”

晴云不敢吭声,前面的戏还在唱着锣鼓敲得咚咚直响。

闻焉一抬手叫停,萃华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须臾,闻焉的声音又恢复了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

“这是第几次了?”

晴云这时却紧张了起来。

她很清楚,三小姐已然是不悦了。

周围伺候的,还有那些唱戏的伶人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怒意,不安了起来。

晴云脸白了白,低声答到:“今日是第三次了。”

这些日子来,第三次三小姐没吃到想吃的,没用到想用的。

闻焉:“事不过三。”

片刻,她坐直了身子,突然嗤笑一声:“废物。”

也不知道这话是在骂似谁。

闻焉是真不大高兴了。

闻家眼下遇上的麻烦很讨厌,影响到她了。

而对于麻烦,闻焉的处理方式一向很简单,只要处理掉带来麻烦的人即可。

问题是,她该找谁呢?

闻焉撑着脑袋想了一圈,最终想起那晚上有人临死前的一句话。

他说,他不是第一个。

不是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可如今第二个迟迟不现身,那她还要等多久?

拖越拖越久也意味着对她影响会越来越大。

闻家人天天焦头烂额,下面人伺候不仅心,像今天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三小姐?”

晴云小心翼翼地唤道。

闻焉抬眸,眼睛看向天边,那里横卧了一团云细细看来像把刀,像一把杀人刀。

“笼子里养的鸡,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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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云了愣了一下:“三小姐是说上次带回来那对神鸡?”

闻焉:“嗯,让他们看着办。”

晴云听她吩咐让人拎着那只鸡去了小厨房,只是可惜,她最终并未吃上那只炙烤出来的神鸡。

鸡送去的时间不巧,小厨房那边已经曹师傅的灶上已经弄上了,所以那只鸡理所当然的多活了一会儿。

午膳几道菜做得挺好,但闻焉吃得不多。说到底,还是没吃上想吃的,影响了胃口。

不过到黄昏时,闻焉心情便好了起来。

因为闻和宁牵了只牛回来。

不知他打哪儿弄来的,还请了个屠夫。

他将闻家所有人都请了去,观摩传说中的庖丁解牛。

位置就在桃林,上次吃全鹿宴的地方。

闻焉去时那牛刚杀完,屠夫将的刀具一样一样整齐地摆在一条长桌上。

而隔的不远处的空地上点了火堆,边上是炙烤肉的碳炉。

六角亭里的桌子上放着备好料的锅子。

几日不见闻父和陆氏都消瘦了不少。

闻如许和闻如清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眼中神采暗淡,看得出来近些日子的确不好过。

闻长宁除了有些恹恹的,别的倒是没什么。

一家人瞧起来就闻焉和闻和宁最有精气神。

闻和宁把家中人的模样尽收眼,他朝着屠夫使了个眼色。

屠夫微一点头,然后伸手拿起刀在手上转了一圈就开始动手了。

他下手干脆,运刀流畅,骨肉剔除时分毫不差留下的切口整齐。

再加上那些漂亮的动作,整个过程令人眼花缭乱,很是好看。

绕是陷入一堆杂事的闻父瞧见这一幕都不由眉头一松,其他人更不消说了。

闻和宁注意着大家的反应,心里微微松口气,眼睛一弯兴致勃勃道:

“这位孙师傅使得一手的好刀,京中不少人家都喜欢请他到府里表演。这次他途径西江城,机会难得,我便请了他来,让我们也让瞧瞧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庖丁解牛。”

孙师傅手上动作不停,闻言抬头笑眯眯道:“公子过奖了。”

闻焉看得津津有味,后又想起了什么低声对晴云吩咐了一句。

晴云听完,人就悄悄离开了。

那边闻和宁一张嘴就停不下来,他人读书虽不怎么行,但胜在机灵脑子活泛又长了张甜嘴。

明明很平常的几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要好听些,听得人的心里熨帖,

再有闻长宁在旁跟着哥哥一唱一和说着讨巧的话,很快就让原本悒悒不乐的众人脸上有了笑意。

他们这边说这话,另一边那整只牛在孙师傅手下被分隔成了一块一块的。

大厨房管案头的大师傅接手了下面的活儿,开始按照炙烤和锅子两种吃法处理牛肉。

众人移步坐进六角亭中,下人们伺候着主子开始用膳。

恰好这时晴云也带着曹师傅把烤好的神鸡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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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委实没见过这么大的一只鸡。

闻如许疑惑:“这是?”

闻和宁认出来了,忙说道:“这是神鸡。”

说完才想起闻焉,他冲着闻焉讨好地笑了笑,

“三姐姐是吧?”

闻焉点点头。

闻长宁见此跟着说道:“听说吃了这鸡能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话音刚一落闻如清噗嗤笑了出来:

“什么神鸡,这鸡名火鸡,是海外来的,只是比寻常的鸡大些罢了。”

闻长宁呆住,半晌哭丧着脸道:“我的鬼工球!”

为了赢这神鸡,她的连鬼工球都输出去了。

闻父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你们哪儿来的这些东西?”

刚刚还兴冲冲的双胞胎兄妹立刻闭口不言,只拿眼神看向闻焉。

闻焉无视掉他俩使的眼色,实话实说:“赌坊赢来的。”

闻和宁听她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手搭在额头上双眼一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果然下一瞬就听见闻佑之沉声喝道:

“闻和宁!”

温和宁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认错:“我错了爹,下次不敢了!”

看认错认得如此干脆,闻佑之后槽牙都痒了:“从明天开始禁足!”

闻和宁哀嚎一声,随后蔫头耸脑应了个是。

他那模样又把众人逗笑了。

六角亭中气氛一松,这一刻他们仿佛没了那么多忧愁顾虑,短暂的恢复了往日的祥和安然。

然而,这样的气氛很快随着一封信的到来被打破。

“大人,京城来的急信!”

下人来报。

闻佑之怔了怔,从西江城到京城路途遥远,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起码也要一个多月,他派去的人如今应当还在路上。

这信不是他的人传来。

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沉声道:

“拿上来。”

桌上的其他人纷纷停筷,闻焉不受影响继续吃着。

闻佑之拆开信封,一目十行扫过,可信里的内容却让他心惊肉跳。

“是谁的来信?”

众人屏息以待,但见闻父脸色大变,陆氏脸也跟着一白。

“是……”

“大人,京城来人了,有,有圣旨到!”

闻佑之的话被连滚带爬急匆匆奔来的大管事打断。

他形容狼狈满脸惊恐,着实叫人心惊。

闻父心重重一跳,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神色紧绷倏地起身:

“走!”

说完他大步向外走,一家子也顾不得其他,纷纷急步跟上。

下人们同样如此。

圣旨到,全府上下都要去接旨。

桃园顷刻间变得空荡安静起来,只剩下闻焉还依旧坐着,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肉。

晴云不安极了:“三小姐,要去接圣旨了。”

闻焉:“不着急。”

她说不着急就真不着急,直到把吃完碗中的牛肉,腹中有了饱腹感才放下筷子,端起手边温好的酒喝了一口。

“帕子。”

晴云闻焉忙转身,两步走到身后从热水盆中拧了湿帕子给她擦手。

闻焉接过擦干净手后,捡起桌上被闻佑之遗漏的信纸看了起来。

看完,她啧了一声:

“贪污,抄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闻焉到时,钦差刚宣读完圣旨居高临下扫了一眼乌泱泱跪一地的人,冷声喝道:

“通通拿下。”

顷刻间,伴随着繁杂急促的脚步声,大量官兵从大门外涌入,他们将闻家人团团围住,接着哐哐几声抽出佩刀,封死所有出路。

闻家人抬头看着这一幕脸上透着茫然,不明白怎么突然间他们就成了钦犯?

而不明所以的仆从们通通吓得瘫坐在地,半晌才记得哭喊冤枉。

在一片混乱中,闻父稍显镇定地看向钦差:

“请大人明鉴,下官绝不敢辜负皇恩,做出这等掉脑袋的事。”

那钦差对他的话不为所动:

“你想说有人诬告你?”

闻父解释道:“下官自二十年前到西江城……”

“好了,你这些话不用跟本官说。”

钦差打断他的话,

“你若有什么冤情,等回了京到大理寺去诉吧,本官的职责是宣旨抄家,剩下的不归本官管。”

钦差不给闻父好脸色,说完就不理会他了。

闻父再多辩驳的话也只能咽了回去,他颓然塌下肩膀不再言语。

钦差同闻父说完后,不经意抬头却见一女子立在不远处,瞳孔一缩,当即呵斥道:

“你是何人?”

闻焉站的地方不算隐蔽,那钦差抬头就能看见她。

她也没想躲,本来就是大大方方地在那儿,奈何他们说话太认真,始终没注意到她。

闻焉抬脚向前走了两步,没想到那钦差大喝道:

“止步!”

官兵们的刀立刻齐齐对准她。

闻焉停下手指指向闻父,语气平常地像在请人喝茶:“我叫闻焉,他的女儿。”

闻家诸人因着闻焉的到来终于从突如其来的噩耗中回过神来。

他们看着那些官兵和他们手上的刀,再看闻焉,那晚的记忆复苏。

几人皆是眉心一跳。

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心头,他们仿若再次看见了那个一身血的闻焉。

她脚边堆叠的尸体这一次却变成了身着官服的钦差和官兵。

隔着人影重重,闻焉注视着跪在地上的闻家人。

几人怔怔的,一瞬间那些喧闹的杂声都从他们耳边远去。

眼前的人影也变得模糊,唯有长身玉立的闻焉清晰可见。

天际最后一道光即将消失,昼夜交替的暗淡天色,让人心中滋生出莫名的恐惧。

闻焉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抬起双手,纤细白嫩的手指碰到了锋锐冰冷的刀刃……

闻父倏地站起身,咬牙道:

“阿焉,不可!”

细听下来他的声音竟微微在发抖。

闻父太阳穴直抽得疼,整个看起来比接到圣旨的时候还要失态。

闻焉却嫣然一笑:“父亲,你吓到我了。”

“大胆,闻佑之你想造反吗?”

钦差被他的举动吓一跳,黑着张脸斥道。

钦差话落,无数把刀抵在闻父脖子上。

闻父却顾不得了只盯着闻焉,他喉头滚动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下,带着些与小心和劝哄:

“阿焉,不可冲动。”

杀钦差等同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们如今还没到那地步。

“父亲以为我要做什么?”

闻焉说着话,双手虚握抬起来对一旁手持镣铐的官兵道:

“我体弱,劳烦轻点。”

正准备锁的官兵愣了一下,才为她手上缚链。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怎么从她口吻中听出了支使的意味。

闻焉被押送到了过来,乖乖的没有半点反抗的意味。

闻父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方才的惊心动魄,暗流涌动只存在于闻家几人之间外人对此一无所知。

那钦差十分不满道:“你闻家人果然大逆不道,连圣旨都敢不来接。”

闻父没说话。

闻焉见几人目光还没从她身上移开,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看起来很像只知道打打杀杀但不长脑子的蠢货吗?

何况即便她路子偏了点,可再怎么说也是正统修士,从来不滥杀无辜,更不会到处惹是生非。

现今是个什么状况她还是看得清的。

闻焉在闻长宁身边被摁着身子往下。

闻焉很顺从的在地上坐下。

押她的官兵见了,张口想让她跪下,可对上闻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他选择了闭嘴,权当做没看到。

闻长宁表情的怪异看向她,闻焉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最后还是闻长宁感到了压力,先移开了视线。

闻焉这个变数没出问题,闻父暗暗舒一口气,过后便安安生生地任凭处置了。

天黑前,闻家人被暂时收押在知府衙门的牢房中,府中的奴仆则被圈在府中的下人房中不许乱走。

人拿了,接下来就该抄家了。

圣旨上闻父的罪名很多,其中最致命的便是操控漕运,贩卖私盐。

所以当看到从闻家中抄捡出来的东西后,那钦差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闻家人光私库就有三个,每一个内都堆满了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粗略算算一算,这也都快赶上国库了。

这般家财,还敢说冤枉?

京中党系争权夺利,此时来的这位钦差却是少有的中立派。

其性子刚正不阿,从不徇私。

他一想起离京前,礼部陆老大人上门来为闻佑之这女婿说情一事就觉得恼恨。

此人当真是有辱陆老大人清名,同时也辱没了当年的状元之名。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闻府灯火通明的在抄家,牢房里闻家诸人也睡不着。

闻焉四名女眷并未和闻父三人关在一起。

这让他们无法从闻父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

一夕之间风云突变,一个多时辰前还是千金大小姐的闻长宁现在却成了阶下囚。

她没能从变故中缓过劲儿来,木木地靠在她娘的怀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止她,闻如清和陆氏同样如此。

她们一个靠墙倚着闭目养神。

一个双眼呆滞地看着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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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纸包扔到闻如清的膝上。

闻如清睁眼看去,闻焉盘膝坐在草席上:

“烤牛肉,特意给给你们带的。”

“不……”

咕噜……

闻如清珉紧唇,手虚虚搭在腹部。

晚膳吃到一半被打断,又折腾了一晚上,说不饿是假的。

陆氏跟闻长宁的肚子也跟着先后叫了起来。

闻焉撑着脑袋,扬扬下巴:

“吃吧。”

闻如清捏着纸包,低声道:“多谢三妹。”

闻焉:“不客气。”

闻如清打开纸包,招呼着母亲和妹妹过来。

闻长宁倒是一叫就过去了,陆氏却冷淡的说:

“我不饿。”

姐妹俩见状少不得劝慰她两句,陆氏不为所动。

这些日子她本就消瘦了不少,今晚好不容易展颜,转眼又被下了大狱。

陆氏自诩出身名门,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心口堵了一口气,怎么样都出不来。

今夜谁都不好过,陆氏这番作态让闻长宁和闻如清也立时没了胃口。

“这到底是怎么了?”

闻长宁憋了一晚上的泪,还是落下来了。

抽抽噎噎的满眼都是不知所措,仿佛天塌下来了。

“有人告你爹操控漕运,贩卖私盐收敛巨额家财。”

闻焉语气凉凉说道。

闻长宁还哭着,闻言依旧勃然大怒:

“那是诬陷,爹爹才不会做这些事。家里的钱都是二姐挣回来的。”

闻长宁看向闻如清,

“二姐,对吗?家里的钱都是你挣的!”

闻如清摸摸她的头,替她擦掉脸上的泪:

“是,是我挣的。”

闻焉耸了耸肩:“你外祖父的信上是这么说的,那皇帝的圣旨也是这么说的。”

闻长宁咬唇瞪着闻焉:“你不信爹爹。”

闻焉眉梢一扬:“你瞪我?”

闻长宁瞬间怂怂地移开目光,小声道:“我没有,三姐姐看错了。”

“那封信你外祖送来的?”

这时陆氏突然开口问到。

她还没来得及看见那封信,圣旨就到了,

“信上还说了什么?”

“信上说他会在京中帮着斡旋,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境地。退婚是因为状告父亲的人,已经开始攀咬陆家和吴家,未免他们全部被拉下水才暂时撇清关系。”

闻焉似又想起了什么,道,

“对了,那封信应当是和退婚书一道寄出的,只是中途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才耽搁到今日。”

陆氏:“信呢?”

闻焉:“烧了。”

陆氏紧绷的身体蓦地松弛了下来。

“好好好。”

她连说三个好字,眼眶也湿了,

“如清,东西拿过来。”

闻如清连忙把肉捧到她面前。

三母女搬开心上的大石头也直到饿了,围坐在一起开始分食牛肉。

不过,闻长宁吃之前大眼睛一转,恋恋不舍地把手上的肉递给闻焉:

“三姐姐,你也吃。”

闻焉哼笑一声,这闻长宁审时度势,见机行事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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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讨好闻家其他人,一遇上攸关性命的事就来讨好她。

闻焉没接:“不用,我吃饱才来的。”

闻长宁:“哦。”

停顿了一下,她瞥了眼母亲和二姐又小声嘀咕了句,

“不知道爹和大哥,四哥怎么样了。”

行吧,还知道面面俱到,难怪闻家一家子把她捧在手心当掌上明珠。

闻父将被送往京城大理寺受审,只在西江城知府大牢里待了一晚,翌日清早便被从牢房中提了出来,押往城外码头。

西江城离京城路途遥远,为了不在路上耽搁时间,钦差来时走的水路,回去时一样也要走水路。

只是负责押送他们的不是那钦差,而是另一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那人虎背熊腰,猛壮无比,看起来似乎是个武将。

他远远的看了一眼身缚镣铐的闻家人,又转头跟钦差低语了几句。

尽管只是一眼,闻焉却从中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

很显然这一趟去往京城的路不会太平。

她垂眸,脑中转过好几个念头又通通压下。

先不着急。

钦差跟那武将交代几句后,便一同押着闻家人游街示众走到到城外的码头去。

贪官污吏受审前游街示众是自古以来就有。

每每见此,百姓的都会斥骂,进而怒砸石头打贪官。

可这次,竟有了不同。

西江城百姓站在街道两旁看着身戴锁铐的闻家人走过,所有人鸦雀无声面露不忍。

后来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满城的百姓,还有城外赶来的流民又哗啦啦全跪在地上为他们喊冤。

闻父在西江城当了二十多年的管,一手把一个吃不饱饭的偏远小城治理成如今这繁华模样,百姓皆看在眼里。

他们不懂其他,只晓得谁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谁就是好官。

钦差诧异于眼前看到的,可很快发生的事更让他惊地哑口无言。

只见那些百姓见无法改变闻家人被问罪的下场后,有指着钦差和武将大骂狗官的。

有从家中拿吃得用的,送到闻家人手上。

沿路的官兵有心要拦,无奈人太多了,根本拦不住。

有人送衣,有人喂水,有人塞干粮。

而对待钦差则丢烂菜叶,吐唾沫,砸石头。

总之他们所预想的闻家人的下场全都落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反观闻父,百姓犹如父母被害,悲痛不已。

西江城百姓一路送闻父几人上了官船,最后在他们身后跪下磕头大喊:

“西江城百姓,送闻大人!”

“西江城百姓,送闻大人!”

“西江城百姓,送闻大人!”

……

一城百姓的声音绵延不绝,震耳欲聋直达天际,

钦差看着眼前的一幕,久久没有动弹。

富可敌国的知府,却深受百姓爱戴,这究竟是何故?

闻佑之当真有罪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在船上的日子很煎熬。

他们一上船就被关进了一间四面封闭没有窗户的船舱。

船舱不透光,只要关上门身处其中的人就分不清白天黑夜。

这些人像是存心磋磨他们。

每次开门只会送来少量的食物和水,根本不够七个人吃喝。

他们在这种折磨中迅速消瘦,虚弱到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这一方小小暗室,整日除了呼吸声很少有旁的声音。

纵然如此,闻父仍旧没有动不该动的心思。

每当闻焉起身或有其他动作他就显得很紧张。

他经常安抚闻焉,于是所有人中,闻父反倒成了话最多的一个。

闻焉听他絮絮叨叨,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闻父这几天对她说的话,怕是比这五年来加起来还要多。

闻焉从开始的不耐烦,到后面能面无表情地听完闻父那些话,也算是种进步。

不过,她还是盘算着总有一天得把这个仇报回来。

她这人记仇,没那么大度。

反正那武将的脸她已经记住了。

闻焉本以为这个机会要等些日子去了,结果没想到,这一天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不知道在暗无天日的舱室内渡过了几日,忽然有一天,舱门被打开,有人端着几盏油灯进来,把这地方照得透亮。

久不见光的眼睛,陡然间被这么一照,闻家人都有些不适。

闻焉把手搭在薄薄的眼皮上,透过指缝间的缝隙向门口看去。

只见几道身影抬着一把重重的太师椅进来。

那椅子太重放下的时候,脚底下木板拼接成的地面颤动了一下,上面积攒的浮尘被高高抛起又飘飘然落下。

太师椅放下不多时,又有一道魁梧的身影大步走进来。

意识到来人是谁后,原本萎靡坐在一角的闻家人不由纷纷坐直了身子。

他们撑着虚软无力的身体,望着来人。

来人正是负责押送他们的那武将。

武将坐下后,声如洪钟地开口:

“闻大人,鄙人偏将军冯伍,领皇命今押解你等上京受审。”

闻父拱手垂头道:“见过,冯将军。”

一句话说完,他气息便急促了些。

冯伍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嘴上却假模假样的客气:

“闻大人千万别,您可是上官,该我给您见礼才是。”

闻父是从四品的知府,偏将军从七品,正常说来的确应该冯伍给他行礼。

可现在是什么形式,闻父哪儿敢应承冯伍的话。

他苦笑道:“冯将军说笑了。”

冯伍:“想当初,下官还记得大人高中状元打马游街的英姿,何等的意气风发。没想到啊,世事无常,大人怎的就落到如此境地了,还让这一家子跟着落了难?

听闻吴太傅家和陆老大人都来退亲了?”

他眼睛在闻如许和闻如清脸上转了圈,

“可惜了大公子和二小姐。”

冯伍看似粗犷,实则粗中有细心思缜密,短短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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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父早不是当年那个沉不住气的少年郎,当年为了修西江城码头,再难听的话都听过,如今冯伍的话自是不能挑动他半分情绪:

“冯将军也说是当年了。”

冯伍脸上的笑意微敛,审视着眼前人。

闻父稳得住,维持着该有的镇定,直到冯伍问出一句话。

“闻大人。”

冯伍身子微微前倾,手肘靠在大腿上,低头看向闻父,

“有人托我向你问句话。”

闻父:“冯将军请说。”

冯伍一字一句问到:

“闻大人有没有拿过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闻焉掀起眼皮看向冯伍。

闻父皱眉:“冯将军指的什么?”

冯伍笑:“那我换一个问法。”

“听说闻大人家一个月前进了贼寇,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不知道大人可有查清那贼寇的来历?”

闻父袖下的手收紧,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冯伍狞笑着同他对视,眼神格外凶狠冷酷。

冯伍话说得不清不楚,可足够在场的聪明人,听懂他话中潜藏的意思。

闻家人立时警觉起来,看向冯伍的眼神防备惊骇。

原来冯伍跟当日的黑衣杀手是同伙,他们都怀疑闻父扣留了某艘船,拿了上面的某样东西。

不对,准确的说是闻父发现了某艘船上的某样东西所以要灭他的口。

两种可能约摸对方也拿不准,因而第一次来时,便想屠了闻家满门。

不想中途出了闻焉这个异数,导致其没能达成所愿,于是有了这次的抄家之祸。

背后之人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也要杀人灭口,可见那船东西干系重大。

闻家人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冯伍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到京城。

难怪从出发到现在,如此磋磨他们。

想必这场审问过后,他便要下杀手了。

想通这点,几人背后冷汗泠泠。

正当闻家人陷入极度不安之际,闻焉散漫的声音响起。

“这事,你应该问我。”

在场人先是一愣,接着反应各有不同。

冯伍抬眸,眯眼看向闻焉所在方向。

闻焉靠墙盘膝坐在地上,动作很规矩,可又有着说不出的肆意洒脱。

冯伍皱眉狐疑:“你?”

闻焉笑:“毕竟人是我杀的。”

冯伍是武将,功夫不弱于当夜那杀手头子。

起先他的注意力都在闻父身上,忽略了其他人,但当闻焉开口,他立刻从她身上察觉到不对劲。

这个纤细瘦弱到有些病殃殃的女子,她身上的气息太淡了。

冯伍坐直了,探究地看着闻焉。

死士的尸体他通通掘出来看过。

尸体虽已腐烂到不能看了,但有些痕迹还是留了下来。

冯伍最开始以为,闻父是同京城那边有勾结,所以才能杀掉死士保全家人。

但现在看来,真相可能没那么复杂。

冯伍:“真是你杀的?”

闻焉:“有个人临死前说,他只是第一个。”

她很好奇地问,“所以你就是他口中的第二个?”

冯伍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握紧,脸上已然没了方才的从容。

闻焉这时视线移到闻父身上:“父亲,怎么想?”

闻父僵着身子没说话。

闻焉:“还去京城吗?”

闻家其他人大气不敢喘,离她最近的闻长宁默默把碰到她衣角的手挪开。

闻焉认为,闻父没说话就是默认。

她长舒一口气,语气里有着尽是愉快:

“那便不去了。”

闻父:“……”

闻焉自顾自地做了安排,然后抬起双手微一用力,锁链应声断裂。

脚上的锁链以同样的方法弄断后,她起身像捏泥一样把手腕上的锁铐扯了下来,随手丢掉。

砰砰两声,铁锁掉在地上砸起一片灰尘。

冯伍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满脸不可置疑。

闻如清跟闻和宁矮着身子把路中央的闻父搀扶到一边,给闻焉腾出路来,然后一家子熟练地躲到角落包成一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闻焉光着脚从阴影中一步一步走向冯伍,身上单薄的囚衣罩在身上空荡荡的。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微微遮挡了脸,尖尖的下巴在其中若隐若现。

她稍稍抬头,露出光洁苍白的额头和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

四目相对,冯伍莫名感觉心惊肉跳,他脚不自觉间后移半步,

随着人越走越近,他再忍不住,沉声喝道:“拿下她,生死不论!”

守在门外的官兵立刻如潮水般涌入这间小小的暗室中。

冯伍隔着重重人影紧盯闻焉,慢慢退了出去。

官兵们神色冷酷,有种悍不畏死的气势,直接拔刀冲向闻焉。

本就不大的小小房间,眨眼的功夫就挤满了人。

闻和宁收好腿蜷缩在胸前抱住,脑袋埋进自己肩膀内,片刻后,又害怕又好奇地悄悄露出半只眼朝外看。

此时闻焉已经跟官兵交上手了,然而意料之中的鲜血喷溅,残肢乱飞的事并未发生。

闻和宁一怔,大胆抬起头,待看清外面的景象后,眼睛越睁越大,满脸惊艳:

“三姐姐,真好看!”

他喃喃自语的声音传入离他最近的闻如许耳朵里,他亦转头看去。

入目之景正如闻和宁所言,当真好看。

比起上次,这一次出手过分漂亮了。

她轻盈地如一只蝴蝶起舞,每一次出手都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但凡出手无一落空,也不知她如何做到,只要被她打中之人,会立刻倒地不起。

过了片刻,方能见到从其口鼻中溢出的血。

有的甚至一滴血都没有流,就断了气。

他们的身体完好无损,看不出哪里受了伤,可就是死了。

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没多久闻焉就要找不到落脚地了。

她索性一掌横推,把堵在门口的人全部打了出去。

挡在门口的太师椅被倒飞出去的人撞得稀碎,飞溅的木条一不小心插进了一人心脏,一人喉咙。

他们痛苦地挣扎着,迟迟没能断气。

闻焉越过一地狼藉,走到二人面前居高瞧着,眉心泛起怜惜:

“真可怜。”

然后抬脚,踩到一人胸口,轻轻用力。

一声脆响后,那人胸腔凹陷,痛痛快快地死去了。

另一人,她用同样的方法结果了。

这时舱室内,一个方才被同伴撞晕的官兵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甩了甩发涨的脑袋,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他看见了离他不远的闻家人。

再回头,闻焉已经站在了船舱门外,若要过来相救根本来不及。

他面无表情地举刀对准躲在角落的闻家人。

闻如许及闻和宁瞳孔一缩,两人想也不想,身形一转张开长臂挡在最外面把家人牢牢护在最里面,等着刀落下。

紧要关头,闻长宁揪住母亲的衣角,闭眼惊声尖叫:

“三姐!!!”

咻……叮……

一把刀从门口飞来,擦过那人脖颈钉到墙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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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颤抖的刀身发出嗡鸣,刀刃上残留着薄薄一线血痕。

一滴血水坠在刀锋上,片刻后,像承受不住自身重量,啪地砸向地面,在他们脚边开出一朵血花。

良久,闻家人慢慢睁开眼,恰巧见到了这一幕。

而门外的闻焉转身投入下一场战斗。

躲过一劫的闻如许跟闻和宁心有余悸地仰头望向钉入墙面的刀。

他们喉头滚动了下相顾无言,但均从对方的脸上看见大颗大颗的汗珠。

这一下险之又险,差点就把命给丢了。

再一看外面在敌人围攻下游刃有余的闻焉,闻和宁弯腰爬了两步,捡起离他最近的两把刀。

一把给闻如许,一把握在自己手上。

他磕磕巴巴地说:

“大哥,先,先把锁链砍了吧。”

闻如许温润的声音有些嘶哑:“好。”

他们本意是先断自己身上的锁链,奈何力气不足,几刀下去连皮毛都没伤到。

再这样下去,实在浪费时间。

几人一合计,两兄弟干脆先一起动手想把闻父和陆氏弄断。

于是没一会儿,闻焉就听见里面叮咛咣当一阵响,回过头瞥了一眼,就看见两兄弟吃力地挥刀砍锁链。

光瞧着那软绵绵的劲儿就知道是白费功夫了。

闻焉有些无语,又听得那声音实在烦人,便随手抢过一把刀,转身大步往舱室里走。

她动作极快,中间顺势把过道上断成两截的船舱门,扔向身后的追上来的人。

沉重的门板压倒一片,给闻焉暂时空出些时间来。

“让开!”

正哼哧哼哧砍锁的闻和宁,闻如许闻言回头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三姐姐。”

“三妹妹

然后两人就听话地挪开位置。

闻焉握紧手中的刀,一刀下去,在两兄弟手上坚硬到不可撼动的铁锁就这么断了。

她三两下就把六个人身上的铁锁全部砍断。

速度快得几人都没时间没反应。

转眼又见闻焉回身,倏地一下把手上的刀掷出。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敌人一连几个被串了糖葫芦,钉在舱板上。

解决完这些后,她抬脚就走不作停留,却没想到她一走,身后几人立刻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闻焉停下斜乜一眼:“跟着我做什么?”

闻和宁双手握着刀举在身前眼睛左右不断的瞟,窝窝囊囊又大义凛然地说:

“三姐姐放心,爹娘和二姐五妹有我和大哥保护,我们绝对不给你拖后腿。”

一副又害怕,又要赖上她的模样,闻焉直接气笑:

“行,自己说的话记好了。”

闻和宁疯狂点头。

本来跟着闻焉也不是觉得安全。

闻和宁很清楚,事到如今这个朝廷钦犯他们是当定了。

然而除了朝廷会发布海捕文书通缉他们,另外还有个幕后黑手一心要致他们死地。

往后的日子,恐怕不是东躲西藏,就是被人死命追杀。

所以闻和宁现在最怕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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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可能不是没有,毕竟摸着良心来说,这么多年来,一家子对三姐姐委实不算好。

万一三姐姐一时气不过,真抛起他们,一个人走了。

那闻和宁觉得,他们就只能等死。

为了杜绝这个可能,闻和宁认为即便再危险也一定要跟紧三姐姐。

闻和宁的那点小心思,闻焉多少能从他那张脸上看出来。

不过,也不是不能容忍。

毕竟闻焉也有些自己的想法。

随后闻家人跟在闻焉身后,看着她且战且进,一路打到甲板上。

闻和宁跟闻如许就护着家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为了除掉闻家人,船被停在了宽阔的江面上。

江面两侧全是高耸入云的峭壁,他们脚下这艘颇大的官船身在其中都显得渺小了。

端看这地势,就能看出船早已经离开西江城远矣。

西江城方圆百里的地方都是平原,这里的山可高得很。

闻父利用地势反推,默默计算着他们走了几天。

另外一边,官兵跟闻焉的之间的缠斗单方面达到了白热化。

之所以是单方面,是因闻焉还是那般从容。

毫不夸张地说,今日看闻焉杀人是一种享受。

特别是眼下到了甲板,空间大了,众人都没限制,大开大合下下手更狠。

在消失已久的冯伍拎着一对铁鞭加入战斗时,这种享受更是达到了极致。

闻焉余光瞥见他,一掌击打在身前敌人的颈侧,在他倒下的瞬间又握住他的肩膀,手往前一送,刚新鲜出炉的尸体就横飞向持铁鞭而来的冯伍。

冯伍见此脚下顿住,足尖一点腾空跃起一脚把飞来的尸体反踢向闻焉。

可闻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已原地,那尸体反倒砸倒一片自己人。

再扭头却见闻焉在另一个方向,手掌微曲在侧面敌人的太阳穴拍了一下,回身转头间二指并拢在身后敌人的喉咙处一按。

随后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力度,围在她四周的人通通倒地身亡。

简简单单两个动作,脚步轻移就弄死了好几人。

冯伍从来没见过这种杀人手法。

只有一击,专挑命门,一击毙命还能保持人体的完整,除了少量出血,没有其他明显伤痕。

冯伍眼神沉了下去,铁鞭散发着凛冽杀意,冲闻焉杀去。

而闻焉不退反进,迎上他的杀招。

甫一交手,她便了然为何冯伍敢来了。

他力大无穷,远超常人,手中的那对铁鞭也是特制的,很有分量。

更关键的是,这人身材魁梧,动作却十分灵巧轻盈。

一招一式极具攻击性,很难让人招架。

这样的身手在这个世界应当算是顶尖高手了。

闻焉走神想到。

冯伍吃力的应付闻焉,却愕然发现,她竟然还在走神。

如此奇耻大辱,他焉能忍?

“岂有此理!”

冯伍动作越来越快,铁鞭都挥出残影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加之四周官兵的围攻,躲在一边的闻家人看了都忍不住为闻焉捏一把汗。

闻焉却半点不受影响,他快她也快,甚至能更快。

冯伍那身自诩无人能及的功夫,在她眼中处处都是破绽。

那一身巨力也不过尔尔。

闻焉逗弄他两招后反手为攻,但力道拿捏地刚刚好,并没有一下就把人打死。

她想起饿着肚子被关在暗室中日子,心里的气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发泄完的。

她一脚踢向他左膝:“杀人就杀人,哪来那么多花哨架势。”

冯伍只感觉腿上一阵剧痛,身子不免晃悠了一下。

闻焉一拳打在他肋骨,咔嚓一声,冯伍踉跄一下,眼前发白。

“动作太慢了!”

冯伍咬牙忍住痛,挥动铁鞭,谁知闻焉抬手抓住,一个大力反把他自己拉了过去,白莹莹的手击向他下颚,冯伍剧痛难忍惨叫出声。

“克扣我那么多饭,还没吃饱吗?劲这么小。”

冯伍痛得浑身痉挛,眼神发狠咬牙想弄死眼前人。

闻焉见了,一巴掌扇过去,慢声道:

“谁准你的眼睛这么看我的。”

接下来就是单方面的暴打。

别说是冯伍了,就是闻家人都觉得疼。

冯伍没了战斗力,闻焉一边为自己报仇,一边将剩下的人解决掉。

很快,甲板上的敌人就只剩下一个冯伍还在喘气。

闻焉终于停手,她直起腰往闻家人所在的地方看过去。

不用她开口,闻和宁自认为看懂她眼色了:

“三姐姐叫咱们过去。”

闻长宁是抗拒的,她不想过去。

陆氏也是这般想法。

可两人扭不过其他人,只能去了。

“审审。”

她对闻父说。

杀人她擅长,审人却不会。

审问冯伍的事交给闻父,闻如许从旁协助,闻如清和闻长宁扶着陆氏没有靠近。

闻和宁则自觉翻找起地上的尸体,唯恐有人假死,好趁机偷袭。

没成想,这一找还真让他找出问题来了。

闻焉身后两具尸体突然被顶开,下面藏着的人猛地站起身,刀尖对准闻焉后背刺去。

闻和宁眼睛蓦地瞪大,此时此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表忠心!

他给他三姐姐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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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和宁心中涌起万丈豪情,一个箭步冲上去,拎起刀就是干。

可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不仅力气不大,准头也差。

落刀点歪了没砍中脖子,离目标还差了些。

不过这一刀依然重伤了那人。

血滋啦一下兜头喷他一脸。呼吸间,鼻子唇上全是血腥气。

热热的,黏黏的,让人作呕。

闻和宁顿时脑子嗡了一下。

片刻,他眨眨眼睛,按下心中的怪异感。见人没死,准备再补上一刀。

可刀往回时时才发现,刀似乎卡进骨头里。

他皱眉咬牙使劲一抽,就在这时一直血手蓦地按在刀背上。

闻和宁吓一跳,顺着手看过去,见到了一张痛苦扭曲的脸。

他眼中戾气翻涌,满脸煞气。

闻和宁动作僵住,咽咽口水,随后眉毛一竖,露出更加凶狠的表情,双手握刀恶狠狠地吼道:

“松手!”

那人:“找死!”

说罢无视肩上的伤,扭过身来就要杀闻和宁。

闻和宁也没料到这人这么能,刀还在身上呢。

他努力展示自己凶狠的一面,即便小腿肚子都在打颤了,脚还是牢牢按在原地,没有后退半步。

比起闻和宁这个生手,眼前人下手可太稳太狠了。

可就在他要动手之际,一条铁鞭忽然从后背贯穿他的身体。

他显然忘了身后还站着的闻焉。

那人脸上还维持着狰狞之色,但眼神震动。

他慢慢低头,嘴里的血汩汩涌出,接着便脚一软跪倒在地,慢慢没了气息。

闻焉的脸从他后面露出,面容平静。

闻和宁嘴一张一合,最终憋出句话来:

“三,三姐姐,我没事。”

说完,他一抹脸,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闻焉一顿,转瞬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没问你。”

闻和宁又抹了一把脸,总感觉有东西糊了眼睛:

“我……”

闻焉后退两步:“走远点。”

船上不方便沐浴,闻焉可不想弄脏了自己,所以她半点都不想跟血糊一脸的闻和宁有接触。

闻和宁有些委屈,方才他还救了她呢。

虽然失手了。

看懂他的控诉,闻焉:“……”

跟闻和宁说了两句,闻焉正要转身继续看闻父审问冯伍,忽然,她捕捉了些微弱的,不易察觉的气息和动静。

闻焉眸光微移定在某处,眼一动她的手已经抽出铁鞭,然后朝桅杆激射出去。

其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那铁鞭也如一支利箭,来势汹汹势如破竹。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一支袖箭跟铁鞭在半空擦身而过,正中冯伍眉心。

同一时间,桅杆上一道身影坠落,半边脑袋被铁鞭打爆。

离的近闻长宁恰巧看到这一幕,她懵了,想起了那夜某些不好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滚。

从闻焉发现人,到冯伍死,再到桅杆掉下死尸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仅仅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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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却急转直下。

冯伍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杀了,闻焉拉平嘴角,眼神凉凉。

果然是饿久了,才会反应慢了,连那地方藏了人都没发现。

闻家几人见她变脸,大气不敢喘。

闻父则完全没发现这点,见冯伍死了,整个人都急了,手又是摸他劲动脉,又是掰他眼皮,想确认他是否留有一口气。

结果自然令他失望。

那支箭几乎完全没入冯伍眉心,让他当场丧命。

闻父颓然,差一点,就差一点……

冯伍远不如死士的的骨头硬,他是正正经经的从七品京官。

官职是不大,但能被派来做这样的脏事,必然被许以重利。

如此看重荣华富贵之人,嘴巴没那么难撬开。

如果再给他些时间,他定能……

思及此,他突然反应过来。

闻父起身快步走到离他最近的一具官兵尸体旁,然后不嫌脏地用手指在他嘴里掏了掏。

摸到料想中的东西后,他收手又去摸另一具。

一连查看好几个,结果都跟他所想的一样。

闻父收回手躲在地上望向闻焉:

“这些人牙中□□。”

闻焉平静地看着他,肯定了他的猜测:

“跟上次的,是一路人。”

船上所有的官兵都是死士扮成的。

没想到,闻焉话说完最先绷不住的会是陆氏。

为了不堕了陆家的门风,她素来极重视仪态礼节。

头颅永远高高扬起,言行举止永远像用铜尺量出来的。

每日会避着人用手细细梳理头发,囚衣上有一丝褶皱都会反复用手压平,再饿吃东西也是细嚼慢咽。

极少数的几次失态,还是为了避开危险,被闻如许和闻长宁拉着躲起来。

可现在,她挣开两个女儿的手,冲到闻父面前掐着他的手臂含泪咬牙质问道: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家千方百计要杀我们?你知不知道如许再过不久要参加春闱,他马上就会是大晋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前无古人,你知不知道?”

从府里闯进杀手那夜她就在忍,抄家时她忍着,知道冯伍是有人故意派来杀他们的,她也忍着。

但当听到这些官兵全都是死士时,就像点燃了一个导火索,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陆氏只知道,以后的每一天她身边经过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追杀他们的死士。

这个人可能是街边小贩,可能是路上行人,也可能是乞丐或者其他什么人。

总之不得安生,终日惶惶。

闻父惭愧地低下头,痛苦地说:

“阿婉,对不起。”

闻如许拉住母亲,劝道:

“娘,您别怪爹,爹没有错。”

陆氏哭到:“是他害了你呀!”

闻如许叹息笑道:“爹没有害我,不过一时困顿,若我连这点槛都不过去,何谈以后。”

……

闻如许是个性格温和的人,轻声哄起母亲来更是温柔至极,这一点很像闻父。

闻焉换了个姿势,继续观看这母慈子孝,父贤子仁的场面。

她自前生起,就没什么亲缘,来了这个时代跟闻家人也不亲。

像这样一个人跟另一人亲近得对彼此的痛苦和欢喜都感同身受,好似对方的生老病死都是大过天的事。

像陆氏,不为失去荣华富贵哭,不为自己命悬一线哭,反倒为了儿子的功名利禄哭,着实令她感到稀奇。

一旁的闻和宁见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氏和闻如许却是误会了:

“三姐姐,娘是可惜大哥的前程,她对咱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闻焉睨他一眼:“你没事了?”

闻和宁一愣:“还有什么事?”

闻焉:“没事就去灶上做些吃得来,我饿了!”

闻和宁指了指自己,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我去?”

闻焉丢下一脸懵的闻和宁,走到还在哭的陆氏身边蹲下。

闻如许看她:“三妹妹。”

陆氏和闻父也看向她。

闻焉一笑,随即突然出手一把扼住闻父的脖子,对陆氏温柔地说:

“既然母亲如此恨父亲,不如我替你杀了他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陆氏呆住,被闻焉的动作惊地不轻,待回过神来,抖着嗓子,不可置疑地喊到:

“你,你敢弑父?!”

闻焉哼笑一声,微微垂眸看她,手一手。

虎口贴住闻父的喉管,强烈的窒息让他脸涨得通红,双眼瞪大,手本能去掰闻焉的手。

“这不都是为了母亲你吗?”

闻焉含笑说道,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冷淡。

陆氏遍体生凉,指着闻焉急促喘息,说不出来,就像下一刻就要惊厥。

闻家其他人也回过神来,纷纷变了脸色。

陆氏惊叫一声,疯了一样扑过去拉扯闻焉的手:

“你混账,大逆不道,松手,你松手……”

陆氏乱骂一气,闻焉不为所动,反手拨开就她的手,然后为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慢悠悠地问:

“母亲怎么生气了?”

陆氏又气又吓,整个人不停打着哆嗦,不消片刻,眼一翻人当真晕死过去了。

“娘!”

闻家四兄妹齐齐托住陆氏软到的身体,闻如许皱眉看向闻焉:

“三妹妹,娘身子弱,你别吓她了。”

闻焉对上闻如许那双清亮的眼睛,眉梢抬了抬。

他一惯温和,身上一股子书卷气,少有动怒的时候。

要说这个家里谁智谋深远,那一定是闻如许。

但这人有城府归有城府,心思却都在正道上,身上的气息很干净。

便是眼下,父亲被闻焉掐着脖子,母亲被她气晕,他也无奈居多。

他好像很清楚闻焉想做什么,

洞若观火,心明眼亮。

闻焉一笑:“大哥哥孝顺。”

说完她手一松,大量的空气灌进口鼻,闻父发出震天的咳嗽声,面红耳赤。

两个小的急忙扶住,替他顺气。

闻父那口气通畅了摆摆手,哑着声音说了跟闻如许相似的话:

“阿焉,你母亲身子弱,以后对她缓着来。”

闻父比起闻如许的无奈多了几分语重心长。

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亲近,并未心存芥蒂。

又是一个笃定她不会真的动手的人。

应当说,所有人中除了陆氏,没有人觉得她会真杀了闻父。

闻焉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看不见的灰,眼睫半垂:“我不是个好性子的人,父亲和大哥哥应该要习惯。”

话没说明,在场的人却听懂了。

她是在警告他们,不要故意给她找麻烦。

闻父斟酌着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

闻焉满意了,转而问到:

“那父亲接下来想怎么办?”

闻父闻言先吩咐两个小的把陆氏照顾着,再说道:“我们还是要进京一趟。”

闻焉:“然后呢?”

闻父:“西江城暂时回不去了,冯伍也死了,很快朝廷就会发海捕文书,天下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进一步是死,退一步也是死,当今之计,唯有进京查明真相这一条路,说不准还能有一线生机。”

闻如许接过父亲的话道:“山高水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进京路上危险重重,从今往后我们要便宜行事,不得再像以前那样。”

总而言之,他们要谨慎行事掩藏形迹。

闻如清听着哥哥和父亲说完,突然问到:

“那船货的事,爹有什么线索?”

就是这突然冒出的船让他们落得如此境地。

必须尽快查清到底是哪艘船,船上装了什么东西,他们才不会这般被动。

闻父摇头:“我查了一个多月,毫无进展。”

那些人手脚太干净了,没有给他们留一点线索。

闻如清抿了抿唇:“我前些日子得到了一条线索,不知道跟这桩事有没有关系。”

几双眼睛同时看向她。

闻父:“你说说看。”

闻如清:“几个月前,有一艘船在澴河遇上水匪沉了。”

澴河属于西江流域的一条支流,在西江城和朝云城交界地,也是从西江城到京城的必经之路。

闻父精神一震:“水匪沉船?”

闻如清:“有人告诉我,那艘船上的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这也是闻如清注意到这件事的原因。

闻父很敏锐地问:“水匪呢?

闻如清摇头:“据说一起死在船上了。”

闻父:“船沉了,人死了,为何官府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澴河上从未听说过有水匪,这水匪又是哪儿来的?”

闻如清拧眉说着自己的怪异:“这艘船会不会就是那艘引祸船?”

闻父略一沉吟,转头向四周看了看道:

“此地像是朝云城境内。”

闻如许一下明白了闻父的意思:“爹想去澴河看看?”

闻父叹息:“总要去看看才是。”

若是能找到些线索,总好过像个无头苍蝇乱撞。

他目光落到一旁闲闲站着的闻焉:

“阿焉,怎么看?”

闻焉脸上尚带着笑意:“我听父亲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但他们也不能就这么去澴河,余下还有许多事要做。

这艘船是不能用了,两岸又都是峭壁,没有能靠岸的地方。

这就需要一搜合适的小船。

幸好像这样的大船,都会备上逃生小舟,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另外还需要足够的食物,行李和银子。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走水路是要快些,同时也更危险。

去京城的水路只有一条,路上重重关卡,他们根本无法通过。

届时即便有闻焉在,可闻焉不能见人就杀,见官就屠,那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水路行不通,只能走陆路。

陆路就适合得许多,也有利他们掩藏形迹。

可走陆路意味着要备更多吃的和盘缠。

何况南边在闹饥荒,从望城到伯阳城,一共八座府城,均被波及。

而这又恰好是他们将要经过的地方。

为了不出现意外,须要做好万全之策

待陆氏醒来后,一家子坐在一起先填饱了肚子,就开始各自在船上搜寻起来了。

这一通忙活,直到天色暗下来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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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快看我跟四哥找着什么了?”

老远闻长宁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来,闻焉正准备开门的手停下,转眼看去,就见闻长宁手里抱着干粮急急跑过来,边跑边喊。

落后她半步的闻和宁,脖子驮着两个装满米面的布袋,左手提着一条腌肉,右手费力拎着只……神鸡?

闻长宁跑进了,看见闻焉满脸兴奋道:

“三姐姐,我跟四哥在厨房里找到了我们赢回来的神鸡。”

闻焉听后,一笑:“巧了,我也找到了些东西。”

闻长宁经她这能说,才看见她手上拿着的头冠和一串珠子,她手一送,怀里的东西掉了满地却顾不得:

“我的南珠,还有珍宝阁的头冠!”

闻长宁眼睛都亮了,那着那串珠子就在身上比划起来。

闻焉越过她走近船舱内,在木凳上坐下。

没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手上都抱满了东西。

什么被褥,旧衣服,水囊,笔墨纸砚,蓑衣纸伞……

另外还有一些银子银票。

当真是应有尽有。

闻焉把玩着手里的头冠,看着他们一趟一趟把东西搬进来,个个累的满头大汗。

“把手上的扔了。”

闻如许刚坐下喝着妹妹倒的水,就见闻焉指着他说到。

他手上拿的正是一套搜来的笔墨纸砚。

闻如许放下杯子好脾气地说:

“三妹妹,路上兴许用的上。”

闻焉很直白地说:“你拿了这个,谁来背吃的?”

闻如许一顿,看着地上快堆成小山的食物,改了口:“三妹妹说的对,这些以后有用再置办吧。”

有了闻如许开头,后面的他们也多少知道自己拿来的东西不适合带着逃命赶路。

闻如清也盯着闻焉手上的头冠道:

“三妹,不若把这东西拆了吧,不然太扎眼了。”

说罢又对闻长宁道,

“还有那串南珠,都拆了吧。”

闻焉当然没有意见:“二姐姐说怎么拆。”

头冠是金丝和各种宝石组成的,并不难拆,几下闻焉就按照闻如清说的拆完了。

南珠串就更简单了。

等通通拆下来后,这些值钱的小东西就用装了起来,随身携带。

最后清了一遍,他们只带上了轻便的行装,一些吃的和换钱的东西。

忙完后,夜已深,已经不适合赶路了,闻家人只能忍着不适,用搬来的被褥在这叫偌大的船舱打地铺。

这一夜,几人都睡的极香。

他们熬了这么久,今日虽吓人,至少暂时性命无忧了。

一夜无梦,翌日天亮大亮才醒来。

简单吃了些干粮,他们放下小舟一个个上去。

闻焉留在最后,把那艘满是尸体的官船砸了个大窟窿,才飞身上了小舟。

小舟上几人眼睁睁看着那艘船彻底沉入河中,心里不知为何,莫名沉重了几分。

船沉了,他们也该走了。

七个人坐在船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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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上的人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此时才后自后觉地发现。

这一家子就没有一个会划船的。

良久,闻如许开口:“我来试试吧。”

闻和宁紧跟着道:“我也试试。”

两兄弟手忙脚乱好不容易让船动了,结果又在原地打转了许久。

他们满头大汗,耽误了好些时间终于摸到了窍门。

中间虽经历了些波折,可小舟最终还是顺利挪到了回程的河道上。

后面的两天,小舟从歪歪斜斜修炼成了直线,到底是顺畅了。

到第五天夜里,他们靠近了澴河。

只是刚要转过一个拐角,闻焉的声音蓦地响起:

“停下!”

她声音低低的,语气却重。

闻如许闻和宁本能停下划动的船桨。

“有人!”

闻父一句话把船上昏昏欲睡的人全部惊醒。

他们抬眸望去,果然见前方河面漂浮着几只小船。

船上火光重重,人影随着小船浮动。

闻如许跟闻和宁赶紧熄灭船上的油灯。

黑暗中,他们静静注视着前面。

闻焉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楚。

她看见河岸边站满了人,河面上飘着的船上,有几个人拿着长长的竹竿在不停地试河水深度。

他们来晚一步,这地方已经有人占了。

闻焉低声道:

“前面不能去了,让船靠岸。”

……

同一时间,离河岸不远处的小道上停着一辆青蓬马车。

一个人从林子里钻出来,拱手向马车内人说道:

“启禀大人,河深测出来了,只待天亮便可让人下河了。”

那人话说完,等了许久才听见马车内传来动静:

“嗯,尽快安排下去。”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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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上泛起一层水雾,烟波浩渺,一眼望不头。

熄了灯后,闻如许的眼睛只能看见一臂之内的景象。

他松开船桨揉揉眼睛想看得远点,但作用不大。

“大哥,走这边。”

见闻如许是第三次揉眼睛了,闻和宁发现不对,他抿了抿唇小声问到,

“大哥你是不是看不到?”

船上的几人倏地转头盯着闻如许的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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