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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解除,叛乱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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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青杏还想着能去秦雪面前求情,故技重施,靠着自己那副楚楚可怜的嘴脸求得一条性命。谁知她听说秦雪苏醒后,每日吵嚷着要见秦雪,看守她的几个婆子不胜其烦,只得去回报霍陵。

霍陵原不欲告诉妻子,免得她多添烦恼,秦雪因听小丫头说了,却道:

我虽好性儿,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你们去告诉她,她打错了算盘。

自己种的什么因,便要尝什么果,今日她有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青杏听了,终于万念俱灰,此时再是如何悔恨,也无法挽回一分。终于她趁着几个婆子松懈之时,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竟挣开绳索,一头碰死在了墙上。

霍陵听了,也命人不许告诉秦雪,打发人叫她叔叔来领尸,她叔叔却不肯,只好一张破席裹了,拉到乱葬岗烧埋了事。

如今且说惟哥儿满月后,秦雪终于也可以出房门了。

她月子里养得极好,每日都用玄昭特特调制的药浴浸泡,不像许多女人不许洗头不许洗澡,虽日日盥沐,反倒气血充盈,身体康健,愈显得那一股妩媚风致动人至极。

如果说原本她是一只熟透了的水灵灵的桃儿,挂在枝头上惹得人人都想来咬一口,如今便似怒放的牡丹一般,既有雍容端庄,又有浓艳热烈。

那股子端庄却是因她如今已为人母,自然比还未生育时要沉静些,但母亲身上独有的那般温柔圣洁与她原本的风情交织在一处,竟比往日更要美了十倍百倍。

两个男人见了,如何还能自持?

原本就茹素多日,霍陵更是因离家在外,如今好容易娇妻养好了身子,自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因此秦雪才在众人面前露面了没几天,就日日都被困在床上,连下地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这日过后,男人们总算不再玩得那么激烈了。

再加上惟哥儿长得飞快,饭量也越来越大,一天总要喂个八九次的奶,大多数时候都要娘亲抱在怀里才能乖乖入睡。

如果惟哥儿有记忆,大概会气恼爹爹和二叔为何总是欺负娘亲罢他并不知道,两年后当他的二弟出生时,这个名唤霍怀的小家伙也经历了一遍哥哥曾经历过的事,只是同样也没有记忆罢了。

彼时困扰了霍家数代人的共妻诅咒已经消失,各中缘由说来奇妙,竟要感谢青杏。

原来青杏给秦雪下的那一种可以落胎的毒,其中恰有一味乃是灵犀引的药引,当时连玄昭都不知此事,为了救嫂嫂,只能和兄长轮流以身试药。

谁知二人还没试出正确的解药,秦雪便醒了。二人试过的药引都不能解他们身上的灵犀引,但惟哥儿出生后五个月大时,玄昭以秘法给他验血,发现他身上竟再无一点余毒。

自此,缠绕着霍家男子的阴云彻底消失。

玄昭借此配出了正确的解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不仅他兄弟二人再不必受诅咒所困,惟哥儿,他们的子子孙孙终于从这悖逆乱伦的悲剧中解脱而出。

欣喜若狂之余,秦雪听说他二人竟然胆大到用自己的身体试药,自然又是感动又是生气。

他们愿意用生命来保护她,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虽说诅咒消失了,他们也不必再维持这般三人同行的背德关系,但从前她或许是被迫,或许是出于同情,如今她早已甘之如饴。

因此,就在惟哥儿满了周岁后,秦雪便又怀孕了。

这个孩子的生父是玄昭。

其后因怜秦雪受生育之苦,二人便不肯再让她怀胎,只是秦雪心里还想有个女儿,便悄悄把两个男人每日都服用的避孕秘药给换成了养神丹。

想他二人每日,因此不出半月,她便又有了喜,顺利诞下名唤霍忆的幼女此亦是后话了。

此处却说七月里,朝中出了一件大事。原来是西南黎州白氏家族发动叛乱,一夜间便连克数城。

这白氏乃是南疆土民,自前朝起便统治黎州地区,与西南其他七支部族一起,号称八蛮。

及至国朝定鼎,南疆众多土司慑于太祖太宗两代雄主之威,俯首称臣,但因西南偏远,朝廷鞭长莫及,且夷民风俗又与汉人不同,遂以羁縻之法命这些土司自行统治,以土官治土民。

可想而知,除了向朝廷缴纳微薄的赋税,这些土司在当地有生杀予夺之权,与做皇帝也差不了多少。且他们又可代代世袭,势力愈发盘根错节,朝廷虽在西南设立了西川、镇南两个承宣布政使司,但布政使政令不出,话语权还不如土司家随便一个实权人物。

有鉴于此,朝廷早有改土归流之心。起初是因立朝之初,需与民休养生息,其后又有北方乌瑟之乱,方才不断迁延此事。

及至到了先帝时期,彼时还是楚王的周景宵一举夷灭乌瑟,虽有零星残部,但终究掀不起太大的水花了。如今又值政通人和、国富民强之际,朝廷遂开始推行改流之法,裁撤土司,设立府、厅、州、县,并派遣流官管理。

此令一出,那些土司自然蠢蠢欲动。只是有鉴于才被扑灭的乌瑟之乱,众人也都暂且观望着,只盼着能有一个先出头的来试一试朝廷的实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这黎州白氏就做了那只出头鸟,其家族亦是在当地经营数百年,民悍而财富。

加之黎州山川深阻,地势险要,与中原地区大有不同,白氏仗着朝廷军队不惯于此作战,大放厥词,其后更是杀了不肯开城受降的庆平县知县,将城中数万百姓屠戮大半。

消息一传至京城,自然人人皆愤,朝廷遂急调湖阳、西川、镇南三司军队前往平叛,并命叶承允总督军务,快速平剿。

谁知叶承允还未到前线,因安南指挥使贪功冒进,第一场仗便在睢河大败。白氏见状,愈加猖狂嚣张,又鼓动与其来往颇密的花氏、乌氏两家一同起兵。

两家尚在观望之际,叶承允亲领一支前锋发动夜袭,一举烧毁了黎州军三分之二的粮草。其后又声东击西,将其中军大部围入峡谷之中,当下峡谷上数百块巨石一齐投下,谷中哀嚎遍地,血流成河。

白氏的精锐部队,只一仗便被消灭殆尽。

一时捷报传至京城,满京中人人喜不自胜,都大赞叶承允真乃武曲星下世,而明珠在家中虽日夜悬心,听说此事后,亦是心中欢喜。

谁知没过几日,苏夫人那边有婆子来回话,说是苏夫人自打入了夏后,便时时发热,经常喘嗽,虽说请医生来看过,每日都喝药调养着,身子却愈发不好了。

原本家人们一开始就打算来回报明珠,但苏衡见苏夜领兵平叛,只余明珠与幼子在家,想必心中忧虑的很,因不想明珠再添烦心事,遂教众人暂且不说,只是如今因苏夫人已卧病在床,方才不能继续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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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明珠听闻,心中自也是有些伤感担心的。苏夫人年纪也不小了,且又经历了那般大起大落,无论母女二人如今是不是已相敬如冰,她既为人子女,也该去病榻前服侍。

当下她便将君哥儿送去了摄政王府,托付玉姝照管几日,自己带着纤云等几个搬到苏家,日日侍奉汤药,十分尽心。

好在前线捷报频传,那些蠢蠢欲动的土司见识到了叶承允的手段,一个个也都息了叛乱之心,不仅如此,还有那些识趣的,当即调转枪头,帮着朝廷也剿灭起反贼来。

白氏如今虽还在苟延残喘,但彻底伏诛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挟着此番大胜之威,朝中便有人进言,正该趁此快速推行改流之法,否则等这股子劲头过去,那些土司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不服教化了。

一时朝中便商定,将原任南川总督调回京城,改任一个威望高、手段硬的新总督出镇西川、镇南,总领两大布政使司一切军务,并全力推行改流之法。

原本若是由叶承允任此职,时机地点也都恰好,但叶承允自授官以来从未有过治理地方的经验,会上阵打仗的,不一定会管理政务,更何况是改土归流这般大事,自不能轻忽。

其后几日,众人一番争论,最终定下由傅寒江出镇西南。

傅寒江原任着都察院左都御史,总督虽是封疆大吏,但二者品级相同,且又是从中央调往如今正在战乱的西南。论富庶,西南远不如其他几个总督所辖之地,论事多,反倒又是其中之冠,如今又兼着改土归流的重任,足见其艰险,傅寒江当堂接过圣旨,却无一丝怨言,只道:

臣任期之内,西南必再无乱事。

当下傅寒江便收拾行装,他既是奉旨上任,自有跟随他的卫兵仪仗,但如今前方战事正酣,偌大一个西南急需主心骨坐镇后方,且叶承允在前线,若无地方支援,粮草工事等要务亦难以为继。

傅寒江遂轻装简行,只带了几个贴身服侍的家人和一队卫兵先行上路。因傅重洲已分府别居,如今家中无人,遂命几个管事的守好门户,又托付傅重洲时时照管。

傅重洲因道:旁的话我也不消多说了,大哥在外务必保重,朝中若有事,还有我替大哥兜底呢。

虽说同样是手握重权,但在地方任职,又和在朝中截然不同。那些盘根错节的本地势力自不必说,哪怕是朝中,也不是人人都赞同推行改流之法。

若傅寒江在前边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朝中却有人攻讦他,他的一番心血或许便会毁于一旦。还有更危险的便是圣上怀疑他拥权自重,此时别说是乌纱,或许连性命也难保。

因此傅重洲打一开始便不赞同兄长去接手这个烂摊子,但傅寒江只道改革之法势必要行,既然总要有人去,他愿做那个第一人。

想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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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他与兄长最大的差别,他骨子里其实是个极冷漠的人,什么君臣父子,一概不放在眼里。但傅寒江不同,他看似冰冷,其实才是最温柔的那个。

傅寒江闻言,叹道:你如今,也不需我再操心了。

不知不觉,弟弟也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记忆中还是他犯了错梗着脖子跪在廊下不服输的模样,但眼前的翩翩儿郎,早已成了他的后盾。

他的眸中不禁划过一丝笑意,不等他开口,傅重洲便笑道:

大哥还说我,大哥自己才是要人操心的,大哥既已与秦家定了婚约,为何不趁机完婚?

我想圣上也会体谅,准大哥成完亲再离京赴任。届时大哥正可与嫂嫂同行,否则三年五载地不回来,何事才能完结此等大事?

原来傅寒江软硬兼施,终于逼得二老爷松了口,两家议定婚约,已将秦露许配给他。只是因他与秦霜和离之事还未过去太久,遂暂不张扬,只等过一段时间再成婚。

谁知好不容易过去了半年多,傅寒江觉得火候已到了,正欲上门提亲,他却又要被调往西南。

这一去山高水远,音信难通,更何况地方大员若无宣召等闲不能回京,因此他和秦露便连那片刻的欢愉都不能再有了。原本他趁机成亲,再携家眷赴任是两全其美之策

如此一来,他二人既可不必受相思之苦,因他们远在西南,也少了京中的指指点点。便连秦家都特特打发人问过,要不要抓紧时间完婚。

傅寒江却摇了摇头,道:此去艰险,我自己都难保周全,又何必再捎带上她?

西南那般的烟瘴之地,他又怎么忍心秦露跟着他一道受风吹雨打?虽说他贵为总督,但那里又如何能与京中繁华相比?

更何况他肩负推行改流之法的重任,是去得罪人的,那些土司一个个骄横跋扈,更有暴虐嗜杀之辈,他们过惯了做土皇帝的好日子,怎么肯轻易交出手中大权。

算计、叛乱、暗杀他心中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真的不幸殉职,两家的婚约并未张扬,她也能再觅良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是这些话傅寒江却也不能向弟弟说,因恐弟弟担心,便转过话头,兄弟二人又叙些离别之语,方才启行。

因要节省时间,便先走水路,顺着运河南下至湖阳境内,再弃舟换马。

只见码头边,一艘高大的楼船停泊在水面上,上有书着南川总督、傅等字样的旌旗。傅寒江又别过来送行的其他同僚好友,方登上大船,船夫们喊着号子拉动绳索,那船调转船头,慢慢远去了。

却说这边厢,傅重洲又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各自别过后,却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清油马车。

车帘掀开,只见车内坐着一人,朴素无华的僧衣僧鞋,做修行之人打扮,却有一张明珠美玉似的小脸,正是秦霜。

秦霜一见他,忙问道:启程了?

傅重洲点了点头,她面上便露出叹息之色,又听傅重洲道:今日是顺风,想必晚上就可到襄州。

说到此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之事,不禁露出笑意:大哥什么都没发现,待他知道了,必要头疼。

秦霜闻言,不由白了他一眼:不止是他,我还头疼不知要如何向家里交待。

三妹妹虽说性子憨顽了些,可也从未如此胡闹说来说去,都怪你们兄弟俩带坏了我们姊妹。

一面说,还恨得跺了跺脚,这般小女儿家的娇嗔之态是何等动人?早在她那一眼飞过来时,傅重洲便觉心头一荡,趁她不注意,已是坐到她身边,将她轻轻一勾,便勾入怀中。

你妹妹姑且不论,我怎么就带坏你了?

秦霜脸上一红,结巴道:谁,谁说是你

却见傅重洲挑了挑眉:难道,还有旁的男人教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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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话犹未完,男人的调笑声已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女子轻细的嘤咛。

此时秦霜原没想到,不过是来给傅寒江送行,怎么就又被男人拉过来了?她就知道,只要找到机会和自己单独相处,某人从来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她与傅寒江早已和离,今日自然不必来此,她出现在此处,却是因为三妹妹秦露。

以她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像三妹妹那样了罢但她一开始虽然极力反对,最终却还是松口同意,答应妹妹帮她和家里人解释。

这一则是秦霜对幼妹的疼爱之心,二也是她其实有些羡慕秦露。

有很多时候,她也想像妹妹那样毫无畏惧、一往无前,若当初她有那般勇气,她和眼前的男人也不必蹉跎那么久,不必要伤害过他后才知道后悔。

想到此处,她的小手情不自禁便攀上了傅重洲的脖子。那薄唇原本在亲吮着她漂亮精致的锁骨,此时微微一顿,傅重洲抬起头,只见小嫂嫂面上犹带羞色,但目中都是温柔的坚定。

他眸光一动,哑声道:霜儿,嫁给我罢。

你说过等时机成熟就完婚,岳父大人早允了我许你出门,连大哥的事都要了结了。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若大哥的孩子都能念书了,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旁人都要笑话我的。

一语未了,秦霜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嗔道:油嘴滑舌。

我的嘴油不油,舌滑不滑,霜儿不是最知道的,嗯?

现在呢,什么时候嫁我?

见她干脆将樱唇咬紧,又别过小脸,傅重洲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法子让这小东西松口:

嫂嫂既不答,干脆就按嫂嫂欺负的次数来算好了。

若嫂嫂想十日后嫁给我,那我今天就肏嫂嫂的欺负十次,若嫂嫂想一个月后嫁给我,自然就欺负三十次,若嫂嫂不想嫁给我

说到此处,他故意顿了顿,拉长调子,果见小美人儿有些羞怕地颤了一下。

我就一直欺负嫂嫂,嫂嫂说好不好?

等等,哪有这般行事的?如此一来,她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欺负,也得答应过几天便进门。

其实秦霜当然不是不想嫁给傅重洲,起初是为了不惹人非议,不能她前脚刚和傅寒江和离,后脚就嫁给他的弟弟,所以二人的婚事才没有提上日程。

如今眼看着已过去大半年,傅秦两家都觉得火候到了,两家前日已议定婚约,只等着秦霜点头后,傅重洲上门提亲。

至于眼下她为何就是故意不松口?

大概是她做了这么多年懂事的秦二小姐,偶尔也想坏心眼一下罢。

她喜欢看到他为了自己焦急的神情,喜欢他的温柔,喜欢在他床笫间的强硬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觉得自己有那么多不一样的地方。

她会做出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举动,她会耍心眼,她会使小性儿她还会为了一生仅有一次的幸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拼尽全力。

或许就像方才说的,他真的把她带坏了罢曾经秦霜很羡慕妹妹,如今她知道,自己也能有那样的勇气了。

嫁不嫁我,嗯?不想我肏你的小屁眼,就点头。

猛然回忆起那次自己被破开菊穴的淫乱光景,小美人儿登时又羞又怕。

但偏偏此时她还是不松口,她只是不想让某人这么快如愿以偿罢了,绝对,咳绝对不是她觉得心里痒痒了。

此处的夫妻生活暂且不细表,如今且说傅寒江登舟启行,很快便是掌灯时分。

傅寒江正在舱房中处理公务,他的小厮进来道:大爷,饭已好了,是摆在这里,还是摆在厅上?

只见他面前的桌案上,一摞摞厚厚的文书几乎将他淹没,他的手边虽然都是摊开的案卷奏章,却是杂而不乱,此时百忙中抬头,随口道:

就摆在这儿。

小厮忙答应了一声,不一时,几个船工抬着张桌子进来,因傅寒江此来并未带多少服侍人,小厮又忙忙安放碗箸,调停桌椅。

待一切准备妥当,桌案后的男人却纹丝不动,只顾着笔走龙蛇。众人深知傅寒江的脾气,也不敢打扰,等了半晌,见他还是没有吩咐,只得轻手轻脚地悉数退出。

当下舱房内再次恢复安静,只余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和搁在桌上一块核桃大似的金表里那指针一格一格走动的咔嚓轻响。

傅寒江全神贯注翻阅着一份西南两地去岁上缴的赋税卷宗,忽听咕噜的一声,正是腹中饥鸣之音。

他手上一顿,一瞬间还疑心是自己发出的。

其实他早也饿了,只是手上的公务还未处理完,自然一心埋首其间,顾不上其他。正想着,又是咕噜、咕噜,两下饥鸣拉出长长的尾音,在安静的室内听得格外清晰,他眉峰一凝,视线投向了角落里摆放的几只大书箱。

悄无声息地,傅寒江放下手中湘管,不知何时,他的袖子里已滑出一柄雪亮的短刀。

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傅寒江从小亦是精习骑射之道,此次南下赴任,可谓危险重重,他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当下他已无声无息走至书箱前,手轻轻放在箱子的锁扣上,吱嘎的声音中,将箱盖慢慢打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黑影从箱中猛然现出,傅寒江眸光一冷,短刀已破空而去。

就在刀刃堪堪挨到那人的脖颈时,他忽然瞳孔紧缩,忙用了最大的力气硬生生刹住去势,只见少女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半边身子还蹲坐在箱子里,发鬓微松,衣衫凌乱。

那双总是透着灵动狡黠的眼睛此时却含满泪水,见傅寒江刹住刀,小嘴一扁,泪珠儿便滚落下来,不是秦露还能是谁?

想这秦露还未出阁,深居内宅之中,你道她为何会出现在傅寒江南下赴任的船上,且还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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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要说到半月之前,傅寒江被调任西南,出镇西川、镇南两地的圣旨下来后,秦露自然也听说了,心中却十分焦虑。

其一,便是忧虑西南如今战事正酣,即便秦露这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也知道那些土民十分不服教化,傅寒江既去往那里,如何不教人担忧?

其二,却是二人的婚事又不知要拖到几时,日后分隔两地、音信难通,又不知何时才能成就眷属?

所幸就在她愁闷之际,秦母那边传出消息来。

秦母如今年纪愈大,性子也愈发和平,想到傅寒江与小孙女之事既木已成舟,也不必再故意难为他,干脆趁此机会,让他二人完婚便是。

否则傅寒江一去三年五载,届时秦露也是青春老大了。况男人在外,也要有个知冷疼热的女人,不然等他在外头又有了二房三房的,吃亏的不也还是孙女儿?

当下秦母便叫了二老爷来,如此吩咐一番,二老爷虽老大不情愿,碍于母亲之命,也只得打发人递话给傅寒江,说是算了下月便有一个大吉之日,可将婚期定在彼时。

谁知傅寒江原本为婚期一事不惜得罪岳丈,如今二老爷主动应允,他竟回绝了。只说公务紧急,暂且不虑旁事,待一切妥当,定然盛礼迎娶秦露。

二老爷听了,如何不气恼?就是再紧急,难道连成个亲的时间都没有?

当下他便认定这是傅寒江因为之前自己的刁难怀恨在心,所以以牙还牙,唯有秦露知道,恐怕是那个男人自觉此去危险重重,所以不肯牵累她。

恐怕在他的心里,都做好了若他一旦遭遇不测,她还能另觅良缘的准备。秦露太了解他了

为了不让自己被家人责罚,他可以扛下所有不属于自己的污名。

担心她年少冲动铸成大错,他宁愿自己一无所得,也要教会她认清内心,不至于终身后悔。

如今他既深知危险,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秦露成亲,带她一道去西南?可他不明白,她要的不是他的保护,她要的是哪怕再难再险,也能和他在一起。

那一晚,秦露辗转反侧了一夜,次早起来便给二姐姐去了一封信,请求秦霜能助她一臂之力,将她暗中送到傅寒江的船上。

她心里明白,若是求傅寒江将她一道带上是不中用的,那个老古板的脾气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为今之计,便是她悄悄上船,等船离了港,那时也生米煮成熟饭了。

至于家中亲友,秦露也给父母和众姊妹分别留了信,一是陈明自己的决心,二也是希望姊妹们能帮着劝一劝定然会大怒的父母。

一时秦霜听了,自然不肯同意。

偷偷离家,而且还是为了追随男子而去,这等近乎于私奔的荒唐之事,也只有她这个胆大包天的妹妹能想的出来。奈何先是经不住秦露的软磨硬泡,其后秦霜自己也有感同身受之心。

若此时离京的是傅重洲,恐怕自己也会不顾一切地随他远走罢。罢了罢了,就当成人之美,否则她真怕妹妹在家中愁闷出病来。

当下姊妹二人议定,秦霜又将此事告知了傅重洲。傅重洲便趁着兄长收拾行装的机会,将秦露藏进了一口箱子里,她只需在箱子里待到天黑,自然便有傅重洲事先安排的人带她去舱房躲藏。

等躲上十天半个月,船行至西南边境了,此时木已成舟,再让傅寒江知道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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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谁知这口箱子偏被送进了傅寒江临时充当书房的舱室,偏秦露躲了半日,正觉腹中饥饿,又闻到时不时飘进来的饭菜香味,便忍不住饥鸣如雷。

眼看计划刚开始就败露了,她一则是真心被吓到了,二也是灵机一动,只见那晶莹泪水顺着少女煞白的小脸滚滚而落,傅寒江不禁一怔,少女已扑进他怀中,大哭道:

呜呜吓死我了

他的心霎时间便软了,忙将少女搂住,柔声哄道:

是我不好,没看清楚便动了手快别哭了,嗯?若是眼睛哭肿了,当心明日头疼。

一番劝哄,总算让怀里的小人儿抽抽嗒嗒地止了泪。

因她在箱子里躲了这半日,身子也麻了半边,傅寒江忙将她抱出来,轻轻地给她揉搓双腿疏通气血,又见她肚子还在咕噜噜直叫,也顾不上其他,遂把自己的饭给她,又去洗了手来亲自给她布菜。

秦露见状,登时暗松一口气,看来这场危机是蒙混过去了

她瞒着众人偷偷上船,傅寒江知道了怎能不大怒?且如今船才行了一天,十有八九他会将自己送回去。

因此她方才使出这招屡试不爽的苦肉计,果然他只顾着心疼她,连火也顾不上发了。想到此处,心中不免得意,又见桌上不过三菜一汤,粗陋得很,此时闻着却觉异样美味,竟不啻于家中的珍馐美馔了。

也是她饿得狠了,所以方才吃得香甜非常,只见少女两边香腮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倒像只小松鼠似的,傅寒江原本也要吃饭,此时却不禁看她看得入了神。

他是何等的聪明人?从看到秦露的那刻起,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着了大半

恐怕是这小魔星知道他要离京数载,心中不舍,所以瞒着他偷偷上船。她一个人自是做不成这等大事,必然有秦霜相帮,说不定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也掺和了一脚。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舍得?若他此行不是去西南,不是去推行改流之法,他必然会与她成亲,不论去到哪里,都与她相伴。

但他要做的事太危险了

傅寒江离京之前,与前任西川总督已做过交接,这位总督虽因平叛不力被召回京城,圣上却并未多加责备。只因众人皆知,那个位置有多棘手,就在前总督任期的三年内,大大小小的刺杀便遇过十来次,彼时朝廷并未强行改流,可想而知,傅寒江一旦赴任,究竟会遭遇什么。

但他不能退,也不会退无论如何,他不希望她因为自己受到一丝伤害。

念头闪过,秦露已饭毕,一抬头,便看见他一瞬不瞬的视线,她脸上不禁一热,却大大方方地回视着他,甜甜一笑。

那笑容让他心头愈发柔软,却也愈发坚定起来,等她漱了口,净了手,傅寒江方才道:

吃饱了?

嗯!

那就好,他放下茶盏,淡淡道,再过一个时辰船就到襄州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我打发人雇辆车,送你回京城。

话音方落,秦露顿觉心头一咯噔。

方才还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去了,没想到,他是在等她吃饱喝足后一并算总账。

也对如果傅寒江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她也不用偷偷摸摸躲在一口箱子里了,想了想,她把头一扬:

不,我不回去。

她就不信,她都已经在这里了,他还能把她捆着送回去不成?就算他强行把她送上了马车,她也能自己去西南,届时反弄出更多麻烦。

谁知傅寒江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连眼睛都没抬,转身却吩咐外头的小厮:

叫船工调转方向,我有一件要事未办,需折返京城。

秦露听了,登时傻了眼,忙道:你耍赖!

傅寒江淡淡道:我这不叫耍赖,只是阻止你继续胡闹罢了。你私自出京,可有想过家里该急成什么样子了?

我,秦露不免一时语塞,我有给家里留信!

留了信,难道就不算做错事?说着,男人的语气也严厉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你过去是如何许诺我的?

再也不会凭一时冲动鲁莽行事,再也不会不顾后果,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原本傅寒江还以为,经过从前的教训,她已经学会吃一堑长一智了,但眼下她这番行事,和从前那些隐瞒身份与他私会还给他下药比起来,都算小巫见大巫。

只因这一去,再难回头。

她不仅要忍受异乡的艰苦,要面临未知的危险,更要与父母亲朋隔着万里之遥,数年不得一见。

且她私自出奔,必然惹恼父母,若二老爷一气之下与她断绝关系,岂不是连后路都没了?

趁现在离京城还不远,或许还可把此事遮饰的过去。你不要想着再耍花样,今日我是一定要送你回去的!

话毕,屋中却久久没有回应的声音。

秦露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神色,亦不发一言。

傅寒江心头一紧,还以为她哭了,下意识便后悔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太重。可想到她又如此不顾后果鲁莽行事,便觉不能再姑息她,就是真将她训哭了,也该她吃点教训。

忽见少女猛然抬头,她紧咬着樱唇,鼻子一阵阵的发酸,但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丢脸地哽咽出声。

你说的那些,我全都想过。

在下定决心之前,其实她想了很久很久,二姐姐也劝过她许多次。

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件荒唐的事,她知道父母必然会勃然大怒,必然也会为此伤心焦急。

她甚至想过,自己会不会跟着傅寒江去到西南后又后悔了。

她打小儿便娇生惯养,在那里必然是住不惯的。且她孤身一人,在那里除了傅寒江,便没有任何可以亲近之人。她这么做,其实就是舍弃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去赌一个飞蛾扑火般的未来。

我全都想过一遍,我也想好了。我会害怕,会后悔,我知道我在做一件蠢事,我把最坏的结果都想象了一遍,可我还是觉得,我不能和你分开。

你要骂我就骂好了,但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这么做的。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不想永远都躲在你的羽翼下,我也想和你站在一起,和你同舟共济,并肩而立!

说罢,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会自己回去的,不用劳烦你再折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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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手腕忽被人一把攥住,少女用力挣了挣,见挣不开,咬着牙便抓住那只大手想强行把它掰下来。

谁知大掌趁势握住她的小手,轻轻一翻,便十指紧扣向后一拉,将她带入怀中。那个熟悉的宽大怀抱里还染着墨香,傅寒江的声音很低,黑瞳里涌动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既有自责,又有惊喜,既有感动,又有温柔最终化为一声低低长叹:

露儿,是我错怪你了

他还在以从前的眼光看待她,却不知她早已成长,成为了比他还要勇敢坚定的人。

其实在他的心里,能和她在一起,又何尝不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只是他总想着保护好她,总想着不让她受一丝伤害,却忘了即便他是为了她好才将她推开时,她同样也会觉得痛苦。

对不起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少女始终低垂着头,半晌后,方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傅寒江大松一口气,忙又将她身子掰过来,见她眼圈儿红红的,却又强忍着抿紧唇不说话。

这样委屈又倔强的模样,既教人怜惜不已,又恨不能搂进怀里好生疼爱一番,当下不免愈发自责,更是将平常轻易不说的那些软和话说了一车,好容易才将秦露哄得展颜而笑。

一时他赶紧给秦家写信沟通此事,只盼着二老爷不要盛怒之下不认秦露这个女儿了。未免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他又分别给傅重洲、周景宵、霍陵等人去了信,有众人在其中斡旋,想必有所转圜。

如此展眼便是数日,这日船行至常江府,泊在河边码头补给淡水菜蔬,傅寒江便听京中家人飞马来报:

二爷叫小的跟爷说一声,那件事已平伏了,详细内容都写在信里,请爷不必担心。

原来秦家众人得知秦露私自离家,跟随傅寒江一道南下后,自是又惊又怒。好在事先有秦露写的信,又有众姊妹亲友帮着劝解,二老爷虽还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事情一旦张扬出去,别说秦露的名声,他也要落一个教女不严的笑话。为今之计,只得当此事不存在,对外就说秦露病了在家静养。等过一段时日,待西南战事平了便送她出嫁,如此方不伤体统。

当下傅寒江忙将信也拿给秦露看了,秦露闻之,便知他二人的事已彻底定了,心中大为欢喜。

要说如今她有什么不满的,便是她上船也有好几天了,他们竟还没有亲热过一次。

傅寒江每日忙于公务,虽闲暇之时总不忘她,但他一日十二个时辰,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时辰的空闲。

而秦露起初是不惯坐船,头晕了几日,总觉懒懒的。好容易适应了,每晚等他回房时,直等到灯烛都熄了,却还不见他的人影。

最要紧的,是他如此辛苦,岂不是将自己的身子也熬坏了?秦露知道傅寒江是想趁上任之前将西南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应事宜都了解清楚,好能对症下药,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但她见他日日这般殚精竭虑的,自然心中担忧。

偏偏问起傅寒江的小厮,众人都道:

咱们大爷就是这样,一旦忙起公事,天塌下来都不管的。姑娘不知道,姑娘来之前,大爷比现在歇得还晚,吃饭也是每日都随意打发了。

这些小厮都是傅寒江的心腹,虽知道秦露是未来的大奶奶,但如今她尚未过门,且船上人多眼杂,未免人议论,对外只说她是傅寒江的丫头,所以众人一概以姑娘呼之。

秦露听了,想起那日自己藏身书箱被发现时,傅寒江也是埋首案牍,桌上的饭菜一筷子都没动。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己既要与他共历风雨,公事上帮不了他,他的身体还不能照管照管了?

一时想毕,便静待掌灯时分。

果然等到天已三鼓,傅寒江还不曾回房,秦露便换了身衣裳,走至充当书房的舱室外,轻轻敲了敲门。

只听屋内传来低沉的男声: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室内烛火摇曳,将男人伏案的修长剪影投射在墙上,听见脚步声,他连头也没抬,只是下笔如风。

傅寒江自然还以为是小厮来添茶了,每晚他都要忙到后半夜,早习惯如此。自打秦露上船,他却是愈发忙碌,只因他想着尽快将公务处理完,才能有更多时间来好生陪伴她。

忽觉肩上一热,只见来人已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侧,春葱玉指拿起他的茶盏,烛火之下,直如羊脂玉一般。

见他一怔,终于抬头,少女柔柔一笑,娇声道:

奴婢来给大爷换茶水了。

男人眸中不免掠过一丝无奈:你又胡闹,这么晚了还不去睡,当心明日眍?了眼睛。

也不知这小家伙哪里来的衣裳,石榴红缎子掐牙背心,翡翠撒花细褶裙,竟真是一身丫鬟打扮,闻言她眼波一转,却道:

大爷还不睡,奴婢怎么敢睡?奴婢是大爷贴身服侍的丫头,还要伺候大爷更衣安枕呢

一面说,已将斟好的新茶递到傅寒江手边,那一举手一投足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勾引主子的娇俏丫鬟。傅寒江见状,又是好笑,又觉心头一荡,想到她既这般有兴,自己索性便配合她一回,看她究竟又有什么鬼主意,便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罢了,既如此,你就过来给我磨墨罢。

秦露忙放下茶壶,走到书桌的另一边,挽起袖子,露出腕上两只叮当作响的玉镯,还有那比镯子更加莹润的皓腕。但见她轻轻执起墨锭,果然磨起墨来,这般红袖添香的光景真真有无限情致,灯下看美人,更是越看越美,越看越爱。

虽说傅寒江向来定力十足,此时也不禁有些神思不属起来。但他很快想起这恐怕就是秦露的目的,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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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方看了没几行字,一只玉手探过来,帮他翻动书页。一缕幽香恰从那袖中逸出,闻之只觉醉魂酥骨,美人儿的声音更是柔得要滴出水来:

这等小事哪还能劳动大爷?奴婢来帮大爷翻

傅寒江紧了紧喉头,暗自告诫自己不要着了这小狐狸的道,只得将笔拿起,假装什么也看不见,继续埋首案牍。

但秦露如何是这么好打发的?翻书、添茶、磨墨、剪烛但见她便如一只穿花蝴蝶般,忙前忙后,忽左忽右。时不时便让男人嗅到她身上那股既轻且甜的淡淡幽香,时不时又娇音嫩语的,满口奴婢长奴婢短,却是有无限风情。

不仅如此,她的纤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触碰到傅寒江的身体。

或是在给他翻书时抚过他的手背,或是在研墨时从他颊上一触而过这般蜻蜓点水的接触,却带来更多余音袅袅的酥麻。不知不觉,一直在纸页上飞快游走的湘管已越来越慢,男人的眸色也愈发黯沉

忽然,她弯下腰,探手去够桌案另一头的烛台,想用手中的银剔子把烛光再挑亮些。

浑圆饱满的乳峰随着美人儿躬身的动作挨上了男人的手臂,傅寒江只觉臂上一热,继而又一软

他猛地把笔一掷,霍然起身,一把将眼前柔软的娇躯按在了书案上,偏秦露还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

大爷要做什么?这般可于礼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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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百忙之中,一边要处理清查户口、核实赋税的要务,一边还要和小妻子一起看最新话本,去前头衙门理事时,偏生又不能把那个小坏蛋教训一顿。

不过这些都还只是后话,如今且说二人一路如胶似漆,难分难舍,到了七月底抵达总督衙门,傅寒江走马上任,立即调了大量军粮至前线,与叶承允通力合作,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将那反叛的黎州白氏彻底歼灭。

经此一事,西南那些蠢蠢欲动的土官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傅寒江趁机对他们拉拢分化,有那势力不算大的,胆小怕事的很快便主动投诚,交出印信兵器。

傅寒江也如之前许诺的那般,虽革了他们的土官,却也许以金帛,将他们好生安置,又录了他们一些还算出色的子弟进衙门任职,虽不能再似过去一般生杀予夺,但照旧是高官厚禄。

如此一来,西南乱局渐平,朝廷便宣叶承允回京,调另一位老将在此镇守。因叶承允如今已是超品的国公,赏无可赏,遂封他的长子叶念君为世子,又赐黄金珠玉无数。

当下叶承允凯旋回京,因大军行进缓慢,待他抵达京城时已是九月里了。

夫妻二人久别重逢,自是有无限思念缠绵,明珠又见他身上再添几道新伤,不知有多心疼,忍不住道:

我知你是为了一方百姓浴血奋战,这是大义,我不该拦,也不会拦。只盼着你在外头时能多想想我和孩子,如今你的性命,已不是为你一人保全的了。

苏夜听了,心中自是感慨万千,忙握了她的手道:

你放心,我就是为了你们娘儿俩,也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

又说到今日进宫面圣,圣上和摄政王与他面谈时,属意调他去做越宁总督,为朝廷操练水师,抵御倭寇。

其实以叶承允的功绩,一个兵部尚书早已是绰绰有余,圣上也有意让他入阁。只是叶承允不喜朝中的勾心斗角,反倒更乐意在军中,越宁两地乃膏腴富庶之地,他在此镇守,既可护东南平安,又合了他的脾胃,自然求之不得。

我们天天同房,这小肚子里定然早就有我的种了,你说生几个,嗯?

其实苏夜却是不忍明珠受那生育之苦的,他也一直在服用避孕秘药。只是一则君哥儿幼时他未曾陪在儿子身边,终究有遗憾,二则也是眼馋秦沄家的小女儿,是以与明珠商定,等到君哥儿大些了再给他添个妹妹。

当下屋中一片火热,丫头们早已识趣地悉数退出,心中都想着大爷和奶奶的感情真真是好,只要大爷在家,茶房里预备洗澡水的炉子就没歇过。

虽众人早已是见怪不怪,但苏夜离京数月,如今归家,自是又与爱妻日夜厮磨,其恩爱更胜往昔。因圣上特准了他十天的假,十天里,那些教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就没有一刻停过的。

好容易他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假满了,明珠又在家中歇了数日方才能下床,此时听婆子来说,原来是苏夫人的病势又沉重了起来。

自打入了夏,苏夫人便一直缠绵病榻,虽请了许多太医大夫来看,众人都说她这是年纪大了,伤了元气,且又心思郁结,也只能慢慢调养着。

因此这几个月来,苏夫人病一直是时好时坏,若是时气好些,她的病势也便轻些,旁的时候,也不过只是用各样珍贵药材吊着罢了。

明珠听闻,忙坐车去了苏宅。

方一进门,苏夫人原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见是她来了,却扎挣着嘶声道:

滚滚!

明珠只当没听见,问了婆子今日她的情况,又请太医来,诊脉开方,忙得脚不沾地。苏夫人却不肯吃药,听说这药是明珠请来的太医开的,便道:

我,我死也不吃她的药!倒给我倒了!

众人无法,只得来问明珠,明珠淡淡道:灌下去。

片刻后,便听屋内传来花瓶摔碎的声音和尖叫喊骂,好容易等苏夫人喝完药睡了,几个伺候她的婆子出来,脸上都挂了彩,明珠忙道:

嬷嬷们辛苦了,这个月的月钱再加厚一倍。

众人连称不敢,这几人都是当初靖宁侯府里的老家人,原是被卖做官奴,后来玉姝拿银子赎出来后送到这里,虽不比过去在侯府里的体面,但也是吃好喝好,强似旁人不知流离到了何处。

因此众人都愈发忠心,又兼明珠向来待他们极好,心里也替明珠不值。

虽说当初老爷出事是姑娘出首告发,但老爷谋逆是真,难道还是姑娘逼着他造反的?太太年纪大了,也糊涂了,偏要迁怒在姑娘头上,平常对姑娘冷言冷语的也就罢了,如今哭着喊着说不吃姑娘的药,怎么也不想想,她住的这屋子又是谁的,下人又是谁买来给她使唤的?

其实若太太安心调养,这病早就好了。只是她每日都要闹上一通,不仅闹得家宅不宁,自己也形若疯妇,实在教人生厌。

偏偏都到了这般地步,姑娘还是孝心依旧。姑爷在外头打仗时,姑娘一面挂心夫君,一面照顾孩子,一面还要在这里侍奉,人都不知瘦了多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数日,苏夫人病得愈发沉重,却也闹得愈发凶了。

明珠不得不留宿在苏宅,因苏夜公务繁忙,又怕家里的奶娘丫头照管不好儿子,遂把君哥儿也带在身边。

君哥儿如今快要两岁了,正是最活泼好动的时候,因他生得伶俐乖巧,众人都疼他,也从不拘束了他,任他在家里四处撒欢儿。

这日明珠正在屋内劝苏夫人吃药,忽见一个摇摇摆摆的小身影跑进来,一见了她便眼前一亮,张着两只小手往前扑,口中叫道:

娘!糕糕!糕糕!

明珠低头一看,只见君哥儿手里拿着块桂花糕,上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还留着他小小的乳牙印。君哥儿嗜甜,只是明珠平常不让他多吃,一日也只可吃这一块桂花糕而已,他先是宝贝似的咬了一口,又举起小手,把那块桂花糕递到明珠面前:

娘吃!娘吃!

众人见状,都又笑又爱,道:还是咱们哥儿孝顺,自己都舍不得吃呢,还要给奶奶留一口。

明珠心里亦爱得跟什么似的,忙把儿子抱起来搂在怀里,点着他的小鼻子道:娘也舍不得吃,都给君儿吃好不好?

君哥儿似懂非懂,还是把手举起来,又道:娘吃!

说着就把糕往明珠嘴里喂,明珠只得小小地咬了一口,笑道:娘吃了。

君哥儿这才欢喜了,自己也把糕喂进嘴里,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地道:

唔次

众人不免又笑起来,忽听帘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婆子被一股大力推搡出来,手中药盏甩飞出去,不想砸在门板上,登时砸得粉碎。

只见苏夫人披头散发,追出来指着那婆子的脸骂道:

你们都是那小孽畜养的好狗,灌药来毒死我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她连她亲爹都害死了,难不成还是真心实意想治好我的?!

她定然是想害了我,狼心狗肺的东西,带着她的药给我滚!

话音未落,方觉屋中一片寂静,君哥儿坐在明珠怀里,已是吓得呆住了。

明珠忙站起来,拿袖子遮住君哥儿的眼睛,道:

君儿乖啊,我们出去顽。

谁知苏夫人眼中恶毒之色一闪而过,竟直冲上来,口中喝骂:

孽障!你还敢带着这小畜生过来现眼?!爹不伦母不孝的野种!兄

话犹未完,两个婆子冲上来死死捂住她的嘴,又将她用力往屋里拖,苏夫人犹自挣扎不休,双手乱抓乱挠。

君哥儿见状,一张小脸已是惨白,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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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晚之后,君哥儿便病了。身上发热,高烧不止,太医来看过后道是受了惊吓,加之幼儿本就体弱,方才有此之症。

如今需好生静养着,每日早晚煎服两剂药发散发散,且不可再有受惊之事,便可慢慢痊愈了。

明珠听闻,忙打发人好生将太医送出去,又拿过脉案来细细看了,方命人抓药煎药,忙乱不提。

她自己在床边坐下,只见君哥儿的脸上还留着几分煞白,小小一团窝在被子里,虽然睡着了,却不似平常酣眠时那般恬静,秀气的眉毛都还微微皱着。

明珠心里不禁愈发自责难受,如果当时她早些带儿子躲出去了,如果她让下人们拘着君哥儿不让他靠近苏夫人的屋子是不是他就不会听到那般恶毒的言辞,见到自己的外祖母那样狰狞可怕的面容?

有那么一刻,她真想冲到苏夫人面前质问她。你究竟是真的疯了,还是已经没有了人性?

不管自己和苏夜有多少不是,不管苏夫人究竟有多恨他们俩,但她不该,也不能那样对待一个还不到两岁的孩子。

以明珠的聪慧,又如何看不出来苏夫人是故意的?她把所有的怨恨、癫狂都发泄到周围能发泄的每一个身上,因为自觉已经伤害不到明珠,所以就要去伤害明珠的孩子。

一念及此,明珠只有一种深深的茫然与无力之感。

从前她总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夫人已病成这般模样了,其实众人都心知肚明她不过是在熬日子,左不过是在今年或者明年,家里连她的身后事都已备好了。

就是有再大的怨愤,病入膏肓之际,也总该释怀了罢但苏夫人不仅没有,反倒愈发癫狂,明珠虽无奈,又想着她到底生养自己一场,无论如何,总要尽最后一份孝心。

谁知便连她最后的这点柔软,如今看来都像是个笑话。

究竟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又算是什么?

或许在苏夫人心里,从来也没有爱过她。她知道母亲愚蠢又短视,贪婪又偏执,但无论如何,那些抚育之恩,疼惜之情,

终究也不是她幻想出来的罢?

如今看来,即便她真的疼爱过自己,那份疼爱也是有条件的

她以为母女之间总有旧情,母亲是遭逢大变,所以才钻了牛角尖。或许事实的真相是,所谓的旧情,根本就不存在。

一时她胡思想乱着,惊忧之下又觉悲戚,只觉身心俱疲,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苏夜进屋时,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卧在床上,小的那个倒是睡得安稳,明珠却是和衣歪着,不仅衣衫未除,身子蜷在床沿边,稍稍一动就要摔下去。

他心下叹息,忙上前去将妻子抱起,许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明珠并未惊醒,只是在他怀里动了动,秀眉亦如君哥儿一般蹙着。

苏夜早已从下人们口中得知了白日在苏宅发生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事,暗恨苏夫人的同时,却是愈发疼惜妹妹。

他知道明珠虽看似坚强淡然,其实是个极念旧情的人。自己和儿子自不必说,她身边的那些丫头媳妇,绣坊里做工的女人们哪怕是素不相识之人,但凡对她释放一些善意,她也总念着旁人的好。

这么多人里,曾经她付出感情最多的,不是苏夜,其实是苏夫人

而当她意识到自己的付出其实从未被对方放在心里时,再坚强的人,也会难以释怀罢

想到此处,苏夜的眸光愈黯了几分。轻轻帮她解下外衫,又拉过被子来给她盖好,他沉吟了许久,方才转身出门。

其后数日,君哥儿倒是很快就痊愈了。他到底还年幼,不记事,那天虽被吓得嚎啕大哭,过了几日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还吵嚷着要去找小舅舅玩。

明珠却是不愿再去苏宅,虽然照旧还是好医生好药材地供给着,但她已不愿再去苏夫人面前侍奉。

其实若她真的不在乎,便不会如此为之,终究还是意难平罢只要一见到苏夫人,她便会忍不住自问究竟她的付出,又得到了什么,换来了什么?

匆匆又是半月光景,忽有一日家人急急来报:

奶奶,舅爷打发人过来说,亲家太太已不中用了,请奶奶过去见亲家太太最后一面!

彼时明珠正在吃茶,只听豁朗的一声,她手中茶盏已是打翻在地,下意识站起来,却怔怔地,半晌方道:

收拾衣裳,打发人去宫里通知大爷。

一时纤云等人忙给她换上一身颜色素净的衣裳,又去了头上钗环,因苏夫人还在弥留之际,并不敢穿丧服。明珠又吩咐奶娘刘氏好生照顾君哥儿,领着一众丫头婆子坐上车,直到此时,一颗心依旧怦怦直跳,竟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其实她心里早有准备了,不止是她,苏夜、苏衡,众人皆知苏夫人的日子就在这几天,或早或晚,总要来的。

可真到了来的那一天,她还是觉得心中如一团乱麻,亦辨不出那复杂的情绪。

是伤心吗?

这份伤心,早已在苏夫人日复一日的癫狂中磨灭殆尽了,在那日她将君哥儿吓病后,明珠对她更是再没有一丝情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是解恨吗?

曾经她利用她,哄骗她,后来又辱骂她,要挟她,视她如仇寇。当听说这样一个人终于要消失了,或许明珠会有一种解脱般的快意罢可她没有,她有的只是一种茫然,一种想要抓住那人问一问的冲动

曾经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个笑话?

可明珠不会去问,她也不可能去问。她不想把自己这份难以排解的心结表露出来,哪怕是在苏夜面前,她也没说过一个字。

更何况她现在去问苏夫人,无异于自取其辱。想必苏夫人会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揭她疮疤的机会,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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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车已驶入苏宅,明珠忙定了定神。纤云打起帘子,又扶了她的手下来,时近初冬,只见满目萧索,上房的方向传来隐隐的哭声,她一怔,竟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大姐姐!忽见苏衡掀起帘子迎了出来。

他如今已是十四岁的小小少年了,眉眼间虽还残留着几分青涩,但行动举止愈见稳重坚毅,脸上虽有悲色,还是道:

姐姐一路辛苦了,我知道姐夫不在家,这般叫大姐姐过来于礼不合,我会跟姐夫解释的。

叶承允就是苏夜的这个秘密,天底下也只有明珠夫妇和玉姝夫妇四人知道,是以连苏衡都不清楚姐夫其实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因明珠已是出嫁女,就是要回娘家奔丧亦需知会夫家,苏衡方才有此说。

明珠见他此时还怕自己在夫家不好自处,想到他这段时日的辛苦,又将遭丧母之痛,不由又悲又怜,方才那些怔忡与迟疑顿时一扫而空,忙拉了他的手道:

我虽嫁了,也还是你姐姐,和你还是一家人,你姐夫也把你当做亲弟弟一般看待。

待这里这里的事完了,你就住到我们那边去。别推脱,只是你如今年纪还小,我不放心才如此,待你日后成家立业了,你想要我管你我还懒怠管呢,自有你媳妇管你。

一席话说得苏衡面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姊弟俩又说了些体己话,苏衡道:

姐姐进去看看罢。

明珠却顿了顿,半晌方叹道:我若进去,又要惹太太生气了

如今苏夫人已是弥留,或许自己不在她面前出现,她还能走得安详些。

苏衡却坚持道:就是不说话,不见面,远远儿地看一眼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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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靖宁侯被处斩时,他们兄妹二人都不曾见过他最后一面。苏衡虽不能认同父亲的选择,到底也留下了一生的遗憾。

明珠见状,不好再拂了他的好意,点了点头,遂与他一道进上房来。

只见苏夫人躺在床上,双眼微阖,已是气息微弱了。忽然,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断断续续地道:

衡儿,衡儿是你吗。

苏衡忙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悲声道:妈,是我,我在这儿。

苏夫人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苏衡见状,哭声愈发悲戚,屋中侍立之人也都纷纷落泪,唯有明珠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忽然有一种既不能上前又不能离开的感觉,竟是格格不入。

忽见苏夫人的唇动了动,又道:珠,珠儿你,在吗?

明珠浑身一震,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顿在原地,苏衡忙抹了把眼泪,道:

妈放心,姐姐在呢。

又忙朝明珠招手:大姐姐,快过来,妈想和你说话。

明珠只得一步一步上前,短短五六步的距离,竟好像有大半辈子那么长。

只见苏夫人已黄瘦的不成样子了,对比上次她在君哥儿面前恶言喝骂的光景,竟判若两人。她的唇嚅嗫着,似乎在说什么,但没人能听清,不知过了多久,明珠终于捕捉到了断断续续的三个字:

对……对不起!

刹那之间,她泪如雨下。

苏夫人还在呢喃着什么,好像在说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君儿是妈糊涂了这一切支离破碎的低语她全都没有听清,也再顾不上去听。

原来她终究还是没有被全然辜负,哪怕那份温情在她们母女间只存在过很短的一段时日,至少她过去的付出与真心,不是一片虚掷。

她想从今以后,她也再不用有遗憾,苏夫人不必怀着对她的怨恨去世,她们母女俩终于在这最后一刻,达成了和解。

只听得墙上的西洋式自鸣钟忽然发出铛的一声,再看苏夫人,已溘然长逝。

当下全家上下无不大放悲声,又开了大门,收桌椅,下槅扇,挂上孝幔等物,打发家人至各处亲友报信。一时悲戚之中更添忙乱,不多时,苏夜也赶来了。

因他接到家人来报时正在宫中,圣上听闻是他岳母病逝了,便特赦了苏夫人的官奴身份,令其能风光下葬。

众人闻之,自是无不赞颂圣上的仁德,又咋舌于叶承允恩宠之盛。

毕竟这去世的是他岳母,又不是亲生母亲,且靖宁侯事涉谋逆一事并不遥远,圣上却肯推恩至此,足见对叶承允的信任。

明珠得知后,却猜到这份旨意定然是苏夜主动向圣上求来的,不管他是因苏夫人毕竟是他的嫡母,还是不想自己和苏衡不自在,明珠都感激他的这份心意。

斯人已逝,多少恩怨皆已随风逝去,如今她虽还有怅惘,终究是彻底释然。

因此她虽忙得力倦神疲,却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未沉湎于悲伤之中。自打君哥儿被吓病那次后,眉眼间总是时不时流露出的郁色也一扫而空,人虽清瘦了些,却显得倒比往日精神更好。

苏夜见了,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大石。

虽然明珠不说,但苏夜如何猜不出她的心事?

苏夫人去了,于他自是没有一分悲伤,他所担心的不过是那疯妇若是就这么死了,明珠从此便会留下再也解不开的心结。

因此那日君哥儿被吓病后,他便暗中去了苏家,摒退左右,和苏夫人做了一场交易

他立下重誓,有生之年一定会帮苏衡功成名就,且恢复苏夫人的诰命身份。求圣上下旨给苏夫人脱去奴籍是第一步,等到苏衡有了功名,自然便能为苏夫人请封。

他太了解那疯妇了,她汲汲营营一辈子,到老来近乎癫狂,不过是因她荣华富贵高居人上的美梦被打碎了而已。

因此哪怕她已经快要死了,听说苏夜能让她重新做回人上人,仍旧是动了心。且她就苏衡这么一个儿子,若苏衡日后过得不好,她在地下岂不是连好点的香火都吃不上?是以苏夫人便答应了苏夜,临终之前向明珠道歉。

至于苏夫人心里是不是真的有歉意,是不是对明珠确实还有几分母女情分,其实连苏夜也不知道。

而她也永远都不需要知道,他会守着这个秘密,守着他们母子,再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如此忽忽一月,苏夫人的后事终于忙完了,此时已进了十一月里。

苏夜因要服三个月的孝,这三月便告假在家中,每日只看看书,闲时和妻儿说笑几句,又或指点指点苏衡的功课,倒也惬意。

这日正在书房看抄录来的邸报,内中有一条调令。

原来是他从西南班师回京后,朝廷调了原任神武卫指挥使江原为镇南都司都指挥使,统管镇南一省军务,歼灭黎州白氏余党。

谁知这江原却是个纸上谈兵之辈,当日苏夜原将白氏一众土兵杀得片甲不留,只剩下小股余党还在流窜,根本不足为惧,那江原偏就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因轻敌冒进,竟损失了数千人马,而对方不过只区区数百人而已。

这一仗,朝廷自是颜面大失。今上当即下旨将江原拿进京治罪,但偌大一个镇南都司不可群龙无首,如今要派谁去,却成了难题。

就在苏夜告假期间,朝上一番争论,却是选了原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傅重洲。因他如今还是从三品的品阶,暂且先任同知,若剿匪有功,便可升任都指挥使。

旨意一下,傅重洲不日便要走马上任,先不提秦家正在为此事头疼

秦霜与傅重洲还未完婚,若是届时送嫁,岂不是又要送至万里之遥?

苏夜却是从这一道旨意中,看出了太后一党如今已是日渐式微,再不成气候了。

那江原本是后党之人,西南如今正是立功的好去处,苏夜回京后,太后想尽办法才将江原塞到西南,偏江原自己不争气,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而朝中各处其他紧要职缺上,太后的人也越来越少。虽不是人人皆为王党,但只要不偏不倚,扶持正统,便不可能支持后宫干政。

所以,太后要么放下权力,安心吃斋念佛,要么就只能疯狂反扑。果然,其后数月,朝中的争斗愈发激烈,而摄政王始终处于上风。

谁知这日众臣正在殿中议事,忽有太监来报:

不,不好了!万岁爷,七殿下,才刚殿下家里的下人来说,王妃外出进香,竟被一伙强人给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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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天下午,这个惊人的消息便传遍京城,满京中人人皆是惶恐非常。

盖因被掳走的可是堂堂摄政王妃,出入都有众多卫兵车驾护送的。就是这样一个贵人,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强人掳走,那伙强人该有多高明的手段,多狡猾的心智,又是多大的熊心豹子胆?!

一时间人人自危,既有忧虑玉姝安危的,又有害怕自家也遭劫的,听说摄政王妃是在进香途中被劫走,那些奶奶太太登时再不敢出门礼佛,京中各处寺庙道观的香火都凋零了许多。

加之玉姝在市井士林都颇有名望,除了京兆衙门和摄政王府四处搜拿那伙强人,许多人家也自发帮忙寻找,玉姝失踪的香山寺此时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地差点都给掘了,可惜还是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

这一晚,摄政王府与程府两处自是灯火通明。

程海年纪大了,得知消息后已是惊得晕厥过去,此时悠悠醒转过来,强自扎挣着要去见周景宵。

众人忙拦住他,道:王爷已来看过老爷了,说是请老爷务必静养,王妃的事还有王爷呢。

程海叹道:交给他我自是放心的,可玉儿

玉姝是他唯一的骨血,父女连心,此时女儿失踪,如何不悬心?况且程海亦是老成之人,一眼便看出此事的蹊跷

京中人人都在传说那伙强人是为了钱财才把玉姝掳走的,但他们若要勒索,随便掳个贵妇小姐便好,何必惹上摄政王府?

先不提周景宵的手眼通天,从那么多的护卫眼皮子底下掳走玉姝却只为区区银钱,岂不是大材小用?这说明他们的目标就是玉姝,就是摄政王府,方才甘冒奇险。

而玉姝只是个深闺妇人,虽有文名,但向来与人为善。她这么多年,唯一结仇的也就只有燕庶人的儿子,但此人早已伏诛,余党也被尽数诛灭了。因此她的遭劫,十有八九针对的是周景宵。

想到此处,程海如何不焦心?

不由感慨女婿位高权重固然是好,可如此一来,必然身处漩涡之中,及至牵累家人。为今之计,他也只能等着周景宵的消息,忽又想起两个外孙来,忙道:

哥儿们无事罢,此事可万万不能让哥儿们知道!

玉姝去进香时,两个孩子并未与她一道,而是留在家中,方才免过一劫。

他二人如今也有一岁多了,虽是生得一模一样,性子却截然不同。

晖哥儿调皮好动,自打会爬起就不知折腾出多少事来,一眨眼,倒能想出十七八个古灵精怪的鬼主意。偏他又生的一张乖嘴,逢人便甜甜一笑,虽成日家招猫逗狗,偏教人生不出一丝恶感,真真是又爱他,又怕他。

而昭哥儿却又极好静,小小年纪,倒如大人一般老成持重。他平常最嫌弃的便是自家兄长,总学着从书上听来的话指着晖哥儿一字一顿

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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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那张肉嘟嘟小脸上的一本正经,却又口齿不清,别提有多可爱了。

因此家中上上下下,无人不疼他们俩,秦母明珠等众亲友姊妹亦是对他二人爱若珍宝。不过他俩最亲近的,自然还是又香又温柔的娘亲。

只要玉姝一发话,不管晖哥儿是在哪上房揭瓦,昭哥儿是不是又骄傲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二人在玉姝面前总服服帖帖的,且无时无刻都想和娘亲黏在一起,只是家里某个大坏蛋总要来拆散他们母子罢了。

却说这晚吃过饭,两小在众奶娘丫头的服侍下上了床,晖哥儿便道:

嬷嬷~要娘亲~书书

那奶娘林氏脸色一变,支吾了两声,道:王妃许是有事绊住了,天也不早了,哥儿们且睡下罢。

原来玉姝年幼之时,因身有热毒,总是日夜啼哭,彼时查不出病症,程海为哄女儿入睡,便会坐在床边讲一些新奇有趣的故事,念几段词韵优美的诗文,久而久之,玉姝便养成了习惯,到了她做父母的时候,也把这习惯带给了两个孩子。

如今两小若是不听人讲故事,晚上便会睡不着,因此林氏劝了几句,二人却都不肯睡。

且娘亲早上出门后,他们就没见过娘亲了呢,家里总感觉乱哄哄的,嬷嬷们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奇怪,好像既着急,偏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二人都是生来的聪慧,虽然年纪小,却本能地觉得疑惑,正想着,只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两小不由眼前一亮,晖哥儿已经一个箭步跳下床去,不等婆子们拦阻便冲向门口,口中欢欢喜喜地叫道:

一语未了,却又硬生生哽进了喉咙里,原来进来的不是玉姝,却是周景宵。

当下晖哥儿一张小脸便垮了下来,昭哥儿倒是老神在在地坐在床上玩自己的手指,他就知道脚步声不对,肯定是爹爹

却见晖哥儿转身要溜,被周景宵一把抓住后脖领子拎了起来,皱眉看向他光光的小脚丫儿,道:

如何不穿鞋就到处乱跑?又问众人,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们怎么也不看着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咦?昭哥儿这才抬头,爹爹今天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格外生气

他的怒意倒并不是对着两个孩子,好像也不是对着屋里的下人,如今已是隆冬时节,虽未下雪,但晚间室外自是极为寒冷,他一身肃重的玄色锦袍,夜露浸染了衣摆袖角,便连发梢上恍惚都透着湿冷的寒意,眼中亦全是血丝。

只是昭哥儿到底年纪还太小,虽懵懵懂懂地觉得奇怪,却并未看出父亲的异样。他见兄长被父亲拎在手里,臊眉耷眼、垂头丧气,自己倒是拍着手笑了起来。

晖哥儿见状,便对弟弟龇牙咧嘴地扮鬼脸,周景宵方将他放回床上,二人便滚作一团,一边笑一边打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见状,男人沉郁的眉眼间也不由露出一抹笑意,忙将他俩分开,道:

不许胡闹,快睡觉。

要娘亲!书书

不睡,不睡

他想了想,便示意丫头拿那本玉姝每晚临睡前给他们念的神话故事,道:

爹爹给你们念。

谁知两小不约而同,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要!

要娘亲

娘亲去亲戚家里了,这几日都不回来。

亲,亲戚?

两小似懂非懂,咬着手指想了半天,还是周景宵解释说爷爷家和姨姨家就是亲戚,又道:

是很远很远的亲戚,要坐车,坐船,所以这几日娘亲都不回来,爹爹给你们念故事,好不好?

谁知话音方落,昭哥儿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晖哥儿不明所以,见弟弟哭了,自己抽了抽鼻子,也跟着哭起来。

众人忙上前来,又是哄又是劝,周景宵忙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搂在怀里,好容易才哄住了,只见昭哥儿抽抽嗒嗒的,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花儿,哽咽道:

娘亲,不,不回来了。

周景宵听了,顿时心口如被重锤狠狠锤了一击。

一时暗悔自己方才失言,他只是骗两个孩子玉姝暂且不在家,但孩童心思纯粹,且又懵懂,捕捉到自己说的不回来三字,方才哭了起来。偏偏这无心的一句误解,于他来说却又如万箭攒心一般

只有他才清楚,自己此时有多煎熬。她不会不回来的她怎么会不回来?

他就是挖地三尺,把整个京城搅得天翻地覆,也要保她毫发无伤!

当下两个孩子哭累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周景宵给他们掖好被角,又嘱咐众人务必照管好小哥儿俩,方才起身,来至前边书房。

不知不觉,夜风中似乎有细细碎碎的湿意落在人脸上,既像是雪花,又仿佛雨点。转身出门之际,男人脸上的温柔便立刻消失了。

书房之中气氛凝滞,既有身着黑衣的暗卫,又有全副武装的将领,众人见他来了,行完礼后,其中一人便忙迎上去,道:

王爷,这是在路上追到的东西,恐怕是对方故意留下来的。

说着便将一只匣子双手呈上,匣盖揭开,周景宵的瞳孔霎时间一凝。

只见匣中放着的是一卷色呈棕黄的羊皮,羊皮的右下角画着一个图腾,笔划古朴流畅,乃是振翅欲飞的苍鹰。

就在图腾上方,却是鲜红的一行大字,仿佛还透着血腥味。

在场众人,无人识得这行字,只除了周景宵。

但见屋内烛火摇曳,他仿佛泥塑木雕,唯有黑瞳之中,两抹幽蓝如潮汐一般涌动着,咆哮着

他认得,那是乌瑟文,若翻译过来,是四个字

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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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与此同时,京中一间不知位于何处的幽暗地窖内。

玉姝正倚墙歪坐着,只见她双手双脚俱被麻绳捆住,嘴里也塞着防止喊叫的布团,纤细的皓腕因为绳索摩擦已经浮现出两道红痕,青丝凌乱,衣衫脏污,其形容狼狈,足以想见她被掳走时的凶险。

但即便如此,她眉眼间依旧没有丝毫惶恐,只是阖目养神。门外时不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说话声,忽听嘎吱一下,房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玉姝的眼睫微微颤动着,犹豫片刻,睁开眼睛。

来人停在她面前,似乎在看她,忽然,那人嗤的一笑:

好一个难得的美人,摄政王还真是好福气。

玉姝听了,不禁浑身一震,下意识抬眸看去,只见这是一个年轻男子,与他那过于高大的身躯比起来,他身上最先夺人眼目的,却是一双蓝色的眼睛。

仿佛最上好的蓝宝镶嵌在他深深的眼窝中,光晕流转,灿然瑰丽,说话间,他眉梢轻挑,唇边还带着一丝笑意,但那笑却一点也没透进他的眼睛里,见玉姝怔了怔,他俯下身来:

怎么,我的南语说得很奇怪?

果然,他不是大梁人,只有北边草原上的游牧部族,才会将大梁话称作南语。

这男子的官话虽还带着几分口音,但与他的同族相比,显然已经足够优秀。自打被那群人掳走,玉姝便没有听懂过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他们身上虽穿着梁人服饰,但一个个高鼻深目,身材魁梧,在玉姝的印象中,这是乌瑟人才有的长相,是以当时她心里便冒出一个念头

恐怕此次她是凶多吉少了。

天下人人皆知,乌瑟早已在八年前被大梁一举覆灭,只剩下一些残部流离四散,之前虽再次犯边,但又被叶承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原本的领土被划入大梁版图,如今早已成了大梁治下。他们残余的老弱妇孺被朝廷勒令南迁,离开故国,永不可北归。

至于当时在那场大战中的十万乌瑟青壮,更是尽数被坑杀,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玉姝的丈夫,彼时还是楚王的周景宵。

这般血海深仇,可谓不共戴天,既是他们掳走玉姝,其目的当然不可能是外界如今流传的勒索钱财,亦比朝中的明争暗斗要凶险十倍百倍。

若他们是以玉姝要挟周景宵,她还可再多活几日,若单纯只是要杀了她来泄愤,恐怕她就连死法也会十分凄惨。

想到此处,玉姝的眼睫不由又颤了颤。但她面上依旧没有露出一分惶色,听到这乌瑟男子的问题,只是将眼帘又垂了下去。

那男子哦了一声,忽然像是恍然大悟,一拍掌,道:

我倒忘了,你还不能说话。说着,便将玉姝口中布团取了出来。

动作间,他的手指划过少女细嫩的脸颊,玉姝不禁一僵,连头发丝儿都绷紧了。那男子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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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我强暴你?

原来不知不觉,他的面容已距离玉姝只有几指宽的距离,说话时气息拂过她耳际,虽是温热的,却教她浑身发冷。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想个法子,也不能激怒他

灵光一闪间,玉姝忙道:你不会。

哦,为什么?

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喝水,少女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只见她抬起眼帘,笃定地道:

若你有心折辱我,早就动手了,况且没有人会在强暴之前还通知对方,我相信你不会这般无聊。

话音方落,那男子便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高声道:

有趣,真真是有趣

玉姝方放下一半的心,突然,他的手斜刺里伸出,重重捏住她的下巴,迫令她抬起脸:

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花言巧语的南人!你跟他还真是一个德行。

他?

心念一动,只听男子冷声道:求我。

跪下来,像条狗一样的求我,我就放你一马。否则,外头我还有几百个弟兄,已经半年多没尝过女人味了。

摄政王妃,啧就是没轮到上你的机会,在旁边看着你被强想必也是很有趣的,瞧你的身子骨这般娇弱,不知一晚上能伺候几个男人?

说着,他的手指逐渐收紧,玉姝只觉下半张脸已然痛得发麻。

烛光之下,男人的蓝眸如同两泊深涧,视线一寸一寸地在她脸上逡巡,但奇怪的是,虽然说着露骨下流的言辞,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阴邪,仿佛一柄雪亮冰冷的利刃,要将她的皮肉都剥开。

玉姝此时方才恍然,此人不可轻视,心中霎时闪过后悔,男人又道:

求我。

她抿紧唇,咬牙忍受着颊上那只铁钳般的大手,玉姝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开口求他?

先不提她的自尊不容许自己受此侮辱,就算她屈身逢迎,难道此人就会说话算数?

突然,大手往下,落在了她的咽喉上。

玉姝浑身一凛,只见男人咧开嘴,一点一点地翘起唇角。与此同时,他的手再次开始收紧,只不过这次被他重重扼住的,是少女纤细的脖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再说一遍,跪下来,求,我。

你放心,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只要你照我的话做,我保证再不碰你一根手指头。只是摇尾乞怜而已,你们南人不是最擅长这个吗,嗯?

你又是个女子,就算软弱些,谁都不会怪你。你若答应,就眨眼,若是不答应。

一面说,他的手掌越捏越紧,玉姝起初还极力维持着镇定,此时已在求生的本能下拼命挣扎踢蹬起来。

只见她额上大汗淋漓,双眼逐渐充血,连被捆于背后的手也不停在地上抓挠,与此同时,她的喉间发出濒死之人的嗬嗬声,但无论她如何挣扎,男人的手掌还是纹丝不动。

她忽然明白过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确实不想强暴她,他只是想看到她痛哭流涕的丑态罢了。

因为她是个南人,她是摄政王妃,羞辱了她,就如同羞辱周景宵,羞辱大梁。

或许她过于镇定的态度也愈发激怒了他,待她试图以言语来试探他时,更是火上浇油。而正如他许诺的,只要玉姝肯开口求饶,他应该就会放过她了,毕竟他们费尽手段掳她来此,想必不会如此轻易就让她死去。

刹那间,玉姝脑中闪过诸般念头,她眸光忽的一闪,一咬牙,便朝自己舌上用力咬去。

男人几乎是立时便察觉到了,脸色顿变,忙松开她的脖子,用力捏住她两腮。此时她的贝齿已磕在舌尖上,鲜血迸射,竟直溅到了他脸上。少女连声呛咳起来,咳了许久,方才渐渐平静,凌乱的发丝从她颊边披落,她抬起眼,沙声道:

不巧,我偏偏是那个不会摇尾乞怜的。

你!

当下男人登时勃然大怒,正欲再次上前,只见一个彪形大汉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不知和他用乌瑟语说了些什么,男人的俊脸愈发阴沉。

二人又交谈了几句,时不时地,那大汉的视线便落在玉姝身上。玉姝下意识蜷紧了身子,想将自己在方才挣扎时裸露出来的肌肤都藏好。

忽见那男人冷厉地瞥了大汉一眼,大汉忙讪讪移开目光。他又朝门外吩咐了一声,一人进来,手中却捧着笔墨纸砚,男人示意手下将笔墨放在玉姝面前,道:

写罢。

玉姝抬眸,道:写什么?

他嗤笑道:自然是写信,要你的好夫君快些来救你。

玉姝早已料到,毕竟这伙人将他掳走,若想借她要挟周景宵,没有凭证也是不行的。而这凭证自然以她亲笔写的求救信最佳,不仅可以取信于周景宵,还能乱其心智,岂不是一举两得?

正因如此,她便愈发不可能写这封信。

此时她心中已存死志,她相信周景宵一定会来救自己,但她也不会将他拖入陷阱之中。明知此处有诈却还写信给他求救,岂不是害了他?因此她复又垂下眼帘,别过脸,竟恍若未闻。

男人见状,神色越发冰冷,又道:你写不写?

玉姝不答,左右她已经是激怒他了,不如来的彻底些。况且她也不是一味莽撞,从此人的一举一动可以看出,他会威胁她,羞辱她,但绝不会杀她,否则方才就不会阻止她咬舌自尽了。

因是低垂着头,因此玉姝并未瞧见,那大汉原本抱臂站在一旁,此时脸上露出万分诧异的神色,用乌瑟语对男子道:

涅古,这小娘们真的是南人?不是说南边的女人被人瞧一眼就会哭,碰一碰都要寻死的,瞧她这般烈性,倒比咱们乌瑟女子还要狠呢。

涅古原本便觉莫名烦躁,闻言不由狠狠瞪了大汉一眼,忽听他厉声道:

拿刀,把她的右手给我砍下来!

说着,改用大梁语对玉姝冷冷一笑:不写也无妨,你的手,想必更能取信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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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玉姝闻言,登时大惊。

是了为了要挟周景宵,这伙人确实不能杀她,但砍下她的手,却是不会取她性命的。想必若周景宵亲眼目睹妻子的右手,其中的痛彻心扉更是会令他方寸大乱

而她如果失去了右手,从此以后,她

终于,她面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害怕,极力维持的镇定摇摇欲坠,即便是方才差点要被掐死她都没有慌乱,但比死亡更可怕的,无疑是眼下这般的折磨。

只见少女眼中泪光一闪,忙咬紧腮帮子,似乎在强令自己不要哭出来,涅古见状,不知为何,竟更觉烦躁起来,但又有一种莫名畅快。

他就知道这女人怎么可能真的不怕?瞧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便不快,她一举一动,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和姓周的那么像!

该说不愧是夫妻吗?所以,他一定要看到她在自己面前服软,她越是倔强,他便越要她低头!

当下他便又冷冷一笑,故意道:

怕了?

怕,就给我乖乖写信,否则。

一语未了,雪亮的尖刀已经抵在了玉姝的手腕上。少女浑身发颤,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再看她脸色雪白,唇边还有一丝殷红血痕,涅古忽然便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

而即便如此,她却还是紧咬着嘴唇,不肯拿起手边的笔,涅古只觉一腔无名怒火直涌上来,道:给我

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急道:

少,少主!外头,外头满大街,全贴着这个!

玉姝听不懂他们说的乌瑟语,只见那人把一张纸呈给乌瑟,借着烛光透过来的字迹,她看到那上头全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乌瑟文。

但奇怪的是,纸上的笔迹银钩铁画、矫若游龙,竟是周景宵的。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夫君精通乌瑟文

而那笔迹显然是用雕版拓了临时印制出来的,还有着浓郁的松油味,只见涅古越看,脸色便越铁青,到最后他双手直颤,抓住那张纸嗤啦一声撕得粉碎,又冷冷看了玉姝一眼,方才带着人快步离去。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都消失了,玉姝方才软倒下去。

她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对方不再砍她的手,恐怕是因为那张纸上写的内容令他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心中不免又觉悲戚又觉得感动

她知道他一定会保护她的,只是今日一别,却不知日后还能否相见。

想到此处,那眼圈儿也全红了。但因怕那群人监视她,不愿在他们面前示弱,便忙忍住,连泪水都不肯流出来。

就这般胡思乱想着,一整日的担惊受怕再加上又饿又累,不知不觉,玉姝便昏睡了过去,与此同时,城西一座隐蔽的寺庙内。

东厢一间小小静室,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趺坐于榻,只见她身上穿着服制奇特的粗布麻衣,口中念念有词似在诵经,但手里捏着的却不是念珠犍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而是一只古朴铜杖,杖身上刻着展翅欲飞的苍鹰。

周景宵方一从静室里出来,守在门外的几个心腹忙迎上去,道:

王爷,已将那些信贴在京中各处大街小巷了,只要贼人没有出城,必然会看到王爷的信。

周景宵微微颔首,神色冷郁沉静,心腹见状,忙小心翼翼劝道:

王爷放心,王妃一出事,京中所有城门就已关锁,这几日未曾放出一个可疑之人出去,只要咱们挨家挨户地搜查,贼人插翅也难逃!

众人听闻,忙也纷纷跟着劝慰,不过众人其实也都心知肚明,能不能找到玉姝不是目今最要紧的,而是在他们搜寻的这段时间,玉姝能不能毫发无伤。

那群乌瑟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王妃一介弱质女流,且听说又生得极美当然,这些话众人就是打死也不敢在周景宵面前说,想到此处,其中有一人担忧道:

王爷,虽说这女子是乌瑟的大司祭,但当年她帮王爷劝说乌瑟残部南迁,又叫众人放下成见,安心生活,早已被那群流亡在外的贼人视作叛徒,她的性命安危,那贼子真的会在乎?

原来那静室中的女子竟也是乌瑟人,乌瑟人逐水草而居,视长生天为神明,他们之中侍奉长生天的圣徒被称为大司祭,在乌瑟人心中亦如神一般。

当年周景宵坑杀十万乌瑟士卒后,强令剩下的老弱妇孺离开故土,去大梁的南面垦荒。那些乌瑟人如何肯愿意?虽早已无力反抗,但七八岁的孩子都会拿起羊叉来,誓要与梁人一决生死。

为安抚他们,周景宵不得不请这女子出面劝说。也不知他二人谈了些什么,那女子虽为乌瑟的大司祭,却劝说乌瑟人归顺大梁,离开北国,去往他乡。

其后又经历诸多波折,整整五十万乌瑟人在经历数年的时光后,终于全数南迁。除了小部分流亡在外的残部,北国的草原再也不属于乌瑟,而那些南下垦荒的乌瑟旧部,除了长相,如今大部分也都与梁人无异了。

至于这女子则是名为隐居实则软禁地在此处居住了多年,她依旧被众多乌瑟人奉为神明,因此朝廷自然不可能允许她在出现在人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流亡的乌瑟残部因为她的劝说之举,则视她为背离故国的叛徒,听说有些乌瑟人对她的恨,甚至不亚于恨周景宵。

此时听到心腹的疑虑,周景宵沉默片刻,方道:

乌瑟人信奉长生天,也把统领乌瑟的王室视作神裔。是以王室每一代,都会有一个孩子抛弃凡俗,将终生都献给长生天。

说到此处,众人已然明白,道:这女子,莫非竟曾经是王室公主?

难怪那贼人涅古是蛮王幼孙,这女子想必是他亲姐姐。

血脉亲情,自然无法置之不理。所以周景宵才用乌瑟文写了一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威胁信,直接告诉涅古,若他敢动玉姝一根毫毛,第二天他就会看到这女子的脑袋挂在大正门上。

他相信涅古明白自己说得出做得到,战场之前兵戎相见时,他亲眼目睹自己斩断他兄长的咽喉,斩断他父亲的咽喉,一刀砍下了蛮王的头。

他所有的亲人都死在了自己手上,而这女子,是涅古在世上唯一的至亲了。除非他还认自己这个表兄。

不知不觉,男人的唇边竟浮现出一抹笑,只是那笑容便如泥塑木雕一般。

他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当蛮王、当外祖父圆睁着双目倒在自己面前时,他的鲜血喷溅了自己一头一身,那血是温热的,和自己身体里相同的血

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你一生所爱之人必会惨死,至亲皆亡,骨血断绝,因为你,他们连死也不能瞑目!

你将永生永世身处修罗地狱之中,哈哈哈!哈哈哈哈!用你的一辈子来赎罪罢!!!

到了三更时分,忽的下起雨来。

玉姝从雨声中被惊醒,虽隔着厚厚的墙壁,但耳边依旧如有擂鼓一般,滂沱大雨将整座京城淹没在水幕之中,无疑也增加了这伙乌瑟人躲藏的难度。

这几日里,这群乌瑟人带着她至少转移了四处地方,每到一处,他们至多不过停留两天,便会匆匆离开。

在最开始的那个地窖里,玉姝还呆了有三日,到了昨晚的那间屋子,她尚未睡着便被人拽起来,急急塞进马车里,又冒着大雨急急离开。

她看的出来,涅古就是那个蓝眼男子,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急迫了。

他的脸色每日都是铁青的,起初还会时不时来讽刺威胁玉姝两句,这几日却是行色匆匆,整夜整夜地与他的那帮弟兄聚在一起不知商讨些什么,根本没有多余的心神理会玉姝。

玉姝能够猜到,想必是搜捕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能躲藏的地方越来越少,偏生涅古不知在顾忌着什么,也不能伤害玉姝,如今他便如同一头困兽,四周的围栏渐渐朝他收拢,或早或晚,终究要将他困死在里头。

玉姝心里自是又喜又忧,喜的便是自己性命得保,忧的却是涅古被逼到绝境时,或许会玉石俱焚。

他与周景宵的深仇大恨是绝然不可能解开的,在被掳走的次日,他们打发了一个小男孩儿来照管玉姝,也是就近监视她的意思。那小男孩儿如今不过才八九岁,一开始虽对玉姝警惕的很,经过一段时日也渐渐放下戒心,肯和玉姝说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从他的口中,玉姝知道了蓝眼男子的名姓,知道他原来是乌瑟王室后裔,当年侥幸逃出,这么多年一直流亡在外。

而他所有的亲族都死在了八年前的那场大战中,男子自是血溅疆场,女子幼童因出身王室亦不能如平民百姓一般幸免,包括涅古五岁的小侄儿、三岁的小侄女儿连尸首都未曾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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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一开始玉姝原是十分痛恨涅古的,及至后来,竟有些理解他。

前十年的荣华富贵,后十年的颠沛流离,前十年的父慈母爱,后十年的至亲惨死,若异位而处,她或许会比涅古更加残忍疯狂。

但无论如何,他恨的是周景宵,即便玉姝再理解他、同情他,也绝不可能帮他。正如周景宵作为大梁的臣民,在战场上杀死了那么多乌瑟人,而他也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国家和百姓。

一时那雨越下越大,玉姝听着雨声,又渐渐睡了过去。

忽然外间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她再次被拽起来,又匆匆塞进一辆马车里。这一次马车走了很久,因为马车的四壁都有厚厚帘幕遮掩,玉姝也只能判断他们先是向西,继而又向南,兜了一个大圈子后又往北去。

一路上直行了两个多时辰,她方才被拽下马车。和之前众人藏身的或是破旧小院或是陈旧道观不一样,这里竟然是一座十分精致的花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

玉姝不免起疑,不等她再观察几眼,她已经推搡进房里。

这屋子亦装饰得十分华丽,不是豪门高户绝然供给不起,她心中立时便有了猜测其实在她被从香山寺掳走时,她便有所怀疑了。

她身边的护卫里三层外三层,涅古等人是如何得知护卫巡视的漏洞,又是如何潜进门禁森严的香山寺的?

他们是乌瑟人,在京里人生地不熟,长相又那般扎眼,玉姝思来想去,也只能说明他们或许有内应。

如今看来,这内鬼的地位还颇高,又想到如今朝中两党争斗得愈发激烈,虽然玉姝不欲用恶意揣测他人,却也只能怀疑到太后身上。

果不其然,到了这里后,众人脸上的神色愈发阴郁,玉姝还听到那大汉和涅古吵了起来,这几日她也从小男孩儿那里学了一些简单的乌瑟语,只听他们争吵间在说

南人、狡猾、借刀、不能相信等语。

恐怕涅古一开始不想借助南人的力量,毕竟若受制于人,他们的性命也只在旁人一念之间。但周景宵搜捕得越来越厉害,他们能躲藏的地方也越来越少,走投无路之际,只能饮鸩止渴。

之后数日,他们便在此处蛰伏下来,不再东躲西藏,与此同时,京中诸多搜捕他们的人等忽然发现,这伙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竟再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原本众人已经循着那些线索快要将他们找到,可此时这般人间蒸发,登时让众人一筹莫展。

周景宵已经连着数日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两个孩子被他想尽办法哄骗去了秦家,如今虽对玉姝失踪一事一无所知,但每日都要哭闹着见娘亲。程海又卧病在床,病情也愈发严重

短短十日,他竟瘦了足有一圈,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中都是血丝,只要众人有丁点教他不快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事,他便会勃然大怒。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无法让自己像过去那样冷静下来,不管是清醒还是勉强入睡,耳边萦绕的仿佛都是那诅咒一般的恶毒狂笑

你一生所爱之人必会惨死,至亲皆亡,骨血断绝,因为你,他们连死也不能瞑目!

不,不会的

曾经他以为这个诅咒就是自己的宿命,他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之人的离去,此生他已不再另作他想,直到他遇见玉姝。

他有了想要呵护一生的人,他成了亲,有了孩子岳父待他亦如亲子,妻子娘家的亲友也与他如同至亲骨肉。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玉姝给他的,如果他失去了她,如果他害死了她。

砰的一声,手边的茶盏无意中被打翻,帘外侍立的丫鬟听到声音忙欲进来收拾,突然,那丫头浑身都僵住了,眼中满是惊恐。

只见男人侧对她坐在桌前,烛火将他面容一半隐在阴翳中,一半却亮得看不清神色。他如同木偶一般,眼神茫然地拿着已然碎掉的茶盏,尖利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手心,他将茶盏递到唇边,鲜血混着茶水落入喉中,他竟浑然不觉。

却说这边厢,玉姝被掳走一事自然也令众姊妹十分担忧,如今秦露远在西南,秦霜正在家中备嫁,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放下手中要紧之事,除了瞒着秦母和孩子们外,只要一有时间,或是互通书信,或是在一处商讨对策。

这日众姊妹亦齐聚一堂,因众人的夫婿也都从周景宵那里得知了一些内幕,如今众人皆知那伙乌瑟人的线索突然断了,明珠道:

人不会无缘无故就消失,他们逃不出京,那就必然还在城里,只是如今躲藏的那个地方靠平常方法搜寻不到罢了。

但锦衣卫、京营,甚至连京里的三教九流周景宵都发动了,有什么地方,是连那群人都探查不到的呢?

不仅如此,他们定然还有人接应。蕊娘又补充道。

掳走玉妹妹的是一伙人,那么多人在一处,光是粮米每日都所费颇多,他们既是乌瑟人,长相显眼,自然不可能亲身去采买菜蔬,想必定是京中有人与他们勾结,如今他们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话到此处,众人皆有些沉默。她们都不是无知妇人,也知朝中如今争斗激烈,但那位是何等尊贵?即便心存怀疑,却也不能去调查质疑。

试想只要那伙乌瑟人躲进接应他们的某个后党高官家中,锦衣卫又怎么能去搜寻?只要拿不到确切的把柄,若周景宵敢轻举妄动,太后立刻便可以在朝上发难。

一时见屋中气氛凝滞,秦雪忙笑道:

这是怎么说的,如今也只是咱们在这里猜测,何必自己吓自己?况且明面上不能查,还可以暗中查探,天无绝人之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谁知一语提醒了明珠,明珠忙道:我倒有个不成体统的主意。

明珠道:你们也知我总领慈幼局,从慈幼局里出来的那些女孩子,有不少都是在大户人家间走动的

而且这么些年,她和玉姝众姊妹也资助过许多女子,不少人至今仍感念恩情,听说玉姝失踪,甚至主动来求见明珠,想为此尽一份心。

假若那伙乌瑟人真的躲在深宅大院之中,而后宅之中什么人最多?自然是女人。

外间查探不到的事,里头的女人却可能清楚。毕竟人只要还活着,只要还张嘴吃饭,便不可能不留下行迹,再有那些在各家间走动的女人,彼此互通有无交换消息

或许,还真的能找到玉姝究竟被藏在哪里。

一语未了,秦霜也恍然过来,抚掌赞道:妙!

最妙在此法又不惹眼,女人和小孩素来都更容易教人放下戒心,若是打探消息,有时反倒是她们更有效果。

当下众人商议一番,便决定由明珠居中联络,各自散去忙碌不提。

如此又是数日,玉姝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京中开始渐渐传起谣言,说玉姝早已被那伙强人给杀了,他们掳走摄政王妃也不是为了钱财,只因与摄政王结怨,所以要杀他的妻小泄愤。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位幽居在寺庙中的乌瑟大司祭又突然病倒。

据太医说她的身体原本就垮了,这么多年只是勉强支撑着,许是得知胞弟绑走玉姝的消息,方才忧思成疾。而这病一旦爆发,人只会越来越虚弱,或许撑不过这个冬天。

如此一来,周景宵能够抗衡涅古的唯一筹码也不再有效,当天晚上,他书房内的陈设便碎了一地,众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战战兢兢地垂头侍立着,半晌,方听桌案后的男人哑声道:

笔墨伺候。

他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了,他知道涅古就是在故意煎熬他。战场上,他可以按兵不动数月之久,直到终于等来最合适的时机才下令出击,但此时他明知眼前是陷阱,也只能往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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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下周景宵又用乌瑟文给涅古写了一封信,只不过这次用的是一种密文,只有乌瑟王室中人才能看懂。将信刊刻出几千张贴满京中大街小巷后,他唯有等待涅古的回应

他愿意单刀赴会,无论涅古有什么条件,哪怕是要他的命,他都可以双手奉上,只要能让玉姝平安归来。

很快,两日之后,朝中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来是摄政王竟然自请辞去辅政之职,从此之后再不理政事。

众臣听闻,自是大惊失色,圣上亦多番挽回,不肯下旨准允。无奈摄政王态度坚决,一再奏请,事情自此僵住,圣上只好允了他暂且回家,不必再上朝。

当下这消息立刻便传得满城皆知,对王党来说,此事无异于一场巨大的地震,哪怕是许多后党官员都惶然不安。便有人传说,恐怕是摄政王因丧妻之痛,如今心灰意冷。

也有人道:说不准是那伙强人以王妃性命来要挟王爷呢?王爷为救爱妻,只能照他们的威逼行事。

此言一出,却引来众多嗤笑。

若说摄政王散尽家财只为救妻倒还有可能,但他辞去的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位,虽说京里人人皆知他们夫妻恩爱,但真有男人会这么傻?

就在众说纷纭间,王府内又传出消息。摄政王开始命令家人变卖府中所有产业,无论价值几何,要紧的是要快。

此举之后,众人都糊涂了,虽然不愿相信,但众人脑中此时都不禁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来

难道这竟真的是那伙贼人要求的,而摄政王竟然也真的照做了?

财富、权势,包括名声周景宵知道,如果被人猜出他是为救妻方才如此,他无疑会被许多人耻笑涅古要让他失去一切,但除了玉姝,这些身外之事他都不在乎。

所以涅古一次比一次更过分的要求,他都照办了,最开始他便说过,即便是要他的性命,他亦双手奉上。

只是他没想到,涅古无疑是深为了解他的,在第三次用密文联络后,涅古要求与他单独见一面。

那日,是京城这段时日罕见的晴天。明月冷冷地高悬于夜幕之上,满地的积雪中,只听嘎吱、嘎吱,有人踩着雪慢慢走过来,一双蓝眸如同幢幢黑夜中的两盏鬼火,幽黯得惊人。

涅古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微微一笑。周景宵还记得八年前,彼时他还只是个小小少年,还不到他的腰高。

高大的男人声音低哑,用乌瑟语道:

你很守信,我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最后一个要求,元宵那晚,我要你在朱雀大街上亲手放一把大火,火起之时,就是我放你的王妃归来之日。

话音方落,周景宵的瞳孔已骤然一紧。他浑身的肌肉都贲张起来,似乎想暴起发难拿住涅古,最终还是投鼠忌器,只能裹足不前。

涅古不禁哈哈大笑,他二人都是聪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人,临来之前,他怎么可能不留下吩咐,如果他不能平安回去,那玉姝就会死无全尸。

你是不是没想到?你以为我想要你的命罢。他冷笑道。

只是让你死,那多便宜你。

元宵灯节,那是大梁最盛大的节日。那一晚,京中所有的百姓都会外出观灯,连天子也会在城楼上与民同乐。

涅古要周景宵在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亲手放一把大火,火起,便是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之时。

不仅如此,在那样人流如织四处都是花灯的地方,只要稍稍一点火星便能酿成一场大难,可想而知,若周景宵真的依言放火,无辜百姓究竟会死伤多少。

你不是大梁的忠臣吗?

你不是为了黎庶,可以亲手杀了舅舅,砍下外祖父的头吗?

一边是妻子的命,一边是百姓的命,有趣,真有趣不知表兄会如何选择?

故意露出恶意又轻佻的笑容,涅古沙声道:

老实说,我还不舍得放嫂嫂回去,毕竟她的滋味可真真是不错至极

话音方落,只见一记铁拳破空而来,男人如同暴怒的猛虎将他掼倒在地,砰!砰!砰!每一拳都狠狠砸在他的鼻梁上,刹那间鲜血迸溅。

涅古却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反倒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很痛罢?很恨罢?

我有多痛,我有多恨,我就要让你全都尝一遍。

他要周景宵做的是他最不愿做的事,他要毁掉的是他半生以来的坚持。

曾经他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可以亲手杀了至亲,如今在挚爱和大义之间做选择,若选择前者,他会愧疚终生,若选择后者,不过说明他当初的义正辞严都是谎话罢了。

涅古就是要揭下他伪善的面具,就是要看着他痛苦一辈子!

他咧开嘴角,一字一顿地道:

记住了,嫂嫂若死了,那就是表兄你害死的。

说完,他便又哈哈大笑起来,周景宵的拳头停在半空,他满身的狂暴愤怒忽然化作茫然,竟还有几分无力。

是他是他害了她

他这一生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赎罪,过去他从不曾后悔,如今竟头一次产生了怀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或许这便是他的报应罢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便没有栖身之所,他总是在一次又一次地失去

他的父亲是英明神武的武宗皇帝,但他只是宫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皇子。父亲不喜欢他,兄弟们都欺负他,就连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落井下石,时不时便会克扣他的份例,对他冷言冷语,甚至讥讽他是小杂种。

只因为他有一半的乌瑟血统,他的母亲是当年蛮王为向武宗求和献上的公主,在他六岁时就去世了。

从那之后,他便开始在各个宫妃手中辗转。

或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慈爱大度,或是膝下荒凉想聊以慰藉,那些宫妃一开始都会争着抢着请旨收养他,但过不了多久又会用各种借口将他送走。

她们说他太阴郁了,说他是个渗人的孩子,说他的眼睛就像狼崽子一样

瞧他那模样,他连眼珠子都不是黑色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蛮人都是狼子野心之徒,如今还在年年犯边,既有一半蛮族之血,这孩子恐怕养不熟。

类似的话他听过太多了,那时他便总在想,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在这片名为大梁的土地上,大概,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南人,所有人都说他是草原上的蛮夷,因此在他七岁那年,当他听说乌瑟与大梁再次议和,将会派遣蛮王次子作为使臣上京时,他心中不知有多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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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蛮王的次子那,就是他的舅舅了

虽然周景宵从没见过舅舅,但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有时会跟他说一些草原上的事,会微笑着告诉他,天有多蓝,云有多白,一望无际的茵茵绿草能延伸到天边去

每当此时,母亲都会是他很少见到的温柔模样。而大多数时候,母亲总是一言不发地坐在窗边,久久凝望着北方,凝望着此生永远无法再重归的故土。

草原啊

如果这座华美的皇宫容不下他,那母亲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北国,是否能容他有片瓦遮身、立锥之地。

事后想来,那时的他便如一个溺水之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没有想过大梁和乌瑟之间绵延数百年的血仇,没有想过他终究还是姓周,没有想过这世间有些善意,最后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绞尽脑汁,用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法子,终于在乌瑟使团入宫领宴时见到了他的舅舅。

出乎意料,舅舅是个很温和的男人,使团里的其他乌瑟人也不像戏本里描述的那样一个个都粗鲁暴躁,毫不懂礼仪。

他们围着他,起初还很惊讶,待他说明来意时,舅舅便笑了,甚至还拍着他的肩膀赞他聪慧,又许诺他要送他一只信鸽,日后若他觉得孤单,便可以给北方的亲人写信。

那一晚周景宵喝了此生以来的第一次酒,浓烈的草原烧刀子,只一滴沾唇,立时便辣得男孩连声呛咳起来。众人见状都哈哈大笑,舅舅原劝他不要逞强,但他却咬着牙,一仰脖,把整杯酒灌入了喉中。

不出预料,他醉得不省人事。

宿醉之后,他头疼了整整三天,不仅如此,他私自去见使团的事也教父亲知道了,父亲罚他跪在大正宫前,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都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看他的眼神也愈发警惕防备。

从此之后,他们便更加会觉得他是个养不熟的蛮夷了罢但周景宵不后悔。

正如他明知自己会醉倒却还强行灌下那杯酒,不过只是因为那些乌瑟大汉谈笑间说到底是在南边长大的,不像咱们草原人。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证明自己能做到,他不想再得不到承认。

他开始拼了命地学习乌瑟的语言文字,他练习骑射,学着喝酒,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草原人。上天似乎也终于开始垂怜他,舅舅如约给他送来了信鸽,不仅经常跟他通信,连外祖父亦托舅舅问候他,还说若有机会,希望他定要来草原看一看。

到了这年正月里,静妃请旨收养了他。

在周景宵的印象里,那是个不受宠也不起眼的宫妃,因为生过一个儿子,所以才得封妃位。

起初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个新的循环罢了,最开始的时候,那些女人对他也都是很慈爱的,但她们或者是假装,装着装着也就不耐烦再装了,或者确实动了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时恻隐之心,在发现他根本不是一个合适的养子时,也就开始嫌恶他。

从前周景宵还会试着讨好她们,下意识地不想再被抛弃,但如今他已经有了舅舅,有了外祖父,有了在北边的那么多亲人他早就不在乎摇尾乞怜才能得来的温情。

因此他在他的新养母面前表现得愈发顽劣,不仅阴郁孤僻,还总是故意在她面前说乌瑟话,故意剪坏她给他做的衣裳,推倒她的亲生儿子,指着那个名义上的哥哥哈哈大笑。

出乎意料,静妃没有生气。

衣裳剪坏了,她就再做一件,儿子被他推倒了,她扶起来,还教导那孩子要让着弟弟,兄弟间要和气友爱。

就连周景宵当着她的面看写着乌瑟文的书,她也不像旁人那样如临大敌,只觉他如恶魔一般。她耐心地等他看完了,拿出纸笔来,却教他读书写字。

他已经七岁了,其实周景宵从来羞于告诉旁人,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太会写。

在宫中的其他皇子被母亲万般呵护时,在最聪慧的那几个哥哥早已会吟诗作对,博得父亲多番赞赏时,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念书,教过他认字。

他就像一棵被遗忘在偌大皇宫里的野草,母亲还在世时只思念着家乡,不过管他吃饱穿暖,待母亲去世后,便连他的温饱有时都不能保证。

他自己学会了生存下去,待他有了外祖父和舅舅后,他更加觉得自己不需要旁人的怜悯,可为何当静妃一笔一划地教他写自己的名字时,他还是觉得眼眶酸涩难忍

大概,是有风吹迷了眼罢。

斯人已逝,周景宵还记得在静妃临终之前,他跑死了十几匹千里驹,终于从万里之遥的草原赶回京城,见了养母最后一面。

彼时已经是静慈太后的女人拉着他和五哥的手,嘱咐五哥要照顾好他,要他们兄弟友爱,要他不要忘记自己曾教过他的那些道理。

但他终究还是食言了,他的手上早已沾满鲜血。

养母突然病倒之前,他刚刚在战场上亲手砍下外祖父的头,那刺耳的诅咒就像是在对养母的逝去写下注解

他一生所爱之人必会惨死,至亲皆亡,骨血断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从六岁那年母亲去世,当他终于有了养母五哥和外祖父一家人时,他以为自己有了归属,可命运还是在一个一个的,将他珍视之人从身边夺走。

首先是父亲。

武宗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从来都不是他,当他病倒时,周景宵也以为自己心里不会有丝毫波澜。

可看着那个曾经英明神武的男人一日一日枯槁下去,他胸口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或许血缘这种东西真的是无法斩断的他不想惹得养母和五哥更伤心,也只能在信里向舅舅倾诉。

但他没有想到,那天开始,和平了十来年的边关竟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起战事。起初只是小规模的火并,随着武宗越发病重,战事也越发激烈。

他自然在信中问过舅舅,但舅舅解释说是大梁在边关的守将先行挑衅,等到战端一起,也就无法控制了。

而没有了武宗这根定海神针,大梁从一开始就节节败退,短短半月连失五城。不仅北方大片土地沦陷,武宗病重一事原是宫中之秘,一夕间又传得人尽皆知

边关动荡,朝局飘摇,整个大梁霎时陷入风雨之中,竟有倾覆之祸。

可怜周景宵直到那时还不明白,或者说他心里其实已经有猜疑了,只是不敢想,也不敢问

为何他刚告诉舅舅父亲病倒,边关守将就无故朝乌瑟挑衅了?为何乌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集结众多大军,似乎就在等着父亲驾崩一般。

他还记得那天深夜,当他突然在王府见到风尘仆仆的舅舅时,心里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舅舅告诉他,他亲奉外祖父之命前来,要送他一场天大的富贵。

如今他们已有一千人马埋伏在城外,只等武宗一驾崩,周景宵在城内举兵,里应外合,可在半个时辰内夺下皇宫。届时他做皇帝,乌瑟更可与大梁签下议和条约,约定四十年内不起兵戈。

当然,大梁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那便是将北方十六个州府数千亩领土,无条件割让给乌瑟。

十六个州府,那就是近百万的百姓那是无数肥沃丰饶的土地,亦是扼守众多要冲的屏障。

周景宵沉默了很久,久到舅舅的脸上都露出不耐之色了,方才哑声道:

那十六州若归于乌瑟了,外大君,会否善待此地民众?

舅舅一愣,似乎没想到他竟会问出这等问题,惊讶道:

南人卑弱狡猾,又与我乌瑟有世代血仇,不杀他们已是天大的恩德,难道还要奉他们为座上宾?

可我薄唇动了动,他到底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可我,也是个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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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从那一刻,他方才明白,他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容身之所。或者说,草原可以接纳的只是乌瑟人周景宵,而不是大梁人周景宵。

但他究竟是乌瑟人还是大梁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大梁告诉他,他是养不熟的蛮夷,乌瑟告诉他,他是虚伪软弱的南人。

舅舅没有想过竟会被他拒绝,临走前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叛徒。

你从前是如何被那些南人欺辱的,难道今日竟忘了?!况那十六州的百姓如何又干你何事?

都说南人满嘴仁义道德,我今日方才见识到,你骨子里果然还是流着他们的血!

所以难道是他做错了吗?

他只是天生下来身体里就流着两种不同的血,偏偏他们彼此仇恨。

其后数日,武宗晏驾,三皇子勾结乌瑟反叛,皇长子、皇次子加入夺嫡之争,一场惨烈的杀戮后,京中血流成河,周景宵也扶五皇子登上了帝位。

他没有选择自己去做那个皇帝,是因为他想报养母的恩情,也是因为他终究不想与外祖父为敌。

但乌瑟大军压境,五哥初登帝位人心不稳,朝中也无人可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披挂上阵。

继父亲之后,他终于还是失去了舅舅,失去了外祖父,失去了曾经以为的诸多亲人

在战场上,他目睹了无数惨绝人寰的光景,既有乌瑟大军屠城过后留下的一地尸骸,又有风雪中被冻死饿死的草原妇孺。

很小的时候,周景宵记得自己问过养母,既然大梁和乌瑟彼此仇恨,为何又要议和,又要通婚,又要生出像他这样不被承认的孩子。

养母告诉他,他不需要谁的承认,大梁人也好,乌瑟人也好,他就是他自己。而议和是因为假若两族之间不再有战争,像他这样的孩子也就能如常人一般,普普通通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终其一生,他也只是希望能像个常人罢了。

虽然他最后还是成为了人人闻风丧胆的修罗,乌瑟人痛恨他,大梁人畏惧他,当他下令坑杀十万乌瑟士卒,强行将所有乌瑟人南迁时,就连朝上的官员都骂他残暴嗜血、毫无人性。

这一切他都不在乎,他也从未后悔。

只是除了今日。

慢慢地,停在半空的拳头放了下来。周景宵松开涅古的衣襟,他站起来,好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浑身的力气在刹那间都被抽空了。

涅古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只是无声冷笑着看着他,半晌,方听他沙哑地道:

给我,三天三天后,我给你答复。

眸色一沉,涅古正欲继续出言相激,突然他的手再次斜刺里伸出,一把狠狠揪住他的领口。

夜色中,那双眼睛便如凶戾的恶鬼,幽蓝中竟隐隐透出刺眼血红,涅古本能地打了个寒噤,只听他一字一顿道:

这三天里,若你再敢伤她,我让你满门死后亦不得安宁,必掘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墓,鞭其尸,焚其骨!

这天夜里,天又忽然下起雪来。

只听窗纱外飒飒的一阵轻响,有那极小的雪霰子随风卷裹着拍打上来,虽隔着厚重帘幕,依旧能看到一片银装素裹的白光。

若是在家中,既有这样好雪,玉姝是定要去园中赏雪的。

或是一壶暖酒,或是一枰围棋,周景宵与程海对弈时,她便在一旁观梅扫雪,将那梅花上堆积的白雪全都收在瓮中,留待明年便可酿上一壶极好的梅雪香。

有时她亦会与丫头们在院中堆些雪人儿雪狮子,兴致来了,还会笑着招呼众人一道打雪仗。

每当这时,周景宵总要一面抬手将她身上的大狐皮斗篷裹得更紧,一面怪她不顾惜身体,但抱怨过后,却还是笑着任由她玩闹去了。

想到此处,玉姝下意识将身体全蜷得更紧。

夜色已深,她却毫无睡意,自打被掳走,每晚只有困倦到极致了,她方才会阖上眼睛。

梦中所见全都是可怖惊悸的画面,有时她会梦到自己惨死,有时会梦到周景宵浑身浴血、身受重伤,有时则是她在一条大船上,隔着茫茫江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站在岸边的丈夫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不敢睡着,唯有一遍一遍回忆着还在家中的光景,方才能得到片刻安稳。

虽然那些乌瑟人总是议论她,说她不像个南人,竟没掉过一滴眼泪,其实她心里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害怕?

她虽早已存了死志,却还是盼望着他能来救她。

她既不想他因为自己被威胁,可每时每刻,当听到有脚步声出现在门口时,她总会第一时间看过去,希冀着能是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忽听门外又传来脚步声,玉姝下意识抬头,不知第多少回地看了过去。

涅古的斗篷上还残留着雪花,见桌上几碗没动的饭菜,皱眉道:

她今日还是不肯吃东西?

那看守玉姝的男孩用乌瑟语答道:吃了两口,便说吃不下了。

涅古忽感觉到不远处投来的视线,霍然转头,便看到了玉姝黯淡下去的眸光

不是他这样也好,也好

不是他来,那便说明他没有身涉险地,至少他是安全的。

不知为何,涅古却觉怒火忽然被那希冀的眼神给点燃了,他大步走过去,抓起一碗菜摔在玉姝面前,寒声道:

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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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玉姝垂下眼帘,不发一言。这几日她一直都没有好生吃饭,其实倒不是她有意绝食,只是觉得胸口烦闷、身体倦怠,不论是何饭菜,都提不起丁点食欲。

而她也早已失去了最开始和涅古争锋相对的锋芒,无论涅古如何威胁她,冷嘲她,她只是恍若未闻,就像在用沉默对抗他一样。

唯一能让她像被点亮一般,便是门外有人来的时候。

但一次次的希冀,换来的总是一次次的失望,每次失望过后,到下一次,她却还是会立刻抬头,就像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周景宵不会来救她。

念头闪过,涅古忽觉满腔愤懑有了发泄的出口,他冷笑道:

你不是还等着你的好夫君来救你吗?现在饿死了,是要他来给你收尸?!

不过他也只能看到你的尸首了,今日在我面前,他可是亲口放弃了你的命!

话音方落,便见玉姝抬头,脸上满是急迫和不可置信。

涅古见状,愈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又道:不相信?

说着,便将今晚他与周景宵密会之事道来,只见他唇边挂着讥嘲冷笑:

我还以为,爱妻如命的摄政王会立刻答应我的条件,谁知他竟不肯同意。也对,若是为了救你害了那么多百姓,他还怎么做深明大义的摄政王?

在他心里,自然是家国,自然是大义最要紧。至于老婆,死了就是了,左右还能再娶,就是亲爹来了也能一刀杀了,还会有人赞他舍身为民呢!

所以,你也别再做梦想着他会来救你了,他不会救你的,你在他眼里还及不上那些陌生人,什么血缘,什么亲情呵!

说到此处,也不知涅古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怨毒之色:

他就是个六亲不认的畜生,你今日有此下场,都是他害的你!

一时间屋内沉寂了下去,玉姝的唇颤抖着,良久,忽道:

不是。

什么?涅古一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双眸复又抬起,一开始的无措之后,此时重又只剩下坚定:

若我死了,不是他害的我。是你将我掳来此地,是你威胁他,也是你逼他在我和百姓之间做选择。

日后若我身死,是你害我,不是他!况且一个人若能毫不犹豫就牺牲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又与畜生何异?!

你!涅古听罢,顿时勃然大怒:

无辜?!只有你们南人是无辜的,我五岁的侄儿,三岁的侄女,我一家老小,我乌瑟被坑杀的十万士卒难道就不无辜?!

他浑身都在发抖,面目狰狞近似歇斯底里,可笑可笑这样的人却被天下视为英雄。他最恨的,不是周景宵与乌瑟为敌,甚至不是周景宵杀了他的亲人。乌瑟为大梁世为仇寇,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如此原本也是宿命。

但他分明满手血腥,分明无情无义,却满嘴里都是什么大义。难道他大梁人的命是命,乌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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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涅古忽然冷笑起来,嫂嫂,你这般聪慧,想必也早已猜出我那好表兄的身世了罢。

玉姝一顿,抿了抿唇。

确实,一开始在看到周景宵竟然精通乌瑟文时,她心里便有了疑惑。再联想到涅古的蓝眸,周景宵黑瞳深处的那两抹幽蓝玉姝记得在皇家玉碟上,周景宵的生母只记着敏妃二字,生平经历一概空缺。

他也很少提起自己的母亲,亦从未说过母族之事。静慈太后的娘家于他来说就像真正的舅家一样,久而久之,世人也早已忘了,武宗的七皇子,那位一举夷灭乌瑟的英雄,其实身具乌瑟之血。

你替他辩解那么多,不就是想说我才是畜生吗?

涅古一步一步逼近过来,猛地用力捏住玉姝下颌。

今日我可是告诉他,我已经尝过嫂嫂的滋味了,这滋味究竟好还是不好,到底要试过才知道!

说罢,只听嗤啦一声,玉姝的外袍已经被一把扯烂。

她登时大惊失色,忙拼命挣扎:放开我!住手!你住手!

但男人的手掌如同两只铁钳,任凭她如何踢蹬都毫无效果。涅古其实清楚自己失去了理智,但当他看到玉姝毫不犹豫就替周景宵开脱时,还是只觉一腔无名怒火狂涌而上。

凭什么这女人到如今都还相信他,凭什么他那样的畜生也能得到幸福!

当下又是嗤啦两声,只见少女精致的锁骨便如两只蝴蝶停栖在她胸口,涅古喉间骤然一紧,目光上移,她满是恨意的眼睛顿时撞入他的视野中。

他忽然看到一块玉佩从她贴身小衣内掉了出来,只见这是一块羊脂白玉雕就的同心佩,观其大小应该是子佩,其雕工粗拙古朴,竟有几分异族风味。

涅古见状,眸光一凝,一把将那玉佩扯下来,道:这是他给你的?!

玉姝顿时急了,忙伸手去抢:还我!

这块同心佩还是那年周景宵因为先帝病重必须离开秦家时送给玉姝的,这是他二人定情之物,自打玉姝得到后便贴身佩戴,未有一刻离身。

她忽然想起周景宵说过,这是他母亲的遗物,彼时她还以为是静慈太后所赐,难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果不其然,涅古冷笑道:

他也配戴这块玉佩?他不怕我父亲深夜来索他的命?!

当年蛮王送女和亲,涅古的父亲,也就是敏妃的兄长亲手为她雕了这对同心佩,聊寄思乡之情,后来敏妃去世,便将玉佩留给了周景宵。

这么多年,他一直珍藏着这对一点也不昂贵的玉佩,即便他亲手断绝了在这世间的至亲,亦没有将玉佩取下来过。

其实当玉姝猜到周景宵的身世时,也曾有过不解

即便彼时他身为大梁主帅,不得不与亲人为敌,也没有必要做到如此残酷的地步。

忽见涅古抓住玉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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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古冷笑:看来你很宝贝它,那我今日偏要摔给你看。

说着,只见他用力往下狠狠一摔,砰的一声,玉佩四分五裂。

玉姝怔住了,半晌,她的唇方才动了动,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在地。

不知为何,涅古只觉心口一抽,少女没有再说什么,亦没有像方才那样激烈地与他对峙,她身上衣衫凌乱,伸手将一块碎玉捡起,啪嗒,泪水落在地上,她擦了擦脸颊,又捡起第二块。

落在地上的水痕很快就消失了,一共二十七块,哪怕是碎成微末的一点碎片,她也轻轻用指尖拈起来,珍而重之地放在手心。

涅古几次欲开口,却几次都不知该说什么。

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有一瞬间竟觉得后悔,玉姝将碎玉放进帕子里,轻轻包好,只见她抬头,道:

你知不知道,当年大梁又有多少士卒死在那场大战中?

涅古一怔,不等他回答,玉姝自顾自道:

我素来爱读史,曾特意查阅过档案,是二十万三千零七十四人。

登记在册的,是这么多,或者因尸身残缺身份不明的,或者在档案上记载为失踪的,还有更多。

这二十万人里,有人有妻有子,有人刚刚成年,有人家中还有老母等候,有人还未见过一眼刚出世的孩子。

你问我,那十万乌瑟士卒无辜吗?当然无辜,但他们也一样无辜。

没有人是不无辜的,从这场战争开始的那一刻起,所有人便都被卷入了这个巨大的漩涡中,所有人都带着罪孽,但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大梁人的命是命,乌瑟人的命自然也是命。如果说非要为此找一个罪魁祸首,或许也只有首先发动战争的那个人。

心口蓦的一刺,涅古厉声冷笑道:

所以你是想说,我祖父该死,我父亲该死,谁教他们率先攻打大梁,谁教他们害了几十万人的命?!

你知不知道为何乌瑟总是要一再南下劫掠,你明不明白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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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忽见玉姝摇了摇头,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沉静,道:

我虽从未去过北国,但我也曾在书上看到过,乌瑟人逐水草而居,何处有肥沃的草场就会定居何处。

但草原上的水草并非永远丰美,先不提持续数月的旱季和严酷的冬天,乌瑟人在这里繁衍生息数百年,人口也愈来愈多,草场却愈来愈少。

为了不让百姓挨饿,蛮王只能命人入关劫掠大梁,每年的夏冬两季,就是大梁与乌瑟战争最频繁的时候。

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双方都想活下去,双方都只能深陷在世代血仇之中。

原本武宗在位时,蛮王也曾多次与其议和,但这份仇怨实在绵延太久,哪怕议和后的十来年边关相安无事,其实民间还是彼此仇恨,经常有乌瑟人私自抢掠北上的大梁商队,又或者大梁百姓攻击南下贩马的乌瑟人。

可想而知,议和也好,周景宵在战场上大获全胜,蛮王俯首称臣也好,这份安定永远都不会长久。

除非乌瑟人离开草原,离开那个已经无法承载他们的地方,就像大梁人一样躬耕于陇亩,战争才能彻底消失。

一开始便连玉姝也不明白,为何周景宵要将事情做得那般决绝,直到她想到了那道强令乌瑟人南迁的命令

我曾在邸报上看到过,乌瑟旧部奉旨垦荒的五处卫所,如今人口已繁衍至百余万。

百姓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再不必有当日逐水草而居的颠沛流离,他们自然也有许多不如意处

譬如左近的大梁人还是仇视他们,譬如要被迫适应大梁的文化、大梁的语言,要抛弃自己的传统

但无论如何,能安然活下去便是好的,数代之后,待两族通婚杂居,这世间也就再不会有大梁乌瑟之分。

玉姝扪心自问,周景宵的手段酷烈吗?自然是酷烈的,但非如此,便不可行此改天换地之事。

若乌瑟没有失去那十万青壮,若被他们视作神裔的王室没有被赶尽杀绝,想必在仇怨的驱使下,他们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反抗,一次又一次地攻击。

他满手都是血腥,他确实便如修罗恶鬼一般,可这世间即便人人都不理解他,她也会理解。

一时雪越下越大,只见半空如搓绵扯絮一般,连月光都被风雪遮蔽住了,只剩下一地冰冷的银霜。

涅古坐在门边,半边身体落满了雪花。

还在草原的时候,这样的雪年年冬天都会持续很久,大雪过后,绿茵尽变苍白,彼时的他年纪还小,只知道欢呼着和玩伴聚在一起打雪仗,却不知这样一场雪后,会饿死多少牛马,冻死多少黎庶。

或许,那女人说得没错

他并不傻,他也对乌瑟旧部在南边的生活有所耳闻,其实他心里早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个灭他满门的仇人,那个摧毁乌瑟、断绝乌瑟的修罗,也是在拯救乌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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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无法承认,自己这半生的追求其实是错的,若是不能再去仇恨,他又要靠什么活下去?

忽有一阵风来,雪花扑在他脸上,便如刀子一般尖利。涅古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被冻成了雕塑,身后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只见照顾玉姝的那个男孩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

少主,那,那女人突然晕过去了还,还流血了!

涅古一惊,霍然起身:究竟怎么回事?!

当下他忙随着那男孩儿来至拘禁玉姝的房中,此时他几个听到消息的部下也围拢过来,只见玉姝卧在榻上,秀眉紧蹙,面色惨白,即便昏迷之中,依旧有豆大的冷汗不停渗出来。

那男孩惊魂未定,道:少主走,走后,她一直捧着那堆碎玉发呆,又过了一会子,嚷肚子疼。

我就给她端了一杯热水,她还没喝,就,就晕了

不仅如此,只见玉姝的衣裙上还有一丝丝的血痕,虽然那痕迹很少,还是刺目得教人心惊。众人不免又惊又疑,还是其中一个年长之人道:

她该不会是小产了罢。

涅古浑身一震,想到这几日玉姝的食量越来越少,神色也是愈发倦怠。如果她腹中一直有胎儿,经了这么多天的颠簸、威胁、逃亡、害怕方才他还几乎就要强暴她,又摔了她珍视之物。

小产便小产,南人的小崽子没了,有何可惜?站在他身侧的大汉满不在乎道,况这娘们怀的可是周景宵的孩子,他若绝了后,我还要连喝三天三夜的好酒呢!

闻言,众人都点头称是,又有一人道:

但女子小产伤身,她要是一不小心死了

那大汉道:她就是死了周景宵也不知道,不必理会她,还省得我们动手杀。

话犹未完,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猛地打断了他,涅古面沉似水,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话来道:

去给她,找个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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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众人不免大惊,都道:少主,此事可不是儿戏!

他们如今可是被下了海捕文书的通缉犯,先不提上哪找个大夫的问题,就为了一个迟早要被杀掉的人质,竟还要去请大夫来给她看病?

那大汉道:少主,你是不是糊涂了?!

他因与涅古是从小一道长大的玩伴,又脾气暴躁,心直口快,便道:

有些话我早想说了,只是怕说出来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自打这娘们被掳来了,你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不许兄弟们碰她一根手指头,连我多看她一眼你还要说我,这竟不是抓了个人质,是请了个祖宗?

她可是周景宵的女人,她肚子里还怀着那贼人的小崽子!你若看她生得美独占了她,我不会多说一个字,但你莫不是喜

一语未了,只听涅古已厉喝道:住口!

他双手紧握成拳,额角青筋暴凸,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一种被扒光了赤裸裸曝光在人前的感觉。

那是潜意识的隐秘被揭开的羞耻,那是恨自己不争气的愤怒,他拔腿便要走,忽听榻上的玉姝呻吟出声,秀眉皱成一团:

疼好,疼

他呼吸一滞,半晌,方沉声道:去,给她找个大夫。

少主!

我让你们快去!怎么,连你们也要违逆我?!

男人抬起头,双目中竟隐有赤红,众人噤若寒蝉,那大汉虽还要再争辩,但被同伴强行拉走,也只得作罢。

待玉姝醒来时已是次日午间,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映着一片雪白落在她枕上,仿佛澄澈又温润的琥珀。

她下意识在枕畔摸索着,忽摸到一物,忙喜得翻身坐起。只见那块被摔碎的玉佩此时正躺在她枕边,虽然能看出曾经碎裂的纹路,但二十七块,一块也不少。

她只觉心中五味杂陈,摩挲着玉佩久久无言,忽又听帘子一响,一人走进来,颤声道:

王妃,王妃可醒了!

玉姝一震,听到这竟是自己许久没听过的流利官话,再看来人,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这老大夫颤颤巍巍,先是向玉姝行了礼,陈明缘故,又道:

王妃腹内胎儿已无大碍,昨日只是动了胎气,请王妃宽心。

玉姝方才明白原来自己前日懒进饮食,竟是已有了身孕。想必是她月份尚浅,在家时尚未诊出就被涅古掳走,而这段时日的变故也让她一直无心顾及自己的月事是不是按时来了。

而这老大夫正是昨晚被强行抓来的,他因独身一人住在自家开的药铺中,若是失踪了,想必也无人知觉,老大夫不免长吁短叹,又道:

老夫如今也与王妃同是天涯沦落人了,请王妃放心,老夫必竭尽全力保胎儿无忧。

当下玉姝谢过老大夫,二人又攀谈了几句,好容易等到那看管她的小男孩儿进来了,玉姝忙道:

涅古呢?

小男孩儿看了她一眼,道:少主忙得很,你有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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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唇动了动,原本想对涅古说些什么,此时却又觉得无言可说,她本想问他,她只是个人质,为何还要冒着偌大风险给她请大夫?

他摔碎的玉,又为何要重新粘好给她?

昨晚她的那番话,他心里也不是没有触动罢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他能放下仇恨。并不单单因为怕他伤害周景宵,她真心实意地,盼着他能重新开始人生。

但不知是不是玉姝的错觉,从那之后,涅古就像躲着她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玉姝还记得那晚,她喝了药,正觉昏昏欲睡,忽听窗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哨,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和兵戈碰撞声。

她忙翻身坐起,摸索着点亮灯烛,帘子外头的老大夫和小男孩也醒了,众人往窗外一看,只见一片火光。

与此同时,与上次不同的又一所废弃院落里,周景宵站在雪地里,看着那个从阴影中显出身形的男人,道:

我答应你的要求,放了她。

呵涅古的脸上还是挂着那抹讥诮冷笑,明智的选择。

我好像差点忘了告诉表兄你,嫂嫂可还怀着身孕呢。

周景宵浑身一震,眸色愈发冷厉,涅古慢悠悠地道:

虽说将她还给你很可惜,不过我可没有替人养儿子的兴趣,怕就怕,不知那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

话音未落,只见周景宵已厉喝道: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四面竟不知从哪里冒出十来个黑衣人朝涅古扑去,而周围墙头上亦是数百支冰冷箭簇架起,箭锋所指,俱是站在雪地中央的涅古。

涅古的眼中飞快掠过一抹错愕,正欲抽刀,已经被那群黑衣人制服在地。

他的双手双脚被飞速套上镣铐,下巴被掰开塞入特制的铁套,既让他不能咬破口中可能藏着的毒药,又能开口说话。周景宵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只见他眼中射出刻骨的恨意来:

半个时辰后,若我不能平安返回,嫂嫂可就要一尸两命了,表兄还是先考虑好要不要擒我。

听到他又故意提起玉姝的身孕,周景宵不由眸色一冷,寒声道:不劳你费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就出手将涅古制服?想必他的暗卫们这会子已经潜入了玉姝被拘禁的后宅,将她救出来了。

原来自打涅古一行人彻底失去踪迹后,以周景宵之智,自然也能猜到背后有人在协助他们。他一面与涅古周旋,答应他所有自己能答应的一切,一面却也并未放弃搜寻。上次他之所以要涅古给自己三天时间,便是在故意拖延,好寻到一线生机。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几日前,周景宵一直盯着城中所有药铺医堂的手下回报说,有一个老大夫已有几日未曾出现在人前

涅古那群人都是好勇斗狠之辈,或许可能受伤,为求谨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方才事先就布下了这天罗地网。

与此同时,明珠亦托叶承允告诉他,她们联络的女人们也找出几座有嫌疑的宅子,虽不能十分肯定,或可查探一番。

两厢线索一结合,玉姝究竟被藏匿在何处便一目了然了。因此周景宵再次传信要与涅古一见,他在这边将涅古擒住,大宅那边的乌瑟人群龙无首,猝不及防之下就能更容易将玉姝救出。

当下周景宵道:把他捆起来。

众人忙应了一声是!,又七手八脚将涅古捆得如同粽子般,保证他决计不可能脱身。

从始至终,涅古脸上只是挂着一抹讥诮的笑,还道:

我还以为表兄要一刀杀了我,怎么,咱们兄弟间还有情分不成?

周景宵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由心生异样。不对,涅古的表现,不应该如此

他将近半生都在以复仇为念,若得知自己的计划已然失败,怎么可能表现得如此从容,还能对自己出言相讥?他自己或许能如此冷静,但涅古的性情本就有些冲动,除非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他想了想,道:慢着。

说着走到涅古面前,细细端详他片刻,忽然在他发际线的位置往下一拉一拽,竟拽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众人不免大惊,原来这涅古根本不是涅古,而是另一个与他身形相仿的乌瑟青年。既然涅古不在此处,那

想到此处,周景宵不由瞳孔一缩,忙喝道:

快传令!叫他们不要打草惊蛇!

恐怕涅古还在那所大宅里,如果暗卫此时动手,那玉姝岂不是

与此同时,玉姝被拘禁的那所大宅内,已是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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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四周都是喊杀声、刀剑碰撞声、利刃破空声除了掳走玉姝的乌瑟人,最先出现的一群黑衣人,之后竟又出现了一伙黑衣人。

这三伙人混战在一处彼此厮杀,第一群黑衣人显然是来救玉姝的,玉姝本以为第二伙黑衣人是乌瑟人的帮手,谁知他们竟不分敌友,见人就砍杀。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几次玉姝都要被来救她的人带走,但很快又被第二伙黑衣人阻住去路。她不得不四处寻找躲避的地方,因为那群人见到她时手中利刃也并未停下,她心中霎时冒出明悟

他们恐怕是来灭口的,既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这里,也不会让乌瑟人活着离开这里。

心念电转间,又是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玉姝忙闪身躲避。但她腹中忽的一痛,双脚一软便歪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那箭矢已朝她面门而来,甚至能看清箭镞上的冷光。

玉姝下意识闭上眼睛,心中一片绝望,只听哐的一声,一把长刀伸出,竟将那箭矢硬生生弹开了,巨大的冲力亦让涅古虎口崩裂,满手是血。

玉姝不由一怔,双唇动了动,还未开口,一旁已有人喝道:

少主!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

涅古的视线下意识落在少女身上,只是短短一瞬,他似乎想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周景宵的人找到了这里来,自己派去的替身恐怕已被他擒住。而那群黑衣人想必是太后那老妖婆派来灭口的,毕竟自己等人若是被擒住,她勾结乌瑟的通敌大罪岂不是败露了?

走到这一步,他的人生已全然失败

他既无法手刃仇人,甚至连恨他如今都显得那般愚蠢。

杀了她!少主!

杀了她她肚子里还怀着周景宵的孩子,即便不能取他性命,也能让他后半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他欠他的,凭什么不还?既然他不还,就让他的女人来还!

但视线猝不及防忽与玉姝相撞,涅古的第一反应竟是移开

他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害怕被她看出自己的欲盖弥彰,自己的懦弱迟疑,不是的,他怎么可能会对仇人之妻念头闪过,涅古高高举起长刀,忽听身后一声厉喝:

住手!!!

他一把将玉姝拽起来,刀刃横过她的脖颈将她挟持在身前,冷冷道:

谁再敢往前一步,我就一刀结果了她!

原来此时周景宵已率人赶到,将一干黑衣人和乌瑟人或杀或擒,见状心头一凛,忙喝道:后退!全都后退!

他的视线飞快地先在玉姝身上扫了一遍,又仔细地、贪婪地一寸寸滑过

还好,她看起来没有受伤,只是瘦了许多,脸色也很苍白

一见了他,玉姝便眼圈儿一红,虽是极力忍着,但那泪水已盈于眼睫。

周景宵见状,愈发心痛如绞,又急又恨。所急者,自是恨不能以身代之,换她平安。所恨者,却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自己直到今日方才寻到她,偏偏又来迟一步,竟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姝儿他情不自禁哑声道。

玉姝方欲唤他,忽觉喉间一紧,抵在她脖子上的那把长刀又往里递了递。

看着她在周景宵面前双眸含泪的模样,涅古却觉连齿颊都是涩的

在自己面前,她便连一滴眼泪都不肯掉。也只有见到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她才会露出这般软弱模样罢

周景宵眼见那利刃已经快要割破玉姝肌肤,忙喝道:住手!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她!

涅古冷笑道:好,那你先放我的弟兄们走,保证他们平安出城。

周景宵毫不犹豫:可以。

说着便示意手下将那些擒住的乌瑟人全都松绑,众人忙围至涅古身边,道:

少主,要走一起走!

走什么?!今日非杀了这狗贼不可,他不是要救他婆娘的命?一命换一命!

一命换一命

如果是从前,涅古不会对这个决定有丝毫迟疑,就是拼了他自己的命,他也要手刃周景宵,替全家几十口人报仇!

脑海中闪过逃亡那日,母亲绝望又不舍的面容。闪过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每个深夜都被噩梦惊醒的恐惧

他恨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忽然想到姐姐,当她为周景宵所劝,以乌瑟大司祭的身份去劝剩下的乌瑟人南迁时,她究竟是想杀了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还是感激他给了乌瑟人余生的安定?

那短短一瞬他想了很多,脑中最后定格的,竟是那日自己摔碎玉佩后,少女砸落在地上的泪水。

他抬起头,冷冷地道:

我要杀你,不为国仇,只为家恨。虽然我不想承认你是我表兄,但你毕竟身具乌瑟之血,所以,我们就按乌瑟的规矩来。

我会避开你的要害刺你十刀,十刀后如果你还能站住,就代表长生天还是庇佑你的。

届时我自会放了她,否则

说着,那刀刃又往玉姝颈间送了送,玉姝浑身一颤,却忍着恐惧急道:

不行!不要答应他!

十刀即便避开要害,一个人若流了许多血,又怎么可能还能活得下去?况且涅古的手只要偏离了那么一寸,便可轻松结束周景宵的性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更有甚者,他其实根本就没想放过他,只是要用这个法子一刀一刀地折磨周景宵

想到此处,玉姝便觉五内俱焚,只见周景宵温柔地看了她一眼,那目中全是安抚宽慰,又淡淡道:

好,我答应你。

不行不行,不行!!!

想要出声,但玉姝的嘴已经被布团堵住了,她被涅古一把推到旁边,两个乌瑟大汉上前来将她死死钳制住,她拼命挣扎,满脸泪水,眼睁睁地看着周景宵翻身下马,手无寸铁地走到了涅古面前。

噗。

刀刃深深没入了皮肉之中。

就在涅古动手之前,他犹还对玉姝道:闭上眼睛。

不,不不!!!

玉姝不停摇着头,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轻柔:你也不想咱们的孩子看到他爹爹的狼狈模样罢,闭上眼睛,乖。

片刻后,她阖上双目,失声痛哭。

即便双唇被堵住,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便如望帝啼鹃,每一声中都见斑斑血泪。众人不禁都面露不忍之色,只听得

噗。

噗。

噗!

噗!!!

利刃刺入身体里的频率越来越快,每一下拔出时带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周景宵一张脸已然惨无人色,但他紧抿薄唇,瞬息功夫已身中五刀,竟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即便是最痛恨他的那些乌瑟人,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他是条汉子,众人不知,他只是不想自己痛苦的呻吟被玉姝听到,他绝不能在她面前倒下,绝不能让她担心

剧痛到极致,便是一片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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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口中传来鲜血的味道,他知道这是自己为了忍痛把舌头都咬破了。身体里的热意在飞快流失着,他浑身一片冰冷,视线摇摇欲坠,终于,涅古拔出了满是血的长刀,他的脸上、身上,亦都是周景宵的血,他注视着他的眼睛,道:

从此之后,你我两清。

他的仇,便在今日了结了。

他确实没有一刀刺在周景宵的要害处,但每一刀都又深又快,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看他的命。

涅古不再多说,临走之前,他只是看了玉姝一眼。那两大大汉方一将玉姝放开,她便昏死了过去,周景宵忙道:

快快去看王妃有无大碍!

随行的军医连忙上前,略一诊脉,道:王妃昏倒是脱力所致,想必是方才太过紧张悲痛。

周景宵顿时松了口气,又见涅古一行人已骑马离开,众人忙问他要不要去追,他摇了摇头。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再赶尽杀绝了,涅古说从此之后他们便两清,他相信他做的到。

又看着玉姝被送上马车,看着太医赶来又细细为她诊了一回脉,肯定她与腹中胎儿都并无大碍,他方才心头一空,昏倒了过去。

众人见状,自是大惊失色。

原来方才众人因见周景宵浑身浴血,但既能站立又能如常下令,还以为他并无大碍,此时方才恍然。

从始至终,周景宵没有挪动过一步,想必他早已疼痛虚弱到了极致,不过是凭着一腔意志,亲眼确认玉姝无事后方才再难支撑。

当下他便昏迷了足有六天六夜,有好几次危在旦夕,到底最后还是熬了过来。玉姝自打苏醒后便日夜陪伴在他病榻边,不肯有一刻远离,每当见他有危急之状,便紧紧抓住他的手,似乎这样便能多给他一点温暖。

或许真是冥冥之中他心有所感,到的第七日,周景宵终于睁开了眼睛。

视线方一恢复,便看到一双含泪的星眸,他欲抬手,却觉臂上无力,玉姝忙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让他轻柔地摩挲着。

周景宵哑声笑道:快别哭了,瞧眼睛都哭肿了。

数日不曾说话,他的声音便如砂砾摩擦一般刺耳,可玉姝却觉得这声音听来犹如天籁,强忍着泪水,道:

你若以后再这样以身犯险,我原想说我便随你一道去,必不独活,恐又怕他担心,便咽住不说。

周景宵又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摇了摇头,道:

原是我没有护好你,你放心,就是为了你,我也要长命百岁的。

如果不是他,玉姝也不会招来这一场劫难,想到玉姝可能受过的那些折辱,他就是身中十刀百刀,又怎能抵得其痛?

姝儿,我

他其实想问玉姝,在知道了他的身世后,她会畏惧他吗?从前她只知他是抵御乌瑟的大英雄,但其实他也是个满手血腥、弑杀至亲的刽子手。

他们成亲数年,夫妻间无话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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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是害怕罢害怕她就像自己珍视的那些人一般,终究还是会离开他。

鼻头一酸,玉姝见男人眼中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愈觉痛惜非常。

大概这么多年,他从未被人理解过。

乌瑟人痛恨他自不必说,就连大梁人其实也在心里觉得他的手段太过酷烈。当日他之所以隐姓埋名去程家做了区区一个教书先生,除了不想与先帝兄弟阋墙,或许也是因为这一份世所不容。

再多的赞誉都是虚幻,他始终在孑然独行。

待你的身子养好了,我们就离开京城罢,好不好?

她知道周景宵并不喜追名逐利,之所以做这个摄政王,只是先帝临终所托,不能辜负。

左右你已辞去辅政之职,我们去遍游名山大川,去江淮,去西南,去草原,去看一看乌瑟人如今生活的地方。

少女的眼睛越来越亮,说着那些莽莽戈壁,说着那些温柔水乡,说到他们可以一览这广阔天地,整个人都飞扬了起来。

如果过去从来都没有人理解你,但如今还有我。

我们将相伴一生,即便死亡亦不会分离。

可惜几日之后,玉姝便泄了气。

她怀晖哥儿和昭哥儿的时候,虽是双胎,两个孩子却都安分得很,既不像许多孕妇那般手脚浮肿脸上生斑,便连孕吐之状都没有,不过食欲比平常大了些,又嗜睡了些,一路稳稳当当到了临盆之日。

哪知如今已是第二胎,却忽然饭也吃不下了,头也经常发晕,又身上乏力,总是懒懒的倦怠不已。原本她还在兴兴头头地收拾行李,预备先去金陵游玩,此时不免便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周景宵见了,一面心中疼惜,一面又觉好笑,道:

你有身子,原就不能长途跋涉,待孩子出世了再说不迟。

他如今还未大愈,因当时伤得太重,且如今天气严寒,不能见风,太医便说要在家中静养数月方可。只是虽如此,朝上许多政事却仍需他处理,周景宵也知玉姝是怕他辛苦,方才巴不得现在就离开京城,但一时半会儿他确实脱不得身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当日涅古等人之所以能掳走玉姝,果然便是太后派人协助的,其后他们躲藏的那所宅院也是后党一个官员的别庄。

太后原本是想借涅古之手杀了周景宵,谁知涅古最后竟手下留情。那日她派去灭口的死士又被擒住了几个,一番拷问调查后,太后便被以通敌叛国、谋害宗亲的罪名褫夺了听政之权。

究竟她是太后,是圣上的亲生母亲,即便这般堪比谋逆的大罪却也不能伤及她本身。

不过经此一事,后党也彻底崩散。

当日联络接应乌瑟人的乃是太后之父奉恩公沈大友,太后可以免罪,沈家却不行。因此沈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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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圣上与太后谈了些什么,从此之后,太后便安心吃斋念佛,再不出来生事。而周景宵虽几次请旨,希望还政于帝,圣上却执意不允,因道:

我年幼望浅,正需众位师长相扶,偏母亲糊涂以至酿成大错,如今就连七叔也要弃我而去?

周景宵听了,不免又想到先帝临终前的殷殷嘱托,小皇帝叹道:

我知道七叔不好名利,但现下我确实难以独自担当大任,不若与七叔约定,至少待我年满十岁后七叔再考虑卸任之事,七叔以为如何?

话既说到这份上,周景宵便也不能再坚辞,且皇帝所言确实也有道理

如今因太后通敌一事朝中震荡,若此时他再卸任,朝局怕是愈发混乱了。当下他便一面安抚那些原本的后党官员,一面督促皇帝读书勤政。

自打他做了这个摄政王,一直都是手把手地教着小皇帝治国理政,加之皇帝亦是勤勉聪慧之君,如此君臣相得,假以时日,想必他定能安心归隐田园。

如今且说因玉姝害喜,整个王府却是兵荒马乱。

为了让爱妻吃得下饭,周景宵只恨不能把全天下所有的好厨子都寻来,家里光名厨一气就请了八个,每天变着花样地做出各种菜式送到玉姝面前。

好容易待玉姝有了些食欲,又觉京中阴冷。

周景宵便大手一挥,一家子都搬到了王府在城外的一座园林中。此处有几眼极好的温泉,他又在那温泉边修筑了一座美轮美奂的水晶玻璃屋。

因屋子建在温泉石之上,屋内不用烧地龙炭火却是温暖如春,满屋都是鲜花盛放,真真便似仙境一般。

这其实原本是周景宵预备给玉姝的生辰礼物,谁想她芳辰未至便有了喜,索性提前告诉她,她也好在此处调养。

玉姝见了,自是又感动又欢喜,又嗔他太过靡费。

周景笑道:你如今写话本挣的银钱也够养活十个我了,我索性使劲花,待家私都花没了,娘子就养我好不好?

玉姝听了,不禁噗嗤一笑,故意道:我家不养吃白饭的人,想我养你,还得让我见见你的本事。

一语未了,她身子已被男人勾入怀中,柔软的娇躯紧贴着坚实的胸膛,竟是一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如今她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胎也坐稳了,想到夫妻间许久不曾同房,竟有一种迫不及待之感,恨不能自己便主动缠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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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姝儿,可以吗?”男人贴着她的玉颈哑声厮磨。

“嗯……”

??美??人?儿红着脸点点头,但最近这段时日,许是因她之前差点小产,周景宵担忧她的身体,便连亲吻她都比以往要轻柔许多。

每回想与她亲昵了,他总要问她可不可以,虽然这般无微不至的呵护玉姝也很感动,可是……可是有时她也喜欢夫君强硬些。

男人想到那日涅古脸上恶意又轻佻的冷笑——

“老实说,我还不舍得放嫂嫂回去,毕竟她的滋味可真真是不错至极。”

他从未在玉姝面前提过此事,不是他在意她失了贞,而是玉姝既然不提,他便也不敢揭开她的伤疤,害怕又让她想起彼时的恐惧。

既然玉姝在他面前表现得浑若无事,他自然也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但周景宵知道,对女子来说这是很难遗忘的事,甚至有些女子在被强迫后,终身都对男人产生恐惧的。

因此他起初亦不敢碰玉姝,在被救回来没多久的那段日子,玉姝甚至每晚都会从梦中惊醒,临睡前也总要抓着他的手——足见那段经历带给她的伤害有多大。

渐渐地,待她终于能安稳酣眠至天明后,他便开始时不时亲亲她的小嘴,与她拥吻,试探她是否对此有所抗拒。

试探的结果让他松了口气,但从此之后,周景宵也不敢再使出过去那般的强硬手段,每次亲昵之前总要先征得玉姝同意方才施为。

“夫君,你是不是伤还未好,手上使不出力了?”

周景宵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自己生恐伤了她,她倒怀疑他不行了,

不过……似乎小东西心里真的没有因为那事留下阴影了?他心下顿时大悦,目中也不由露出如释重负的柔光,玉姝见了,忽然福至心灵,道:

“你不会是以为我被……”

她想起涅古差点强?暴???她那次,曾说自己告诉周景宵已强占了她,如此一来,这段时日他的种种异样也就能够解释了——

他怕她因为此事有了心结,便连与她亲热时也是小心翼翼的。恐怕他不主动提出来,亦是怕她难堪,想到此处,不免又是无奈,心中又觉柔软非常,道:

“傻瓜,涅古是哄你的,他没碰我。”

说着,玉姝便将那日之事告诉了他,包括之后涅古摔玉又粘玉一事。周景宵犹还有些迟疑,生恐玉姝是怕他担心才强颜欢笑,她不禁啼笑皆非,在他腰间狠拧了一把:

“你喜欢看我被其他男人……”

一语未了,她已重重挨了一巴掌,男人咬牙切齿:“小东西,又胡说!”

想这天底下有多少男人能够对妻子被强迫一事毫不在意呢?方才他的话便说明,他自然也是在意的,且在意得不得了。

但周景宵分明误以为她遭人???强?暴??,满心里却只是想着她会害怕,她会伤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休说流露出丝毫嫌弃,甚至自己还要委曲求全。

其实她被救回来后,市井间自然也有些不好的传言,只因他夫妻二人在士林民间都颇有声望,百姓又因太后通敌一事震惊非常,便只有些小人议论一两句罢了。

但不管外界如何非议,玉姝都是毫不在意的。曾经她经历过的毁谤又何止一次两次?她只是怕周景宵受影响,竟没想到他早已为她虑到了这般地步。

温暖如春的上房内,只见???美?人??儿倚着迎枕歪在贵妃榻上,身上一领缕金百蝶穿花鹅黄云缎褂子,披着半掩的白狐披风,青丝松松挽就,眉眼神态间都是无限慵懒风情。

许是因屋内地龙烧得太热,她香腮上还染着两抹云霞,两个孩子一请完安,便迫不及待要往她身上扑,却忙被一旁的丫头拦住:

“哥儿们且慢些,王妃如今身子重,可经不得哥儿们这一扑。”

两小见状,只好委屈兮兮地停下来,又巴在榻沿边眼巴巴地看着玉姝隆起的小腹,一个道:“妹妹!”

一个道:“出来,一起顽儿。”

说着,又示意跟他们的奶娘上前,只见奶娘捧上一个大包袱,包袱打开,里头乱七八糟的全都是玩具、绢花儿、荷包等物,甚至还有半块没吃完的点心,上头残留着可疑的牙印。

见儿子们献宝似的把包袱推到自己面前,又道:“给妹妹的。”

玉姝又是爱得不得了,又觉好笑,虽想将两人搂进怀里好生摩挲一番,到底还是忍住了,又道:

“宝宝还没出生,可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晖哥儿咬着手指头认真地想了想,肯定道:“是妹妹!”

昭哥儿亦在一旁连连点头,还给出了证据:“爹爹说,一定是妹妹!”

玉姝不禁哭笑不得,她就知道,两个小家伙对妹妹的极大热情定然是某人灌输的,如今她还只有四个月的身孕,但摄政王殿下已经差点连女儿的嫁妆都要准备好了。

世人多重男轻女,偏他们家的这些男人一个个都把女儿看成宝贝一般。

听说蕊娘家里的灿姐儿已经被她爹爹宠到天上去了,明珠和秦雪头胎都是个儿子,两人的夫君亦是馋女儿馋得不行。

秦家如今正筹备送女出嫁,因傅寒江与傅重洲兄弟俩都驻跸在一处,两家议定,预备同日成婚,婚期就定在四月初八大吉之日。

如今姊妹们都在打赌呢,赌她二人究竟谁先有孕,又是谁能先生出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

想到此处,她的目光愈发温柔。

也不知届时若她生出的不是个女孩儿,摄政王殿下的脸上又该是何等表情。虽然对玉姝来说,男孩儿女孩儿自然都是一样的,但如今她倒是很乐意看到某人吃瘪。

谁教他每天都把她折腾得那幺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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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到的她孕期已有七个多月时,玉姝已被滋润得如秋日枝头熟透了的蜜桃儿一般。此时已不适宜再同房。

如此展眼便到了次年八月,十二日,玉姝顺利产下一子,名唤周晗。

得知娘亲生了一个弟弟却不是一直盼着的妹妹,晖哥儿和昭哥儿自然好生失望。不过在看了摇车里那个红红皱皱但却极娇嫩的肉团子后,两小都信誓旦旦表示——

弟弟一看就很容易被人欺负,他们日后定会好生保护弟弟的!

至于各家亲友,自是接连送来贺礼,晗哥儿的满月酒也是热闹非常,流水席接连摆了三天三夜。

只是喜得麒麟儿的摄政王殿下不知为何眼下有些青黑,大概除了玉姝也无人知道,他是如何在晗哥儿出生之后躲在书房里,把自己精心给女儿准备的一百多个名字全都撕了,又满怀幽怨地给幼子取了一个新名字。

这年冬至,京中举办了异常盛大的庆典。

从酉时起,天方擦黑,朱雀大街两边便点起各色玻璃风灯,但见银光雪浪、溢彩潋滟,真个便似白昼一般。

时不时地,夜幕上便盛放出一朵烟花,仿佛当空倾下万斛明珠,映着那白雪花灯,如织人流,正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灿姐儿如今也有两岁多了,虽全家都宠她,难得她却并不任性,只是到底年纪小,听说外头有好多花灯可以看,便闹着一定要出门。

秦沄见状,索性换了衣裳,携了蕊娘的手,二人扮作一对普通夫妻,混在观灯的人流中一道游赏。

灿姐儿被爹爹抱在怀里,兴奋地瞧着路边各色花灯,一会子道:“是小脑斧!”

一会子道:“是大马!”

一会子又道:“是娘亲!”

众人听了,不免都闻声看去,只见她正指着一盏琉璃六角走马灯,那灯壁上画着的却不是常见的飞禽走兽,又或武将骏马,而是一个窈窕袅娜的??美???人儿。

随着灯内轮轴旋转,那??美???人儿的剪影便不断变换。或对镜理妆,或月下品茗,或迎风赏雪,或花中扑蝶。其形其态,倒真有几分蕊娘的风韵,难怪灿姐儿会指着叫娘亲了。

一时众人都笑了,秦沄柔声道:

“灿儿乖,那是灯,娘亲在这里呢。”

灿姐儿却不理,只是指着花灯道:“是娘亲,要!要!”

既然是秦家的掌上明珠开口说要了,那还有什幺好说的?当下秦烨和秦煜便上前,欲将花灯买下。谁知那花灯铺子的老板看打扮倒像个读书人,道:

“我这灯可不是谁都能买的,两位小官人若想买,要幺以此灯赋诗一首,要幺射中我身后的箭靶,且时间不能超过……”

话犹未完,只见秦烨已弯弓搭箭,秦煜则笔走龙蛇。

只听砰的一声,箭镞正中红心,尾羽犹在颤动着,秦煜也写完了一首七言,施施然搁下手中湘管。

众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见状,登时大声喝彩起来,又看他二人身量未足,观其面貌至多也不过九十岁的样子,愈发赞叹不已,那老板亦赞道:

“两位小官人果然是人中龙凤,此灯就送予二位了!”

说着,又道:“只不知这灯究竟算二位谁赢过去的,不过二位既是一道的,想必也不妨事。”

哪知就是这一句话捅了马蜂窝,二人捧着灯兴兴头头地回来,便争相在灿姐儿面前献宝。

一个道:“妹妹,哥哥帮你把灯赢回来了!”

一个道:“灯是我赢回来的,妹妹快看喜不喜欢?”

“且慢,煜儿,分明是我的箭先中的靶,这灯自然是我赢的。”

“大哥哥此言差矣,我落笔虽在大哥哥之后,但完诗却在大哥哥之前,灯是我赢的。”

“可笑,你说完诗在我之前,有谁能证明?”

“你说中靶在我之前,我却也并未目睹。”

……眼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不可开交,蕊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二人争得这般厉害,却不想灿姐儿的注意力早就已经转移到冰糖葫芦上去了,正就着秦沄的手吃得津津有味,压根连看都没看那盏花灯一眼。

偏秦沄一面看热闹,一面还施施然道:

“灿儿,是糖葫芦好吃,还是花灯好看?”

灿姐儿停下啪嗒啪嗒的小嘴,认真想了想:“糖福禄,好次!”

“那是爹爹好,还是哥哥们好?”

一听此言,两小立刻停下争执,都默默竖起耳朵,只见灿姐儿又想了想,忽然把小身子往蕊娘怀里一埋,脆生生道:

“娘亲好!”

“噗!”蕊娘终于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看着家里那一大两小三个男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神情,偏偏又还不能对灿姐儿和自己黑脸,真真是有趣到了极点。

原来自打灿姐儿出生后,他们父子三人“争宠”的对象除了蕊娘,自然又多了一个灿姐儿,偏灿姐儿最黏的却是娘亲,每回都会让他三人吃瘪。

但既是最疼爱的女儿妹妹,自是打也打不得,说也说不得,也只能受着了。当下两小遂又争相买来各样吃食,就为了从灿姐儿嘴里挖出一句“哥哥最好”,连跟他们的一众婆子小厮也笑个不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时人声杂沓,语笑喧阗。

灯火之下,只见两个已能看出修挺模样的小小少年走在最前面,一旁的男人臂弯里抱着玉雪可爱的女童,一只手却与她五指相扣,掌心温暖宽厚。

蕊娘见状,不由有几分痴了。

曾几何时,她从未奢望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生活。她最大的妄想,也不过是盼着能早日还完那个污糟前夫的赌债,彻底摆脱他,好生将儿子抚养???成???人。

忽然,耳边有男声低柔地道:

“蕊儿,快看那束烟花。”

蕊娘下意识擡头,只见砰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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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花……是否就是她和他的写照?

心念电转间,她的视线恰与秦沄对上,只见他金冠绣服,还是那般如冰雪般的眉目,但眸中温柔的笑意却仿佛能融化这漫天风雪,亦如落满了星辰。

她心中霎时间有千言万语,正欲开口,忽然身子僵了僵,脸却红了。

秦沄道:“怎幺了,可是走累了?”

蕊娘咬了咬唇,踮起脚尖,小声在他耳边道:

“那个……那个要出来了……”

原来自打蕊娘生了灿姐儿后,那奶水却是一日比一日还多,如今灿姐儿早就已经断奶,她乳汁却丰沛得每日都要挤个六七回。

因她这难以启齿的羞处,当初家里虽给灿姐儿备了好几个奶娘,却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今日出门,蕊娘早已在小衣里头又垫了两块绫帕,怕的就是衣裳弄湿了教人看出来。只是那绫帕吸饱了水,变得沉甸甸的,小衣已经快兜不住了。

秦沄见状,原本还想再逗她两句,此时却是情况紧急。

他忙示意灿姐儿的奶娘过来,将灿姐儿轻轻交予她抱着。到底是年纪小,精力不济,闹了这半日,灿姐儿的小脑袋已经一点一点的,便乖乖趴在奶娘怀里睡着了。

见状,秦沄方才携了蕊娘的手,又嘱咐众人看好三个孩子,二人回府换身衣裳。

因众人都已涌到大路上看花灯,此时四下无人,除了远远传来的喧嚣,亦是安静得惊人。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深。

街市上却依旧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灿姐儿原趴在奶娘怀里睡得正香,此时揉了揉惺忪睡眼,秀气地打了一个小呵欠,睁开眼睛。

奶娘忙道:“姐儿醒了,可是饿了?”

灿姐儿并不答,而是四下张望着,下意识地一醒来便开始寻找爹爹和娘亲。

奶娘见状,遂笑道:“大爷奶奶有事,过会子就回来了,姐儿先和哥儿们顽会子好不好?”

灿姐儿撅着小嘴,把周围或熟悉或不熟悉的人都瞧了一遍,确实没有看到那两个教她安心的身影,她又扁了扁嘴,眼中却是泫然欲泣,众人见状,忙欲上来哄她,忽听一旁传来有些沉哑的声音:

“我来罢。”

“爹爹!”灿姐儿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不等奶娘将她递给秦沄,已是张开藕臂要往父亲怀里扑。再看秦沄身旁,蕊娘亭亭玉立,灿姐儿愈发欢喜,在爹爹怀里呆了片刻,便缠着要娘亲抱她:

“娘亲,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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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秦沄忙道:“灿儿乖,娘亲累着了,爹爹抱你好不好?”

灿姐儿素来乖巧,此时吮着手指头想了想,便重重点头:“爹爹抱!”

说着,还伸出小手,学着大人的模样在蕊娘肩上拍了拍:“娘亲,歇息!”

众人见状,不免都又笑又爱,蕊娘亦是心头发软,只是不动声色白了秦沄一眼,心道若不是他,她又如何会累着?

也因为此,她不得不靠在秦沄的臂弯里,被他搂着慢慢朝前走。

这晚直到天将四鼓,灯市方才歇了。

三个孩子玩累了,早已沉沉睡去,马车在驶进二门时,秦沄先依次把孩子们递给婆子抱着,又亲抱了蕊娘下来。

到的次日,蕊娘自是晚起了。不过如今秦母早吩咐了,每日不必过来晨昏定省,闲时陪着老人家多说说话儿就是了——

秦母知道他们小两口恩爱,乐得蕊娘再给自己多添几个重孙。秦烨秦煜哥俩自不必说,如灿姐儿那般又灵透又乖巧的孩子,谁见了不爱?如今秦母可以说是家中最宠重孙女儿的。

当下蕊娘懒懒起身,方欲吩咐丫头进来伺候她梳洗,忽听帘栊响处,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进来,笑道:

“醒了?可饿了不成,我叫他们摆饭。”

蕊娘一怔:“这会子你怎幺在家?”

秦沄笑道:“我已上朝回来了,今儿部里事倒不多。”

原来如今秦沄已升任吏部尚书,虽是位高权重,不过倒不比做京兆尹时事务繁琐。今日忙里偷闲,遂回家中来看一看娇妻爱子。

一时众丫头端了饭菜进来,蕊娘漱口盥沐,饭毕,秦沄方才慢条斯理道:

“娘子还记不记得昨晚的赌约?”

正想着,秦沄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低低一笑:

“那些都不够新奇有趣,昨儿我瞧见那盏六角??美人??灯,倒起了个念头。不如……我照着娘子的样儿,帮娘子也画一盏??美人??灯。”

……画灯,这倒没什幺,可是……事情真有他说的如此简单?

很快,蕊娘便意识到自己所料不差。

既是照着她的样儿画灯,那她自然要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而秦沄的要求是,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或品茗、或赏花,任由他描摹她的身体。

最后秦沄精挑细选了六幅最满意的画稿作为制灯底本,又将剩下的画稿密敛珍藏,只他夫妻二人时取出来赏玩。同房之时看着自己的“美人图”,倒也别有一番情致呢。

后话暂且不提,却说京中正举办盛大的冬至庆典时,远在西南的锦安府亦是热闹非凡。

这锦安府乃西川布政使司首府,亦是南川总督衙门所驻之地。自傅寒江去岁出镇于此,总领大小军务,全力推行改流之法,此时西南万里沃野,诸多土司已大半俯首称臣,只剩一二犹豫不定或顽固蛮抗者。

因此今岁冬至,锦安府城内亦是张灯结彩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人流如织。

此地因梁番杂居,庆典亦布置得别有风味,傅寒江先是在城楼上与众僚属将领一道观灯受礼,待众人都醺醺然后,方才借故辞了出去。

他的府邸便安置在总督衙门后头,二者不过数墙之隔。因今日难得热闹,家里的下人大半都放了假,不过留一二人应候,他径直入了上房,只觉室内静悄悄的,方掀起帘子,便见那个歪在床上的小身影手忙脚乱地把一物往被子里塞去。

傅寒江眉梢微挑,几步上前,一把抓住秦露的皓腕,淡淡道:

“还不快交出来。”

“交,交什幺?”少女眨巴眨巴眼睛,试图摆出无辜模样。

可惜眼前的男人纹风不动,似乎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她只好又扁了扁嘴,百般不情愿地把那东西从被子里拿出,递给傅寒江时,小手还往自己的方向夺了夺。

傅寒江见状,不由肚里暗笑,定睛一看,果然又是话本,看封皮应该是新出的,自己也从未见过。

说到这话本,便不得不提他二人在傅寒江来赴任的船上约定之事。

彼时秦露因为满箱子的??淫???书???被抓个正着,在被教训了一顿后,傅寒江还欲没收她的箱子。因看她可怜巴巴的,最后二人约定,日后话本可以再看,只是要看之前,必须先给傅寒江过目,且她如果要购入新话本,自然也需傅寒江首肯。

秦露只好将自己从前买的那些话本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都快倒背如流了。因实在忍不住,她便偷偷遣人出去买,买来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只能让随她一道陪嫁过来的绿柳收着。

待傅寒江出门了,方才拿出来翻上那幺一两页,真真的跟做贼一般。

眼下也是傅寒江不在家,她闲坐无事,这才翻阅起前儿刚得的一本,哪知又被当场抓住。见装傻也混不过去,她哼哼唧唧着便朝男人怀里靠,小手抱住他的腰蹭道:

“夫君,露儿知错了嘛~我才看了两页,都还不知详情就要被你没收了……”

傅寒江失笑,道:“又是你那丫头给你买的?”

心道迟早他要把那丫头送还秦家,省得她天天帮着小坏蛋不做好事。

秦露忙替绿柳开脱:“不是,是英提督的夫人送我的,她说在这边的女眷里可时兴了。”

英提督?傅寒江眉梢一蹙。

原来这英提督出身摩罗英氏,从前乃是土官。他因最先俯首,虽被革去土司一职,但得授提督,如今仍是权力场上的风光人物。

他的夫人亦是番女,性子最爽利泼辣的,且此地出身番民的官员颇多,民风又极开放,听说是英夫人送的,傅寒江忙翻开封皮,一目十行,越看,脸色便越黑。

秦露见状,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戳他:“夫君~?”

半晌,方见傅寒江阖上书,面上不见喜怒,道:“你真的只看了两页?”

“……自然,是真的。”

“哦?那为何第三十七有折痕,第一百零三页还特特折起来做了记号?”

“可能……英夫人事先看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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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自打傅重洲去岁调任镇南都司剿匪成功,如今已升任镇南都司都指挥使一职,掌一省军务,显赫非常。

今日冬至庆典,他自然也要至城楼观灯,但端着酒杯巡过一轮后,他便借口不胜酒力,从席上辞了出来。

傅寒江一见,便知弟弟是懒怠应酬,便任他去了,哪知他一转头回了家,却搂着娇妻站在院中,一手搭着她的腰,一手复上她的纤掌,道:

“娘子,你方才的姿势不对,这样……才能把弓拉开。”

原来秦霜自嫁到西南后,因见此地民风彪悍,且又闺中无事,便起了学些骑射的念头。偶尔与秦露相约,姊妹二人便在院中跑跑马,今日却是工匠刚送来特特为她量身打造的弓箭,正在家中试习,不想傅重洲回来了。

傅重洲见状,自然要教她,二人来至他习射的院中,站在箭靶前,他一手托着秦霜的手肘,一手指点她如何张弓,如何搭箭……高大的身躯顺势与她贴得极近,臂膀亦从后张开,仿佛将她环在怀中,说话时,那温热气息不停拂在???美人???儿娇嫩的耳珠上。

秦霜如何不脸红?

她忙上前一步,想离傅重洲远些,谁知手一松,箭矢便射歪了,傅重洲笑道:

“罢了,还是我来教你。”

说着,大掌索性握住她的柔荑,手把手教她对准靶心。

“霜儿,可是你不专心,这第二箭又射歪了。”

“我……”

忽然她“啊”的一声,只听“夺”的一下,箭矢这会子总算是射在了箭靶边缘。

“嗯,不错……”傅重洲慢条斯理道。

家里的那些下人也都知他二人恩爱非常,每日晨起时,不用秦霜吩咐,丫头们根本不会给她拿亵衣亵裤过来。

一旦傅重洲进来,众人便会自动自觉退出去,不听到主子吩咐,绝不靠近上房半步。茶房里随时都烧着预备洗澡的热水,丫头们一季也总要给秦霜多做一倍的衣裳……

饶是秦霜脸皮薄,被这般许多回后,也不得不习惯丫头们那些会意的笑容。

她因是远嫁,不过只带了几房家人过来,府里的下人都多半都是在本地买的。不止是番女,哪怕是梁人出身的丫头们,因久居此地熏染番风,对贞洁之事也并不在意,多的是还未成亲之前便有过好几个情郎的女孩儿。

因见秦霜沐浴时露出满身吻痕,脸不禁羞得通红,众人还劝秦霜道:

“奶奶莫羞,大爷这般疼奶奶,岂不是天大的好事?且男人勇武了,咱们女人才是得趣儿呢。”

“我们原说京里来的人都古板得很,张口闭口都是礼仪,没想到大爷奶奶倒与旁人不同。”说着便抿嘴儿一笑:

“咱们这里的许多儿郎,都比不上大爷有手段。”

丹梅自然也随着秦霜一道陪嫁过来,如今仍是她房中总览大小事宜的贴身大丫头。今日因是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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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传出一道沙哑的男声,道:

“明儿我要请大哥大嫂过来吃饭,你去吩咐厨房,教他们整治一桌好菜,切不可怠慢。”

丹梅到底是黄花闺女,不由满脸通红,忙应了一个“是”字,带人匆匆出去,帘子落下时,还听到男人笑道:

“别什幺?明儿我和大哥都休沐,霜儿不想一家人聚一聚?”

秦霜却是有苦说不出,心道你哪里是想“一家人聚一聚”?分明是……那羞人之事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光是在心里想一想就觉得没脸见人了。

原来她既与秦露一道远嫁,亲姊妹又做了亲妯娌,且又比邻而居,其亲热厚密自然更胜往昔。原本姊妹在闺中时就无话不谈,既嫁做人妇,更有许多体己的私房话不可为外人道也。

平常闲坐,多是在一处抱怨男人们放着满府的事不让理,也不管管事媳妇们是不是在外头等着。

就连傅寒江这般勤勉之人,处理公务时也要随时把爱妻带在身边。

至于傅重洲,那更是不遑多让。

秦露说起自己前儿新买的话本,又要送几本给姐姐。秦霜虽羞赧推拒,其实听妹妹说着话本里那些新奇的花样情节,心里早不知有多好奇了。

当下二人都忍不住思及自家夫君,不禁脸红心跳,恰巧婆子进来回说:

“英提督的太太打发了两个女人来,说是得了一样新奇玩意儿,送给奶奶解解闷。”

秦露听了,忙叫人拿进来,又赏了英家的两个女人。匣子一揭开,只见里头竟是一尊白玉雕就的??送子观音像。

玉倒并非什幺名贵罕玉,难得的是此像雕刻得栩栩如生。

姊妹二人见了,又觉得赞叹,又不免脸红,还是秦露咳了一声:“……收起来罢。”

她知道英夫人也是好意,西南之地崇尚阴阳相合之事,听说有许多夫妻成亲时,客人所赠之礼便是这种玉像,其寓意是祝愿主人家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英夫人想必是得了这尊好的,方才赶着送来奉承秦露,只是此物决计不能让傅寒江看见,否则……

正想着,忽见帘栊响处,傅寒江已大步走了进来,一见秦霜在座,忙道:

“弟妹来了。”

又对秦露道:“让弟妹吃了饭再去,二弟恰与我在外头商议公事,不想弟妹也在,正可一家人小聚。”

秦露听了,忙答应了一声,又吩咐人去厨房传话,此时秦霜给傅寒江请了安,已避让到纱橱后头去了。傅寒江正欲出门——他原本是来与妻子说话的,但秦霜既在,自然不好留下了。

谁知一瞥间,他却瞥见案上放着的那只匣子,匣子里竟是送子观音像,秦露见他眸光骤然一黯,心头顿时一咯噔,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是我打发人买的,不许打我!”

但秦霜听了这话,隔着纱橱又隐约见妹妹面现急色,不由心头大疑——

难道他夫妻二人虽然恩爱,傅寒江却对妹妹动过手?!

想来此事也不是不可能,傅寒江的性情秦霜亦深知,最是古板严肃的。偏秦露又是个无法无天跳脱肆意的性子,若他夫妻口角时,保不齐……

她亦是爱妹心切,不及细思便欲出去解围,口中道:“大哥,有话好好……”

当下一脚踩歪,踩到了裙摆上,眼看着身子便要朝墙上栽去,忽见一道身影闪电般冲进来,将她拦腰一勾,勾入怀中,竟是傅重洲。

秦霜惊魂未定,道:“你怎幺来了?”

傅重洲道:“我听婆子们说你也来了,原来接你家去的。”

哪知他方欲进门,就看见秦霜差点摔倒,连招呼也不及打,便飞身上前。秦霜忙道:“你快随我一道出去劝解,可不能让你大哥对三妹妹……”

傅重洲自然也听到了秦露的脱口之言,此时不禁闷笑起来,低声在爱妻耳边道:

“傻丫头,你还要劝解呢,难道你在家里,竟没挨过我的‘打’?”

她又不是傻的,此时哪还不明白?竟是与上次的“蚊虫叮咬”一般,又闹出了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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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此时秦霜和秦露已写信过来,道是她二人同日有喜,没过多久,秦雪有喜的消息也从京城传来。

苏夜原本就一心想要个女儿,见状如何不眼红,又开始千方百计地想把妹妹往床上拐,今儿说:“女儿好啊,女儿知道疼人。”

明儿又说:“家里那幺多好头面好木头,留给女孩儿做嫁妆是极好的,若咱们没个女儿,岂不浪费了?”

最后还擡出儿子来:

“君儿也说在家中寂寞的很,没个弟弟妹妹作伴。从前还有他小舅舅在,如今衡儿要留在京城读书,越发只剩他一个,咱们也该给他添个妹妹了。”

偏君哥儿向来是极亲近他爹爹的,原本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解九连环,听到这话也把九连环一扔,蹬蹬瞪地跑过来:

“娘,我要妹妹!”

他如今马上就要满三岁了,因自小聪慧,口齿极为灵便,明珠听了,便故意逗他:“那君儿只想要妹妹,难道不想要弟弟?”

谁知君哥儿认真地摇摇头,开始数数:“先要妹妹,再要弟弟,然后再要妹妹,再要弟弟……”

还没等小家伙掰着手指头数完,苏夜早已在一旁差点笑倒。

明珠又是气,又是笑,伸手狠拧了某人一把,都是他天天不知在儿子面前灌输了什幺,难道她要生十个不成!

玩笑归玩笑,明珠心里其实也是想要个女儿的,只是如今不肯轻易让某人得逞罢了。到的次年三月,她腹中有孕,又于元宵那日平安产下一女,阖家大喜,人皆传为一时佳话,此又是后话了。

如今且说冬至庆典那日,京中处处张灯结彩,有如秦沄一般阖家出游的,也有如霍陵玄昭一般只在家中陪着娇妻爱子的。

惟哥儿如今也有一岁多了,因今日是节,秦雪特特给他穿了一件大红羽缎对襟袄儿,下系着葱绿撒花夹裤,蹬着虎头鞋,缀着玉锁儿,愈发显得粉妆玉琢,直如观音坐下的善财童子一般。

此时一家四口围坐在暖阁内隔窗赏雪,惟哥儿吃完了小半碗鸡蛋羹,却还闹着要秦雪手里的枣泥山药糕,小手抻着,不住往前够:

“要!娘!要,糕糕!”

秦雪因恐他吃多了积食,忙哄道:“惟儿乖,糕糕留着明儿吃好不好?”

惟哥儿似懂非懂地听着,见娘亲不肯把糕给自己,小嘴一扁,黑溜溜的大眼睛里便蓄满了泪水。

秦雪见状,心里不免便软了,方欲开口,一只大手斜刺里伸过来,一把将惟哥儿拎起来搁在臂弯里,霍陵道:

“点心一天只能吃一块,白日里你已经吃过一块了,晚上不许再吃。”

惟哥儿见了,方才还只是欲泣非泣,此时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那包子似的白嫩小脸皱成一团,眼泪断线一般大颗大颗滚落,谁看了不心疼?

还是玄昭忙拿过他平时最爱的拨浪鼓在他面前摇着,他方才破涕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为笑,小手一把抓住拨浪鼓,又往玄昭怀里扭股糖似的蹭,口中含含糊糊:

“叔,抱!不要,爹!”

说着还将身子一扭,拿背对着霍陵,气哼哼地不肯看他。

众人不免忍俊不禁,连霍陵也笑了,道:“小小年纪,气性倒大。”

又伸手把小家伙递给玄昭,果然一窝进玄昭怀里,他就乖乖地不哭也不闹了,只和玄昭玩勾手指的游戏。

说来倒也有趣,虽然惟哥儿是霍陵的孩子,但他打小儿便亲近玄昭,不仅最喜欢和二叔玩,有什幺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想着二叔,幼时不省事时,还曾指着玄昭叫爹爹。

此时霍陵不免笑叹道:“你们就纵着他罢。”

玄昭一面和惟哥儿勾手指,一面笑道:“惟儿虽说好哭,却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且如今年纪还小呢,慢慢教便是。”

说着便柔声对惟哥儿道:“前儿你可是答应过二叔了,一天只吃一块糕糕,如今是不是说话不算数了?”

惟哥儿听了,扁着小嘴认真地想了想,想到自己不能吃好吃的糕糕了,大眼睛中不禁又有泪水漫出。但他虽然不舍,还是抽了抽鼻子:

“那……不吃,不吃糕糕。”

玄昭忙道:“那惟儿跟二叔拉钩好不好?”

惟哥儿猛地吸了一下鼻子,伸出细嫩的手指。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在空中一钩,又相互碰了碰,见玄昭脸上露出浅笑来,惟哥儿也咯咯笑起来,往二叔怀里一埋:

“叔,好!”

霍陵见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方才我也是这般说的,怎幺他偏听二弟的,不听我的?”

秦雪笑着轻轻推了他一把:“谁教你成日家在儿子面前板着个脸。”对惟哥儿来说,严父和慈叔,自然是慈叔更好了。

且霍陵公务繁忙,秦雪又要管家理事,他幼时几乎是玄昭一手带大的,对玄昭比对秦雪还亲。

一时众人说说笑笑,眼看着天已二鼓,该歇息了,霍陵将儿子一把从弟弟怀里捞出来,道:“惟儿今晚跟爹爹一道睡好不好?”

惟哥儿咬着手指,却是依依不舍地看着二叔,又转过小脑袋看了看娘亲,可是,他想和二叔一道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和许多大户人家家里都是由奶娘陪着哥儿姐儿一道睡的不同,惟哥儿打小便或是同爹爹一道睡,或是同二叔一道睡,只有极少的时候,他是同娘亲一道睡的,而最近不知为何,一直都是爹爹陪他。

可是,他好想二叔……二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可好闻了……见小家伙眼巴巴地瞅着玄昭,霍陵笑道:

“你二叔近日有要事,分不开身。之前惟儿不是说想有个弟弟妹妹?等二叔忙完了,就有弟弟妹妹来陪你了。”

话犹未完,秦雪一张俏脸已羞红了,伸手在霍陵腰间轻轻拧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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