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日、两日、三日到了足足第五日,秦雪竟还是昏迷不醒。
众太医脉也诊了,针也扎了,为察秦雪气色,连她的面容都看了,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若说是有疾,可她脉象健旺,并无任何不妥。可若无事,这人又如何会一直醒不过来呢?
众说纷纭间,有人道:莫不是撞客了罢?
听说这镇魇之术,能让人无缘无故或是癫狂发疯,或是一睡不醒。大奶奶的身体向来好得很,如今却都诊不出是何病,依我看,可不就是被人作了法?!
秦母听了,当即命人去各处寺庙道观求神拜佛,又从重金悬赏名医变成了重金悬赏高僧名道。
因如今霍陵不在京中,秦雪又出了事,霍家竟一个正经主子都没有,以至群龙无首,遂又请了霍氏族中一位年老德高的妇人暂且在后宅坐镇,听人说这镇魇之术都需要作法的引子,便命人在家中各处搜寻,一时之间,折腾得霍家愈发混乱不堪。
此时秦雪上房内,一个乌发雪肤的美人儿静静卧于衾中,虽然昏迷了几天几夜,可她面色红润,容颜恬淡,哪里像是重病之人?
玄昭就坐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握着她纤细的柔荑,只觉滑腻柔软一如往昔,连她眉眼间的温柔都像过去那般。
他还记得那日,自己正和嫂嫂说笑着,二人说到巡边未归的兄长,说到即将出世的小侄子,嫂嫂的脸上不禁流露出思念和期盼来,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朦胧柔和的轻纱
就在此时,嫂嫂毫无征兆地晕倒了。
玄昭每日都会给她诊脉,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担保,她的身体绝对没有问题,胎儿也一切都好。可她却就此昏睡了过去,一睡便是这么久,若不是有玄昭研制出来的一味奇药和参汤给她吊着命,一个人又能这样不吃不喝地活多久?
他想到兄长离京那天,是如何将他们母子托付给自己的。
他想到自己号称神医,不知医治了多少疑难杂陈,此时却唤不醒挚爱之人。
他想到昏迷之前,嫂嫂的唇边甚至还残留着一丝笑意。那笑静谧似水,她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柔声道:
虽然我心里总是挂念着夫君,但有你陪在我和孩子身边,倒也没那么多不安了。
他留在嫂嫂身边,究竟都保护了她什么?!
他怎么对得起大哥,对得起嫂嫂,也对不起自己!
一念及此,玄昭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已不知不觉紧握成拳,指甲都深深陷进了皮肉里。而他握着秦雪纤手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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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帘子一响,一个丫头端着铜盆进来道:
二爷,奴婢来给奶奶擦身了。
玄昭微微抬眸,见是一个眼熟的丫鬟,好像是嫂嫂身边贴身伺候,叫什么青杏的。他因听秦雪告诉过他,这丫头也知他们三人之事。
兄弟共妻、叔嫂私通,乃世所不容的乱伦之举,既然嫂嫂肯告诉这丫头,足以说明她极得嫂嫂信任,玄昭因而也不瞒她,点一点头,淡淡道:
我来罢。
说着,便接过青杏手中的巾帕,浸了温水后又轻轻拧干,俯身先给秦雪净起了面。
青杏站在一旁,见状眸光微闪,口中忙柔柔劝道:
二爷也累了大半日了,还是让奴婢来罢。听说昨儿晚上二爷房里的灯烛亮了一整夜,这样劳乏,身子如何撑得住?
虽说奶奶病着,二爷焦心也是有的,可也要为自己想想才是。否则若奶奶病好了,二爷却又病了,奶奶知道了岂不更加伤心伤身?
如此一番话,可谓是贤惠得体、温柔小意,谁听了不要多看她两眼?
若是玄昭抬头的话,便会发现青杏虽然只穿着半旧的青缎掐牙背心,月白绫子裙,但头上脸上都精心妆饰过,因穿得素净,反倒愈发显出了俏生生的好模样。
兼之声音柔婉,举止殷勤,那俏丽之中又生出一股风流之态来,奈何玄昭一心只在秦雪身上,别说细细观察品度了,却是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只道:
无妨,你下去罢,这里不需人伺候。
青杏听了,顿时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得依言退出。
走至门边时,只见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还在忙前忙后着,给秦雪净面、梳头、擦身其细心周全,连她们这些丫头都及不上,一时恨意更甚。
凭什么那个荡妇能得到这样两个男人如珍似宝地呵护。若只大爷一个人也就罢了,连二爷也是如此天上有地下无的男子。
当初她连脸都开了,人人都知道她要做姨娘了,却还是被霍陵从房里赶了出来。如今她又对玄昭几番勾引,依旧是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她汲汲营营都得不到的东西,偏那个荡妇轻而易举就有了,那荡妇有什么好的!
好在老天有眼打起帘子时,青杏一回头,瞥见床上那个昏睡不醒的身影,眸中登时掠过得意之色。
这荡妇现在昏过去了,虽然没死,恐怕也再醒不过来了。毕竟这样人事不知地一直躺着,她肚子里又还有孩子,虽有各样珍贵药材吊命,等到孩子要生了,她还不醒,那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青杏就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待出了门,立时便有几个媳妇上来回事,人人脸上皆是巴结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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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原来因秦雪昏迷不能理事,家里几个大管事虽在玄昭的示意下请了族中一位老妯娌来帮着管家,这位太太却也是等闲不开口的。
但凡家中有事需要区处,她必要叫人先去问过秦雪身边的人,而青杏从前就帮着秦雪协理家事,又是她身边第一等的心腹,如此身份地位便水涨船高,如今竟成了后院实际的当家人了。
当下便见青杏在一大群婆子丫头的围随下来至花厅上,虽极力谦逊,可那脸上的骄矜却是压都压不住,正说了几件事,忽有人来回:
秦二姑娘来了!
青杏忙道:快去请峰三太太来。又忙忙地命人上茶看座,做出一副忠心耿耿又得体周到的好丫头模样。
不一时,只见一个窈窕袅娜的丽人款款而来。外罩一领白色滚银鼠毛雪裘,下穿着一件僧衣,一头如瀑青丝半挽半垂,只用白玉簪簪住。浑身上下,除了那点漆似的眸子,竟无一点二色,愈衬她飘飘然若仙,丝毫未见人间烟火之气。
此人自然便是如今在寺庙带发修行的秦霜了,因皈依佛门,如今法号妙音。
虽说她皈依是假,不过只为不惹人非议地与傅寒江和离方才出此下策,但许是在佛门熏陶久了,如今她行动举止却是越发出尘,一进了这屋子,便将满屋珠围翠绕的丫头全压了下去。
青杏见状,心内越加嫉恨,怎么他们秦家的女人就这般好命呢?
秦雪那个荡妇就不说了,这秦霜分明是个已经嫁过一遭的弃妇,就该老老实实地吃斋念佛无人问津才是,谁知她做了尼姑,反倒更受人追捧了。
听说因她经常做善事,不少人家都给她点了长明灯。又有人说她是受了菩萨点化的,福缘深厚,带发修行毕竟不是出家,有朝一日她若是离了空门,能娶上这样一个有佛缘的媳妇,岂不也是好事?
因此秦霜如今虽还在寺中,竟是有不少人家已经悄悄去秦家打探,透出相看的意思,其中不乏公侯豪族。
如此一个残花败柳,怎么倒成了香饽饽?青杏越想便越恨得不行,偏面上丝毫不露出,反倒因为她是秦雪的陪嫁丫头,对秦霜更加殷勤亲热。
一时秦霜起身去看了一回姐姐,因见秦雪比起前两日来丝毫也没有起色,心中不免忧虑。
如今家里还瞒着秦母,只说秦雪已好了,不敢教老人家知道实情,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届时若等到临盆时秦雪还不醒,岂不是一尸两命?
一念及此,那眼圈儿也红了,青杏忙道:
姑娘快别伤心,奶奶吉人自有天相,必定无事的。奶奶这病得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只是昏睡,性命却无碍,正是菩萨保佑之故。
当下又劝慰了几句,秦霜便登车告辞,扶着丹梅的手上车时,只见她宽大的衣袖滑下,露出一截雪白皓腕,腕上不知为何却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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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杏道:姑娘腕上怎么像是有伤?
秦霜耳上一热,忙笑道:想必是昨儿取梅花上的雪时不小心教树枝刮到了,我倒不曾留意。
一面说,众婆子已上来放下车帘,小厮们将车抬出二门,又驾上马,马车便辘轳而去。
车厢之内,丹梅不禁叹道:二爷也太不知节制了,如何连姑娘的手腕上弄的都是
原来那红痕哪里是什么伤?竟是傅重洲舔吻过后留下的。
除了丹梅,众人怕是想破脑袋也料不到,他们眼中绝世出尘的妙音法师,那一身圣洁朴素的僧袍之下,却是遍布吻痕。
原来自打秦霜带发修行住进寺庙后,旁人看着她是脱离尘缘俗世了,孰不知她独身一人住着,身边只几个伺候的丫头婆子,却更方便了某个常常来一亲芳泽的男人。
起初秦霜自是推拒的,虽说他二人早已心心相印,只等过个一年半载地自己从庙里出来了便成亲,可如今她还是堂堂妙音法师呢。
况且这佛门净地,如何能行那等那等淫秽之事?虽说她并未出家,可对佛祖菩萨也还有着敬畏之心,自然不肯亵渎了脚下这方清净地。
奈何傅重洲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
自打他和兄长去秦家上门请罪,得知了内情的二老爷当天就把秦霜接回了娘家,他连嫂嫂的面都见不着,更不用说与她亲热了。
好容易等到秦霜住进了寺庙,因此处是座尼姑庵,他一个男客自然不好经常上门的,只得趁夜深人静翻窗进来,到了此时,偏嫂嫂还不肯亲近他,说什么佛门之地不得放肆,难不成她还真准备皈依了?
当下傅重洲便使出了十分的手段,先是故意道:
嫂嫂如今已经和大哥和离了,却还是不肯理我,想必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低头时,又看向自己,一面说还一面唉声叹气:
只是不理我也就罢了,连你也不肯理了。你虽生得丑,却也强壮,从前嫂嫂是最疼你的,怎么如今你倒不中用了呢?
秦霜原本只装看不见他,听了这话,也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啐道:
谁,谁疼他了,我才她才不喜欢这丑东西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见他施施然一挑眉:我可不就是个贼?还是个采花贼。
听说这庙里有个绝色的小尼姑,我特来长长见识。今日一见,才发现不仅生得美,还六根不净,你说是不是,小尼姑?
原本秦霜并未出家,是算不得尼姑的,可此时听到这两个代表出家人的字从男人唇间吐出来,虽然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竟骤然带上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她不禁脸上一红,道:我,我又不是尼姑
傅重洲笑了笑:既不是尼姑,我怎么听说你法号叫妙音呢?妙音小师父,瞧瞧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
僧衣僧袍、僧鞋僧袜,一头如云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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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这日起,傅重洲便每晚都宿在了尼庵的禅房之中。
傅家的一干下人只知主子一入了夜便不见影踪,还以为是锦衣卫有何等机要之事,却哪里想到他竟是去那佛门净地去了?
每日和庵中的女尼住持谈佛说法时,她面上虽是一副温婉出尘的模样,心里却又羞耻,又有一种不敢对人言明的兴奋。都怪那个,那个坏蛋她已经被他弄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姊妹们都说她自打在此修行,却是生得越来越美,越发超逸,想必是受佛法熏陶之故。
谁知就在二人如胶似漆之际,秦雪出了事。她们姊妹三人打小儿便亲密无间,及至后来秦雪嫁了,对两个妹妹依旧是关爱有加。
如今姐姐昏迷在床上生死未仆,秦霜又哪来的心思与男人亲昵?傅重洲也体谅她,每晚只是抱她在怀里阖目安睡,又劝道:
你放心,如今天底下最好的医生就在霍家,你姐夫虽不在京中,但玄昭也不会看着长嫂和侄儿出事的。
想了想,又道:我自进了锦衣卫,也见过不少奇事,魇镇之术虚无缥缈,姑且不论,依我看,你姐姐目今的光景,若不是病,就只能是毒。
秦霜一怔,忙追问道:毒?
傅重洲点了点头:天下之大,各样奇诡难防的毒药难以尽述。也是因为锦衣卫精通此道,他方才有所涉猎。
但即便是傅重洲也想不出来秦雪若是中毒,又是身中何毒。况且她若是中毒,却有一个说不通的地方
大凡下毒,自然是要置人于死地,即便不至于此,也要么是将人毒哑毒残。可秦雪如今看来只不过像是睡着了,身体不仅没有任何损伤,且还康健得很。若不是因为她怀有身孕,一旦临盆时还不醒来就会一尸两命,这毒药于普通人来说,也太过于鸡肋了。
以玄昭的医术,恐怕也早已想到毒药上去了。只是一则他查不出秦雪有中毒的迹象,二则也是因此之故,方才百思不得其解,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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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下秦霜听傅重洲细细解释了一遍,不由眼前一亮,喜道:
既然你说锦衣卫于毒理一道上掌握颇多,那
傅重洲不等她说完,勾起唇角:要我帮忙自是可以,不过我是不是也要有点报酬?
其实他早已与玄昭联络过了,言道但有所求,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时不过是故意逗一逗小嫂嫂罢了,且他看秦霜这么多日都愁眉不展,心中疼惜,自然要想着法儿转移她的注意力。
秦霜听了,不禁脸上一红,暗啐这人果然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事。
可此时她心里一动,自然也想起自己多日不曾被男人疼爱了。
当下傅重洲便道:嫂嫂可想好了?若报酬给的我不满意,此事我也是不会插手的。
美人忙小声道:[那,那随你如何就是
……
偏她独身一人在庵中,众姊妹亲友本就多有不放心之处,一听说她病了,纷纷打发人来看视,甚至还担心她会不会也像秦雪那样,闹得秦霜又羞又愧。
展眼进了四月,却是明珠的婚期终于到了。
成亲那日,满京中可谓万人空巷,因人人都想一睹英国公迎亲的风采,苏夜甚至出动了帐下将士方才维持住了秩序。
筵席之上,众姊妹自也十分欢喜。只是想到秦雪如今还昏睡着,连病因是什么都未查明,那欣喜中不免又添忧虑。
因霍陵不在京中,秦雪又出了事,霍家便只有那位如今暂代管家之权的峰三太太来了。玄昭只埋首在书房中夜以继日地研究秦雪究竟身中何毒,虽有傅重洲援手,奈何因秦雪身上全无中毒迹象,进展十分艰难。
眼看着她昏睡的时间已超过一个月,虽有种种珍贵药材吊着命,却还是一日日地虚弱了下去。玄昭心急如焚,犹豫再三,还是写信给了在外巡边的兄长。
却说那日原本晴朗无云,到的黄昏之际,忽的下起大雨来。
豆大的雨点刷啦啦地砸在地上,四下里但见急雨如箭,天地间唯有茫茫一色。霍府门口原挂着栲栳大的几对明角灯,暴雨之中,竟连那灯都被浇熄了。管事的忙命几个小厮披了油衣出去将灯重新点亮,夜色之中,忽听的一阵蹄声破雨而来,马蹄重重落下,竟溅起数尺高的水花!
众人见状,忙不迭地扔了灯笼四散躲开,呼啸间,那一人一骑已如闪电般掠过,径直闯入大门,直往内院去了。
好半晌,方才有小厮惊魂未定地道:才刚那是大爷?
除了霍陵,恐怕也无人敢这样纵马直入,不过大爷不是在西北吗?
因为秦雪昏睡不醒一事,众人也商讨过究竟该不该知会霍陵,最后还是玄昭拍板道:
大哥有要务在身,若非无法可想,能不用家中之事扰他便不用。嫂嫂这病或许过一两日就好了,如今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因此秦雪昏迷月余,霍陵竟一无所知,但眼看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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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陵还记得接到信的那日,他心中焦急悔恨,只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刻飞到妻子身边。当下他忙写信请求朝廷准允自己告假,又向镇守西北的靖北将军陈明其情,不及等候朝廷批复,便夤夜回京,一刻不停。
一路上他跑死的大宛马就有七八匹,每到一处驿站,若不是十分支撑不住,绝不会停下休息,只换了马掌补充干粮后便立刻上路。
好在越往南行,气候便越温暖,远不似在西北那边,即便到了四月里,依旧偶有风雪。但十来日的餐风饮露还是让他形容憔悴,面上胡茬点点,若不是相熟之人,几乎认不出他来。
暴雨之中疾驰,更让他浑身都湿透了。寒气不断地从衣物缝隙里直灌进来,浸满了水的布料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当霍陵翻身下马时,一众丫头婆子俱是惊骇莫名,大气也不敢出。
奶奶呢?他哑声开口道。
长时间没有说话,此时他的声音便如砂砾摩擦一般,那一双眼睛黑沉如墨,遍布骇人的血丝。
丫头方答了一句里间床上,话音未落,高大的身影已疾冲进去。待冲至帘栊前,他忽然又猛地刹住,悄无声息地揭起帘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仿佛怕惊醒床上那人,又好像不敢面对一般,停在了床边。
她果然还在睡着。
容颜恬淡,唇边似乎还挂着一抹淡笑,那温柔美丽的眉眼教霍陵眼眶一热,连忙死死捏住拳头,硬生生地将突涌而上的酸意压了回去。
他无声地在床边坐下,抬手轻轻抚摸着秦雪拖在枕畔的一把青丝。
她有一头极好极厚的乌鸦鸦长发,触手之时,只觉如丝缎一般柔滑,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黑亮的缎子竟也开始干涩枯萎了。
心头一恸,霍陵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抚触起来,只是力道比方才更要轻柔到了十分。
回来的路上,他本以为自己有千言万语,他想告诉她,自己来迟了,他想向她道歉,是他没有护好她。
可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不是不想,只因为没有人可以倾听他的话。
却说这边玄昭的书房内,只见房中的桌案、箱柜四处都点着灯烛,照得整间屋子亮如白昼,也照亮了满地上铺着的书本纸页。
那些纸上有的写着一些潦草的字迹,有的则画着穴位图和一些草药图案,玄昭就随意坐在满地纸张间,时不时刷刷刷下笔如风,时不时又神情空茫地呆滞着,不知他究竟在思索些什么。
自打秦雪昏迷后,除了每日去房中看她的那小半个时辰,他就这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翻阅了无数的典籍病案,誓要找出秦雪昏迷的原因。
每一天,这间屋子里的灯烛都彻夜不熄,渴了他就随意抓起茶壶喝一口,饿了也不叫人,直到丫头们到了时辰来送饭,他方才能感觉到腹中饥鸣如雷。
就在这三十来日里,他迅速地消瘦了下去,眼窝凹陷,烛火之下,一双眼睛愈发黯沉。衣摆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一大团墨汁,玄昭也浑不在意,正在奋笔疾书时,忽然,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
二爷,大爷才刚回来了,请二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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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家中众人都知玄昭性情温和,虽看着清清冷冷的,实则是个极好脾气的人,但那次他发怒的景象却是教人久久难忘,从那之后,便再不敢有人擅入了。
只是丫头在门外站了半晌,却一直没听到回应,她犹豫片刻,又稍稍抬高声音,道:
二爷,大爷请二爷过去,有事与二爷商议。
可屋中依旧寂然无声,仿佛根本没有人在,丫头心中狐疑,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揭起帘子,朝屋内悄悄一瞥,只见玄昭席地而坐,手中握着一杆紫毫,笔尖上的墨汁一滴一滴落在纸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喃喃自语,瞳孔急促地收缩,只见他脸上的神情飞速变换,一忽儿是惊,一忽儿是疑,一忽儿又是犹豫。
突然,他猛地将笔杆一摔,立起身来,喜道:
我知道了原来是这种毒,原来是这个原因原来如此!!!
丫头登时被吓了一跳,慌不迭地就要放下帘子,他的目光已经电射一般投了过来:你方才说什么?
奴,奴婢说,大爷回来了,请二爷过去
玄昭亦是大吃一惊,他早已料到兄长必会赶回来,但没想到竟这么快,当下愈发喜不自胜,不等那丫头再说,已经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他终于,终于弄清楚嫂嫂身上的毒了!
是的,秦雪确实是中了毒,而且那毒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的奇毒。
一直以来,因为秦雪毫无中毒的迹象,且又是没有任何征兆便突然昏睡不醒,众人都以为是某种奇诡之物导致的,所以玄昭绞尽脑汁,翻遍医典,且又写信求教众多师门同道,甚至预备亲身去南疆一趟,只为一解此谜。
如今豁然开朗之际,方才明白自己陷入了一叶障目的怪圈。
他只想着将那毒往诡异的方向推测,却忽略了一件极要紧的事,那就是秦雪还怀着身孕。
她的腹中还有霍陵的孩子,而所有霍家人打从一生下来,血脉中便有灵犀引的毒性。
所以不是那种毒诡异,甚至秦雪所中之毒的效果根本就不是致人昏睡。只因毒药融入她的血液之中,自然也被胎儿吸收,接触到了胎儿体内的灵犀引。两相结合,便导致毒药发生异变,最终秦雪方才一睡月余。
如今总算好了,他已经知道毒药是什么,对症下药便是。想到此处,玄昭的步子愈发快了,根本顾不上外间依旧是暴雨如注,伞也不打一把,径直奔入上房。
上房众人忽又见一个湿淋淋的人冲了进来,与霍陵一模一样的相貌,面上也是胡子拉碴,只是比霍陵清瘦许多。
众人不免又吓了一跳,待看清是玄昭后,他已满脸喜色地掀帘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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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查。
话未说完,玄昭忽然看见了床边的光景,他忙将脚步猛然刹住,悄无声息地,慢慢走到床边。
只见霍陵已不知什么时候倦极睡去,半边身子压着床沿,双腿却半跪在脚踏上。他的手里,还轻轻握着一只白皙柔荑,即便睡梦中也不曾放开。
玄昭静静地站在原处,唇边带着一抹笑,片刻后,他也半跪下来,将手覆在了秦雪的手背上。
不出几日,众亲友便都知道秦雪原来是中了毒。好在玄昭已查明毒因,以他的医术,解毒成功不过是早晚的事。
众人闻知,自是欢喜不已,却也不免疑惑起来
秦雪素来与人为善,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妇人,上哪去与人结怨?且这般深仇大恨,竟到了要毒害她的地步。
况且似霍家这般门第,秦雪身边又围随着众多丫头婆子,纵使有人有心毒害,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手的,因此霍陵和玄昭兄弟商议了一回,都觉得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与下毒之人结仇的不是秦雪,可能是霍陵或者玄昭,因他二人不好下手,方才转而对付秦雪。
更有甚者,因为霍陵原本在外巡边,身负重责,若他得知远在京城的爱妻和尚未出世的孩子危在旦夕,会不会不顾职责擅自回京,会不会因此惹怒圣上?
而且霍陵也确实如此为之了,好在朝廷体恤他,只罚了他三个月的月俸,并未多加苛责。
但若事实真是如此,恐怕就是有人暗中潜入给秦雪下毒,或者买通家贼也未可知。
至于其二,那便是下毒之人确实针对的就是秦雪,能与她结怨的,他兄弟二人思来想去,也只有家里那些因为办事不力被她责罚过的下人了。
因而霍陵一面请托傅重洲借助锦衣卫之力调查,一面将家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细细筛了一遍。
这一查可不得了,方查出不少奴仗主势、亏空贪污之事,霍陵忙将那些下人打的打、卖的卖,整个霍家倒是为之一清,但本意原是调查是否有人被买通了给秦雪下毒,偏偏一无所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正当此时,玄昭那边却也遇到了难题。
原来秦雪所中之毒虽不难解,可她体内的毒药已与灵犀引结合,这毒原本的效果是致人流胎,如今却让她昏睡不醒,显然毒性已变,便不可再以平常视之。
玄昭精研解药,确定对人无害后,方才敢给她服了一剂,奈何服药过后,秦雪却并未醒转,反倒是脉象竟开始紊乱起来。
玄昭见状,不免又惊又悔,虽然他早料到灵犀引不可小觑,否则也不能害了霍家这么多代人。
但在此之前,每一任霍家主母怀孕时,腹中身带毒性的胎儿都并未影响到母亲。或许是秦雪中了毒,阴差阳错之下灵犀引才被引动,难道如今,他要先研制出灵犀引的解药不成?
虽说解药他已经有了眉目,可还差一味最关键的药引不能确认。若是一着不慎,恐怕就要一尸两命。
当下兄弟二人才轻松了没几天的心又都沉了下去,眼看着秦雪一日比一日虚弱,肚腹却一日比一日隆起,有时霍陵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还能感觉到腹中那个小小生命的勃动。
他似乎在翻身,在踢蹬,他想必是个活泼的小家伙偏偏天意弄人,竟要害了他的亲生母亲。
这晚霍陵想了一夜,次日早起,便寻到玄昭道:我有事和你商议。
玄昭一怔,道:巧了,我也有件事,大哥先说罢。
霍陵顿了顿,道:我知道你如今只差一味药引便可得了解药,但若是不能确认无疑,断断不能用在雪儿身上。
灵犀引早已失传了,天底下身中此毒的也没有多少人,雪儿腹中的孩子算一个,你算一个,我也算一个。
说到此处,玄昭早已是心头一动,恍然明白了霍陵打算跟他商议什么,不及开口,霍陵便沉声道:
你就用药,在我身上试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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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玄昭竟不知自己是该苦笑,还是该为他们兄弟二人的默契欣喜。虽然他早已接受了三人同行的命运,但不过是告诉自己不要怨恨罢了。
如今忽然觉得,这天底下还有一个人与自己一般爱她重逾生命,或许也是幸事。
大哥,他抬起头,我想跟大哥说的就是此事,我已经在自己身上试过了。
霍陵闻言,顿时大惊,忙道:胡闹!你怎么也不跟我商议?!
玄昭笑道:若我商议了,大哥会同意吗?
他们都愿意为了秦雪牺牲自己,却也不愿为此而伤害彼此。
霍陵闻言,不禁语塞,顿了顿,还是道:无论如何,我是做兄长的,就算有事也该我来扛。
可大哥是嫂嫂的夫君,若大哥出了事,即便嫂嫂痊愈,又教嫂嫂如何面对?
说到此处,他的眸光极快地黯淡了一下,快到根本没有人能看清,忽听霍陵沉声道:
我是她的夫君,但你也是她挚爱之人,若你出了事,又教她如何面对?
玄昭浑身一震,只见霍陵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对她来说也和我一样的重要,以后不要再一个人了。
这日之后,兄弟二人商议出了一个法子,便由二人轮流试药,直到试到正确的那一味药引为止。与此同时,调查下毒之人一事还是没有头绪,甚至于连秦雪是如何中毒、何时中毒都查不出来。既是这般毫无行迹,却也愈发坐实了霍陵的推测
此事必是家贼所为,且定然是一个能在秦雪身边贴身服侍,有许多机会悄无声息下毒的人。
当下他便将上房内一众丫头婆子尽数拿来,道:
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一人就是那个贼,如今既查不出究竟是谁,索性一道打杀了,一样可消我心头之恨!
众人闻言,无不又惊又惧,纷纷哭求喊冤,霍陵却不为所动,命人将她们全数关进柴房里,只等过几日发落。
一时府中不免人心惶惶,骇异非常。
都想到霍陵虽不苟言笑,但向来都是怜贫惜弱,从不苛待下人的,更不用说他在妻子面前的温柔体贴,与如今这一番残酷手段对比,又是何等教人惊心?
究竟他也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过的,手中不知沾了多少鲜血,只不过这份冷酷,他不愿教秦雪知道罢了。
玄昭闻知,却也是心中不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劝兄长:
我知道大哥恼恨那下毒之人,但除了他,旁人都是无辜的,就是要追究她们的失职,也不该行此酷烈之事。
且那些丫头婆子都是嫂嫂信任亲近之人,待嫂嫂痊愈,却听说大哥将她们都打杀了,岂不生气伤心?还请大哥千万三思。
霍陵此时正在批复公文,闻言连手中的湘管都没停上一分,只淡淡道:
我知道了,你这段时日辛苦了,早些歇息罢。
说罢吩咐婆子:送二爷出去。
玄昭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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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抓的丫头婆子都是霍家的家生子又或秦雪的陪房,一家子上上下下也都在霍家服侍,此时听说连二爷都劝不动,便知再无转圜之机,纷纷哭天抢地,有些家中连后事都已备好了。
谁知过了几日,霍陵道:
你们服侍了奶奶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念在奶奶的份上,给你们一个机会。
如今谁要是能揭发出那个下毒之人,我就免谁不死,否则即刻拖出去,乱棍打死!
此言一出,众人莫不惊喜。
原本之前只等着闭眼就死了,如今忽然听说还有一线生机,便似那绝望之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纷纷绞尽脑汁,努力回想旁人有没有可供揭发的可疑之处。
譬如哪个小丫头因为做错事被秦雪责骂过,定然对秦雪怀恨在心,所以下毒。
譬如哪个婆子原本家中精穷,忽然出手阔绰起来,必是她被人用钱财买通了,对秦雪暗下毒手。
譬如哪个丫头三天两头总爱往厨房跑,和厨房里的一众人关系最好。这下毒最方便的法子不就是下在饭菜里?所以下毒之人必是她。
到最后种种稀奇古怪的证据都冒了出来,就连有几个碎嘴的婆子总爱聚在一起闲磕牙,便有人信誓旦旦地揭发她们,说她们是在一起商讨如何暗害主子,下毒的原来竟是个团伙。
玄昭听闻,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他不信霍陵不明白,这种所谓的相互揭发,又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这些人能想出来的可疑之处,他们早已暗中调查过,如今这般,不过是徒然浪费时间。
无奈他虽又劝过兄长几次,霍陵全都充耳不闻。
反倒愈发煞有介事地,每每有人说自己要上告揭发,便将人带到书房中仔细倾听,还命人详细记录下来。
这般一片混乱,不止是家中众人多有微词,就连众亲友风闻后,都纷纷写信来询问劝说。
二太太因道:恐怕是姑爷为了雪丫头思虑太甚,连自己的身子都弄坏了,如今这个样子,教人怎能不忧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众人闻言,莫不称是,看霍陵如今的举动,说是近乎癫狂都不为过。
就连京中都开始有传闻,说魏国公因为忧心爱妻之病,连自己都急糊涂了,说不定都疯了,就在此时,霍陵忽然宣布道:
我已知下毒之人是谁。
当下他便拿出这段时日收集到的厚厚一叠证据,道:
虽说那人做得隐蔽,但这么多人与她朝夕相处,总有她顾虑不到的疏漏。所以我才命你们相互揭发,将所有可疑之处放在一起,自然便能知道家贼是谁。
当下众人听了,不由有恍然大悟之感,方才明白之前霍陵反常的举动究竟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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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没想到竟是她下的毒,我和你们奶奶都对她信任非常,万没料到她竟是这般狼心狗肺。看在你们奶奶的份上,我可以再给她一个机会,只要今晚她肯主动认罪,我免她一死,否则挫骨扬灰!
说罢,便命一众被索拿了十来天的丫头婆子各自散去,又许她们可以暂且家去住几日。
众人闻言,莫不感恩戴德,又都有劫后余生之感,只想着到底是大爷英明,虽说日后还是要被责罚,到底性命保住了。
一时这消息飞速传了出去,京中众百姓闻知,亦是啧啧称奇。
都道霍陵抽丝剥茧,洞若观火,如今总算将内贼拿住,也是大快人心的一件奇事了。
是夜,霍府中一扫前段时日的混乱颓丧,灯火通明,语笑喧阗。
今晚又是个大晴日,只见当空一轮满月,照彻四方。霍府西北角处有一扇角门,是供下人出入走动的,此时还未关锁,两个看门的小厮正在下房内说笑,烛火将两个晃动的影子映在窗纱上,忽有一道身影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边。
只见他手里紧攥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先警惕地四下一望,确定那两个小厮还在谈笑,毫无所觉后,方才将手放在门扇上,使力往外一推
果然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就知道你会沉不住气。
那人大吃一惊,哐当一声,包袱落在地上,露出里头的钗环银钱。只见霍陵从花树后现出身形,身后跟着一大堆小厮婆子,显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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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下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拥而上,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已经飞扑上去将她制住,直拖到了霍陵面前。
火把照耀之下,只见这人满面惊慌,目露绝望之色,再看她一张容长脸儿,颇有几分俏丽,不是秦雪的贴身大丫鬟青杏,还能是谁?
霍陵见状,心中已是恨之欲狂,恨不能当场将青杏扒皮抽筋,他冷冷地看了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一眼,道:
捆起来!从今晚开始,不给她吃饭喝水,活活饿死她!
青杏一颤,忙哭求道:大爷!求大爷开恩!
奴婢不知大爷为何要如此对奴婢,奴婢今晚是事出有因,求大爷听奴婢解……
话犹未完,已经被一个婆子一巴掌扇在了脸上,扇得她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那婆子冷笑道:小蹄子,还想狡辩呢?我告诉你,今晚这个局,就是大爷特特设的!
原来从霍陵将上房内所有丫头婆子索拿起来的那天起,他就在做一个局。
先是用一律打杀这个残酷的命令来乱了众人的心智,让她们慌乱绝望,随后又故意等了几天,方才宣布出相互揭发就可保命一事,为了求生,众人自是拼了命地帮他寻找下毒之人。
但到了此时,他依旧只是在故布疑阵。
正如玄昭所想,这些人口中所谓的证据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就算真有什么可疑,他也早已暗中调查了,何至于等到此时?
她们求见霍陵时不过只是在彼此攻讦,只为保全自己的性命罢了,但关键是,这件事霍陵知道,旁人却不知道。
他故意将此事闹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就是为了让那个下毒之人认为他是认真的,他真的想从中找出罪魁祸首,他也可以找出罪魁祸首
最后他再告诉众人,自己已经知道了下毒之人是谁,此时那人必然慌乱不已
哪怕之前她很肯定自己下毒时没有疏漏,如今在众人都认为霍陵已找到真凶的情况下,自然会忍不住自我怀疑。
霍陵又故意给众人留了一晚上的时间,其实就是在给那人一个逃跑的机会。
此人在霍陵初次要将所有人一概打杀时依旧不肯出来认罪,便知是个心狠手辣不见棺材心不死的人,因此即便霍陵说了可以免她一死,她也是绝对不会露面的。
而她又害怕事情暴露,又不肯老实认罪,自然只能趁夜逃跑。府中这一处角门,是最晚关锁的地方,在此处设下天罗地网,她插翅难飞。
一时青杏已经被两个婆子架起,披头散发地拖进了柴房。
青杏犹自挣扎喊冤,口中只哭求道:大爷,我冤枉!奴婢冤枉!
霍陵却是看都懒怠看她一眼,早已带人走了,其中一个婆子一脚踢在她的膝弯上,踢得她跪扑在地,道:
还做这副妖调样儿给谁看呢?你看大爷信不信你的花言巧语?
冤枉?既是冤枉的,你深更半夜卷包袱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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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婆子道:老姐姐,你还跟她啰嗦什么?这样狼心狗肺没良心的东西,就该乱棍打死了!
你瞧瞧她,还是奶奶的陪嫁丫鬟呢,听说也是打小儿一道长大的,奶奶待她比亲姊妹也不差什么。这样的恩典,她不思回报,竟还毒害奶奶,天底下竟有这般蛇蝎之人,啧啧,我也算是开了眼。
一时二人又议论了一回,将青杏用麻绳牢牢捆在柱子上,又堵住她的嘴,不许她喊叫。
青杏挣扎也挣扎不得,哭求又无人听,越想越是心灰,听到那两个婆子的讥嘲,只心中暗恨,怎么自己当初没买一剂砒霜,直接把那荡妇毒死呢?
原来秦雪身中之毒果然是她暗中所下,事情的起因,不过是秦雪给霍陵纳妾,最终夫妻二人和好解开心结,青杏这个准姨娘又重新做回丫鬟一事。
打那之后,青杏就怀恨在心,只觉得秦雪有意羞辱她,不仅让她颜面无存,遭人耻笑,且从此之后,就断了再做霍陵姨娘的富贵路了。
她自己却不想想,起初原本就是她撺掇秦雪给霍陵纳妾,差点害得他们夫妻失和。
之后秦雪因觉愧对她,对她更比从前好到了十分,那些好衣裳好首饰赏了不知有多少,她从秦雪这里得到的银钱,早已足够一户普通人家过上一辈子,她却犹还不知足,反倒怨恨秦雪。
其后她因恨生嫉,越是见秦雪与霍陵夫妻恩爱,越是怨怼不已,此时秦雪查出有孕,这青杏心里便活泛起来。
在她看来,秦雪嫁入霍家这么多年,始终不曾生育,如今好容易才有了胎,想必是秦雪不能生。因此这个孩子对秦雪来说必然十分要紧,若是这孩子掉了呢?
流胎伤身,说不定从此以后秦雪便再不能生育,即便事情没能如此发展,让那荡妇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因此青杏便暗中寻访,几番辗转,寻到了一种可以使女子流产的毒药。之所以不用那些桂枝五行草之类的寻常药材,是怕人觉察出来。
她是秦雪的贴身丫鬟,又十分得秦雪信任,只需随意寻一个机会将毒药放进秦雪的茶水或饭食中,秦雪腹中胎儿便会一命呜呼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当下青杏便耐心等待时机,她也是个心机深沉之人,竟硬生生地等到霍陵离京数月之后方才动手。谁知那药一被秦雪服下,她却直接昏迷了,不仅如此,且还一睡不醒,偏身体又没有任何要落胎的征兆。
此时青杏也着了慌,原本她的计划是趁秦雪滑胎之际处理自己留下来的首尾,此时突生如此变故,也教她手足无措。
好在起初众人只以为秦雪是病,从未怀疑到她身上,及至后来玄昭肯定秦雪中了毒,她也早将自己留下的蛛丝马迹清扫干净,谁也疑不到她。
想到此处,青杏不禁又恨又悔。
所悔者,却不是自己不该恩将仇报,而是悔她没有看出霍陵是在故布疑阵,否则怎么会被当场抓住?
她思及自己到底不是要害秦雪性命,或许等那女人醒来时,自己还能求求情?毕竟那女人耳根子软得很,自己只要表现得可怜一些,再拿出些主仆情分的话来说,就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或许可保得一条命。
当下不免真心实意地祈祷起秦雪能快些痊愈,只是她这番写满了功利卑鄙的打算委实教人唾弃。
且说霍陵这边,却是铁了心地要将青杏折磨死。
他深知秦雪对青杏有多信任亲近,这样的真心,却换来如此恶毒的背叛,若是秦雪知道此事,还不知该有多伤心。因此他势必要让那贱妇尝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便连玄昭这个出家人,得知他的处置后也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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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奶奶向来与人为善,且十分信重她,如此还养不熟这头白眼狼,她今日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当下连青杏在秦家的亲族也都受到了牵连,她因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叔叔还在秦家,如今一家子都被撵到了庄子上。
青杏之叔无故受累,自然恨骂不已,当即便把青杏逐出家门,只说她死了也别指望有人来给她收尸。
青杏便这般一日日地熬着,五六日水米未进后,便饿得涕泪横流,恨不得拿头撞墙,一死了之。霍陵此时便吩咐人,每日只给她一口水,一点子饭。
既不让她饿死,但也绝不会让她吃饱。
想这饿极了的人,连树皮灰土都吃,如今偏用那么一点点的食物来引逗她,愈发勾起那种要将人逼疯的饥饿,怎能不教人生不如死。
青杏此时终于知道了后悔,却也为时晚矣。她身上的衣衫因为挣扎早已磨得破破烂烂,指甲断成一截一截,手上全都是抠挖出来的血渍,蓬头垢面,形容枯槁,似乞丐又似疯子,总之已是不成人形。
那几个看守她的婆子见了,虽拍手称快的同时,却也暗自胆寒。
虽说如今真相大白,众人都知道了当日霍陵说要把所有伺候秦雪的下人都打杀了是计,但端看这青杏的下场,便知霍陵手段酷烈,绝非虚词。
其实就连玄昭都不知道,假若到最后依旧没找到下毒之人,霍陵却也是真的决定将所有人一并处死。
他不会留一条居心叵测的毒蛇在她身边,哪怕为此要害死众多的无辜之人,依旧在所不惜。
一时又过了几日,青杏已是奄奄一息,只留下最后一口气了,这日忽听外头有婆子道:
大喜,大喜!奶奶终于醒了!
当下阖府皆喜,一众下人飞马赶至秦家等几家亲友处报信,二太太等人闻之,亦是欢喜非常。
此时秦雪的上房内,她正靠在迎枕上,身披一件薄缎绣折枝玉兰褂子,由玄昭给她诊脉,见两个男人一副小心翼翼紧张不已的模样,好像稍微用力些就能将她吹倒一般,她不禁笑道:
我只觉得手脚酸软,身上倒没有不快的,你们又何必如此?
谁知她一说话,不免嗽了两声,玄昭忙看了她一眼,神色肃然:
你刚醒,身子还虚得很,切不可大声大气。
而霍陵已经默默地把被角又给她掖严实了几分,如今已是五月里了,天气虽算不上炎热,但如此将人裹着,岂不是小题大做?
秦雪见状,愈觉好笑,心里却又十分甜蜜。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昏睡将近两个月的事,失去意识后,倒真是黑甜一觉,并不知时间流逝了那么久,如今看着自己即将临盆的肚腹,两个男人憔悴的面容,心中自是感慨良多。
想了想,她轻声道: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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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今世,必不离不弃。
这年六月初五,秦雪于卯时二刻晨曦破晓之时顺利诞下一个男孩儿,取名叫做霍惟。
据家中老嬷嬷说,惟哥儿生下来的时辰恰与玄昭一模一样,五官虽然还没长开,端看其轮廓清秀柔和,倒是更像他的二叔,而不似父亲霍陵般硬朗。
而玄昭亦是对侄儿爱若珍宝,一抱在怀里便舍不得撒手了。
小小的婴孩紧闭着眼睛,身上红皱尚未褪去,愈显得这个软乎乎的小家伙是如此脆弱,但也如此温暖。玄昭轻手轻脚地抱着襁褓,嘴里哼着刚从奶娘那里学来的小曲儿,那张总是带着几分超脱之意的清冷俊脸上,如今却满是红尘烟火气息的微笑。
霍陵见状,心中只觉感慨万千。
一直以来,他始终对弟弟怀着无法言说的愧疚只因为他早出生了那么一刻,坐享荣华富贵权势名利的是他,从小父母天伦一家和乐的是他,光明正大与心爱之人出双入对的也是他。
而玄昭不得不幼时离家,守着清规戒律,远离凡尘俗世,即便这般三人同行,虽然秦雪心里有他,在明面上他却也永远不能得到承认。
如今因霍陵先让秦雪怀了孕,他便连子嗣也无法留下。
虽然霍陵对玄昭其实也有过嫉妒,但这份出自兄长的感情,还是让他真心实意地希望弟弟能得到幸福。
如今这样也好,虽然总归还是有遗憾,但于他三人来说,已经是圆满。
他们会一起抚育这个孩子,他会告诉惟哥儿,爹爹是爹爹,二叔也是爹爹,你比天底下许多人都要幸福,因为有三个人一起疼你。
想到此处,他的唇边也不觉挂上一抹浅笑,见玄昭已抱了惟哥儿许久,忙上前道:
他虽年纪小,倒还有点子分量,还是我来抱罢。你忙了这几日,倒是先去歇歇才是。
秦雪因大病初愈,身体还有几分虚弱,偏又将及临盆,不能再拖,因此她生产前后的这段时间,玄昭忙前忙后,可谓是殚精竭虑,已经好几天没睡上整觉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玄昭听了,便将襁褓递过来,因见霍陵的动作还有些不熟练,忙道:
不行,这样抱着会硌到他的头手臂放松些,不要紧张
稳一些,托住他的脖子,不能弄疼他了罢了罢了,还是我来罢。
秦雪还在坐月子,不能轻易挪动,此时倚在迎枕上看着这副难得的弟弟训兄图,不由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遥想霍陵平常,那是何等的沉稳冷静,威仪天成,此时脸上却不自觉露出无措之色来,玄昭说一句,他便忙忙点头,只差拿支笔将玄昭说的话特特写下来了。
也正是因为太在乎,才会如此失态罢
玄昭的过分紧张也好,霍陵的手足无措也罢,都是因为在他二人的心里,她和孩子远远重于自己。
自打秦雪苏醒后,他二人便再不肯离开她一步,无论何时何地,总要有至少一个人陪伴在侧。
晚上安枕时,二人的手会不自觉握住她,不管睡得多沉亦不会松开。
她生产时他们也都在产房陪伴,如果不是委实做不到,恐怕都想替她受这份产育之苦了。
所以当秦雪得知自己昏迷是青杏给她下了毒,惊讶伤心自是有的,但也很快消失,无法在她心上留下印痕。
她有夫有子,有那么多真心关切着她的亲朋姊妹,又何必将那等卑劣之人放在心上?
若青杏是个好的,她自然也愿意掏心掏肺,但她既如此忘恩负义,自己也只当被毒蛇咬了一口,疼过后也就不再萦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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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陵原不欲告诉妻子,免得她多添烦恼,秦雪因听小丫头说了,却道:
我虽好性儿,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你们去告诉她,她打错了算盘。
自己种的什么因,便要尝什么果,今日她有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青杏听了,终于万念俱灰,此时再是如何悔恨,也无法挽回一分。终于她趁着几个婆子松懈之时,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竟挣开绳索,一头碰死在了墙上。
霍陵听了,也命人不许告诉秦雪,打发人叫她叔叔来领尸,她叔叔却不肯,只好一张破席裹了,拉到乱葬岗烧埋了事。
如今且说惟哥儿满月后,秦雪终于也可以出房门了。
她月子里养得极好,每日都用玄昭特特调制的药浴浸泡,不像许多女人不许洗头不许洗澡,虽日日盥沐,反倒气血充盈,身体康健,愈显得那一股妩媚风致动人至极。
如果说原本她是一只熟透了的水灵灵的桃儿,挂在枝头上惹得人人都想来咬一口,如今便似怒放的牡丹一般,既有雍容端庄,又有浓艳热烈。
那股子端庄却是因她如今已为人母,自然比还未生育时要沉静些,但母亲身上独有的那般温柔圣洁与她原本的风情交织在一处,竟比往日更要美了十倍百倍。
两个男人见了,如何还能自持?
原本就茹素多日,霍陵更是因离家在外,如今好容易娇妻养好了身子,自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因此秦雪才在众人面前露面了没几天,就日日都被困在床上,连下地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这日过后,男人们总算不再玩得那么激烈了。
再加上惟哥儿长得飞快,饭量也越来越大,一天总要喂个八九次的奶,大多数时候都要娘亲抱在怀里才能乖乖入睡。
如果惟哥儿有记忆,大概会气恼爹爹和二叔为何总是欺负娘亲罢他并不知道,两年后当他的二弟出生时,这个名唤霍怀的小家伙也经历了一遍哥哥曾经历过的事,只是同样也没有记忆罢了。
彼时困扰了霍家数代人的共妻诅咒已经消失,各中缘由说来奇妙,竟要感谢青杏。
原来青杏给秦雪下的那一种可以落胎的毒,其中恰有一味乃是灵犀引的药引,当时连玄昭都不知此事,为了救嫂嫂,只能和兄长轮流以身试药。
谁知二人还没试出正确的解药,秦雪便醒了。二人试过的药引都不能解他们身上的灵犀引,但惟哥儿出生后五个月大时,玄昭以秘法给他验血,发现他身上竟再无一点余毒。
自此,缠绕着霍家男子的阴云彻底消失。
玄昭借此配出了正确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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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喜若狂之余,秦雪听说他二人竟然胆大到用自己的身体试药,自然又是感动又是生气。
他们愿意用生命来保护她,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虽说诅咒消失了,他们也不必再维持这般三人同行的背德关系,但从前她或许是被迫,或许是出于同情,如今她早已甘之如饴。
因此,就在惟哥儿满了周岁后,秦雪便又怀孕了。
这个孩子的生父是玄昭。
其后因怜秦雪受生育之苦,二人便不肯再让她怀胎,只是秦雪心里还想有个女儿,便悄悄把两个男人每日都服用的避孕秘药给换成了养神丹。
想他二人每日,因此不出半月,她便又有了喜,顺利诞下名唤霍忆的幼女此亦是后话了。
此处却说七月里,朝中出了一件大事。原来是西南黎州白氏家族发动叛乱,一夜间便连克数城。
这白氏乃是南疆土民,自前朝起便统治黎州地区,与西南其他七支部族一起,号称八蛮。
及至国朝定鼎,南疆众多土司慑于太祖太宗两代雄主之威,俯首称臣,但因西南偏远,朝廷鞭长莫及,且夷民风俗又与汉人不同,遂以羁縻之法命这些土司自行统治,以土官治土民。
可想而知,除了向朝廷缴纳微薄的赋税,这些土司在当地有生杀予夺之权,与做皇帝也差不了多少。且他们又可代代世袭,势力愈发盘根错节,朝廷虽在西南设立了西川、镇南两个承宣布政使司,但布政使政令不出,话语权还不如土司家随便一个实权人物。
有鉴于此,朝廷早有改土归流之心。起初是因立朝之初,需与民休养生息,其后又有北方乌瑟之乱,方才不断迁延此事。
及至到了先帝时期,彼时还是楚王的周景宵一举夷灭乌瑟,虽有零星残部,但终究掀不起太大的水花了。如今又值政通人和、国富民强之际,朝廷遂开始推行改流之法,裁撤土司,设立府、厅、州、县,并派遣流官管理。
此令一出,那些土司自然蠢蠢欲动。只是有鉴于才被扑灭的乌瑟之乱,众人也都暂且观望着,只盼着能有一个先出头的来试一试朝廷的实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这黎州白氏就做了那只出头鸟,其家族亦是在当地经营数百年,民悍而财富。
加之黎州山川深阻,地势险要,与中原地区大有不同,白氏仗着朝廷军队不惯于此作战,大放厥词,其后更是杀了不肯开城受降的庆平县知县,将城中数万百姓屠戮大半。
消息一传至京城,自然人人皆愤,朝廷遂急调湖阳、西川、镇南三司军队前往平叛,并命叶承允总督军务,快速平剿。
谁知叶承允还未到前线,因安南指挥使贪功冒进,第一场仗便在睢河大败。白氏见状,愈加猖狂嚣张,又鼓动与其来往颇密的花氏、乌氏两家一同起兵。
两家尚在观望之际,叶承允亲领一支前锋发动夜袭,一举烧毁了黎州军三分之二的粮草。其后又声东击西,将其中军大部围入峡谷之中,当下峡谷上数百块巨石一齐投下,谷中哀嚎遍地,血流成河。
白氏的精锐部队,只一仗便被消灭殆尽。
一时捷报传至京城,满京中人人喜不自胜,都大赞叶承允真乃武曲星下世,而明珠在家中虽日夜悬心,听说此事后,亦是心中欢喜。
谁知没过几日,苏夫人那边有婆子来回话,说是苏夫人自打入了夏后,便时时发热,经常喘嗽,虽说请医生来看过,每日都喝药调养着,身子却愈发不好了。
原本家人们一开始就打算来回报明珠,但苏衡见苏夜领兵平叛,只余明珠与幼子在家,想必心中忧虑的很,因不想明珠再添烦心事,遂教众人暂且不说,只是如今因苏夫人已卧病在床,方才不能继续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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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她便将君哥儿送去了摄政王府,托付玉姝照管几日,自己带着纤云等几个搬到苏家,日日侍奉汤药,十分尽心。
好在前线捷报频传,那些蠢蠢欲动的土司见识到了叶承允的手段,一个个也都息了叛乱之心,不仅如此,还有那些识趣的,当即调转枪头,帮着朝廷也剿灭起反贼来。
白氏如今虽还在苟延残喘,但彻底伏诛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挟着此番大胜之威,朝中便有人进言,正该趁此快速推行改流之法,否则等这股子劲头过去,那些土司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不服教化了。
一时朝中便商定,将原任南川总督调回京城,改任一个威望高、手段硬的新总督出镇西川、镇南,总领两大布政使司一切军务,并全力推行改流之法。
原本若是由叶承允任此职,时机地点也都恰好,但叶承允自授官以来从未有过治理地方的经验,会上阵打仗的,不一定会管理政务,更何况是改土归流这般大事,自不能轻忽。
其后几日,众人一番争论,最终定下由傅寒江出镇西南。
傅寒江原任着都察院左都御史,总督虽是封疆大吏,但二者品级相同,且又是从中央调往如今正在战乱的西南。论富庶,西南远不如其他几个总督所辖之地,论事多,反倒又是其中之冠,如今又兼着改土归流的重任,足见其艰险,傅寒江当堂接过圣旨,却无一丝怨言,只道:
臣任期之内,西南必再无乱事。
当下傅寒江便收拾行装,他既是奉旨上任,自有跟随他的卫兵仪仗,但如今前方战事正酣,偌大一个西南急需主心骨坐镇后方,且叶承允在前线,若无地方支援,粮草工事等要务亦难以为继。
傅寒江遂轻装简行,只带了几个贴身服侍的家人和一队卫兵先行上路。因傅重洲已分府别居,如今家中无人,遂命几个管事的守好门户,又托付傅重洲时时照管。
傅重洲因道:旁的话我也不消多说了,大哥在外务必保重,朝中若有事,还有我替大哥兜底呢。
虽说同样是手握重权,但在地方任职,又和在朝中截然不同。那些盘根错节的本地势力自不必说,哪怕是朝中,也不是人人都赞同推行改流之法。
若傅寒江在前边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朝中却有人攻讦他,他的一番心血或许便会毁于一旦。还有更危险的便是圣上怀疑他拥权自重,此时别说是乌纱,或许连性命也难保。
因此傅重洲打一开始便不赞同兄长去接手这个烂摊子,但傅寒江只道改革之法势必要行,既然总要有人去,他愿做那个第一人。
想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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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他与兄长最大的差别,他骨子里其实是个极冷漠的人,什么君臣父子,一概不放在眼里。但傅寒江不同,他看似冰冷,其实才是最温柔的那个。
傅寒江闻言,叹道:你如今,也不需我再操心了。
不知不觉,弟弟也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记忆中还是他犯了错梗着脖子跪在廊下不服输的模样,但眼前的翩翩儿郎,早已成了他的后盾。
他的眸中不禁划过一丝笑意,不等他开口,傅重洲便笑道:
大哥还说我,大哥自己才是要人操心的,大哥既已与秦家定了婚约,为何不趁机完婚?
我想圣上也会体谅,准大哥成完亲再离京赴任。届时大哥正可与嫂嫂同行,否则三年五载地不回来,何事才能完结此等大事?
原来傅寒江软硬兼施,终于逼得二老爷松了口,两家议定婚约,已将秦露许配给他。只是因他与秦霜和离之事还未过去太久,遂暂不张扬,只等过一段时间再成婚。
谁知好不容易过去了半年多,傅寒江觉得火候已到了,正欲上门提亲,他却又要被调往西南。
这一去山高水远,音信难通,更何况地方大员若无宣召等闲不能回京,因此他和秦露便连那片刻的欢愉都不能再有了。原本他趁机成亲,再携家眷赴任是两全其美之策
如此一来,他二人既可不必受相思之苦,因他们远在西南,也少了京中的指指点点。便连秦家都特特打发人问过,要不要抓紧时间完婚。
傅寒江却摇了摇头,道:此去艰险,我自己都难保周全,又何必再捎带上她?
西南那般的烟瘴之地,他又怎么忍心秦露跟着他一道受风吹雨打?虽说他贵为总督,但那里又如何能与京中繁华相比?
更何况他肩负推行改流之法的重任,是去得罪人的,那些土司一个个骄横跋扈,更有暴虐嗜杀之辈,他们过惯了做土皇帝的好日子,怎么肯轻易交出手中大权。
算计、叛乱、暗杀他心中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真的不幸殉职,两家的婚约并未张扬,她也能再觅良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是这些话傅寒江却也不能向弟弟说,因恐弟弟担心,便转过话头,兄弟二人又叙些离别之语,方才启行。
因要节省时间,便先走水路,顺着运河南下至湖阳境内,再弃舟换马。
只见码头边,一艘高大的楼船停泊在水面上,上有书着南川总督、傅等字样的旌旗。傅寒江又别过来送行的其他同僚好友,方登上大船,船夫们喊着号子拉动绳索,那船调转船头,慢慢远去了。
却说这边厢,傅重洲又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各自别过后,却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清油马车。
车帘掀开,只见车内坐着一人,朴素无华的僧衣僧鞋,做修行之人打扮,却有一张明珠美玉似的小脸,正是秦霜。
秦霜一见他,忙问道:启程了?
傅重洲点了点头,她面上便露出叹息之色,又听傅重洲道:今日是顺风,想必晚上就可到襄州。
说到此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之事,不禁露出笑意:大哥什么都没发现,待他知道了,必要头疼。
秦霜闻言,不由白了他一眼:不止是他,我还头疼不知要如何向家里交待。
三妹妹虽说性子憨顽了些,可也从未如此胡闹说来说去,都怪你们兄弟俩带坏了我们姊妹。
一面说,还恨得跺了跺脚,这般小女儿家的娇嗔之态是何等动人?早在她那一眼飞过来时,傅重洲便觉心头一荡,趁她不注意,已是坐到她身边,将她轻轻一勾,便勾入怀中。
你妹妹姑且不论,我怎么就带坏你了?
秦霜脸上一红,结巴道:谁,谁说是你
却见傅重洲挑了挑眉:难道,还有旁的男人教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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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话犹未完,男人的调笑声已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女子轻细的嘤咛。
此时秦霜原没想到,不过是来给傅寒江送行,怎么就又被男人拉过来了?她就知道,只要找到机会和自己单独相处,某人从来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她与傅寒江早已和离,今日自然不必来此,她出现在此处,却是因为三妹妹秦露。
以她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像三妹妹那样了罢但她一开始虽然极力反对,最终却还是松口同意,答应妹妹帮她和家里人解释。
这一则是秦霜对幼妹的疼爱之心,二也是她其实有些羡慕秦露。
有很多时候,她也想像妹妹那样毫无畏惧、一往无前,若当初她有那般勇气,她和眼前的男人也不必蹉跎那么久,不必要伤害过他后才知道后悔。
想到此处,她的小手情不自禁便攀上了傅重洲的脖子。那薄唇原本在亲吮着她漂亮精致的锁骨,此时微微一顿,傅重洲抬起头,只见小嫂嫂面上犹带羞色,但目中都是温柔的坚定。
他眸光一动,哑声道:霜儿,嫁给我罢。
你说过等时机成熟就完婚,岳父大人早允了我许你出门,连大哥的事都要了结了。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若大哥的孩子都能念书了,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旁人都要笑话我的。
一语未了,秦霜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嗔道:油嘴滑舌。
我的嘴油不油,舌滑不滑,霜儿不是最知道的,嗯?
现在呢,什么时候嫁我?
见她干脆将樱唇咬紧,又别过小脸,傅重洲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法子让这小东西松口:
嫂嫂既不答,干脆就按嫂嫂欺负的次数来算好了。
若嫂嫂想十日后嫁给我,那我今天就肏嫂嫂的欺负十次,若嫂嫂想一个月后嫁给我,自然就欺负三十次,若嫂嫂不想嫁给我
说到此处,他故意顿了顿,拉长调子,果见小美人儿有些羞怕地颤了一下。
我就一直欺负嫂嫂,嫂嫂说好不好?
等等,哪有这般行事的?如此一来,她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欺负,也得答应过几天便进门。
其实秦霜当然不是不想嫁给傅重洲,起初是为了不惹人非议,不能她前脚刚和傅寒江和离,后脚就嫁给他的弟弟,所以二人的婚事才没有提上日程。
如今眼看着已过去大半年,傅秦两家都觉得火候到了,两家前日已议定婚约,只等着秦霜点头后,傅重洲上门提亲。
至于眼下她为何就是故意不松口?
大概是她做了这么多年懂事的秦二小姐,偶尔也想坏心眼一下罢。
她喜欢看到他为了自己焦急的神情,喜欢他的温柔,喜欢在他床笫间的强硬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觉得自己有那么多不一样的地方。
她会做出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举动,她会耍心眼,她会使小性儿她还会为了一生仅有一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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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就像方才说的,他真的把她带坏了罢曾经秦霜很羡慕妹妹,如今她知道,自己也能有那样的勇气了。
嫁不嫁我,嗯?不想我肏你的小屁眼,就点头。
猛然回忆起那次自己被破开菊穴的淫乱光景,小美人儿登时又羞又怕。
但偏偏此时她还是不松口,她只是不想让某人这么快如愿以偿罢了,绝对,咳绝对不是她觉得心里痒痒了。
此处的夫妻生活暂且不细表,如今且说傅寒江登舟启行,很快便是掌灯时分。
傅寒江正在舱房中处理公务,他的小厮进来道:大爷,饭已好了,是摆在这里,还是摆在厅上?
只见他面前的桌案上,一摞摞厚厚的文书几乎将他淹没,他的手边虽然都是摊开的案卷奏章,却是杂而不乱,此时百忙中抬头,随口道:
就摆在这儿。
小厮忙答应了一声,不一时,几个船工抬着张桌子进来,因傅寒江此来并未带多少服侍人,小厮又忙忙安放碗箸,调停桌椅。
待一切准备妥当,桌案后的男人却纹丝不动,只顾着笔走龙蛇。众人深知傅寒江的脾气,也不敢打扰,等了半晌,见他还是没有吩咐,只得轻手轻脚地悉数退出。
当下舱房内再次恢复安静,只余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和搁在桌上一块核桃大似的金表里那指针一格一格走动的咔嚓轻响。
傅寒江全神贯注翻阅着一份西南两地去岁上缴的赋税卷宗,忽听咕噜的一声,正是腹中饥鸣之音。
他手上一顿,一瞬间还疑心是自己发出的。
其实他早也饿了,只是手上的公务还未处理完,自然一心埋首其间,顾不上其他。正想着,又是咕噜、咕噜,两下饥鸣拉出长长的尾音,在安静的室内听得格外清晰,他眉峰一凝,视线投向了角落里摆放的几只大书箱。
悄无声息地,傅寒江放下手中湘管,不知何时,他的袖子里已滑出一柄雪亮的短刀。
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傅寒江从小亦是精习骑射之道,此次南下赴任,可谓危险重重,他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当下他已无声无息走至书箱前,手轻轻放在箱子的锁扣上,吱嘎的声音中,将箱盖慢慢打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黑影从箱中猛然现出,傅寒江眸光一冷,短刀已破空而去。
就在刀刃堪堪挨到那人的脖颈时,他忽然瞳孔紧缩,忙用了最大的力气硬生生刹住去势,只见少女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半边身子还蹲坐在箱子里,发鬓微松,衣衫凌乱。
那双总是透着灵动狡黠的眼睛此时却含满泪水,见傅寒江刹住刀,小嘴一扁,泪珠儿便滚落下来,不是秦露还能是谁?
想这秦露还未出阁,深居内宅之中,你道她为何会出现在傅寒江南下赴任的船上,且还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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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要说到半月之前,傅寒江被调任西南,出镇西川、镇南两地的圣旨下来后,秦露自然也听说了,心中却十分焦虑。
其一,便是忧虑西南如今战事正酣,即便秦露这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也知道那些土民十分不服教化,傅寒江既去往那里,如何不教人担忧?
其二,却是二人的婚事又不知要拖到几时,日后分隔两地、音信难通,又不知何时才能成就眷属?
所幸就在她愁闷之际,秦母那边传出消息来。
秦母如今年纪愈大,性子也愈发和平,想到傅寒江与小孙女之事既木已成舟,也不必再故意难为他,干脆趁此机会,让他二人完婚便是。
否则傅寒江一去三年五载,届时秦露也是青春老大了。况男人在外,也要有个知冷疼热的女人,不然等他在外头又有了二房三房的,吃亏的不也还是孙女儿?
当下秦母便叫了二老爷来,如此吩咐一番,二老爷虽老大不情愿,碍于母亲之命,也只得打发人递话给傅寒江,说是算了下月便有一个大吉之日,可将婚期定在彼时。
谁知傅寒江原本为婚期一事不惜得罪岳丈,如今二老爷主动应允,他竟回绝了。只说公务紧急,暂且不虑旁事,待一切妥当,定然盛礼迎娶秦露。
二老爷听了,如何不气恼?就是再紧急,难道连成个亲的时间都没有?
当下他便认定这是傅寒江因为之前自己的刁难怀恨在心,所以以牙还牙,唯有秦露知道,恐怕是那个男人自觉此去危险重重,所以不肯牵累她。
恐怕在他的心里,都做好了若他一旦遭遇不测,她还能另觅良缘的准备。秦露太了解他了
为了不让自己被家人责罚,他可以扛下所有不属于自己的污名。
担心她年少冲动铸成大错,他宁愿自己一无所得,也要教会她认清内心,不至于终身后悔。
如今他既深知危险,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秦露成亲,带她一道去西南?可他不明白,她要的不是他的保护,她要的是哪怕再难再险,也能和他在一起。
那一晚,秦露辗转反侧了一夜,次早起来便给二姐姐去了一封信,请求秦霜能助她一臂之力,将她暗中送到傅寒江的船上。
她心里明白,若是求傅寒江将她一道带上是不中用的,那个老古板的脾气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为今之计,便是她悄悄上船,等船离了港,那时也生米煮成熟饭了。
至于家中亲友,秦露也给父母和众姊妹分别留了信,一是陈明自己的决心,二也是希望姊妹们能帮着劝一劝定然会大怒的父母。
一时秦霜听了,自然不肯同意。
偷偷离家,而且还是为了追随男子而去,这等近乎于私奔的荒唐之事,也只有她这个胆大包天的妹妹能想的出来。奈何先是经不住秦露的软磨硬泡,其后秦霜自己也有感同身受之心。
若此时离京的是傅重洲,恐怕自己也会不顾一切地随他远走罢。罢了罢了,就当成人之美,否则她真怕妹妹在家中愁闷出病来。
当下姊妹二人议定,秦霜又将此事告知了傅重洲。傅重洲便趁着兄长收拾行装的机会,将秦露藏进了一口箱子里,她只需在箱子里待到天黑,自然便有傅重洲事先安排的人带她去舱房躲藏。
等躲上十天半个月,船行至西南边境了,此时木已成舟,再让傅寒江知道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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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计划刚开始就败露了,她一则是真心被吓到了,二也是灵机一动,只见那晶莹泪水顺着少女煞白的小脸滚滚而落,傅寒江不禁一怔,少女已扑进他怀中,大哭道:
呜呜吓死我了
他的心霎时间便软了,忙将少女搂住,柔声哄道:
是我不好,没看清楚便动了手快别哭了,嗯?若是眼睛哭肿了,当心明日头疼。
一番劝哄,总算让怀里的小人儿抽抽嗒嗒地止了泪。
因她在箱子里躲了这半日,身子也麻了半边,傅寒江忙将她抱出来,轻轻地给她揉搓双腿疏通气血,又见她肚子还在咕噜噜直叫,也顾不上其他,遂把自己的饭给她,又去洗了手来亲自给她布菜。
秦露见状,登时暗松一口气,看来这场危机是蒙混过去了
她瞒着众人偷偷上船,傅寒江知道了怎能不大怒?且如今船才行了一天,十有八九他会将自己送回去。
因此她方才使出这招屡试不爽的苦肉计,果然他只顾着心疼她,连火也顾不上发了。想到此处,心中不免得意,又见桌上不过三菜一汤,粗陋得很,此时闻着却觉异样美味,竟不啻于家中的珍馐美馔了。
也是她饿得狠了,所以方才吃得香甜非常,只见少女两边香腮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倒像只小松鼠似的,傅寒江原本也要吃饭,此时却不禁看她看得入了神。
他是何等的聪明人?从看到秦露的那刻起,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着了大半
恐怕是这小魔星知道他要离京数载,心中不舍,所以瞒着他偷偷上船。她一个人自是做不成这等大事,必然有秦霜相帮,说不定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也掺和了一脚。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舍得?若他此行不是去西南,不是去推行改流之法,他必然会与她成亲,不论去到哪里,都与她相伴。
但他要做的事太危险了
傅寒江离京之前,与前任西川总督已做过交接,这位总督虽因平叛不力被召回京城,圣上却并未多加责备。只因众人皆知,那个位置有多棘手,就在前总督任期的三年内,大大小小的刺杀便遇过十来次,彼时朝廷并未强行改流,可想而知,傅寒江一旦赴任,究竟会遭遇什么。
但他不能退,也不会退无论如何,他不希望她因为自己受到一丝伤害。
念头闪过,秦露已饭毕,一抬头,便看见他一瞬不瞬的视线,她脸上不禁一热,却大大方方地回视着他,甜甜一笑。
那笑容让他心头愈发柔软,却也愈发坚定起来,等她漱了口,净了手,傅寒江方才道:
吃饱了?
嗯!
那就好,他放下茶盏,淡淡道,再过一个时辰船就到襄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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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方落,秦露顿觉心头一咯噔。
方才还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去了,没想到,他是在等她吃饱喝足后一并算总账。
也对如果傅寒江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她也不用偷偷摸摸躲在一口箱子里了,想了想,她把头一扬:
不,我不回去。
她就不信,她都已经在这里了,他还能把她捆着送回去不成?就算他强行把她送上了马车,她也能自己去西南,届时反弄出更多麻烦。
谁知傅寒江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连眼睛都没抬,转身却吩咐外头的小厮:
叫船工调转方向,我有一件要事未办,需折返京城。
秦露听了,登时傻了眼,忙道:你耍赖!
傅寒江淡淡道:我这不叫耍赖,只是阻止你继续胡闹罢了。你私自出京,可有想过家里该急成什么样子了?
我,秦露不免一时语塞,我有给家里留信!
留了信,难道就不算做错事?说着,男人的语气也严厉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你过去是如何许诺我的?
再也不会凭一时冲动鲁莽行事,再也不会不顾后果,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原本傅寒江还以为,经过从前的教训,她已经学会吃一堑长一智了,但眼下她这番行事,和从前那些隐瞒身份与他私会还给他下药比起来,都算小巫见大巫。
只因这一去,再难回头。
她不仅要忍受异乡的艰苦,要面临未知的危险,更要与父母亲朋隔着万里之遥,数年不得一见。
且她私自出奔,必然惹恼父母,若二老爷一气之下与她断绝关系,岂不是连后路都没了?
趁现在离京城还不远,或许还可把此事遮饰的过去。你不要想着再耍花样,今日我是一定要送你回去的!
话毕,屋中却久久没有回应的声音。
秦露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神色,亦不发一言。
傅寒江心头一紧,还以为她哭了,下意识便后悔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太重。可想到她又如此不顾后果鲁莽行事,便觉不能再姑息她,就是真将她训哭了,也该她吃点教训。
忽见少女猛然抬头,她紧咬着樱唇,鼻子一阵阵的发酸,但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丢脸地哽咽出声。
你说的那些,我全都想过。
在下定决心之前,其实她想了很久很久,二姐姐也劝过她许多次。
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件荒唐的事,她知道父母必然会勃然大怒,必然也会为此伤心焦急。
她甚至想过,自己会不会跟着傅寒江去到西南后又后悔了。
她打小儿便娇生惯养,在那里必然是住不惯的。且她孤身一人,在那里除了傅寒江,便没有任何可以亲近之人。她这么做,其实就是舍弃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去赌一个飞蛾扑火般的未来。
我全都想过一遍,我也想好了。我会害怕,会后悔,我知道我在做一件蠢事,我把最坏的结果都想象了一遍,可我还是觉得,我不能和你分开。
你要骂我就骂好了,但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这么做的。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不想永远都躲在你的羽翼下,我也想和你站在一起,和你同舟共济,并肩而立!
说罢,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会自己回去的,不用劳烦你再折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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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大掌趁势握住她的小手,轻轻一翻,便十指紧扣向后一拉,将她带入怀中。那个熟悉的宽大怀抱里还染着墨香,傅寒江的声音很低,黑瞳里涌动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既有自责,又有惊喜,既有感动,又有温柔最终化为一声低低长叹:
露儿,是我错怪你了
他还在以从前的眼光看待她,却不知她早已成长,成为了比他还要勇敢坚定的人。
其实在他的心里,能和她在一起,又何尝不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只是他总想着保护好她,总想着不让她受一丝伤害,却忘了即便他是为了她好才将她推开时,她同样也会觉得痛苦。
对不起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少女始终低垂着头,半晌后,方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傅寒江大松一口气,忙又将她身子掰过来,见她眼圈儿红红的,却又强忍着抿紧唇不说话。
这样委屈又倔强的模样,既教人怜惜不已,又恨不能搂进怀里好生疼爱一番,当下不免愈发自责,更是将平常轻易不说的那些软和话说了一车,好容易才将秦露哄得展颜而笑。
一时他赶紧给秦家写信沟通此事,只盼着二老爷不要盛怒之下不认秦露这个女儿了。未免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他又分别给傅重洲、周景宵、霍陵等人去了信,有众人在其中斡旋,想必有所转圜。
如此展眼便是数日,这日船行至常江府,泊在河边码头补给淡水菜蔬,傅寒江便听京中家人飞马来报:
二爷叫小的跟爷说一声,那件事已平伏了,详细内容都写在信里,请爷不必担心。
原来秦家众人得知秦露私自离家,跟随傅寒江一道南下后,自是又惊又怒。好在事先有秦露写的信,又有众姊妹亲友帮着劝解,二老爷虽还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事情一旦张扬出去,别说秦露的名声,他也要落一个教女不严的笑话。为今之计,只得当此事不存在,对外就说秦露病了在家静养。等过一段时日,待西南战事平了便送她出嫁,如此方不伤体统。
当下傅寒江忙将信也拿给秦露看了,秦露闻之,便知他二人的事已彻底定了,心中大为欢喜。
要说如今她有什么不满的,便是她上船也有好几天了,他们竟还没有亲热过一次。
傅寒江每日忙于公务,虽闲暇之时总不忘她,但他一日十二个时辰,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时辰的空闲。
而秦露起初是不惯坐船,头晕了几日,总觉懒懒的。好容易适应了,每晚等他回房时,直等到灯烛都熄了,却还不见他的人影。
最要紧的,是他如此辛苦,岂不是将自己的身子也熬坏了?秦露知道傅寒江是想趁上任之前将西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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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问起傅寒江的小厮,众人都道:
咱们大爷就是这样,一旦忙起公事,天塌下来都不管的。姑娘不知道,姑娘来之前,大爷比现在歇得还晚,吃饭也是每日都随意打发了。
这些小厮都是傅寒江的心腹,虽知道秦露是未来的大奶奶,但如今她尚未过门,且船上人多眼杂,未免人议论,对外只说她是傅寒江的丫头,所以众人一概以姑娘呼之。
秦露听了,想起那日自己藏身书箱被发现时,傅寒江也是埋首案牍,桌上的饭菜一筷子都没动。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己既要与他共历风雨,公事上帮不了他,他的身体还不能照管照管了?
一时想毕,便静待掌灯时分。
果然等到天已三鼓,傅寒江还不曾回房,秦露便换了身衣裳,走至充当书房的舱室外,轻轻敲了敲门。
只听屋内传来低沉的男声: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室内烛火摇曳,将男人伏案的修长剪影投射在墙上,听见脚步声,他连头也没抬,只是下笔如风。
傅寒江自然还以为是小厮来添茶了,每晚他都要忙到后半夜,早习惯如此。自打秦露上船,他却是愈发忙碌,只因他想着尽快将公务处理完,才能有更多时间来好生陪伴她。
忽觉肩上一热,只见来人已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侧,春葱玉指拿起他的茶盏,烛火之下,直如羊脂玉一般。
见他一怔,终于抬头,少女柔柔一笑,娇声道:
奴婢来给大爷换茶水了。
男人眸中不免掠过一丝无奈:你又胡闹,这么晚了还不去睡,当心明日眍?了眼睛。
也不知这小家伙哪里来的衣裳,石榴红缎子掐牙背心,翡翠撒花细褶裙,竟真是一身丫鬟打扮,闻言她眼波一转,却道:
大爷还不睡,奴婢怎么敢睡?奴婢是大爷贴身服侍的丫头,还要伺候大爷更衣安枕呢
一面说,已将斟好的新茶递到傅寒江手边,那一举手一投足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勾引主子的娇俏丫鬟。傅寒江见状,又是好笑,又觉心头一荡,想到她既这般有兴,自己索性便配合她一回,看她究竟又有什么鬼主意,便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罢了,既如此,你就过来给我磨墨罢。
是
秦露忙放下茶壶,走到书桌的另一边,挽起袖子,露出腕上两只叮当作响的玉镯,还有那比镯子更加莹润的皓腕。但见她轻轻执起墨锭,果然磨起墨来,这般红袖添香的光景真真有无限情致,灯下看美人,更是越看越美,越看越爱。
虽说傅寒江向来定力十足,此时也不禁有些神思不属起来。但他很快想起这恐怕就是秦露的目的,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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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方看了没几行字,一只玉手探过来,帮他翻动书页。一缕幽香恰从那袖中逸出,闻之只觉醉魂酥骨,美人儿的声音更是柔得要滴出水来:
这等小事哪还能劳动大爷?奴婢来帮大爷翻
傅寒江紧了紧喉头,暗自告诫自己不要着了这小狐狸的道,只得将笔拿起,假装什么也看不见,继续埋首案牍。
但秦露如何是这么好打发的?翻书、添茶、磨墨、剪烛但见她便如一只穿花蝴蝶般,忙前忙后,忽左忽右。时不时便让男人嗅到她身上那股既轻且甜的淡淡幽香,时不时又娇音嫩语的,满口奴婢长奴婢短,却是有无限风情。
不仅如此,她的纤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触碰到傅寒江的身体。
或是在给他翻书时抚过他的手背,或是在研墨时从他颊上一触而过这般蜻蜓点水的接触,却带来更多余音袅袅的酥麻。不知不觉,一直在纸页上飞快游走的湘管已越来越慢,男人的眸色也愈发黯沉
忽然,她弯下腰,探手去够桌案另一头的烛台,想用手中的银剔子把烛光再挑亮些。
浑圆饱满的乳峰随着美人儿躬身的动作挨上了男人的手臂,傅寒江只觉臂上一热,继而又一软
他猛地把笔一掷,霍然起身,一把将眼前柔软的娇躯按在了书案上,偏秦露还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
大爷要做什么?这般可于礼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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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百忙之中,一边要处理清查户口、核实赋税的要务,一边还要和小妻子一起看最新话本,去前头衙门理事时,偏生又不能把那个小坏蛋教训一顿。
不过这些都还只是后话,如今且说二人一路如胶似漆,难分难舍,到了七月底抵达总督衙门,傅寒江走马上任,立即调了大量军粮至前线,与叶承允通力合作,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将那反叛的黎州白氏彻底歼灭。
经此一事,西南那些蠢蠢欲动的土官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傅寒江趁机对他们拉拢分化,有那势力不算大的,胆小怕事的很快便主动投诚,交出印信兵器。
傅寒江也如之前许诺的那般,虽革了他们的土官,却也许以金帛,将他们好生安置,又录了他们一些还算出色的子弟进衙门任职,虽不能再似过去一般生杀予夺,但照旧是高官厚禄。
如此一来,西南乱局渐平,朝廷便宣叶承允回京,调另一位老将在此镇守。因叶承允如今已是超品的国公,赏无可赏,遂封他的长子叶念君为世子,又赐黄金珠玉无数。
当下叶承允凯旋回京,因大军行进缓慢,待他抵达京城时已是九月里了。
夫妻二人久别重逢,自是有无限思念缠绵,明珠又见他身上再添几道新伤,不知有多心疼,忍不住道:
我知你是为了一方百姓浴血奋战,这是大义,我不该拦,也不会拦。只盼着你在外头时能多想想我和孩子,如今你的性命,已不是为你一人保全的了。
苏夜听了,心中自是感慨万千,忙握了她的手道:
你放心,我就是为了你们娘儿俩,也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
又说到今日进宫面圣,圣上和摄政王与他面谈时,属意调他去做越宁总督,为朝廷操练水师,抵御倭寇。
其实以叶承允的功绩,一个兵部尚书早已是绰绰有余,圣上也有意让他入阁。只是叶承允不喜朝中的勾心斗角,反倒更乐意在军中,越宁两地乃膏腴富庶之地,他在此镇守,既可护东南平安,又合了他的脾胃,自然求之不得。
我们天天同房,这小肚子里定然早就有我的种了,你说生几个,嗯?
其实苏夜却是不忍明珠受那生育之苦的,他也一直在服用避孕秘药。只是一则君哥儿幼时他未曾陪在儿子身边,终究有遗憾,二则也是眼馋秦沄家的小女儿,是以与明珠商定,等到君哥儿大些了再给他添个妹妹。
当下屋中一片火热,丫头们早已识趣地悉数退出,心中都想着大爷和奶奶的感情真真是好,只要大爷在家,茶房里预备洗澡水的炉子就没歇过。
虽众人早已是见怪不怪,但苏夜离京数月,如今归家,自是又与爱妻日夜厮磨,其恩爱更胜往昔。因圣上特准了他十天的假,十天里,那些教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就没有一刻停过的。
好容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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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入了夏,苏夫人便一直缠绵病榻,虽请了许多太医大夫来看,众人都说她这是年纪大了,伤了元气,且又心思郁结,也只能慢慢调养着。
因此这几个月来,苏夫人病一直是时好时坏,若是时气好些,她的病势也便轻些,旁的时候,也不过只是用各样珍贵药材吊着罢了。
明珠听闻,忙坐车去了苏宅。
方一进门,苏夫人原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见是她来了,却扎挣着嘶声道:
滚滚!
明珠只当没听见,问了婆子今日她的情况,又请太医来,诊脉开方,忙得脚不沾地。苏夫人却不肯吃药,听说这药是明珠请来的太医开的,便道:
我,我死也不吃她的药!倒给我倒了!
众人无法,只得来问明珠,明珠淡淡道:灌下去。
片刻后,便听屋内传来花瓶摔碎的声音和尖叫喊骂,好容易等苏夫人喝完药睡了,几个伺候她的婆子出来,脸上都挂了彩,明珠忙道:
嬷嬷们辛苦了,这个月的月钱再加厚一倍。
众人连称不敢,这几人都是当初靖宁侯府里的老家人,原是被卖做官奴,后来玉姝拿银子赎出来后送到这里,虽不比过去在侯府里的体面,但也是吃好喝好,强似旁人不知流离到了何处。
因此众人都愈发忠心,又兼明珠向来待他们极好,心里也替明珠不值。
虽说当初老爷出事是姑娘出首告发,但老爷谋逆是真,难道还是姑娘逼着他造反的?太太年纪大了,也糊涂了,偏要迁怒在姑娘头上,平常对姑娘冷言冷语的也就罢了,如今哭着喊着说不吃姑娘的药,怎么也不想想,她住的这屋子又是谁的,下人又是谁买来给她使唤的?
其实若太太安心调养,这病早就好了。只是她每日都要闹上一通,不仅闹得家宅不宁,自己也形若疯妇,实在教人生厌。
偏偏都到了这般地步,姑娘还是孝心依旧。姑爷在外头打仗时,姑娘一面挂心夫君,一面照顾孩子,一面还要在这里侍奉,人都不知瘦了多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数日,苏夫人病得愈发沉重,却也闹得愈发凶了。
明珠不得不留宿在苏宅,因苏夜公务繁忙,又怕家里的奶娘丫头照管不好儿子,遂把君哥儿也带在身边。
君哥儿如今快要两岁了,正是最活泼好动的时候,因他生得伶俐乖巧,众人都疼他,也从不拘束了他,任他在家里四处撒欢儿。
这日明珠正在屋内劝苏夫人吃药,忽见一个摇摇摆摆的小身影跑进来,一见了她便眼前一亮,张着两只小手往前扑,口中叫道:
娘!糕糕!糕糕!
明珠低头一看,只见君哥儿手里拿着块桂花糕,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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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吃!娘吃!
众人见状,都又笑又爱,道:还是咱们哥儿孝顺,自己都舍不得吃呢,还要给奶奶留一口。
明珠心里亦爱得跟什么似的,忙把儿子抱起来搂在怀里,点着他的小鼻子道:娘也舍不得吃,都给君儿吃好不好?
君哥儿似懂非懂,还是把手举起来,又道:娘吃!
说着就把糕往明珠嘴里喂,明珠只得小小地咬了一口,笑道:娘吃了。
君哥儿这才欢喜了,自己也把糕喂进嘴里,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地道:
唔次
众人不免又笑起来,忽听帘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婆子被一股大力推搡出来,手中药盏甩飞出去,不想砸在门板上,登时砸得粉碎。
只见苏夫人披头散发,追出来指着那婆子的脸骂道:
你们都是那小孽畜养的好狗,灌药来毒死我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她连她亲爹都害死了,难不成还是真心实意想治好我的?!
她定然是想害了我,狼心狗肺的东西,带着她的药给我滚!
话音未落,方觉屋中一片寂静,君哥儿坐在明珠怀里,已是吓得呆住了。
明珠忙站起来,拿袖子遮住君哥儿的眼睛,道:
君儿乖啊,我们出去顽。
谁知苏夫人眼中恶毒之色一闪而过,竟直冲上来,口中喝骂:
孽障!你还敢带着这小畜生过来现眼?!爹不伦母不孝的野种!兄
话犹未完,两个婆子冲上来死死捂住她的嘴,又将她用力往屋里拖,苏夫人犹自挣扎不休,双手乱抓乱挠。
君哥儿见状,一张小脸已是惨白,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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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晚之后,君哥儿便病了。身上发热,高烧不止,太医来看过后道是受了惊吓,加之幼儿本就体弱,方才有此之症。
如今需好生静养着,每日早晚煎服两剂药发散发散,且不可再有受惊之事,便可慢慢痊愈了。
明珠听闻,忙打发人好生将太医送出去,又拿过脉案来细细看了,方命人抓药煎药,忙乱不提。
她自己在床边坐下,只见君哥儿的脸上还留着几分煞白,小小一团窝在被子里,虽然睡着了,却不似平常酣眠时那般恬静,秀气的眉毛都还微微皱着。
明珠心里不禁愈发自责难受,如果当时她早些带儿子躲出去了,如果她让下人们拘着君哥儿不让他靠近苏夫人的屋子是不是他就不会听到那般恶毒的言辞,见到自己的外祖母那样狰狞可怕的面容?
有那么一刻,她真想冲到苏夫人面前质问她。你究竟是真的疯了,还是已经没有了人性?
不管自己和苏夜有多少不是,不管苏夫人究竟有多恨他们俩,但她不该,也不能那样对待一个还不到两岁的孩子。
以明珠的聪慧,又如何看不出来苏夫人是故意的?她把所有的怨恨、癫狂都发泄到周围能发泄的每一个身上,因为自觉已经伤害不到明珠,所以就要去伤害明珠的孩子。
一念及此,明珠只有一种深深的茫然与无力之感。
从前她总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夫人已病成这般模样了,其实众人都心知肚明她不过是在熬日子,左不过是在今年或者明年,家里连她的身后事都已备好了。
就是有再大的怨愤,病入膏肓之际,也总该释怀了罢但苏夫人不仅没有,反倒愈发癫狂,明珠虽无奈,又想着她到底生养自己一场,无论如何,总要尽最后一份孝心。
谁知便连她最后的这点柔软,如今看来都像是个笑话。
究竟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又算是什么?
或许在苏夫人心里,从来也没有爱过她。她知道母亲愚蠢又短视,贪婪又偏执,但无论如何,那些抚育之恩,疼惜之情,
终究也不是她幻想出来的罢?
如今看来,即便她真的疼爱过自己,那份疼爱也是有条件的
她以为母女之间总有旧情,母亲是遭逢大变,所以才钻了牛角尖。或许事实的真相是,所谓的旧情,根本就不存在。
一时她胡思想乱着,惊忧之下又觉悲戚,只觉身心俱疲,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苏夜进屋时,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卧在床上,小的那个倒是睡得安稳,明珠却是和衣歪着,不仅衣衫未除,身子蜷在床沿边,稍稍一动就要摔下去。
他心下叹息,忙上前去将妻子抱起,许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明珠并未惊醒,只是在他怀里动了动,秀眉亦如君哥儿一般蹙着。
苏夜早已从下人们口中得知了白日在苏宅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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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明珠虽看似坚强淡然,其实是个极念旧情的人。自己和儿子自不必说,她身边的那些丫头媳妇,绣坊里做工的女人们哪怕是素不相识之人,但凡对她释放一些善意,她也总念着旁人的好。
这么多人里,曾经她付出感情最多的,不是苏夜,其实是苏夫人
而当她意识到自己的付出其实从未被对方放在心里时,再坚强的人,也会难以释怀罢
想到此处,苏夜的眸光愈黯了几分。轻轻帮她解下外衫,又拉过被子来给她盖好,他沉吟了许久,方才转身出门。
其后数日,君哥儿倒是很快就痊愈了。他到底还年幼,不记事,那天虽被吓得嚎啕大哭,过了几日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还吵嚷着要去找小舅舅玩。
明珠却是不愿再去苏宅,虽然照旧还是好医生好药材地供给着,但她已不愿再去苏夫人面前侍奉。
其实若她真的不在乎,便不会如此为之,终究还是意难平罢只要一见到苏夫人,她便会忍不住自问究竟她的付出,又得到了什么,换来了什么?
匆匆又是半月光景,忽有一日家人急急来报:
奶奶,舅爷打发人过来说,亲家太太已不中用了,请奶奶过去见亲家太太最后一面!
彼时明珠正在吃茶,只听豁朗的一声,她手中茶盏已是打翻在地,下意识站起来,却怔怔地,半晌方道:
收拾衣裳,打发人去宫里通知大爷。
一时纤云等人忙给她换上一身颜色素净的衣裳,又去了头上钗环,因苏夫人还在弥留之际,并不敢穿丧服。明珠又吩咐奶娘刘氏好生照顾君哥儿,领着一众丫头婆子坐上车,直到此时,一颗心依旧怦怦直跳,竟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其实她心里早有准备了,不止是她,苏夜、苏衡,众人皆知苏夫人的日子就在这几天,或早或晚,总要来的。
可真到了来的那一天,她还是觉得心中如一团乱麻,亦辨不出那复杂的情绪。
是伤心吗?
这份伤心,早已在苏夫人日复一日的癫狂中磨灭殆尽了,在那日她将君哥儿吓病后,明珠对她更是再没有一丝情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是解恨吗?
曾经她利用她,哄骗她,后来又辱骂她,要挟她,视她如仇寇。当听说这样一个人终于要消失了,或许明珠会有一种解脱般的快意罢可她没有,她有的只是一种茫然,一种想要抓住那人问一问的冲动
曾经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个笑话?
可明珠不会去问,她也不可能去问。她不想把自己这份难以排解的心结表露出来,哪怕是在苏夜面前,她也没说过一个字。
更何况她现在去问苏夫人,无异于自取其辱。想必苏夫人会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揭她疮疤的机会,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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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车已驶入苏宅,明珠忙定了定神。纤云打起帘子,又扶了她的手下来,时近初冬,只见满目萧索,上房的方向传来隐隐的哭声,她一怔,竟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大姐姐!忽见苏衡掀起帘子迎了出来。
他如今已是十四岁的小小少年了,眉眼间虽还残留着几分青涩,但行动举止愈见稳重坚毅,脸上虽有悲色,还是道:
姐姐一路辛苦了,我知道姐夫不在家,这般叫大姐姐过来于礼不合,我会跟姐夫解释的。
叶承允就是苏夜的这个秘密,天底下也只有明珠夫妇和玉姝夫妇四人知道,是以连苏衡都不清楚姐夫其实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因明珠已是出嫁女,就是要回娘家奔丧亦需知会夫家,苏衡方才有此说。
明珠见他此时还怕自己在夫家不好自处,想到他这段时日的辛苦,又将遭丧母之痛,不由又悲又怜,方才那些怔忡与迟疑顿时一扫而空,忙拉了他的手道:
我虽嫁了,也还是你姐姐,和你还是一家人,你姐夫也把你当做亲弟弟一般看待。
待这里这里的事完了,你就住到我们那边去。别推脱,只是你如今年纪还小,我不放心才如此,待你日后成家立业了,你想要我管你我还懒怠管呢,自有你媳妇管你。
一席话说得苏衡面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姊弟俩又说了些体己话,苏衡道:
姐姐进去看看罢。
明珠却顿了顿,半晌方叹道:我若进去,又要惹太太生气了
如今苏夫人已是弥留,或许自己不在她面前出现,她还能走得安详些。
苏衡却坚持道:就是不说话,不见面,远远儿地看一眼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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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见状,不好再拂了他的好意,点了点头,遂与他一道进上房来。
只见苏夫人躺在床上,双眼微阖,已是气息微弱了。忽然,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断断续续地道:
衡儿,衡儿是你吗。
苏衡忙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悲声道:妈,是我,我在这儿。
苏夫人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苏衡见状,哭声愈发悲戚,屋中侍立之人也都纷纷落泪,唯有明珠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忽然有一种既不能上前又不能离开的感觉,竟是格格不入。
忽见苏夫人的唇动了动,又道:珠,珠儿你,在吗?
明珠浑身一震,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顿在原地,苏衡忙抹了把眼泪,道:
妈放心,姐姐在呢。
又忙朝明珠招手:大姐姐,快过来,妈想和你说话。
明珠只得一步一步上前,短短五六步的距离,竟好像有大半辈子那么长。
只见苏夫人已黄瘦的不成样子了,对比上次她在君哥儿面前恶言喝骂的光景,竟判若两人。她的唇嚅嗫着,似乎在说什么,但没人能听清,不知过了多久,明珠终于捕捉到了断断续续的三个字:
对……对不起!
刹那之间,她泪如雨下。
苏夫人还在呢喃着什么,好像在说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君儿是妈糊涂了这一切支离破碎的低语她全都没有听清,也再顾不上去听。
原来她终究还是没有被全然辜负,哪怕那份温情在她们母女间只存在过很短的一段时日,至少她过去的付出与真心,不是一片虚掷。
她想从今以后,她也再不用有遗憾,苏夫人不必怀着对她的怨恨去世,她们母女俩终于在这最后一刻,达成了和解。
只听得墙上的西洋式自鸣钟忽然发出铛的一声,再看苏夫人,已溘然长逝。
当下全家上下无不大放悲声,又开了大门,收桌椅,下槅扇,挂上孝幔等物,打发家人至各处亲友报信。一时悲戚之中更添忙乱,不多时,苏夜也赶来了。
因他接到家人来报时正在宫中,圣上听闻是他岳母病逝了,便特赦了苏夫人的官奴身份,令其能风光下葬。
众人闻之,自是无不赞颂圣上的仁德,又咋舌于叶承允恩宠之盛。
毕竟这去世的是他岳母,又不是亲生母亲,且靖宁侯事涉谋逆一事并不遥远,圣上却肯推恩至此,足见对叶承允的信任。
明珠得知后,却猜到这份旨意定然是苏夜主动向圣上求来的,不管他是因苏夫人毕竟是他的嫡母,还是不想自己和苏衡不自在,明珠都感激他的这份心意。
斯人已逝,多少恩怨皆已随风逝去,如今她虽还有怅惘,终究是彻底释然。
因此她虽忙得力倦神疲,却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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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夜见了,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大石。
虽然明珠不说,但苏夜如何猜不出她的心事?
苏夫人去了,于他自是没有一分悲伤,他所担心的不过是那疯妇若是就这么死了,明珠从此便会留下再也解不开的心结。
因此那日君哥儿被吓病后,他便暗中去了苏家,摒退左右,和苏夫人做了一场交易
他立下重誓,有生之年一定会帮苏衡功成名就,且恢复苏夫人的诰命身份。求圣上下旨给苏夫人脱去奴籍是第一步,等到苏衡有了功名,自然便能为苏夫人请封。
他太了解那疯妇了,她汲汲营营一辈子,到老来近乎癫狂,不过是因她荣华富贵高居人上的美梦被打碎了而已。
因此哪怕她已经快要死了,听说苏夜能让她重新做回人上人,仍旧是动了心。且她就苏衡这么一个儿子,若苏衡日后过得不好,她在地下岂不是连好点的香火都吃不上?是以苏夫人便答应了苏夜,临终之前向明珠道歉。
至于苏夫人心里是不是真的有歉意,是不是对明珠确实还有几分母女情分,其实连苏夜也不知道。
而她也永远都不需要知道,他会守着这个秘密,守着他们母子,再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如此忽忽一月,苏夫人的后事终于忙完了,此时已进了十一月里。
苏夜因要服三个月的孝,这三月便告假在家中,每日只看看书,闲时和妻儿说笑几句,又或指点指点苏衡的功课,倒也惬意。
这日正在书房看抄录来的邸报,内中有一条调令。
原来是他从西南班师回京后,朝廷调了原任神武卫指挥使江原为镇南都司都指挥使,统管镇南一省军务,歼灭黎州白氏余党。
谁知这江原却是个纸上谈兵之辈,当日苏夜原将白氏一众土兵杀得片甲不留,只剩下小股余党还在流窜,根本不足为惧,那江原偏就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因轻敌冒进,竟损失了数千人马,而对方不过只区区数百人而已。
这一仗,朝廷自是颜面大失。今上当即下旨将江原拿进京治罪,但偌大一个镇南都司不可群龙无首,如今要派谁去,却成了难题。
就在苏夜告假期间,朝上一番争论,却是选了原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傅重洲。因他如今还是从三品的品阶,暂且先任同知,若剿匪有功,便可升任都指挥使。
旨意一下,傅重洲不日便要走马上任,先不提秦家正在为此事头疼
秦霜与傅重洲还未完婚,若是届时送嫁,岂不是又要送至万里之遥?
苏夜却是从这一道旨意中,看出了太后一党如今已是日渐式微,再不成气候了。
那江原本是后党之人,西南如今正是立功的好去处,苏夜回京后,太后想尽办法才将江原塞到西南,偏江原自己不争气,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而朝中各处其他紧要职缺上,太后的人也越来越少。虽不是人人皆为王党,但只要不偏不倚,扶持正统,便不可能支持后宫干政。
所以,太后要么放下权力,安心吃斋念佛,要么就只能疯狂反扑。果然,其后数月,朝中的争斗愈发激烈,而摄政王始终处于上风。
谁知这日众臣正在殿中议事,忽有太监来报:
不,不好了!万岁爷,七殿下,才刚殿下家里的下人来说,王妃外出进香,竟被一伙强人给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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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因被掳走的可是堂堂摄政王妃,出入都有众多卫兵车驾护送的。就是这样一个贵人,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强人掳走,那伙强人该有多高明的手段,多狡猾的心智,又是多大的熊心豹子胆?!
一时间人人自危,既有忧虑玉姝安危的,又有害怕自家也遭劫的,听说摄政王妃是在进香途中被劫走,那些奶奶太太登时再不敢出门礼佛,京中各处寺庙道观的香火都凋零了许多。
加之玉姝在市井士林都颇有名望,除了京兆衙门和摄政王府四处搜拿那伙强人,许多人家也自发帮忙寻找,玉姝失踪的香山寺此时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地差点都给掘了,可惜还是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
这一晚,摄政王府与程府两处自是灯火通明。
程海年纪大了,得知消息后已是惊得晕厥过去,此时悠悠醒转过来,强自扎挣着要去见周景宵。
众人忙拦住他,道:王爷已来看过老爷了,说是请老爷务必静养,王妃的事还有王爷呢。
程海叹道:交给他我自是放心的,可玉儿
玉姝是他唯一的骨血,父女连心,此时女儿失踪,如何不悬心?况且程海亦是老成之人,一眼便看出此事的蹊跷
京中人人都在传说那伙强人是为了钱财才把玉姝掳走的,但他们若要勒索,随便掳个贵妇小姐便好,何必惹上摄政王府?
先不提周景宵的手眼通天,从那么多的护卫眼皮子底下掳走玉姝却只为区区银钱,岂不是大材小用?这说明他们的目标就是玉姝,就是摄政王府,方才甘冒奇险。
而玉姝只是个深闺妇人,虽有文名,但向来与人为善。她这么多年,唯一结仇的也就只有燕庶人的儿子,但此人早已伏诛,余党也被尽数诛灭了。因此她的遭劫,十有八九针对的是周景宵。
想到此处,程海如何不焦心?
不由感慨女婿位高权重固然是好,可如此一来,必然身处漩涡之中,及至牵累家人。为今之计,他也只能等着周景宵的消息,忽又想起两个外孙来,忙道:
哥儿们无事罢,此事可万万不能让哥儿们知道!
玉姝去进香时,两个孩子并未与她一道,而是留在家中,方才免过一劫。
他二人如今也有一岁多了,虽是生得一模一样,性子却截然不同。
晖哥儿调皮好动,自打会爬起就不知折腾出多少事来,一眨眼,倒能想出十七八个古灵精怪的鬼主意。偏他又生的一张乖嘴,逢人便甜甜一笑,虽成日家招猫逗狗,偏教人生不出一丝恶感,真真是又爱他,又怕他。
而昭哥儿却又极好静,小小年纪,倒如大人一般老成持重。他平常最嫌弃的便是自家兄长,总学着从书上听来的话指着晖哥儿一字一顿
武!夫!
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莽!汉!
伴随着那张肉嘟嘟小脸上的一本正经,却又口齿不清,别提有多可爱了。
因此家中上上下下,无人不疼他们俩,秦母明珠等众亲友姊妹亦是对他二人爱若珍宝。不过他俩最亲近的,自然还是又香又温柔的娘亲。
只要玉姝一发话,不管晖哥儿是在哪上房揭瓦,昭哥儿是不是又骄傲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二人在玉姝面前总服服帖帖的,且无时无刻都想和娘亲黏在一起,只是家里某个大坏蛋总要来拆散他们母子罢了。
却说这晚吃过饭,两小在众奶娘丫头的服侍下上了床,晖哥儿便道:
嬷嬷~要娘亲~书书
那奶娘林氏脸色一变,支吾了两声,道:王妃许是有事绊住了,天也不早了,哥儿们且睡下罢。
原来玉姝年幼之时,因身有热毒,总是日夜啼哭,彼时查不出病症,程海为哄女儿入睡,便会坐在床边讲一些新奇有趣的故事,念几段词韵优美的诗文,久而久之,玉姝便养成了习惯,到了她做父母的时候,也把这习惯带给了两个孩子。
如今两小若是不听人讲故事,晚上便会睡不着,因此林氏劝了几句,二人却都不肯睡。
且娘亲早上出门后,他们就没见过娘亲了呢,家里总感觉乱哄哄的,嬷嬷们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奇怪,好像既着急,偏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二人都是生来的聪慧,虽然年纪小,却本能地觉得疑惑,正想着,只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两小不由眼前一亮,晖哥儿已经一个箭步跳下床去,不等婆子们拦阻便冲向门口,口中欢欢喜喜地叫道:
娘
一语未了,却又硬生生哽进了喉咙里,原来进来的不是玉姝,却是周景宵。
当下晖哥儿一张小脸便垮了下来,昭哥儿倒是老神在在地坐在床上玩自己的手指,他就知道脚步声不对,肯定是爹爹
却见晖哥儿转身要溜,被周景宵一把抓住后脖领子拎了起来,皱眉看向他光光的小脚丫儿,道:
如何不穿鞋就到处乱跑?又问众人,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们怎么也不看着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咦?昭哥儿这才抬头,爹爹今天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格外生气
他的怒意倒并不是对着两个孩子,好像也不是对着屋里的下人,如今已是隆冬时节,虽未下雪,但晚间室外自是极为寒冷,他一身肃重的玄色锦袍,夜露浸染了衣摆袖角,便连发梢上恍惚都透着湿冷的寒意,眼中亦全是血丝。
只是昭哥儿到底年纪还太小,虽懵懵懂懂地觉得奇怪,却并未看出父亲的异样。他见兄长被父亲拎在手里,臊眉耷眼、垂头丧气,自己倒是拍着手笑了起来。
晖哥儿见状,便对弟弟龇牙咧嘴地扮鬼脸,周景宵方将他放回床上,二人便滚作一团,一边笑一边打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见状,男人沉郁的眉眼间也不由露出一抹笑意,忙将他俩分开,道:
不许胡闹,快睡觉。
要娘亲!书书
不睡,不睡
他想了想,便示意丫头拿那本玉姝每晚临睡前给他们念的神话故事,道:
爹爹给你们念。
谁知两小不约而同,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要!
要娘亲
娘亲去亲戚家里了,这几日都不回来。
亲,亲戚?
两小似懂非懂,咬着手指想了半天,还是周景宵解释说爷爷家和姨姨家就是亲戚,又道:
是很远很远的亲戚,要坐车,坐船,所以这几日娘亲都不回来,爹爹给你们念故事,好不好?
谁知话音方落,昭哥儿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晖哥儿不明所以,见弟弟哭了,自己抽了抽鼻子,也跟着哭起来。
众人忙上前来,又是哄又是劝,周景宵忙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搂在怀里,好容易才哄住了,只见昭哥儿抽抽嗒嗒的,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花儿,哽咽道:
娘亲,不,不回来了。
周景宵听了,顿时心口如被重锤狠狠锤了一击。
一时暗悔自己方才失言,他只是骗两个孩子玉姝暂且不在家,但孩童心思纯粹,且又懵懂,捕捉到自己说的不回来三字,方才哭了起来。偏偏这无心的一句误解,于他来说却又如万箭攒心一般
只有他才清楚,自己此时有多煎熬。她不会不回来的她怎么会不回来?
他就是挖地三尺,把整个京城搅得天翻地覆,也要保她毫发无伤!
当下两个孩子哭累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周景宵给他们掖好被角,又嘱咐众人务必照管好小哥儿俩,方才起身,来至前边书房。
不知不觉,夜风中似乎有细细碎碎的湿意落在人脸上,既像是雪花,又仿佛雨点。转身出门之际,男人脸上的温柔便立刻消失了。
书房之中气氛凝滞,既有身着黑衣的暗卫,又有全副武装的将领,众人见他来了,行完礼后,其中一人便忙迎上去,道:
王爷,这是在路上追到的东西,恐怕是对方故意留下来的。
说着便将一只匣子双手呈上,匣盖揭开,周景宵的瞳孔霎时间一凝。
只见匣中放着的是一卷色呈棕黄的羊皮,羊皮的右下角画着一个图腾,笔划古朴流畅,乃是振翅欲飞的苍鹰。
就在图腾上方,却是鲜红的一行大字,仿佛还透着血腥味。
在场众人,无人识得这行字,只除了周景宵。
但见屋内烛火摇曳,他仿佛泥塑木雕,唯有黑瞳之中,两抹幽蓝如潮汐一般涌动着,咆哮着
他认得,那是乌瑟文,若翻译过来,是四个字
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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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与此同时,京中一间不知位于何处的幽暗地窖内。
玉姝正倚墙歪坐着,只见她双手双脚俱被麻绳捆住,嘴里也塞着防止喊叫的布团,纤细的皓腕因为绳索摩擦已经浮现出两道红痕,青丝凌乱,衣衫脏污,其形容狼狈,足以想见她被掳走时的凶险。
但即便如此,她眉眼间依旧没有丝毫惶恐,只是阖目养神。门外时不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说话声,忽听嘎吱一下,房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玉姝的眼睫微微颤动着,犹豫片刻,睁开眼睛。
来人停在她面前,似乎在看她,忽然,那人嗤的一笑:
好一个难得的美人,摄政王还真是好福气。
玉姝听了,不禁浑身一震,下意识抬眸看去,只见这是一个年轻男子,与他那过于高大的身躯比起来,他身上最先夺人眼目的,却是一双蓝色的眼睛。
仿佛最上好的蓝宝镶嵌在他深深的眼窝中,光晕流转,灿然瑰丽,说话间,他眉梢轻挑,唇边还带着一丝笑意,但那笑却一点也没透进他的眼睛里,见玉姝怔了怔,他俯下身来:
怎么,我的南语说得很奇怪?
果然,他不是大梁人,只有北边草原上的游牧部族,才会将大梁话称作南语。
这男子的官话虽还带着几分口音,但与他的同族相比,显然已经足够优秀。自打被那群人掳走,玉姝便没有听懂过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他们身上虽穿着梁人服饰,但一个个高鼻深目,身材魁梧,在玉姝的印象中,这是乌瑟人才有的长相,是以当时她心里便冒出一个念头
恐怕此次她是凶多吉少了。
天下人人皆知,乌瑟早已在八年前被大梁一举覆灭,只剩下一些残部流离四散,之前虽再次犯边,但又被叶承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原本的领土被划入大梁版图,如今早已成了大梁治下。他们残余的老弱妇孺被朝廷勒令南迁,离开故国,永不可北归。
至于当时在那场大战中的十万乌瑟青壮,更是尽数被坑杀,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玉姝的丈夫,彼时还是楚王的周景宵。
这般血海深仇,可谓不共戴天,既是他们掳走玉姝,其目的当然不可能是外界如今流传的勒索钱财,亦比朝中的明争暗斗要凶险十倍百倍。
若他们是以玉姝要挟周景宵,她还可再多活几日,若单纯只是要杀了她来泄愤,恐怕她就连死法也会十分凄惨。
想到此处,玉姝的眼睫不由又颤了颤。但她面上依旧没有露出一分惶色,听到这乌瑟男子的问题,只是将眼帘又垂了下去。
那男子哦了一声,忽然像是恍然大悟,一拍掌,道:
我倒忘了,你还不能说话。说着,便将玉姝口中布团取了出来。
动作间,他的手指划过少女细嫩的脸颊,玉姝不禁一僵,连头发丝儿都绷紧了。那男子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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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我强暴你?
原来不知不觉,他的面容已距离玉姝只有几指宽的距离,说话时气息拂过她耳际,虽是温热的,却教她浑身发冷。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想个法子,也不能激怒他
灵光一闪间,玉姝忙道:你不会。
哦,为什么?
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喝水,少女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只见她抬起眼帘,笃定地道:
若你有心折辱我,早就动手了,况且没有人会在强暴之前还通知对方,我相信你不会这般无聊。
话音方落,那男子便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高声道:
有趣,真真是有趣
玉姝方放下一半的心,突然,他的手斜刺里伸出,重重捏住她的下巴,迫令她抬起脸:
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花言巧语的南人!你跟他还真是一个德行。
他?
心念一动,只听男子冷声道:求我。
跪下来,像条狗一样的求我,我就放你一马。否则,外头我还有几百个弟兄,已经半年多没尝过女人味了。
摄政王妃,啧就是没轮到上你的机会,在旁边看着你被强想必也是很有趣的,瞧你的身子骨这般娇弱,不知一晚上能伺候几个男人?
说着,他的手指逐渐收紧,玉姝只觉下半张脸已然痛得发麻。
烛光之下,男人的蓝眸如同两泊深涧,视线一寸一寸地在她脸上逡巡,但奇怪的是,虽然说着露骨下流的言辞,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阴邪,仿佛一柄雪亮冰冷的利刃,要将她的皮肉都剥开。
玉姝此时方才恍然,此人不可轻视,心中霎时闪过后悔,男人又道:
求我。
她抿紧唇,咬牙忍受着颊上那只铁钳般的大手,玉姝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开口求他?
先不提她的自尊不容许自己受此侮辱,就算她屈身逢迎,难道此人就会说话算数?
突然,大手往下,落在了她的咽喉上。
玉姝浑身一凛,只见男人咧开嘴,一点一点地翘起唇角。与此同时,他的手再次开始收紧,只不过这次被他重重扼住的,是少女纤细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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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只要你照我的话做,我保证再不碰你一根手指头。只是摇尾乞怜而已,你们南人不是最擅长这个吗,嗯?
你又是个女子,就算软弱些,谁都不会怪你。你若答应,就眨眼,若是不答应。
一面说,他的手掌越捏越紧,玉姝起初还极力维持着镇定,此时已在求生的本能下拼命挣扎踢蹬起来。
只见她额上大汗淋漓,双眼逐渐充血,连被捆于背后的手也不停在地上抓挠,与此同时,她的喉间发出濒死之人的嗬嗬声,但无论她如何挣扎,男人的手掌还是纹丝不动。
她忽然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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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是个南人,她是摄政王妃,羞辱了她,就如同羞辱周景宵,羞辱大梁。
或许她过于镇定的态度也愈发激怒了他,待她试图以言语来试探他时,更是火上浇油。而正如他许诺的,只要玉姝肯开口求饶,他应该就会放过她了,毕竟他们费尽手段掳她来此,想必不会如此轻易就让她死去。
刹那间,玉姝脑中闪过诸般念头,她眸光忽的一闪,一咬牙,便朝自己舌上用力咬去。
男人几乎是立时便察觉到了,脸色顿变,忙松开她的脖子,用力捏住她两腮。此时她的贝齿已磕在舌尖上,鲜血迸射,竟直溅到了他脸上。少女连声呛咳起来,咳了许久,方才渐渐平静,凌乱的发丝从她颊边披落,她抬起眼,沙声道:
不巧,我偏偏是那个不会摇尾乞怜的。
你!
当下男人登时勃然大怒,正欲再次上前,只见一个彪形大汉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不知和他用乌瑟语说了些什么,男人的俊脸愈发阴沉。
二人又交谈了几句,时不时地,那大汉的视线便落在玉姝身上。玉姝下意识蜷紧了身子,想将自己在方才挣扎时裸露出来的肌肤都藏好。
忽见那男人冷厉地瞥了大汉一眼,大汉忙讪讪移开目光。他又朝门外吩咐了一声,一人进来,手中却捧着笔墨纸砚,男人示意手下将笔墨放在玉姝面前,道:
写罢。
玉姝抬眸,道:写什么?
他嗤笑道:自然是写信,要你的好夫君快些来救你。
玉姝早已料到,毕竟这伙人将他掳走,若想借她要挟周景宵,没有凭证也是不行的。而这凭证自然以她亲笔写的求救信最佳,不仅可以取信于周景宵,还能乱其心智,岂不是一举两得?
正因如此,她便愈发不可能写这封信。
此时她心中已存死志,她相信周景宵一定会来救自己,但她也不会将他拖入陷阱之中。明知此处有诈却还写信给他求救,岂不是害了他?因此她复又垂下眼帘,别过脸,竟恍若未闻。
男人见状,神色越发冰冷,又道:你写不写?
玉姝不答,左右她已经是激怒他了,不如来的彻底些。况且她也不是一味莽撞,从此人的一举一动可以看出,他会威胁她,羞辱她,但绝不会杀她,否则方才就不会阻止她咬舌自尽了。
因是低垂着头,因此玉姝并未瞧见,那大汉原本抱臂站在一旁,此时脸上露出万分诧异的神色,用乌瑟语对男子道:
涅古,这小娘们真的是南人?不是说南边的女人被人瞧一眼就会哭,碰一碰都要寻死的,瞧她这般烈性,倒比咱们乌瑟女子还要狠呢。
涅古原本便觉莫名烦躁,闻言不由狠狠瞪了大汉一眼,忽听他厉声道:
拿刀,把她的右手给我砍下来!
说着,改用大梁语对玉姝冷冷一笑:不写也无妨,你的手,想必更能取信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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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为了要挟周景宵,这伙人确实不能杀她,但砍下她的手,却是不会取她性命的。想必若周景宵亲眼目睹妻子的右手,其中的痛彻心扉更是会令他方寸大乱
而她如果失去了右手,从此以后,她
终于,她面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害怕,极力维持的镇定摇摇欲坠,即便是方才差点要被掐死她都没有慌乱,但比死亡更可怕的,无疑是眼下这般的折磨。
只见少女眼中泪光一闪,忙咬紧腮帮子,似乎在强令自己不要哭出来,涅古见状,不知为何,竟更觉烦躁起来,但又有一种莫名畅快。
他就知道这女人怎么可能真的不怕?瞧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便不快,她一举一动,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和姓周的那么像!
该说不愧是夫妻吗?所以,他一定要看到她在自己面前服软,她越是倔强,他便越要她低头!
当下他便又冷冷一笑,故意道:
怕了?
怕,就给我乖乖写信,否则。
一语未了,雪亮的尖刀已经抵在了玉姝的手腕上。少女浑身发颤,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再看她脸色雪白,唇边还有一丝殷红血痕,涅古忽然便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
而即便如此,她却还是紧咬着嘴唇,不肯拿起手边的笔,涅古只觉一腔无名怒火直涌上来,道:给我
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急道:
少,少主!外头,外头满大街,全贴着这个!
玉姝听不懂他们说的乌瑟语,只见那人把一张纸呈给乌瑟,借着烛光透过来的字迹,她看到那上头全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乌瑟文。
但奇怪的是,纸上的笔迹银钩铁画、矫若游龙,竟是周景宵的。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夫君精通乌瑟文
而那笔迹显然是用雕版拓了临时印制出来的,还有着浓郁的松油味,只见涅古越看,脸色便越铁青,到最后他双手直颤,抓住那张纸嗤啦一声撕得粉碎,又冷冷看了玉姝一眼,方才带着人快步离去。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都消失了,玉姝方才软倒下去。
她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对方不再砍她的手,恐怕是因为那张纸上写的内容令他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心中不免又觉悲戚又觉得感动
她知道他一定会保护她的,只是今日一别,却不知日后还能否相见。
想到此处,那眼圈儿也全红了。但因怕那群人监视她,不愿在他们面前示弱,便忙忍住,连泪水都不肯流出来。
就这般胡思乱想着,一整日的担惊受怕再加上又饿又累,不知不觉,玉姝便昏睡了过去,与此同时,城西一座隐蔽的寺庙内。
东厢一间小小静室,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趺坐于榻,只见她身上穿着服制奇特的粗布麻衣,口中念念有词似在诵经,但手里捏着的却不是念珠犍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而是一只古朴铜杖,杖身上刻着展翅欲飞的苍鹰。
周景宵方一从静室里出来,守在门外的几个心腹忙迎上去,道:
王爷,已将那些信贴在京中各处大街小巷了,只要贼人没有出城,必然会看到王爷的信。
周景宵微微颔首,神色冷郁沉静,心腹见状,忙小心翼翼劝道:
王爷放心,王妃一出事,京中所有城门就已关锁,这几日未曾放出一个可疑之人出去,只要咱们挨家挨户地搜查,贼人插翅也难逃!
众人听闻,忙也纷纷跟着劝慰,不过众人其实也都心知肚明,能不能找到玉姝不是目今最要紧的,而是在他们搜寻的这段时间,玉姝能不能毫发无伤。
那群乌瑟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王妃一介弱质女流,且听说又生得极美当然,这些话众人就是打死也不敢在周景宵面前说,想到此处,其中有一人担忧道:
王爷,虽说这女子是乌瑟的大司祭,但当年她帮王爷劝说乌瑟残部南迁,又叫众人放下成见,安心生活,早已被那群流亡在外的贼人视作叛徒,她的性命安危,那贼子真的会在乎?
原来那静室中的女子竟也是乌瑟人,乌瑟人逐水草而居,视长生天为神明,他们之中侍奉长生天的圣徒被称为大司祭,在乌瑟人心中亦如神一般。
当年周景宵坑杀十万乌瑟士卒后,强令剩下的老弱妇孺离开故土,去大梁的南面垦荒。那些乌瑟人如何肯愿意?虽早已无力反抗,但七八岁的孩子都会拿起羊叉来,誓要与梁人一决生死。
为安抚他们,周景宵不得不请这女子出面劝说。也不知他二人谈了些什么,那女子虽为乌瑟的大司祭,却劝说乌瑟人归顺大梁,离开北国,去往他乡。
其后又经历诸多波折,整整五十万乌瑟人在经历数年的时光后,终于全数南迁。除了小部分流亡在外的残部,北国的草原再也不属于乌瑟,而那些南下垦荒的乌瑟旧部,除了长相,如今大部分也都与梁人无异了。
至于这女子则是名为隐居实则软禁地在此处居住了多年,她依旧被众多乌瑟人奉为神明,因此朝廷自然不可能允许她在出现在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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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听到心腹的疑虑,周景宵沉默片刻,方道:
乌瑟人信奉长生天,也把统领乌瑟的王室视作神裔。是以王室每一代,都会有一个孩子抛弃凡俗,将终生都献给长生天。
说到此处,众人已然明白,道:这女子,莫非竟曾经是王室公主?
难怪那贼人涅古是蛮王幼孙,这女子想必是他亲姐姐。
血脉亲情,自然无法置之不理。所以周景宵才用乌瑟文写了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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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涅古明白自己说得出做得到,战场之前兵戎相见时,他亲眼目睹自己斩断他兄长的咽喉,斩断他父亲的咽喉,一刀砍下了蛮王的头。
他所有的亲人都死在了自己手上,而这女子,是涅古在世上唯一的至亲了。除非他还认自己这个表兄。
不知不觉,男人的唇边竟浮现出一抹笑,只是那笑容便如泥塑木雕一般。
他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当蛮王、当外祖父圆睁着双目倒在自己面前时,他的鲜血喷溅了自己一头一身,那血是温热的,和自己身体里相同的血
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你一生所爱之人必会惨死,至亲皆亡,骨血断绝,因为你,他们连死也不能瞑目!
你将永生永世身处修罗地狱之中,哈哈哈!哈哈哈哈!用你的一辈子来赎罪罢!!!
到了三更时分,忽的下起雨来。
玉姝从雨声中被惊醒,虽隔着厚厚的墙壁,但耳边依旧如有擂鼓一般,滂沱大雨将整座京城淹没在水幕之中,无疑也增加了这伙乌瑟人躲藏的难度。
这几日里,这群乌瑟人带着她至少转移了四处地方,每到一处,他们至多不过停留两天,便会匆匆离开。
在最开始的那个地窖里,玉姝还呆了有三日,到了昨晚的那间屋子,她尚未睡着便被人拽起来,急急塞进马车里,又冒着大雨急急离开。
她看的出来,涅古就是那个蓝眼男子,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急迫了。
他的脸色每日都是铁青的,起初还会时不时来讽刺威胁玉姝两句,这几日却是行色匆匆,整夜整夜地与他的那帮弟兄聚在一起不知商讨些什么,根本没有多余的心神理会玉姝。
玉姝能够猜到,想必是搜捕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能躲藏的地方越来越少,偏生涅古不知在顾忌着什么,也不能伤害玉姝,如今他便如同一头困兽,四周的围栏渐渐朝他收拢,或早或晚,终究要将他困死在里头。
玉姝心里自是又喜又忧,喜的便是自己性命得保,忧的却是涅古被逼到绝境时,或许会玉石俱焚。
他与周景宵的深仇大恨是绝然不可能解开的,在被掳走的次日,他们打发了一个小男孩儿来照管玉姝,也是就近监视她的意思。那小男孩儿如今不过才八九岁,一开始虽对玉姝警惕的很,经过一段时日也渐渐放下戒心,肯和玉姝说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从他的口中,玉姝知道了蓝眼男子的名姓,知道他原来是乌瑟王室后裔,当年侥幸逃出,这么多年一直流亡在外。
而他所有的亲族都死在了八年前的那场大战中,男子自是血溅疆场,女子幼童因出身王室亦不能如平民百姓一般幸免,包括涅古五岁的小侄儿、三岁的小侄女儿连尸首都未曾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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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十年的荣华富贵,后十年的颠沛流离,前十年的父慈母爱,后十年的至亲惨死,若异位而处,她或许会比涅古更加残忍疯狂。
但无论如何,他恨的是周景宵,即便玉姝再理解他、同情他,也绝不可能帮他。正如周景宵作为大梁的臣民,在战场上杀死了那么多乌瑟人,而他也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国家和百姓。
一时那雨越下越大,玉姝听着雨声,又渐渐睡了过去。
忽然外间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她再次被拽起来,又匆匆塞进一辆马车里。这一次马车走了很久,因为马车的四壁都有厚厚帘幕遮掩,玉姝也只能判断他们先是向西,继而又向南,兜了一个大圈子后又往北去。
一路上直行了两个多时辰,她方才被拽下马车。和之前众人藏身的或是破旧小院或是陈旧道观不一样,这里竟然是一座十分精致的花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
玉姝不免起疑,不等她再观察几眼,她已经推搡进房里。
这屋子亦装饰得十分华丽,不是豪门高户绝然供给不起,她心中立时便有了猜测其实在她被从香山寺掳走时,她便有所怀疑了。
她身边的护卫里三层外三层,涅古等人是如何得知护卫巡视的漏洞,又是如何潜进门禁森严的香山寺的?
他们是乌瑟人,在京里人生地不熟,长相又那般扎眼,玉姝思来想去,也只能说明他们或许有内应。
如今看来,这内鬼的地位还颇高,又想到如今朝中两党争斗得愈发激烈,虽然玉姝不欲用恶意揣测他人,却也只能怀疑到太后身上。
果不其然,到了这里后,众人脸上的神色愈发阴郁,玉姝还听到那大汉和涅古吵了起来,这几日她也从小男孩儿那里学了一些简单的乌瑟语,只听他们争吵间在说
南人、狡猾、借刀、不能相信等语。
恐怕涅古一开始不想借助南人的力量,毕竟若受制于人,他们的性命也只在旁人一念之间。但周景宵搜捕得越来越厉害,他们能躲藏的地方也越来越少,走投无路之际,只能饮鸩止渴。
之后数日,他们便在此处蛰伏下来,不再东躲西藏,与此同时,京中诸多搜捕他们的人等忽然发现,这伙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竟再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原本众人已经循着那些线索快要将他们找到,可此时这般人间蒸发,登时让众人一筹莫展。
周景宵已经连着数日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两个孩子被他想尽办法哄骗去了秦家,如今虽对玉姝失踪一事一无所知,但每日都要哭闹着见娘亲。程海又卧病在床,病情也愈发严重
短短十日,他竟瘦了足有一圈,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中都是血丝,只要众人有丁点教他不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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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无法让自己像过去那样冷静下来,不管是清醒还是勉强入睡,耳边萦绕的仿佛都是那诅咒一般的恶毒狂笑
你一生所爱之人必会惨死,至亲皆亡,骨血断绝,因为你,他们连死也不能瞑目!
不,不会的
曾经他以为这个诅咒就是自己的宿命,他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之人的离去,此生他已不再另作他想,直到他遇见玉姝。
他有了想要呵护一生的人,他成了亲,有了孩子岳父待他亦如亲子,妻子娘家的亲友也与他如同至亲骨肉。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玉姝给他的,如果他失去了她,如果他害死了她。
砰的一声,手边的茶盏无意中被打翻,帘外侍立的丫鬟听到声音忙欲进来收拾,突然,那丫头浑身都僵住了,眼中满是惊恐。
只见男人侧对她坐在桌前,烛火将他面容一半隐在阴翳中,一半却亮得看不清神色。他如同木偶一般,眼神茫然地拿着已然碎掉的茶盏,尖利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手心,他将茶盏递到唇边,鲜血混着茶水落入喉中,他竟浑然不觉。
却说这边厢,玉姝被掳走一事自然也令众姊妹十分担忧,如今秦露远在西南,秦霜正在家中备嫁,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放下手中要紧之事,除了瞒着秦母和孩子们外,只要一有时间,或是互通书信,或是在一处商讨对策。
这日众姊妹亦齐聚一堂,因众人的夫婿也都从周景宵那里得知了一些内幕,如今众人皆知那伙乌瑟人的线索突然断了,明珠道:
人不会无缘无故就消失,他们逃不出京,那就必然还在城里,只是如今躲藏的那个地方靠平常方法搜寻不到罢了。
但锦衣卫、京营,甚至连京里的三教九流周景宵都发动了,有什么地方,是连那群人都探查不到的呢?
不仅如此,他们定然还有人接应。蕊娘又补充道。
掳走玉妹妹的是一伙人,那么多人在一处,光是粮米每日都所费颇多,他们既是乌瑟人,长相显眼,自然不可能亲身去采买菜蔬,想必定是京中有人与他们勾结,如今他们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话到此处,众人皆有些沉默。她们都不是无知妇人,也知朝中如今争斗激烈,但那位是何等尊贵?即便心存怀疑,却也不能去调查质疑。
试想只要那伙乌瑟人躲进接应他们的某个后党高官家中,锦衣卫又怎么能去搜寻?只要拿不到确切的把柄,若周景宵敢轻举妄动,太后立刻便可以在朝上发难。
一时见屋中气氛凝滞,秦雪忙笑道:
这是怎么说的,如今也只是咱们在这里猜测,何必自己吓自己?况且明面上不能查,还可以暗中查探,天无绝人之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谁知一语提醒了明珠,明珠忙道:我倒有个不成体统的主意。
明珠道:你们也知我总领慈幼局,从慈幼局里出来的那些女孩子,有不少都是在大户人家间走动的
而且这么些年,她和玉姝众姊妹也资助过许多女子,不少人至今仍感念恩情,听说玉姝失踪,甚至主动来求见明珠,想为此尽一份心。
假若那伙乌瑟人真的躲在深宅大院之中,而后宅之中什么人最多?自然是女人。
外间查探不到的事,里头的女人却可能清楚。毕竟人只要还活着,只要还张嘴吃饭,便不可能不留下行迹,再有那些在各家间走动的女人,彼此互通有无交换消息
或许,还真的能找到玉姝究竟被藏在哪里。
一语未了,秦霜也恍然过来,抚掌赞道:妙!
最妙在此法又不惹眼,女人和小孩素来都更容易教人放下戒心,若是打探消息,有时反倒是她们更有效果。
当下众人商议一番,便决定由明珠居中联络,各自散去忙碌不提。
如此又是数日,玉姝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京中开始渐渐传起谣言,说玉姝早已被那伙强人给杀了,他们掳走摄政王妃也不是为了钱财,只因与摄政王结怨,所以要杀他的妻小泄愤。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位幽居在寺庙中的乌瑟大司祭又突然病倒。
据太医说她的身体原本就垮了,这么多年只是勉强支撑着,许是得知胞弟绑走玉姝的消息,方才忧思成疾。而这病一旦爆发,人只会越来越虚弱,或许撑不过这个冬天。
如此一来,周景宵能够抗衡涅古的唯一筹码也不再有效,当天晚上,他书房内的陈设便碎了一地,众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战战兢兢地垂头侍立着,半晌,方听桌案后的男人哑声道:
笔墨伺候。
他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了,他知道涅古就是在故意煎熬他。战场上,他可以按兵不动数月之久,直到终于等来最合适的时机才下令出击,但此时他明知眼前是陷阱,也只能往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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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下周景宵又用乌瑟文给涅古写了一封信,只不过这次用的是一种密文,只有乌瑟王室中人才能看懂。将信刊刻出几千张贴满京中大街小巷后,他唯有等待涅古的回应
他愿意单刀赴会,无论涅古有什么条件,哪怕是要他的命,他都可以双手奉上,只要能让玉姝平安归来。
很快,两日之后,朝中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来是摄政王竟然自请辞去辅政之职,从此之后再不理政事。
众臣听闻,自是大惊失色,圣上亦多番挽回,不肯下旨准允。无奈摄政王态度坚决,一再奏请,事情自此僵住,圣上只好允了他暂且回家,不必再上朝。
当下这消息立刻便传得满城皆知,对王党来说,此事无异于一场巨大的地震,哪怕是许多后党官员都惶然不安。便有人传说,恐怕是摄政王因丧妻之痛,如今心灰意冷。
也有人道:说不准是那伙强人以王妃性命来要挟王爷呢?王爷为救爱妻,只能照他们的威逼行事。
此言一出,却引来众多嗤笑。
若说摄政王散尽家财只为救妻倒还有可能,但他辞去的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位,虽说京里人人皆知他们夫妻恩爱,但真有男人会这么傻?
就在众说纷纭间,王府内又传出消息。摄政王开始命令家人变卖府中所有产业,无论价值几何,要紧的是要快。
此举之后,众人都糊涂了,虽然不愿相信,但众人脑中此时都不禁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来
难道这竟真的是那伙贼人要求的,而摄政王竟然也真的照做了?
财富、权势,包括名声周景宵知道,如果被人猜出他是为救妻方才如此,他无疑会被许多人耻笑涅古要让他失去一切,但除了玉姝,这些身外之事他都不在乎。
所以涅古一次比一次更过分的要求,他都照办了,最开始他便说过,即便是要他的性命,他亦双手奉上。
只是他没想到,涅古无疑是深为了解他的,在第三次用密文联络后,涅古要求与他单独见一面。
那日,是京城这段时日罕见的晴天。明月冷冷地高悬于夜幕之上,满地的积雪中,只听嘎吱、嘎吱,有人踩着雪慢慢走过来,一双蓝眸如同幢幢黑夜中的两盏鬼火,幽黯得惊人。
涅古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微微一笑。周景宵还记得八年前,彼时他还只是个小小少年,还不到他的腰高。
高大的男人声音低哑,用乌瑟语道:
你很守信,我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最后一个要求,元宵那晚,我要你在朱雀大街上亲手放一把大火,火起之时,就是我放你的王妃归来之日。
话音方落,周景宵的瞳孔已骤然一紧。他浑身的肌肉都贲张起来,似乎想暴起发难拿住涅古,最终还是投鼠忌器,只能裹足不前。
涅古不禁哈哈大笑,他二人都是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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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没想到?你以为我想要你的命罢。他冷笑道。
只是让你死,那多便宜你。
元宵灯节,那是大梁最盛大的节日。那一晚,京中所有的百姓都会外出观灯,连天子也会在城楼上与民同乐。
涅古要周景宵在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亲手放一把大火,火起,便是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之时。
不仅如此,在那样人流如织四处都是花灯的地方,只要稍稍一点火星便能酿成一场大难,可想而知,若周景宵真的依言放火,无辜百姓究竟会死伤多少。
你不是大梁的忠臣吗?
你不是为了黎庶,可以亲手杀了舅舅,砍下外祖父的头吗?
一边是妻子的命,一边是百姓的命,有趣,真有趣不知表兄会如何选择?
故意露出恶意又轻佻的笑容,涅古沙声道:
老实说,我还不舍得放嫂嫂回去,毕竟她的滋味可真真是不错至极
话音方落,只见一记铁拳破空而来,男人如同暴怒的猛虎将他掼倒在地,砰!砰!砰!每一拳都狠狠砸在他的鼻梁上,刹那间鲜血迸溅。
涅古却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反倒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很痛罢?很恨罢?
我有多痛,我有多恨,我就要让你全都尝一遍。
他要周景宵做的是他最不愿做的事,他要毁掉的是他半生以来的坚持。
曾经他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可以亲手杀了至亲,如今在挚爱和大义之间做选择,若选择前者,他会愧疚终生,若选择后者,不过说明他当初的义正辞严都是谎话罢了。
涅古就是要揭下他伪善的面具,就是要看着他痛苦一辈子!
他咧开嘴角,一字一顿地道:
记住了,嫂嫂若死了,那就是表兄你害死的。
说完,他便又哈哈大笑起来,周景宵的拳头停在半空,他满身的狂暴愤怒忽然化作茫然,竟还有几分无力。
是他是他害了她
他这一生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赎罪,过去他从不曾后悔,如今竟头一次产生了怀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或许这便是他的报应罢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便没有栖身之所,他总是在一次又一次地失去
他的父亲是英明神武的武宗皇帝,但他只是宫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皇子。父亲不喜欢他,兄弟们都欺负他,就连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落井下石,时不时便会克扣他的份例,对他冷言冷语,甚至讥讽他是小杂种。
只因为他有一半的乌瑟血统,他的母亲是当年蛮王为向武宗求和献上的公主,在他六岁时就去世了。
从那之后,他便开始在各个宫妃手中辗转。
或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慈爱大度,或是膝下荒凉想聊以慰藉,那些宫妃一开始都会争着抢着请旨收养他,但过不了多久又会用各种借口将他送走。
她们说他太阴郁了,说他是个渗人的孩子,说他的眼睛就像狼崽子一样
瞧他那模样,他连眼珠子都不是黑色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蛮人都是狼子野心之徒,如今还在年年犯边,既有一半蛮族之血,这孩子恐怕养不熟。
类似的话他听过太多了,那时他便总在想,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在这片名为大梁的土地上,大概,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南人,所有人都说他是草原上的蛮夷,因此在他七岁那年,当他听说乌瑟与大梁再次议和,将会派遣蛮王次子作为使臣上京时,他心中不知有多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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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蛮王的次子那,就是他的舅舅了
虽然周景宵从没见过舅舅,但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有时会跟他说一些草原上的事,会微笑着告诉他,天有多蓝,云有多白,一望无际的茵茵绿草能延伸到天边去
每当此时,母亲都会是他很少见到的温柔模样。而大多数时候,母亲总是一言不发地坐在窗边,久久凝望着北方,凝望着此生永远无法再重归的故土。
草原啊
如果这座华美的皇宫容不下他,那母亲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北国,是否能容他有片瓦遮身、立锥之地。
事后想来,那时的他便如一个溺水之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没有想过大梁和乌瑟之间绵延数百年的血仇,没有想过他终究还是姓周,没有想过这世间有些善意,最后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绞尽脑汁,用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法子,终于在乌瑟使团入宫领宴时见到了他的舅舅。
出乎意料,舅舅是个很温和的男人,使团里的其他乌瑟人也不像戏本里描述的那样一个个都粗鲁暴躁,毫不懂礼仪。
他们围着他,起初还很惊讶,待他说明来意时,舅舅便笑了,甚至还拍着他的肩膀赞他聪慧,又许诺他要送他一只信鸽,日后若他觉得孤单,便可以给北方的亲人写信。
那一晚周景宵喝了此生以来的第一次酒,浓烈的草原烧刀子,只一滴沾唇,立时便辣得男孩连声呛咳起来。众人见状都哈哈大笑,舅舅原劝他不要逞强,但他却咬着牙,一仰脖,把整杯酒灌入了喉中。
不出预料,他醉得不省人事。
宿醉之后,他头疼了整整三天,不仅如此,他私自去见使团的事也教父亲知道了,父亲罚他跪在大正宫前,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都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看他的眼神也愈发警惕防备。
从此之后,他们便更加会觉得他是个养不熟的蛮夷了罢但周景宵不后悔。
正如他明知自己会醉倒却还强行灌下那杯酒,不过只是因为那些乌瑟大汉谈笑间说到底是在南边长大的,不像咱们草原人。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证明自己能做到,他不想再得不到承认。
他开始拼了命地学习乌瑟的语言文字,他练习骑射,学着喝酒,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草原人。上天似乎也终于开始垂怜他,舅舅如约给他送来了信鸽,不仅经常跟他通信,连外祖父亦托舅舅问候他,还说若有机会,希望他定要来草原看一看。
到了这年正月里,静妃请旨收养了他。
在周景宵的印象里,那是个不受宠也不起眼的宫妃,因为生过一个儿子,所以才得封妃位。
起初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个新的循环罢了,最开始的时候,那些女人对他也都是很慈爱的,但她们或者是假装,装着装着也就不耐烦再装了,或者确实动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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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周景宵还会试着讨好她们,下意识地不想再被抛弃,但如今他已经有了舅舅,有了外祖父,有了在北边的那么多亲人他早就不在乎摇尾乞怜才能得来的温情。
因此他在他的新养母面前表现得愈发顽劣,不仅阴郁孤僻,还总是故意在她面前说乌瑟话,故意剪坏她给他做的衣裳,推倒她的亲生儿子,指着那个名义上的哥哥哈哈大笑。
出乎意料,静妃没有生气。
衣裳剪坏了,她就再做一件,儿子被他推倒了,她扶起来,还教导那孩子要让着弟弟,兄弟间要和气友爱。
就连周景宵当着她的面看写着乌瑟文的书,她也不像旁人那样如临大敌,只觉他如恶魔一般。她耐心地等他看完了,拿出纸笔来,却教他读书写字。
他已经七岁了,其实周景宵从来羞于告诉旁人,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太会写。
在宫中的其他皇子被母亲万般呵护时,在最聪慧的那几个哥哥早已会吟诗作对,博得父亲多番赞赏时,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念书,教过他认字。
他就像一棵被遗忘在偌大皇宫里的野草,母亲还在世时只思念着家乡,不过管他吃饱穿暖,待母亲去世后,便连他的温饱有时都不能保证。
他自己学会了生存下去,待他有了外祖父和舅舅后,他更加觉得自己不需要旁人的怜悯,可为何当静妃一笔一划地教他写自己的名字时,他还是觉得眼眶酸涩难忍
大概,是有风吹迷了眼罢。
斯人已逝,周景宵还记得在静妃临终之前,他跑死了十几匹千里驹,终于从万里之遥的草原赶回京城,见了养母最后一面。
彼时已经是静慈太后的女人拉着他和五哥的手,嘱咐五哥要照顾好他,要他们兄弟友爱,要他不要忘记自己曾教过他的那些道理。
但他终究还是食言了,他的手上早已沾满鲜血。
养母突然病倒之前,他刚刚在战场上亲手砍下外祖父的头,那刺耳的诅咒就像是在对养母的逝去写下注解
他一生所爱之人必会惨死,至亲皆亡,骨血断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从六岁那年母亲去世,当他终于有了养母五哥和外祖父一家人时,他以为自己有了归属,可命运还是在一个一个的,将他珍视之人从身边夺走。
首先是父亲。
武宗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从来都不是他,当他病倒时,周景宵也以为自己心里不会有丝毫波澜。
可看着那个曾经英明神武的男人一日一日枯槁下去,他胸口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或许血缘这种东西真的是无法斩断的他不想惹得养母和五哥更伤心,也只能在信里向舅舅倾诉。
但他没有想到,那天开始,和平了十来年的边关竟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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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在信中问过舅舅,但舅舅解释说是大梁在边关的守将先行挑衅,等到战端一起,也就无法控制了。
而没有了武宗这根定海神针,大梁从一开始就节节败退,短短半月连失五城。不仅北方大片土地沦陷,武宗病重一事原是宫中之秘,一夕间又传得人尽皆知
边关动荡,朝局飘摇,整个大梁霎时陷入风雨之中,竟有倾覆之祸。
可怜周景宵直到那时还不明白,或者说他心里其实已经有猜疑了,只是不敢想,也不敢问
为何他刚告诉舅舅父亲病倒,边关守将就无故朝乌瑟挑衅了?为何乌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集结众多大军,似乎就在等着父亲驾崩一般。
他还记得那天深夜,当他突然在王府见到风尘仆仆的舅舅时,心里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舅舅告诉他,他亲奉外祖父之命前来,要送他一场天大的富贵。
如今他们已有一千人马埋伏在城外,只等武宗一驾崩,周景宵在城内举兵,里应外合,可在半个时辰内夺下皇宫。届时他做皇帝,乌瑟更可与大梁签下议和条约,约定四十年内不起兵戈。
当然,大梁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那便是将北方十六个州府数千亩领土,无条件割让给乌瑟。
十六个州府,那就是近百万的百姓那是无数肥沃丰饶的土地,亦是扼守众多要冲的屏障。
周景宵沉默了很久,久到舅舅的脸上都露出不耐之色了,方才哑声道:
那十六州若归于乌瑟了,外大君,会否善待此地民众?
舅舅一愣,似乎没想到他竟会问出这等问题,惊讶道:
南人卑弱狡猾,又与我乌瑟有世代血仇,不杀他们已是天大的恩德,难道还要奉他们为座上宾?
可我薄唇动了动,他到底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可我,也是个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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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究竟是乌瑟人还是大梁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大梁告诉他,他是养不熟的蛮夷,乌瑟告诉他,他是虚伪软弱的南人。
舅舅没有想过竟会被他拒绝,临走前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叛徒。
你从前是如何被那些南人欺辱的,难道今日竟忘了?!况那十六州的百姓如何又干你何事?
都说南人满嘴仁义道德,我今日方才见识到,你骨子里果然还是流着他们的血!
所以难道是他做错了吗?
他只是天生下来身体里就流着两种不同的血,偏偏他们彼此仇恨。
其后数日,武宗晏驾,三皇子勾结乌瑟反叛,皇长子、皇次子加入夺嫡之争,一场惨烈的杀戮后,京中血流成河,周景宵也扶五皇子登上了帝位。
他没有选择自己去做那个皇帝,是因为他想报养母的恩情,也是因为他终究不想与外祖父为敌。
但乌瑟大军压境,五哥初登帝位人心不稳,朝中也无人可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披挂上阵。
继父亲之后,他终于还是失去了舅舅,失去了外祖父,失去了曾经以为的诸多亲人
在战场上,他目睹了无数惨绝人寰的光景,既有乌瑟大军屠城过后留下的一地尸骸,又有风雪中被冻死饿死的草原妇孺。
很小的时候,周景宵记得自己问过养母,既然大梁和乌瑟彼此仇恨,为何又要议和,又要通婚,又要生出像他这样不被承认的孩子。
养母告诉他,他不需要谁的承认,大梁人也好,乌瑟人也好,他就是他自己。而议和是因为假若两族之间不再有战争,像他这样的孩子也就能如常人一般,普普通通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终其一生,他也只是希望能像个常人罢了。
虽然他最后还是成为了人人闻风丧胆的修罗,乌瑟人痛恨他,大梁人畏惧他,当他下令坑杀十万乌瑟士卒,强行将所有乌瑟人南迁时,就连朝上的官员都骂他残暴嗜血、毫无人性。
这一切他都不在乎,他也从未后悔。
只是除了今日。
慢慢地,停在半空的拳头放了下来。周景宵松开涅古的衣襟,他站起来,好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浑身的力气在刹那间都被抽空了。
涅古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只是无声冷笑着看着他,半晌,方听他沙哑地道:
给我,三天三天后,我给你答复。
眸色一沉,涅古正欲继续出言相激,突然他的手再次斜刺里伸出,一把狠狠揪住他的领口。
夜色中,那双眼睛便如凶戾的恶鬼,幽蓝中竟隐隐透出刺眼血红,涅古本能地打了个寒噤,只听他一字一顿道:
这三天里,若你再敢伤她,我让你满门死后亦不得安宁,必掘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墓,鞭其尸,焚其骨!
这天夜里,天又忽然下起雪来。
只听窗纱外飒飒的一阵轻响,有那极小的雪霰子随风卷裹着拍打上来,虽隔着厚重帘幕,依旧能看到一片银装素裹的白光。
若是在家中,既有这样好雪,玉姝是定要去园中赏雪的。
或是一壶暖酒,或是一枰围棋,周景宵与程海对弈时,她便在一旁观梅扫雪,将那梅花上堆积的白雪全都收在瓮中,留待明年便可酿上一壶极好的梅雪香。
有时她亦会与丫头们在院中堆些雪人儿雪狮子,兴致来了,还会笑着招呼众人一道打雪仗。
每当这时,周景宵总要一面抬手将她身上的大狐皮斗篷裹得更紧,一面怪她不顾惜身体,但抱怨过后,却还是笑着任由她玩闹去了。
想到此处,玉姝下意识将身体全蜷得更紧。
夜色已深,她却毫无睡意,自打被掳走,每晚只有困倦到极致了,她方才会阖上眼睛。
梦中所见全都是可怖惊悸的画面,有时她会梦到自己惨死,有时会梦到周景宵浑身浴血、身受重伤,有时则是她在一条大船上,隔着茫茫江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站在岸边的丈夫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不敢睡着,唯有一遍一遍回忆着还在家中的光景,方才能得到片刻安稳。
虽然那些乌瑟人总是议论她,说她不像个南人,竟没掉过一滴眼泪,其实她心里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害怕?
她虽早已存了死志,却还是盼望着他能来救她。
她既不想他因为自己被威胁,可每时每刻,当听到有脚步声出现在门口时,她总会第一时间看过去,希冀着能是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忽听门外又传来脚步声,玉姝下意识抬头,不知第多少回地看了过去。
涅古的斗篷上还残留着雪花,见桌上几碗没动的饭菜,皱眉道:
她今日还是不肯吃东西?
那看守玉姝的男孩用乌瑟语答道:吃了两口,便说吃不下了。
涅古忽感觉到不远处投来的视线,霍然转头,便看到了玉姝黯淡下去的眸光
不是他这样也好,也好
不是他来,那便说明他没有身涉险地,至少他是安全的。
不知为何,涅古却觉怒火忽然被那希冀的眼神给点燃了,他大步走过去,抓起一碗菜摔在玉姝面前,寒声道:
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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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也早已失去了最开始和涅古争锋相对的锋芒,无论涅古如何威胁她,冷嘲她,她只是恍若未闻,就像在用沉默对抗他一样。
唯一能让她像被点亮一般,便是门外有人来的时候。
但一次次的希冀,换来的总是一次次的失望,每次失望过后,到下一次,她却还是会立刻抬头,就像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周景宵不会来救她。
念头闪过,涅古忽觉满腔愤懑有了发泄的出口,他冷笑道:
你不是还等着你的好夫君来救你吗?现在饿死了,是要他来给你收尸?!
不过他也只能看到你的尸首了,今日在我面前,他可是亲口放弃了你的命!
话音方落,便见玉姝抬头,脸上满是急迫和不可置信。
涅古见状,愈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又道:不相信?
说着,便将今晚他与周景宵密会之事道来,只见他唇边挂着讥嘲冷笑:
我还以为,爱妻如命的摄政王会立刻答应我的条件,谁知他竟不肯同意。也对,若是为了救你害了那么多百姓,他还怎么做深明大义的摄政王?
在他心里,自然是家国,自然是大义最要紧。至于老婆,死了就是了,左右还能再娶,就是亲爹来了也能一刀杀了,还会有人赞他舍身为民呢!
所以,你也别再做梦想着他会来救你了,他不会救你的,你在他眼里还及不上那些陌生人,什么血缘,什么亲情呵!
说到此处,也不知涅古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怨毒之色:
他就是个六亲不认的畜生,你今日有此下场,都是他害的你!
一时间屋内沉寂了下去,玉姝的唇颤抖着,良久,忽道:
不是。
什么?涅古一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双眸复又抬起,一开始的无措之后,此时重又只剩下坚定:
若我死了,不是他害的我。是你将我掳来此地,是你威胁他,也是你逼他在我和百姓之间做选择。
日后若我身死,是你害我,不是他!况且一个人若能毫不犹豫就牺牲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又与畜生何异?!
你!涅古听罢,顿时勃然大怒:
无辜?!只有你们南人是无辜的,我五岁的侄儿,三岁的侄女,我一家老小,我乌瑟被坑杀的十万士卒难道就不无辜?!
他浑身都在发抖,面目狰狞近似歇斯底里,可笑可笑这样的人却被天下视为英雄。他最恨的,不是周景宵与乌瑟为敌,甚至不是周景宵杀了他的亲人。乌瑟为大梁世为仇寇,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如此原本也是宿命。
但他分明满手血腥,分明无情无义,却满嘴里都是什么大义。难道他大梁人的命是命,乌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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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涅古忽然冷笑起来,嫂嫂,你这般聪慧,想必也早已猜出我那好表兄的身世了罢。
玉姝一顿,抿了抿唇。
确实,一开始在看到周景宵竟然精通乌瑟文时,她心里便有了疑惑。再联想到涅古的蓝眸,周景宵黑瞳深处的那两抹幽蓝玉姝记得在皇家玉碟上,周景宵的生母只记着敏妃二字,生平经历一概空缺。
他也很少提起自己的母亲,亦从未说过母族之事。静慈太后的娘家于他来说就像真正的舅家一样,久而久之,世人也早已忘了,武宗的七皇子,那位一举夷灭乌瑟的英雄,其实身具乌瑟之血。
你替他辩解那么多,不就是想说我才是畜生吗?
涅古一步一步逼近过来,猛地用力捏住玉姝下颌。
今日我可是告诉他,我已经尝过嫂嫂的滋味了,这滋味究竟好还是不好,到底要试过才知道!
说罢,只听嗤啦一声,玉姝的外袍已经被一把扯烂。
她登时大惊失色,忙拼命挣扎:放开我!住手!你住手!
但男人的手掌如同两只铁钳,任凭她如何踢蹬都毫无效果。涅古其实清楚自己失去了理智,但当他看到玉姝毫不犹豫就替周景宵开脱时,还是只觉一腔无名怒火狂涌而上。
凭什么这女人到如今都还相信他,凭什么他那样的畜生也能得到幸福!
当下又是嗤啦两声,只见少女精致的锁骨便如两只蝴蝶停栖在她胸口,涅古喉间骤然一紧,目光上移,她满是恨意的眼睛顿时撞入他的视野中。
他忽然看到一块玉佩从她贴身小衣内掉了出来,只见这是一块羊脂白玉雕就的同心佩,观其大小应该是子佩,其雕工粗拙古朴,竟有几分异族风味。
涅古见状,眸光一凝,一把将那玉佩扯下来,道:这是他给你的?!
玉姝顿时急了,忙伸手去抢:还我!
这块同心佩还是那年周景宵因为先帝病重必须离开秦家时送给玉姝的,这是他二人定情之物,自打玉姝得到后便贴身佩戴,未有一刻离身。
她忽然想起周景宵说过,这是他母亲的遗物,彼时她还以为是静慈太后所赐,难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果不其然,涅古冷笑道:
他也配戴这块玉佩?他不怕我父亲深夜来索他的命?!
当年蛮王送女和亲,涅古的父亲,也就是敏妃的兄长亲手为她雕了这对同心佩,聊寄思乡之情,后来敏妃去世,便将玉佩留给了周景宵。
这么多年,他一直珍藏着这对一点也不昂贵的玉佩,即便他亲手断绝了在这世间的至亲,亦没有将玉佩取下来过。
其实当玉姝猜到周景宵的身世时,也曾有过不解
即便彼时他身为大梁主帅,不得不与亲人为敌,也没有必要做到如此残酷的地步。
忽见涅古抓住玉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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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古冷笑:看来你很宝贝它,那我今日偏要摔给你看。
说着,只见他用力往下狠狠一摔,砰的一声,玉佩四分五裂。
玉姝怔住了,半晌,她的唇方才动了动,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在地。
不知为何,涅古只觉心口一抽,少女没有再说什么,亦没有像方才那样激烈地与他对峙,她身上衣衫凌乱,伸手将一块碎玉捡起,啪嗒,泪水落在地上,她擦了擦脸颊,又捡起第二块。
落在地上的水痕很快就消失了,一共二十七块,哪怕是碎成微末的一点碎片,她也轻轻用指尖拈起来,珍而重之地放在手心。
涅古几次欲开口,却几次都不知该说什么。
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有一瞬间竟觉得后悔,玉姝将碎玉放进帕子里,轻轻包好,只见她抬头,道:
你知不知道,当年大梁又有多少士卒死在那场大战中?
涅古一怔,不等他回答,玉姝自顾自道:
我素来爱读史,曾特意查阅过档案,是二十万三千零七十四人。
登记在册的,是这么多,或者因尸身残缺身份不明的,或者在档案上记载为失踪的,还有更多。
这二十万人里,有人有妻有子,有人刚刚成年,有人家中还有老母等候,有人还未见过一眼刚出世的孩子。
你问我,那十万乌瑟士卒无辜吗?当然无辜,但他们也一样无辜。
没有人是不无辜的,从这场战争开始的那一刻起,所有人便都被卷入了这个巨大的漩涡中,所有人都带着罪孽,但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大梁人的命是命,乌瑟人的命自然也是命。如果说非要为此找一个罪魁祸首,或许也只有首先发动战争的那个人。
心口蓦的一刺,涅古厉声冷笑道:
所以你是想说,我祖父该死,我父亲该死,谁教他们率先攻打大梁,谁教他们害了几十万人的命?!
你知不知道为何乌瑟总是要一再南下劫掠,你明不明白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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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从未去过北国,但我也曾在书上看到过,乌瑟人逐水草而居,何处有肥沃的草场就会定居何处。
但草原上的水草并非永远丰美,先不提持续数月的旱季和严酷的冬天,乌瑟人在这里繁衍生息数百年,人口也愈来愈多,草场却愈来愈少。
为了不让百姓挨饿,蛮王只能命人入关劫掠大梁,每年的夏冬两季,就是大梁与乌瑟战争最频繁的时候。
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双方都想活下去,双方都只能深陷在世代血仇之中。
原本武宗在位时,蛮王也曾多次与其议和,但这份仇怨实在绵延太久,哪怕议和后的十来年边关相安无事,其实民间还是彼此仇恨,经常有乌瑟人私自抢掠北上的大梁商队,又或者大梁百姓攻击南下贩马的乌瑟人。
可想而知,议和也好,周景宵在战场上大获全胜,蛮王俯首称臣也好,这份安定永远都不会长久。
除非乌瑟人离开草原,离开那个已经无法承载他们的地方,就像大梁人一样躬耕于陇亩,战争才能彻底消失。
一开始便连玉姝也不明白,为何周景宵要将事情做得那般决绝,直到她想到了那道强令乌瑟人南迁的命令
我曾在邸报上看到过,乌瑟旧部奉旨垦荒的五处卫所,如今人口已繁衍至百余万。
百姓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再不必有当日逐水草而居的颠沛流离,他们自然也有许多不如意处
譬如左近的大梁人还是仇视他们,譬如要被迫适应大梁的文化、大梁的语言,要抛弃自己的传统
但无论如何,能安然活下去便是好的,数代之后,待两族通婚杂居,这世间也就再不会有大梁乌瑟之分。
玉姝扪心自问,周景宵的手段酷烈吗?自然是酷烈的,但非如此,便不可行此改天换地之事。
若乌瑟没有失去那十万青壮,若被他们视作神裔的王室没有被赶尽杀绝,想必在仇怨的驱使下,他们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反抗,一次又一次地攻击。
他满手都是血腥,他确实便如修罗恶鬼一般,可这世间即便人人都不理解他,她也会理解。
一时雪越下越大,只见半空如搓绵扯絮一般,连月光都被风雪遮蔽住了,只剩下一地冰冷的银霜。
涅古坐在门边,半边身体落满了雪花。
还在草原的时候,这样的雪年年冬天都会持续很久,大雪过后,绿茵尽变苍白,彼时的他年纪还小,只知道欢呼着和玩伴聚在一起打雪仗,却不知这样一场雪后,会饿死多少牛马,冻死多少黎庶。
或许,那女人说得没错
他并不傻,他也对乌瑟旧部在南边的生活有所耳闻,其实他心里早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个灭他满门的仇人,那个摧毁乌瑟、断绝乌瑟的修罗,也是在拯救乌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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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无法承认,自己这半生的追求其实是错的,若是不能再去仇恨,他又要靠什么活下去?
忽有一阵风来,雪花扑在他脸上,便如刀子一般尖利。涅古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被冻成了雕塑,身后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只见照顾玉姝的那个男孩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
少主,那,那女人突然晕过去了还,还流血了!
涅古一惊,霍然起身:究竟怎么回事?!
当下他忙随着那男孩儿来至拘禁玉姝的房中,此时他几个听到消息的部下也围拢过来,只见玉姝卧在榻上,秀眉紧蹙,面色惨白,即便昏迷之中,依旧有豆大的冷汗不停渗出来。
那男孩惊魂未定,道:少主走,走后,她一直捧着那堆碎玉发呆,又过了一会子,嚷肚子疼。
我就给她端了一杯热水,她还没喝,就,就晕了
不仅如此,只见玉姝的衣裙上还有一丝丝的血痕,虽然那痕迹很少,还是刺目得教人心惊。众人不免又惊又疑,还是其中一个年长之人道:
她该不会是小产了罢。
涅古浑身一震,想到这几日玉姝的食量越来越少,神色也是愈发倦怠。如果她腹中一直有胎儿,经了这么多天的颠簸、威胁、逃亡、害怕方才他还几乎就要强暴她,又摔了她珍视之物。
小产便小产,南人的小崽子没了,有何可惜?站在他身侧的大汉满不在乎道,况这娘们怀的可是周景宵的孩子,他若绝了后,我还要连喝三天三夜的好酒呢!
闻言,众人都点头称是,又有一人道:
但女子小产伤身,她要是一不小心死了
那大汉道:她就是死了周景宵也不知道,不必理会她,还省得我们动手杀。
话犹未完,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猛地打断了他,涅古面沉似水,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话来道:
去给她,找个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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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如今可是被下了海捕文书的通缉犯,先不提上哪找个大夫的问题,就为了一个迟早要被杀掉的人质,竟还要去请大夫来给她看病?
那大汉道:少主,你是不是糊涂了?!
他因与涅古是从小一道长大的玩伴,又脾气暴躁,心直口快,便道:
有些话我早想说了,只是怕说出来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自打这娘们被掳来了,你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不许兄弟们碰她一根手指头,连我多看她一眼你还要说我,这竟不是抓了个人质,是请了个祖宗?
她可是周景宵的女人,她肚子里还怀着那贼人的小崽子!你若看她生得美独占了她,我不会多说一个字,但你莫不是喜
一语未了,只听涅古已厉喝道:住口!
他双手紧握成拳,额角青筋暴凸,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一种被扒光了赤裸裸曝光在人前的感觉。
那是潜意识的隐秘被揭开的羞耻,那是恨自己不争气的愤怒,他拔腿便要走,忽听榻上的玉姝呻吟出声,秀眉皱成一团:
疼好,疼
他呼吸一滞,半晌,方沉声道:去,给她找个大夫。
少主!
我让你们快去!怎么,连你们也要违逆我?!
男人抬起头,双目中竟隐有赤红,众人噤若寒蝉,那大汉虽还要再争辩,但被同伴强行拉走,也只得作罢。
待玉姝醒来时已是次日午间,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映着一片雪白落在她枕上,仿佛澄澈又温润的琥珀。
她下意识在枕畔摸索着,忽摸到一物,忙喜得翻身坐起。只见那块被摔碎的玉佩此时正躺在她枕边,虽然能看出曾经碎裂的纹路,但二十七块,一块也不少。
她只觉心中五味杂陈,摩挲着玉佩久久无言,忽又听帘子一响,一人走进来,颤声道:
王妃,王妃可醒了!
玉姝一震,听到这竟是自己许久没听过的流利官话,再看来人,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这老大夫颤颤巍巍,先是向玉姝行了礼,陈明缘故,又道:
王妃腹内胎儿已无大碍,昨日只是动了胎气,请王妃宽心。
玉姝方才明白原来自己前日懒进饮食,竟是已有了身孕。想必是她月份尚浅,在家时尚未诊出就被涅古掳走,而这段时日的变故也让她一直无心顾及自己的月事是不是按时来了。
而这老大夫正是昨晚被强行抓来的,他因独身一人住在自家开的药铺中,若是失踪了,想必也无人知觉,老大夫不免长吁短叹,又道:
老夫如今也与王妃同是天涯沦落人了,请王妃放心,老夫必竭尽全力保胎儿无忧。
当下玉姝谢过老大夫,二人又攀谈了几句,好容易等到那看管她的小男孩儿进来了,玉姝忙道:
涅古呢?
小男孩儿看了她一眼,道:少主忙得很,你有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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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唇动了动,原本想对涅古说些什么,此时却又觉得无言可说,她本想问他,她只是个人质,为何还要冒着偌大风险给她请大夫?
他摔碎的玉,又为何要重新粘好给她?
昨晚她的那番话,他心里也不是没有触动罢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他能放下仇恨。并不单单因为怕他伤害周景宵,她真心实意地,盼着他能重新开始人生。
但不知是不是玉姝的错觉,从那之后,涅古就像躲着她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玉姝还记得那晚,她喝了药,正觉昏昏欲睡,忽听窗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哨,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和兵戈碰撞声。
她忙翻身坐起,摸索着点亮灯烛,帘子外头的老大夫和小男孩也醒了,众人往窗外一看,只见一片火光。
与此同时,与上次不同的又一所废弃院落里,周景宵站在雪地里,看着那个从阴影中显出身形的男人,道:
我答应你的要求,放了她。
呵涅古的脸上还是挂着那抹讥诮冷笑,明智的选择。
我好像差点忘了告诉表兄你,嫂嫂可还怀着身孕呢。
周景宵浑身一震,眸色愈发冷厉,涅古慢悠悠地道:
虽说将她还给你很可惜,不过我可没有替人养儿子的兴趣,怕就怕,不知那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
话音未落,只见周景宵已厉喝道: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四面竟不知从哪里冒出十来个黑衣人朝涅古扑去,而周围墙头上亦是数百支冰冷箭簇架起,箭锋所指,俱是站在雪地中央的涅古。
涅古的眼中飞快掠过一抹错愕,正欲抽刀,已经被那群黑衣人制服在地。
他的双手双脚被飞速套上镣铐,下巴被掰开塞入特制的铁套,既让他不能咬破口中可能藏着的毒药,又能开口说话。周景宵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只见他眼中射出刻骨的恨意来:
半个时辰后,若我不能平安返回,嫂嫂可就要一尸两命了,表兄还是先考虑好要不要擒我。
听到他又故意提起玉姝的身孕,周景宵不由眸色一冷,寒声道:不劳你费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就出手将涅古制服?想必他的暗卫们这会子已经潜入了玉姝被拘禁的后宅,将她救出来了。
原来自打涅古一行人彻底失去踪迹后,以周景宵之智,自然也能猜到背后有人在协助他们。他一面与涅古周旋,答应他所有自己能答应的一切,一面却也并未放弃搜寻。上次他之所以要涅古给自己三天时间,便是在故意拖延,好寻到一线生机。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几日前,周景宵一直盯着城中所有药铺医堂的手下回报说,有一个老大夫已有几日未曾出现在人前
涅古那群人都是好勇斗狠之辈,或许可能受伤,为求谨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方才事先就布下了这天罗地网。
与此同时,明珠亦托叶承允告诉他,她们联络的女人们也找出几座有嫌疑的宅子,虽不能十分肯定,或可查探一番。
两厢线索一结合,玉姝究竟被藏匿在何处便一目了然了。因此周景宵再次传信要与涅古一见,他在这边将涅古擒住,大宅那边的乌瑟人群龙无首,猝不及防之下就能更容易将玉姝救出。
当下周景宵道:把他捆起来。
众人忙应了一声是!,又七手八脚将涅古捆得如同粽子般,保证他决计不可能脱身。
从始至终,涅古脸上只是挂着一抹讥诮的笑,还道:
我还以为表兄要一刀杀了我,怎么,咱们兄弟间还有情分不成?
周景宵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由心生异样。不对,涅古的表现,不应该如此
他将近半生都在以复仇为念,若得知自己的计划已然失败,怎么可能表现得如此从容,还能对自己出言相讥?他自己或许能如此冷静,但涅古的性情本就有些冲动,除非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他想了想,道:慢着。
说着走到涅古面前,细细端详他片刻,忽然在他发际线的位置往下一拉一拽,竟拽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众人不免大惊,原来这涅古根本不是涅古,而是另一个与他身形相仿的乌瑟青年。既然涅古不在此处,那
想到此处,周景宵不由瞳孔一缩,忙喝道:
快传令!叫他们不要打草惊蛇!
恐怕涅古还在那所大宅里,如果暗卫此时动手,那玉姝岂不是
与此同时,玉姝被拘禁的那所大宅内,已是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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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四周都是喊杀声、刀剑碰撞声、利刃破空声除了掳走玉姝的乌瑟人,最先出现的一群黑衣人,之后竟又出现了一伙黑衣人。
这三伙人混战在一处彼此厮杀,第一群黑衣人显然是来救玉姝的,玉姝本以为第二伙黑衣人是乌瑟人的帮手,谁知他们竟不分敌友,见人就砍杀。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几次玉姝都要被来救她的人带走,但很快又被第二伙黑衣人阻住去路。她不得不四处寻找躲避的地方,因为那群人见到她时手中利刃也并未停下,她心中霎时冒出明悟
他们恐怕是来灭口的,既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这里,也不会让乌瑟人活着离开这里。
心念电转间,又是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玉姝忙闪身躲避。但她腹中忽的一痛,双脚一软便歪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那箭矢已朝她面门而来,甚至能看清箭镞上的冷光。
玉姝下意识闭上眼睛,心中一片绝望,只听哐的一声,一把长刀伸出,竟将那箭矢硬生生弹开了,巨大的冲力亦让涅古虎口崩裂,满手是血。
玉姝不由一怔,双唇动了动,还未开口,一旁已有人喝道:
少主!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
涅古的视线下意识落在少女身上,只是短短一瞬,他似乎想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周景宵的人找到了这里来,自己派去的替身恐怕已被他擒住。而那群黑衣人想必是太后那老妖婆派来灭口的,毕竟自己等人若是被擒住,她勾结乌瑟的通敌大罪岂不是败露了?
走到这一步,他的人生已全然失败
他既无法手刃仇人,甚至连恨他如今都显得那般愚蠢。
杀了她!少主!
杀了她她肚子里还怀着周景宵的孩子,即便不能取他性命,也能让他后半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他欠他的,凭什么不还?既然他不还,就让他的女人来还!
但视线猝不及防忽与玉姝相撞,涅古的第一反应竟是移开
他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害怕被她看出自己的欲盖弥彰,自己的懦弱迟疑,不是的,他怎么可能会对仇人之妻念头闪过,涅古高高举起长刀,忽听身后一声厉喝:
住手!!!
他一把将玉姝拽起来,刀刃横过她的脖颈将她挟持在身前,冷冷道:
谁再敢往前一步,我就一刀结果了她!
原来此时周景宵已率人赶到,将一干黑衣人和乌瑟人或杀或擒,见状心头一凛,忙喝道:后退!全都后退!
他的视线飞快地先在玉姝身上扫了一遍,又仔细地、贪婪地一寸寸滑过
还好,她看起来没有受伤,只是瘦了许多,脸色也很苍白
一见了他,玉姝便眼圈儿一红,虽是极力忍着,但那泪水已盈于眼睫。
周景宵见状,愈发心痛如绞,又急又恨。所急者,自是恨不能以身代之,换她平安。所恨者,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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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儿他情不自禁哑声道。
玉姝方欲唤他,忽觉喉间一紧,抵在她脖子上的那把长刀又往里递了递。
看着她在周景宵面前双眸含泪的模样,涅古却觉连齿颊都是涩的
在自己面前,她便连一滴眼泪都不肯掉。也只有见到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她才会露出这般软弱模样罢
周景宵眼见那利刃已经快要割破玉姝肌肤,忙喝道:住手!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她!
涅古冷笑道:好,那你先放我的弟兄们走,保证他们平安出城。
周景宵毫不犹豫:可以。
说着便示意手下将那些擒住的乌瑟人全都松绑,众人忙围至涅古身边,道:
少主,要走一起走!
走什么?!今日非杀了这狗贼不可,他不是要救他婆娘的命?一命换一命!
一命换一命
如果是从前,涅古不会对这个决定有丝毫迟疑,就是拼了他自己的命,他也要手刃周景宵,替全家几十口人报仇!
脑海中闪过逃亡那日,母亲绝望又不舍的面容。闪过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每个深夜都被噩梦惊醒的恐惧
他恨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忽然想到姐姐,当她为周景宵所劝,以乌瑟大司祭的身份去劝剩下的乌瑟人南迁时,她究竟是想杀了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还是感激他给了乌瑟人余生的安定?
那短短一瞬他想了很多,脑中最后定格的,竟是那日自己摔碎玉佩后,少女砸落在地上的泪水。
他抬起头,冷冷地道:
我要杀你,不为国仇,只为家恨。虽然我不想承认你是我表兄,但你毕竟身具乌瑟之血,所以,我们就按乌瑟的规矩来。
我会避开你的要害刺你十刀,十刀后如果你还能站住,就代表长生天还是庇佑你的。
届时我自会放了她,否则
说着,那刀刃又往玉姝颈间送了送,玉姝浑身一颤,却忍着恐惧急道:
不行!不要答应他!
十刀即便避开要害,一个人若流了许多血,又怎么可能还能活得下去?况且涅古的手只要偏离了那么一寸,便可轻松结束周景宵的性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更有甚者,他其实根本就没想放过他,只是要用这个法子一刀一刀地折磨周景宵
想到此处,玉姝便觉五内俱焚,只见周景宵温柔地看了她一眼,那目中全是安抚宽慰,又淡淡道:
好,我答应你。
不行不行,不行!!!
想要出声,但玉姝的嘴已经被布团堵住了,她被涅古一把推到旁边,两个乌瑟大汉上前来将她死死钳制住,她拼命挣扎,满脸泪水,眼睁睁地看着周景宵翻身下马,手无寸铁地走到了涅古面前。
噗。
刀刃深深没入了皮肉之中。
就在涅古动手之前,他犹还对玉姝道:闭上眼睛。
不,不不!!!
玉姝不停摇着头,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轻柔:你也不想咱们的孩子看到他爹爹的狼狈模样罢,闭上眼睛,乖。
片刻后,她阖上双目,失声痛哭。
即便双唇被堵住,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便如望帝啼鹃,每一声中都见斑斑血泪。众人不禁都面露不忍之色,只听得
噗。
噗。
噗!
噗!!!
利刃刺入身体里的频率越来越快,每一下拔出时带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周景宵一张脸已然惨无人色,但他紧抿薄唇,瞬息功夫已身中五刀,竟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即便是最痛恨他的那些乌瑟人,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他是条汉子,众人不知,他只是不想自己痛苦的呻吟被玉姝听到,他绝不能在她面前倒下,绝不能让她担心
剧痛到极致,便是一片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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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之后,你我两清。
他的仇,便在今日了结了。
他确实没有一刀刺在周景宵的要害处,但每一刀都又深又快,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看他的命。
涅古不再多说,临走之前,他只是看了玉姝一眼。那两大大汉方一将玉姝放开,她便昏死了过去,周景宵忙道:
快快去看王妃有无大碍!
随行的军医连忙上前,略一诊脉,道:王妃昏倒是脱力所致,想必是方才太过紧张悲痛。
周景宵顿时松了口气,又见涅古一行人已骑马离开,众人忙问他要不要去追,他摇了摇头。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再赶尽杀绝了,涅古说从此之后他们便两清,他相信他做的到。
又看着玉姝被送上马车,看着太医赶来又细细为她诊了一回脉,肯定她与腹中胎儿都并无大碍,他方才心头一空,昏倒了过去。
众人见状,自是大惊失色。
原来方才众人因见周景宵浑身浴血,但既能站立又能如常下令,还以为他并无大碍,此时方才恍然。
从始至终,周景宵没有挪动过一步,想必他早已疼痛虚弱到了极致,不过是凭着一腔意志,亲眼确认玉姝无事后方才再难支撑。
当下他便昏迷了足有六天六夜,有好几次危在旦夕,到底最后还是熬了过来。玉姝自打苏醒后便日夜陪伴在他病榻边,不肯有一刻远离,每当见他有危急之状,便紧紧抓住他的手,似乎这样便能多给他一点温暖。
或许真是冥冥之中他心有所感,到的第七日,周景宵终于睁开了眼睛。
视线方一恢复,便看到一双含泪的星眸,他欲抬手,却觉臂上无力,玉姝忙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让他轻柔地摩挲着。
周景宵哑声笑道:快别哭了,瞧眼睛都哭肿了。
数日不曾说话,他的声音便如砂砾摩擦一般刺耳,可玉姝却觉得这声音听来犹如天籁,强忍着泪水,道:
你若以后再这样以身犯险,我原想说我便随你一道去,必不独活,恐又怕他担心,便咽住不说。
周景宵又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摇了摇头,道:
原是我没有护好你,你放心,就是为了你,我也要长命百岁的。
如果不是他,玉姝也不会招来这一场劫难,想到玉姝可能受过的那些折辱,他就是身中十刀百刀,又怎能抵得其痛?
姝儿,我
他其实想问玉姝,在知道了他的身世后,她会畏惧他吗?从前她只知他是抵御乌瑟的大英雄,但其实他也是个满手血腥、弑杀至亲的刽子手。
他们成亲数年,夫妻间无话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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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是害怕罢害怕她就像自己珍视的那些人一般,终究还是会离开他。
鼻头一酸,玉姝见男人眼中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愈觉痛惜非常。
大概这么多年,他从未被人理解过。
乌瑟人痛恨他自不必说,就连大梁人其实也在心里觉得他的手段太过酷烈。当日他之所以隐姓埋名去程家做了区区一个教书先生,除了不想与先帝兄弟阋墙,或许也是因为这一份世所不容。
再多的赞誉都是虚幻,他始终在孑然独行。
待你的身子养好了,我们就离开京城罢,好不好?
她知道周景宵并不喜追名逐利,之所以做这个摄政王,只是先帝临终所托,不能辜负。
左右你已辞去辅政之职,我们去遍游名山大川,去江淮,去西南,去草原,去看一看乌瑟人如今生活的地方。
少女的眼睛越来越亮,说着那些莽莽戈壁,说着那些温柔水乡,说到他们可以一览这广阔天地,整个人都飞扬了起来。
如果过去从来都没有人理解你,但如今还有我。
我们将相伴一生,即便死亡亦不会分离。
可惜几日之后,玉姝便泄了气。
她怀晖哥儿和昭哥儿的时候,虽是双胎,两个孩子却都安分得很,既不像许多孕妇那般手脚浮肿脸上生斑,便连孕吐之状都没有,不过食欲比平常大了些,又嗜睡了些,一路稳稳当当到了临盆之日。
哪知如今已是第二胎,却忽然饭也吃不下了,头也经常发晕,又身上乏力,总是懒懒的倦怠不已。原本她还在兴兴头头地收拾行李,预备先去金陵游玩,此时不免便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周景宵见了,一面心中疼惜,一面又觉好笑,道:
你有身子,原就不能长途跋涉,待孩子出世了再说不迟。
他如今还未大愈,因当时伤得太重,且如今天气严寒,不能见风,太医便说要在家中静养数月方可。只是虽如此,朝上许多政事却仍需他处理,周景宵也知玉姝是怕他辛苦,方才巴不得现在就离开京城,但一时半会儿他确实脱不得身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当日涅古等人之所以能掳走玉姝,果然便是太后派人协助的,其后他们躲藏的那所宅院也是后党一个官员的别庄。
太后原本是想借涅古之手杀了周景宵,谁知涅古最后竟手下留情。那日她派去灭口的死士又被擒住了几个,一番拷问调查后,太后便被以通敌叛国、谋害宗亲的罪名褫夺了听政之权。
究竟她是太后,是圣上的亲生母亲,即便这般堪比谋逆的大罪却也不能伤及她本身。
不过经此一事,后党也彻底崩散。
当日联络接应乌瑟人的乃是太后之父奉恩公沈大友,太后可以免罪,沈家却不行。因此沈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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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圣上与太后谈了些什么,从此之后,太后便安心吃斋念佛,再不出来生事。而周景宵虽几次请旨,希望还政于帝,圣上却执意不允,因道:
我年幼望浅,正需众位师长相扶,偏母亲糊涂以至酿成大错,如今就连七叔也要弃我而去?
周景宵听了,不免又想到先帝临终前的殷殷嘱托,小皇帝叹道:
我知道七叔不好名利,但现下我确实难以独自担当大任,不若与七叔约定,至少待我年满十岁后七叔再考虑卸任之事,七叔以为如何?
话既说到这份上,周景宵便也不能再坚辞,且皇帝所言确实也有道理
如今因太后通敌一事朝中震荡,若此时他再卸任,朝局怕是愈发混乱了。当下他便一面安抚那些原本的后党官员,一面督促皇帝读书勤政。
自打他做了这个摄政王,一直都是手把手地教着小皇帝治国理政,加之皇帝亦是勤勉聪慧之君,如此君臣相得,假以时日,想必他定能安心归隐田园。
如今且说因玉姝害喜,整个王府却是兵荒马乱。
为了让爱妻吃得下饭,周景宵只恨不能把全天下所有的好厨子都寻来,家里光名厨一气就请了八个,每天变着花样地做出各种菜式送到玉姝面前。
好容易待玉姝有了些食欲,又觉京中阴冷。
周景宵便大手一挥,一家子都搬到了王府在城外的一座园林中。此处有几眼极好的温泉,他又在那温泉边修筑了一座美轮美奂的水晶玻璃屋。
因屋子建在温泉石之上,屋内不用烧地龙炭火却是温暖如春,满屋都是鲜花盛放,真真便似仙境一般。
这其实原本是周景宵预备给玉姝的生辰礼物,谁想她芳辰未至便有了喜,索性提前告诉她,她也好在此处调养。
玉姝见了,自是又感动又欢喜,又嗔他太过靡费。
周景笑道:你如今写话本挣的银钱也够养活十个我了,我索性使劲花,待家私都花没了,娘子就养我好不好?
玉姝听了,不禁噗嗤一笑,故意道:我家不养吃白饭的人,想我养你,还得让我见见你的本事。
一语未了,她身子已被男人勾入怀中,柔软的娇躯紧贴着坚实的胸膛,竟是一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如今她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胎也坐稳了,想到夫妻间许久不曾同房,竟有一种迫不及待之感,恨不能自己便主动缠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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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美??人?儿红着脸点点头,但最近这段时日,许是因她之前差点小产,周景宵担忧她的身体,便连亲吻她都比以往要轻柔许多。
每回想与她亲昵了,他总要问她可不可以,虽然这般无微不至的呵护玉姝也很感动,可是……可是有时她也喜欢夫君强硬些。
男人想到那日涅古脸上恶意又轻佻的冷笑——
“老实说,我还不舍得放嫂嫂回去,毕竟她的滋味可真真是不错至极。”
他从未在玉姝面前提过此事,不是他在意她失了贞,而是玉姝既然不提,他便也不敢揭开她的伤疤,害怕又让她想起彼时的恐惧。
既然玉姝在他面前表现得浑若无事,他自然也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但周景宵知道,对女子来说这是很难遗忘的事,甚至有些女子在被强迫后,终身都对男人产生恐惧的。
因此他起初亦不敢碰玉姝,在被救回来没多久的那段日子,玉姝甚至每晚都会从梦中惊醒,临睡前也总要抓着他的手——足见那段经历带给她的伤害有多大。
渐渐地,待她终于能安稳酣眠至天明后,他便开始时不时亲亲她的小嘴,与她拥吻,试探她是否对此有所抗拒。
试探的结果让他松了口气,但从此之后,周景宵也不敢再使出过去那般的强硬手段,每次亲昵之前总要先征得玉姝同意方才施为。
“夫君,你是不是伤还未好,手上使不出力了?”
周景宵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自己生恐伤了她,她倒怀疑他不行了,
不过……似乎小东西心里真的没有因为那事留下阴影了?他心下顿时大悦,目中也不由露出如释重负的柔光,玉姝见了,忽然福至心灵,道:
“你不会是以为我被……”
她想起涅古差点强?暴???她那次,曾说自己告诉周景宵已强占了她,如此一来,这段时日他的种种异样也就能够解释了——
他怕她因为此事有了心结,便连与她亲热时也是小心翼翼的。恐怕他不主动提出来,亦是怕她难堪,想到此处,不免又是无奈,心中又觉柔软非常,道:
“傻瓜,涅古是哄你的,他没碰我。”
说着,玉姝便将那日之事告诉了他,包括之后涅古摔玉又粘玉一事。周景宵犹还有些迟疑,生恐玉姝是怕他担心才强颜欢笑,她不禁啼笑皆非,在他腰间狠拧了一把:
“你喜欢看我被其他男人……”
一语未了,她已重重挨了一巴掌,男人咬牙切齿:“小东西,又胡说!”
想这天底下有多少男人能够对妻子被强迫一事毫不在意呢?方才他的话便说明,他自然也是在意的,且在意得不得了。
但周景宵分明误以为她遭人???强?暴??,满心里却只是想着她会害怕,她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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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被救回来后,市井间自然也有些不好的传言,只因他夫妻二人在士林民间都颇有声望,百姓又因太后通敌一事震惊非常,便只有些小人议论一两句罢了。
但不管外界如何非议,玉姝都是毫不在意的。曾经她经历过的毁谤又何止一次两次?她只是怕周景宵受影响,竟没想到他早已为她虑到了这般地步。
温暖如春的上房内,只见???美?人??儿倚着迎枕歪在贵妃榻上,身上一领缕金百蝶穿花鹅黄云缎褂子,披着半掩的白狐披风,青丝松松挽就,眉眼神态间都是无限慵懒风情。
许是因屋内地龙烧得太热,她香腮上还染着两抹云霞,两个孩子一请完安,便迫不及待要往她身上扑,却忙被一旁的丫头拦住:
“哥儿们且慢些,王妃如今身子重,可经不得哥儿们这一扑。”
两小见状,只好委屈兮兮地停下来,又巴在榻沿边眼巴巴地看着玉姝隆起的小腹,一个道:“妹妹!”
一个道:“出来,一起顽儿。”
说着,又示意跟他们的奶娘上前,只见奶娘捧上一个大包袱,包袱打开,里头乱七八糟的全都是玩具、绢花儿、荷包等物,甚至还有半块没吃完的点心,上头残留着可疑的牙印。
见儿子们献宝似的把包袱推到自己面前,又道:“给妹妹的。”
玉姝又是爱得不得了,又觉好笑,虽想将两人搂进怀里好生摩挲一番,到底还是忍住了,又道:
“宝宝还没出生,可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晖哥儿咬着手指头认真地想了想,肯定道:“是妹妹!”
昭哥儿亦在一旁连连点头,还给出了证据:“爹爹说,一定是妹妹!”
玉姝不禁哭笑不得,她就知道,两个小家伙对妹妹的极大热情定然是某人灌输的,如今她还只有四个月的身孕,但摄政王殿下已经差点连女儿的嫁妆都要准备好了。
世人多重男轻女,偏他们家的这些男人一个个都把女儿看成宝贝一般。
听说蕊娘家里的灿姐儿已经被她爹爹宠到天上去了,明珠和秦雪头胎都是个儿子,两人的夫君亦是馋女儿馋得不行。
秦家如今正筹备送女出嫁,因傅寒江与傅重洲兄弟俩都驻跸在一处,两家议定,预备同日成婚,婚期就定在四月初八大吉之日。
如今姊妹们都在打赌呢,赌她二人究竟谁先有孕,又是谁能先生出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
想到此处,她的目光愈发温柔。
也不知届时若她生出的不是个女孩儿,摄政王殿下的脸上又该是何等表情。虽然对玉姝来说,男孩儿女孩儿自然都是一样的,但如今她倒是很乐意看到某人吃瘪。
谁教他每天都把她折腾得那幺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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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到的她孕期已有七个多月时,玉姝已被滋润得如秋日枝头熟透了的蜜桃儿一般。此时已不适宜再同房。
如此展眼便到了次年八月,十二日,玉姝顺利产下一子,名唤周晗。
得知娘亲生了一个弟弟却不是一直盼着的妹妹,晖哥儿和昭哥儿自然好生失望。不过在看了摇车里那个红红皱皱但却极娇嫩的肉团子后,两小都信誓旦旦表示——
弟弟一看就很容易被人欺负,他们日后定会好生保护弟弟的!
至于各家亲友,自是接连送来贺礼,晗哥儿的满月酒也是热闹非常,流水席接连摆了三天三夜。
只是喜得麒麟儿的摄政王殿下不知为何眼下有些青黑,大概除了玉姝也无人知道,他是如何在晗哥儿出生之后躲在书房里,把自己精心给女儿准备的一百多个名字全都撕了,又满怀幽怨地给幼子取了一个新名字。
这年冬至,京中举办了异常盛大的庆典。
从酉时起,天方擦黑,朱雀大街两边便点起各色玻璃风灯,但见银光雪浪、溢彩潋滟,真个便似白昼一般。
时不时地,夜幕上便盛放出一朵烟花,仿佛当空倾下万斛明珠,映着那白雪花灯,如织人流,正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灿姐儿如今也有两岁多了,虽全家都宠她,难得她却并不任性,只是到底年纪小,听说外头有好多花灯可以看,便闹着一定要出门。
秦沄见状,索性换了衣裳,携了蕊娘的手,二人扮作一对普通夫妻,混在观灯的人流中一道游赏。
灿姐儿被爹爹抱在怀里,兴奋地瞧着路边各色花灯,一会子道:“是小脑斧!”
一会子道:“是大马!”
一会子又道:“是娘亲!”
众人听了,不免都闻声看去,只见她正指着一盏琉璃六角走马灯,那灯壁上画着的却不是常见的飞禽走兽,又或武将骏马,而是一个窈窕袅娜的??美???人儿。
随着灯内轮轴旋转,那??美???人儿的剪影便不断变换。或对镜理妆,或月下品茗,或迎风赏雪,或花中扑蝶。其形其态,倒真有几分蕊娘的风韵,难怪灿姐儿会指着叫娘亲了。
一时众人都笑了,秦沄柔声道:
“灿儿乖,那是灯,娘亲在这里呢。”
灿姐儿却不理,只是指着花灯道:“是娘亲,要!要!”
既然是秦家的掌上明珠开口说要了,那还有什幺好说的?当下秦烨和秦煜便上前,欲将花灯买下。谁知那花灯铺子的老板看打扮倒像个读书人,道:
“我这灯可不是谁都能买的,两位小官人若想买,要幺以此灯赋诗一首,要幺射中我身后的箭靶,且时间不能超过……”
话犹未完,只见秦烨已弯弓搭箭,秦煜则笔走龙蛇。
只听砰的一声,箭镞正中红心,尾羽犹在颤动着,秦煜也写完了一首七言,施施然搁下手中湘管。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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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小官人果然是人中龙凤,此灯就送予二位了!”
说着,又道:“只不知这灯究竟算二位谁赢过去的,不过二位既是一道的,想必也不妨事。”
哪知就是这一句话捅了马蜂窝,二人捧着灯兴兴头头地回来,便争相在灿姐儿面前献宝。
一个道:“妹妹,哥哥帮你把灯赢回来了!”
一个道:“灯是我赢回来的,妹妹快看喜不喜欢?”
“且慢,煜儿,分明是我的箭先中的靶,这灯自然是我赢的。”
“大哥哥此言差矣,我落笔虽在大哥哥之后,但完诗却在大哥哥之前,灯是我赢的。”
“可笑,你说完诗在我之前,有谁能证明?”
“你说中靶在我之前,我却也并未目睹。”
……眼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不可开交,蕊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二人争得这般厉害,却不想灿姐儿的注意力早就已经转移到冰糖葫芦上去了,正就着秦沄的手吃得津津有味,压根连看都没看那盏花灯一眼。
偏秦沄一面看热闹,一面还施施然道:
“灿儿,是糖葫芦好吃,还是花灯好看?”
灿姐儿停下啪嗒啪嗒的小嘴,认真想了想:“糖福禄,好次!”
“那是爹爹好,还是哥哥们好?”
一听此言,两小立刻停下争执,都默默竖起耳朵,只见灿姐儿又想了想,忽然把小身子往蕊娘怀里一埋,脆生生道:
“娘亲好!”
“噗!”蕊娘终于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看着家里那一大两小三个男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神情,偏偏又还不能对灿姐儿和自己黑脸,真真是有趣到了极点。
原来自打灿姐儿出生后,他们父子三人“争宠”的对象除了蕊娘,自然又多了一个灿姐儿,偏灿姐儿最黏的却是娘亲,每回都会让他三人吃瘪。
但既是最疼爱的女儿妹妹,自是打也打不得,说也说不得,也只能受着了。当下两小遂又争相买来各样吃食,就为了从灿姐儿嘴里挖出一句“哥哥最好”,连跟他们的一众婆子小厮也笑个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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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之下,只见两个已能看出修挺模样的小小少年走在最前面,一旁的男人臂弯里抱着玉雪可爱的女童,一只手却与她五指相扣,掌心温暖宽厚。
蕊娘见状,不由有几分痴了。
曾几何时,她从未奢望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生活。她最大的妄想,也不过是盼着能早日还完那个污糟前夫的赌债,彻底摆脱他,好生将儿子抚养???成???人。
忽然,耳边有男声低柔地道:
“蕊儿,快看那束烟花。”
蕊娘下意识擡头,只见砰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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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花……是否就是她和他的写照?
心念电转间,她的视线恰与秦沄对上,只见他金冠绣服,还是那般如冰雪般的眉目,但眸中温柔的笑意却仿佛能融化这漫天风雪,亦如落满了星辰。
她心中霎时间有千言万语,正欲开口,忽然身子僵了僵,脸却红了。
秦沄道:“怎幺了,可是走累了?”
蕊娘咬了咬唇,踮起脚尖,小声在他耳边道:
“那个……那个要出来了……”
原来自打蕊娘生了灿姐儿后,那奶水却是一日比一日还多,如今灿姐儿早就已经断奶,她乳汁却丰沛得每日都要挤个六七回。
因她这难以启齿的羞处,当初家里虽给灿姐儿备了好几个奶娘,却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今日出门,蕊娘早已在小衣里头又垫了两块绫帕,怕的就是衣裳弄湿了教人看出来。只是那绫帕吸饱了水,变得沉甸甸的,小衣已经快兜不住了。
秦沄见状,原本还想再逗她两句,此时却是情况紧急。
他忙示意灿姐儿的奶娘过来,将灿姐儿轻轻交予她抱着。到底是年纪小,精力不济,闹了这半日,灿姐儿的小脑袋已经一点一点的,便乖乖趴在奶娘怀里睡着了。
见状,秦沄方才携了蕊娘的手,又嘱咐众人看好三个孩子,二人回府换身衣裳。
因众人都已涌到大路上看花灯,此时四下无人,除了远远传来的喧嚣,亦是安静得惊人。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深。
街市上却依旧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灿姐儿原趴在奶娘怀里睡得正香,此时揉了揉惺忪睡眼,秀气地打了一个小呵欠,睁开眼睛。
奶娘忙道:“姐儿醒了,可是饿了?”
灿姐儿并不答,而是四下张望着,下意识地一醒来便开始寻找爹爹和娘亲。
奶娘见状,遂笑道:“大爷奶奶有事,过会子就回来了,姐儿先和哥儿们顽会子好不好?”
灿姐儿撅着小嘴,把周围或熟悉或不熟悉的人都瞧了一遍,确实没有看到那两个教她安心的身影,她又扁了扁嘴,眼中却是泫然欲泣,众人见状,忙欲上来哄她,忽听一旁传来有些沉哑的声音:
“我来罢。”
“爹爹!”灿姐儿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不等奶娘将她递给秦沄,已是张开藕臂要往父亲怀里扑。再看秦沄身旁,蕊娘亭亭玉立,灿姐儿愈发欢喜,在爹爹怀里呆了片刻,便缠着要娘亲抱她:
“娘亲,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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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秦沄忙道:“灿儿乖,娘亲累着了,爹爹抱你好不好?”
灿姐儿素来乖巧,此时吮着手指头想了想,便重重点头:“爹爹抱!”
说着,还伸出小手,学着大人的模样在蕊娘肩上拍了拍:“娘亲,歇息!”
众人见状,不免都又笑又爱,蕊娘亦是心头发软,只是不动声色白了秦沄一眼,心道若不是他,她又如何会累着?
也因为此,她不得不靠在秦沄的臂弯里,被他搂着慢慢朝前走。
这晚直到天将四鼓,灯市方才歇了。
三个孩子玩累了,早已沉沉睡去,马车在驶进二门时,秦沄先依次把孩子们递给婆子抱着,又亲抱了蕊娘下来。
到的次日,蕊娘自是晚起了。不过如今秦母早吩咐了,每日不必过来晨昏定省,闲时陪着老人家多说说话儿就是了——
秦母知道他们小两口恩爱,乐得蕊娘再给自己多添几个重孙。秦烨秦煜哥俩自不必说,如灿姐儿那般又灵透又乖巧的孩子,谁见了不爱?如今秦母可以说是家中最宠重孙女儿的。
当下蕊娘懒懒起身,方欲吩咐丫头进来伺候她梳洗,忽听帘栊响处,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进来,笑道:
“醒了?可饿了不成,我叫他们摆饭。”
蕊娘一怔:“这会子你怎幺在家?”
秦沄笑道:“我已上朝回来了,今儿部里事倒不多。”
原来如今秦沄已升任吏部尚书,虽是位高权重,不过倒不比做京兆尹时事务繁琐。今日忙里偷闲,遂回家中来看一看娇妻爱子。
一时众丫头端了饭菜进来,蕊娘漱口盥沐,饭毕,秦沄方才慢条斯理道:
“娘子还记不记得昨晚的赌约?”
正想着,秦沄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低低一笑:
“那些都不够新奇有趣,昨儿我瞧见那盏六角??美人??灯,倒起了个念头。不如……我照着娘子的样儿,帮娘子也画一盏??美人??灯。”
……画灯,这倒没什幺,可是……事情真有他说的如此简单?
很快,蕊娘便意识到自己所料不差。
既是照着她的样儿画灯,那她自然要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而秦沄的要求是,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或品茗、或赏花,任由他描摹她的身体。
最后秦沄精挑细选了六幅最满意的画稿作为制灯底本,又将剩下的画稿密敛珍藏,只他夫妻二人时取出来赏玩。同房之时看着自己的“美人图”,倒也别有一番情致呢。
后话暂且不提,却说京中正举办盛大的冬至庆典时,远在西南的锦安府亦是热闹非凡。
这锦安府乃西川布政使司首府,亦是南川总督衙门所驻之地。自傅寒江去岁出镇于此,总领大小军务,全力推行改流之法,此时西南万里沃野,诸多土司已大半俯首称臣,只剩一二犹豫不定或顽固蛮抗者。
因此今岁冬至,锦安府城内亦是张灯结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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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因梁番杂居,庆典亦布置得别有风味,傅寒江先是在城楼上与众僚属将领一道观灯受礼,待众人都醺醺然后,方才借故辞了出去。
他的府邸便安置在总督衙门后头,二者不过数墙之隔。因今日难得热闹,家里的下人大半都放了假,不过留一二人应候,他径直入了上房,只觉室内静悄悄的,方掀起帘子,便见那个歪在床上的小身影手忙脚乱地把一物往被子里塞去。
傅寒江眉梢微挑,几步上前,一把抓住秦露的皓腕,淡淡道:
“还不快交出来。”
“交,交什幺?”少女眨巴眨巴眼睛,试图摆出无辜模样。
可惜眼前的男人纹风不动,似乎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她只好又扁了扁嘴,百般不情愿地把那东西从被子里拿出,递给傅寒江时,小手还往自己的方向夺了夺。
傅寒江见状,不由肚里暗笑,定睛一看,果然又是话本,看封皮应该是新出的,自己也从未见过。
说到这话本,便不得不提他二人在傅寒江来赴任的船上约定之事。
彼时秦露因为满箱子的??淫???书???被抓个正着,在被教训了一顿后,傅寒江还欲没收她的箱子。因看她可怜巴巴的,最后二人约定,日后话本可以再看,只是要看之前,必须先给傅寒江过目,且她如果要购入新话本,自然也需傅寒江首肯。
秦露只好将自己从前买的那些话本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都快倒背如流了。因实在忍不住,她便偷偷遣人出去买,买来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只能让随她一道陪嫁过来的绿柳收着。
待傅寒江出门了,方才拿出来翻上那幺一两页,真真的跟做贼一般。
眼下也是傅寒江不在家,她闲坐无事,这才翻阅起前儿刚得的一本,哪知又被当场抓住。见装傻也混不过去,她哼哼唧唧着便朝男人怀里靠,小手抱住他的腰蹭道:
“夫君,露儿知错了嘛~我才看了两页,都还不知详情就要被你没收了……”
傅寒江失笑,道:“又是你那丫头给你买的?”
心道迟早他要把那丫头送还秦家,省得她天天帮着小坏蛋不做好事。
秦露忙替绿柳开脱:“不是,是英提督的夫人送我的,她说在这边的女眷里可时兴了。”
英提督?傅寒江眉梢一蹙。
原来这英提督出身摩罗英氏,从前乃是土官。他因最先俯首,虽被革去土司一职,但得授提督,如今仍是权力场上的风光人物。
他的夫人亦是番女,性子最爽利泼辣的,且此地出身番民的官员颇多,民风又极开放,听说是英夫人送的,傅寒江忙翻开封皮,一目十行,越看,脸色便越黑。
秦露见状,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戳他:“夫君~?”
半晌,方见傅寒江阖上书,面上不见喜怒,道:“你真的只看了两页?”
“……自然,是真的。”
“哦?那为何第三十七有折痕,第一百零三页还特特折起来做了记号?”
“可能……英夫人事先看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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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冬至庆典,他自然也要至城楼观灯,但端着酒杯巡过一轮后,他便借口不胜酒力,从席上辞了出来。
傅寒江一见,便知弟弟是懒怠应酬,便任他去了,哪知他一转头回了家,却搂着娇妻站在院中,一手搭着她的腰,一手复上她的纤掌,道:
“娘子,你方才的姿势不对,这样……才能把弓拉开。”
原来秦霜自嫁到西南后,因见此地民风彪悍,且又闺中无事,便起了学些骑射的念头。偶尔与秦露相约,姊妹二人便在院中跑跑马,今日却是工匠刚送来特特为她量身打造的弓箭,正在家中试习,不想傅重洲回来了。
傅重洲见状,自然要教她,二人来至他习射的院中,站在箭靶前,他一手托着秦霜的手肘,一手指点她如何张弓,如何搭箭……高大的身躯顺势与她贴得极近,臂膀亦从后张开,仿佛将她环在怀中,说话时,那温热气息不停拂在???美人???儿娇嫩的耳珠上。
秦霜如何不脸红?
她忙上前一步,想离傅重洲远些,谁知手一松,箭矢便射歪了,傅重洲笑道:
“罢了,还是我来教你。”
说着,大掌索性握住她的柔荑,手把手教她对准靶心。
“霜儿,可是你不专心,这第二箭又射歪了。”
“我……”
忽然她“啊”的一声,只听“夺”的一下,箭矢这会子总算是射在了箭靶边缘。
“嗯,不错……”傅重洲慢条斯理道。
家里的那些下人也都知他二人恩爱非常,每日晨起时,不用秦霜吩咐,丫头们根本不会给她拿亵衣亵裤过来。
一旦傅重洲进来,众人便会自动自觉退出去,不听到主子吩咐,绝不靠近上房半步。茶房里随时都烧着预备洗澡的热水,丫头们一季也总要给秦霜多做一倍的衣裳……
饶是秦霜脸皮薄,被这般许多回后,也不得不习惯丫头们那些会意的笑容。
她因是远嫁,不过只带了几房家人过来,府里的下人都多半都是在本地买的。不止是番女,哪怕是梁人出身的丫头们,因久居此地熏染番风,对贞洁之事也并不在意,多的是还未成亲之前便有过好几个情郎的女孩儿。
因见秦霜沐浴时露出满身吻痕,脸不禁羞得通红,众人还劝秦霜道:
“奶奶莫羞,大爷这般疼奶奶,岂不是天大的好事?且男人勇武了,咱们女人才是得趣儿呢。”
“我们原说京里来的人都古板得很,张口闭口都是礼仪,没想到大爷奶奶倒与旁人不同。”说着便抿嘴儿一笑:
“咱们这里的许多儿郎,都比不上大爷有手段。”
丹梅自然也随着秦霜一道陪嫁过来,如今仍是她房中总览大小事宜的贴身大丫头。今日因是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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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传出一道沙哑的男声,道:
“明儿我要请大哥大嫂过来吃饭,你去吩咐厨房,教他们整治一桌好菜,切不可怠慢。”
丹梅到底是黄花闺女,不由满脸通红,忙应了一个“是”字,带人匆匆出去,帘子落下时,还听到男人笑道:
“别什幺?明儿我和大哥都休沐,霜儿不想一家人聚一聚?”
秦霜却是有苦说不出,心道你哪里是想“一家人聚一聚”?分明是……那羞人之事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光是在心里想一想就觉得没脸见人了。
原来她既与秦露一道远嫁,亲姊妹又做了亲妯娌,且又比邻而居,其亲热厚密自然更胜往昔。原本姊妹在闺中时就无话不谈,既嫁做人妇,更有许多体己的私房话不可为外人道也。
平常闲坐,多是在一处抱怨男人们放着满府的事不让理,也不管管事媳妇们是不是在外头等着。
就连傅寒江这般勤勉之人,处理公务时也要随时把爱妻带在身边。
至于傅重洲,那更是不遑多让。
秦露说起自己前儿新买的话本,又要送几本给姐姐。秦霜虽羞赧推拒,其实听妹妹说着话本里那些新奇的花样情节,心里早不知有多好奇了。
当下二人都忍不住思及自家夫君,不禁脸红心跳,恰巧婆子进来回说:
“英提督的太太打发了两个女人来,说是得了一样新奇玩意儿,送给奶奶解解闷。”
秦露听了,忙叫人拿进来,又赏了英家的两个女人。匣子一揭开,只见里头竟是一尊白玉雕就的??送子观音像。
玉倒并非什幺名贵罕玉,难得的是此像雕刻得栩栩如生。
姊妹二人见了,又觉得赞叹,又不免脸红,还是秦露咳了一声:“……收起来罢。”
她知道英夫人也是好意,西南之地崇尚阴阳相合之事,听说有许多夫妻成亲时,客人所赠之礼便是这种玉像,其寓意是祝愿主人家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英夫人想必是得了这尊好的,方才赶着送来奉承秦露,只是此物决计不能让傅寒江看见,否则……
正想着,忽见帘栊响处,傅寒江已大步走了进来,一见秦霜在座,忙道:
“弟妹来了。”
又对秦露道:“让弟妹吃了饭再去,二弟恰与我在外头商议公事,不想弟妹也在,正可一家人小聚。”
秦露听了,忙答应了一声,又吩咐人去厨房传话,此时秦霜给傅寒江请了安,已避让到纱橱后头去了。傅寒江正欲出门——他原本是来与妻子说话的,但秦霜既在,自然不好留下了。
谁知一瞥间,他却瞥见案上放着的那只匣子,匣子里竟是送子观音像,秦露见他眸光骤然一黯,心头顿时一咯噔,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是我打发人买的,不许打我!”
但秦霜听了这话,隔着纱橱又隐约见妹妹面现急色,不由心头大疑——
难道他夫妻二人虽然恩爱,傅寒江却对妹妹动过手?!
想来此事也不是不可能,傅寒江的性情秦霜亦深知,最是古板严肃的。偏秦露又是个无法无天跳脱肆意的性子,若他夫妻口角时,保不齐……
她亦是爱妹心切,不及细思便欲出去解围,口中道:“大哥,有话好好……”
当下一脚踩歪,踩到了裙摆上,眼看着身子便要朝墙上栽去,忽见一道身影闪电般冲进来,将她拦腰一勾,勾入怀中,竟是傅重洲。
秦霜惊魂未定,道:“你怎幺来了?”
傅重洲道:“我听婆子们说你也来了,原来接你家去的。”
哪知他方欲进门,就看见秦霜差点摔倒,连招呼也不及打,便飞身上前。秦霜忙道:“你快随我一道出去劝解,可不能让你大哥对三妹妹……”
傅重洲自然也听到了秦露的脱口之言,此时不禁闷笑起来,低声在爱妻耳边道:
“傻丫头,你还要劝解呢,难道你在家里,竟没挨过我的‘打’?”
她又不是傻的,此时哪还不明白?竟是与上次的“蚊虫叮咬”一般,又闹出了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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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此时秦霜和秦露已写信过来,道是她二人同日有喜,没过多久,秦雪有喜的消息也从京城传来。
苏夜原本就一心想要个女儿,见状如何不眼红,又开始千方百计地想把妹妹往床上拐,今儿说:“女儿好啊,女儿知道疼人。”
明儿又说:“家里那幺多好头面好木头,留给女孩儿做嫁妆是极好的,若咱们没个女儿,岂不浪费了?”
最后还擡出儿子来:
“君儿也说在家中寂寞的很,没个弟弟妹妹作伴。从前还有他小舅舅在,如今衡儿要留在京城读书,越发只剩他一个,咱们也该给他添个妹妹了。”
偏君哥儿向来是极亲近他爹爹的,原本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解九连环,听到这话也把九连环一扔,蹬蹬瞪地跑过来:
“娘,我要妹妹!”
他如今马上就要满三岁了,因自小聪慧,口齿极为灵便,明珠听了,便故意逗他:“那君儿只想要妹妹,难道不想要弟弟?”
谁知君哥儿认真地摇摇头,开始数数:“先要妹妹,再要弟弟,然后再要妹妹,再要弟弟……”
还没等小家伙掰着手指头数完,苏夜早已在一旁差点笑倒。
明珠又是气,又是笑,伸手狠拧了某人一把,都是他天天不知在儿子面前灌输了什幺,难道她要生十个不成!
玩笑归玩笑,明珠心里其实也是想要个女儿的,只是如今不肯轻易让某人得逞罢了。到的次年三月,她腹中有孕,又于元宵那日平安产下一女,阖家大喜,人皆传为一时佳话,此又是后话了。
如今且说冬至庆典那日,京中处处张灯结彩,有如秦沄一般阖家出游的,也有如霍陵玄昭一般只在家中陪着娇妻爱子的。
惟哥儿如今也有一岁多了,因今日是节,秦雪特特给他穿了一件大红羽缎对襟袄儿,下系着葱绿撒花夹裤,蹬着虎头鞋,缀着玉锁儿,愈发显得粉妆玉琢,直如观音坐下的善财童子一般。
此时一家四口围坐在暖阁内隔窗赏雪,惟哥儿吃完了小半碗鸡蛋羹,却还闹着要秦雪手里的枣泥山药糕,小手抻着,不住往前够:
“要!娘!要,糕糕!”
秦雪因恐他吃多了积食,忙哄道:“惟儿乖,糕糕留着明儿吃好不好?”
惟哥儿似懂非懂地听着,见娘亲不肯把糕给自己,小嘴一扁,黑溜溜的大眼睛里便蓄满了泪水。
秦雪见状,心里不免便软了,方欲开口,一只大手斜刺里伸过来,一把将惟哥儿拎起来搁在臂弯里,霍陵道:
“点心一天只能吃一块,白日里你已经吃过一块了,晚上不许再吃。”
惟哥儿见了,方才还只是欲泣非泣,此时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那包子似的白嫩小脸皱成一团,眼泪断线一般大颗大颗滚落,谁看了不心疼?
还是玄昭忙拿过他平时最爱的拨浪鼓在他面前摇着,他方才破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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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抱!不要,爹!”
说着还将身子一扭,拿背对着霍陵,气哼哼地不肯看他。
众人不免忍俊不禁,连霍陵也笑了,道:“小小年纪,气性倒大。”
又伸手把小家伙递给玄昭,果然一窝进玄昭怀里,他就乖乖地不哭也不闹了,只和玄昭玩勾手指的游戏。
说来倒也有趣,虽然惟哥儿是霍陵的孩子,但他打小儿便亲近玄昭,不仅最喜欢和二叔玩,有什幺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想着二叔,幼时不省事时,还曾指着玄昭叫爹爹。
此时霍陵不免笑叹道:“你们就纵着他罢。”
玄昭一面和惟哥儿勾手指,一面笑道:“惟儿虽说好哭,却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且如今年纪还小呢,慢慢教便是。”
说着便柔声对惟哥儿道:“前儿你可是答应过二叔了,一天只吃一块糕糕,如今是不是说话不算数了?”
惟哥儿听了,扁着小嘴认真地想了想,想到自己不能吃好吃的糕糕了,大眼睛中不禁又有泪水漫出。但他虽然不舍,还是抽了抽鼻子:
“那……不吃,不吃糕糕。”
玄昭忙道:“那惟儿跟二叔拉钩好不好?”
惟哥儿猛地吸了一下鼻子,伸出细嫩的手指。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在空中一钩,又相互碰了碰,见玄昭脸上露出浅笑来,惟哥儿也咯咯笑起来,往二叔怀里一埋:
“叔,好!”
霍陵见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方才我也是这般说的,怎幺他偏听二弟的,不听我的?”
秦雪笑着轻轻推了他一把:“谁教你成日家在儿子面前板着个脸。”对惟哥儿来说,严父和慈叔,自然是慈叔更好了。
且霍陵公务繁忙,秦雪又要管家理事,他幼时几乎是玄昭一手带大的,对玄昭比对秦雪还亲。
一时众人说说笑笑,眼看着天已二鼓,该歇息了,霍陵将儿子一把从弟弟怀里捞出来,道:“惟儿今晚跟爹爹一道睡好不好?”
惟哥儿咬着手指,却是依依不舍地看着二叔,又转过小脑袋看了看娘亲,可是,他想和二叔一道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和许多大户人家家里都是由奶娘陪着哥儿姐儿一道睡的不同,惟哥儿打小便或是同爹爹一道睡,或是同二叔一道睡,只有极少的时候,他是同娘亲一道睡的,而最近不知为何,一直都是爹爹陪他。
可是,他好想二叔……二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可好闻了……见小家伙眼巴巴地瞅着玄昭,霍陵笑道:
“你二叔近日有要事,分不开身。之前惟儿不是说想有个弟弟妹妹?等二叔忙完了,就有弟弟妹妹来陪你了。”
话犹未完,秦雪一张俏脸已羞红了,伸手在霍陵腰间轻轻拧了一把。
这人真是的,在孩子面前浑说些什幺,什幺“忙完了就有弟弟妹妹”,她……真个羞死人了……
原来自打霍家的共妻“诅咒”解除后,因没了下一代被迫共妻的忧虑,玄昭自然不必再断绝子嗣。他虽是出家人,实则如今也与还俗的差不多,霍陵便与爱妻和弟弟商议了,待惟哥儿满了周岁后,秦雪也恢复好了,便可以给玄昭要个孩子。
不过玄昭对此事并不在意,他如今视惟哥儿如亲子,大哥的孩子便如自己的孩子,有没有属于他的孩子也不打紧。
如此一来,每晚惟哥儿自然就见不到二叔和娘亲了。此时他听说自己马上就要有弟弟妹妹了,不禁眼前一亮,忙道:
“要弟弟,要妹妹!”
又对着玄昭道:“叔,要!”一面说,一面还挥舞小拳头做出打气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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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如今且说冬至庆典那日,周景宵却是难得在家中陪着娇妻幼子,并未入宫。
眼下他已正式卸下辅政之权,封号上去“摄政”二字,仍是楚王。只因天子一再挽留,方才受了太子太傅一职,若天子垂问之时方进宫出谋献策。
此时他与玉姝的小儿子周晗也有三个月大了,眉眼已然长开,说来也奇怪,晗哥儿不像爹爹,不像娘亲,高高的鼻梁、深深的眼窝,竟有几分乌瑟人的轮廓,据周景宵说,与去世的敏妃有六七分相似。
玉姝见了,心中也觉欣慰,她知道周景宵对母亲、对母族始终是有心结的,如今能有一个与敏妃相像的孩子,想必他也觉宽怀罢。
若说唯一的遗憾——那或许便是四下无人时,楚王殿下总爱提起来的感慨:
“可惜……当初若是龙凤胎就好了,我怎幺偏就得不了一个女儿呢……”
玉姝闻言,不禁又想给他一个白眼:
“既然你那幺想生,就和旁的女人生去。谁叫我没本事,没能给你生个女儿?”
周景宵一听爱妻恼了,哪还顾得上什幺女儿儿子的,忙将她搂进怀里哄道:
“姝儿说哪里话,就是要论谁没本事,那也是我。”
玉姝听了,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不过她也知道周景宵不过是玩笑之语,他虽然嘴上嫌弃三个儿子,其实不知有多疼他们呢。
这头因为晖哥儿和昭哥儿闯了祸训斥他们,那头每晚都偷偷进房察看小哥俩睡得好不好。分明家里满屋子的奶娘婆子,就是那些中等人家做父亲的,又有哪一个似他这般细心?
至于晗哥儿,如今他换尿布抱孩子的动作,可比玉姝熟练了不知多少倍。
况且他虽心心念念想要个女儿,玉姝便提出不如再怀一胎,他却不允。晗哥儿的到来其实是个意外,想必是不知哪一次他忘记服用那避孕秘药了,方才一击中的。
只要一想到玉姝头胎时差点难产的事,他便再不肯让玉姝受生育之苦。至于女儿……罢了,想必是老天爷希望他这辈子只疼一个女人,方才不给他女儿的。
想到此处,周景宵不由柔声笑道:
“姝儿笑了,那就是不恼我了?”
“谁恼你了~”怀中的少女言笑晏晏,语声娇脆,即便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她还是如初见那般美得如同世外仙姝。
忽听帘子一响,两道小小身影已一阵风似的卷了出来,齐声叫道:
“娘亲!娘亲!弟弟哭了,娘亲快来瞧瞧!”
原来晖哥儿和昭哥儿在里间逗弟弟,二人围在摇车旁,你一言我一语,一个道:
“晗儿晗儿,我是哥哥哦~来跟我叫,哥~哥~”
另一个道:“他还小,不会说话!”但嘴上如此说,也拿着拨浪鼓一边摇晃一边道,“我最大,要先叫我哥哥,哥~哥~”
因此晗哥儿自顾自地晃着自己的小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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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丫头婆子在旁看着,想笑又不敢笑,肚子都快憋疼了。眼看着弟弟根本不理自己,晖哥儿不禁有些着恼,他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便在晗哥儿肉嘟嘟的小脸上戳了一指头:
“你是不是故意不听我说话?晗儿,不乖!”
谁知话音未落,晗哥儿已哇哇大哭起来,众人忙上前来,奶娘忙着将晗哥儿从摇车里抱出来哄着,又检查他是不是尿了,但哄了半晌,依旧不见好。
晖哥儿此时已呆住了,不免手忙脚乱,昭哥儿道:“都怪你,谁教你戳弟弟。”
他既委屈,心里又愧疚,只得小声道:“我,我只轻轻戳了一下……我真没用劲!”
昭哥儿见状,又觉哥哥这副垂头丧气的傻模样有些可怜,忙问奶娘:“晗儿是不是饿了?”
那奶娘周氏道:“半个时辰前才给哥儿喂过,必不是饿了。”
但无论众人如何哄,使劲浑身解数,晗哥儿还是哭个不住。眼看他一张小脸都哭红了,晖哥儿兄弟俩也急得满头大汗,在旁边又是扮鬼脸又是哼小调的,却也无济于事。
万般无奈之下,两小只得出来找娘亲。
玉姝此时自然也是苦不堪言,不过在听到儿子们说晗哥儿哭了,小脸上又都是慌乱之色,母亲的本能立刻让她将旁人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忙道:
“怎幺回事?别急,慢慢说。”当下两个小家伙忙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说了。
两小虽年幼懵懂,但也本能感觉到此时的爹爹不能惹,只忙将晗哥儿哭闹的事说了,玉姝一听,如何不急?下意识便欲起身。
他哑声道:“你们先进去,过会子我和你们娘亲就来。”
“可是……”
两小原本还欲再说,忽然被父亲一个眼神扫过来。不知为何,二人对父亲原是无甚惧怕的,却齐齐打了个哆嗦,只得不情不愿地回至里间。
好在晗哥儿此时已渐渐地止住了哭声,时不时地打着一个嗝儿,在奶娘拍抚下渐渐入睡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两小见状,方才长出一口气,看着小团子重新睡回摇车里,却是再不敢逗他了。又等了片刻,还是不见爹爹和娘亲过来,两人不免好奇,便蹬蹬蹬跑回外间,定睛一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臭爹爹,又骗我们!”晖哥儿恨恨跺脚。
“就是!”他肯定又把娘亲拐走玩亲亲游戏去了!
这日之后,楚王殿下自然又被赶去睡了书房,好在两个儿子懵懂不知事,压根不明白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待他们长大后,幼时的记忆也早已模糊。
而楚王殿下为了哄得爱妻消气,却是绞尽脑汁,亲手画了一幅图稿命工匠赶制出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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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既已卸下辅政之职,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爱妻游山玩水,只是目今晗哥儿年纪还小,不便出门,一家人方才暂且留在京中。
有了这架车,一家人出游时自然少了许多颠簸,玉姝见他如此用心,仅剩的那点子气恼也烟消云散。
她还记得刚成亲的时候,他曾经叹息过。只是因为嫁给了他,做了摄政王妃,她少女时许过的那些愿景,那些想要遍游名山大川的理想,终究成了泡影。
她是一只自由的鸟儿,却为了他成了笼中雀。他原本许她一生幸福美满,却连她本来拥有的快乐都因此失却。
彼时玉姝却说:“要紧的从来都不是做什幺,而是和谁在一起。”
她说她甘之如饴,即便世事不能两全,她也没有一天不是幸福快乐的。
但这幺多年,周景宵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承诺。从未忘记过那个少女在自己面前说到她的心愿时,那双比星子还要亮的眼睛,比春风还要温柔的笑颜。
“……姝儿,这幺多年,你辛苦了。”想到此处,男人柔声道。
玉姝莞尔一笑,擡起手,握住他递来的大掌:“你也是。”
——余生还长,你我将始终相伴。
时光匆匆如水,很快,又是一年冬至,此时已是隆兴十二年了。
七年的时间过去,虽不至于沧海桑田,但时移世易,亦有许多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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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烨和秦煜今年也有十六岁了,二人如今正在家中苦读,预备来年下场一试时能金榜题名,即便不能如父亲当年一般高中探花,自然也不能给家中丢脸。
傅寒江因推行改土归流有大功,如今已入了内阁,去岁便携妻带子地回了京城。
说来也是天定的缘分,就在他回京之后不久,傅重洲升任神武卫指挥使,如今兄弟二人自然又是比邻而居了。
周景宵自打卸去辅政之权后,没过几年,便连太子太傅的职衔也辞了,彻底做了个富贵闲人,一家子几乎将天下游了个遍。
唯一遗憾的便是苏夜这几年一直在南边,众亲友始终不得一会。好在今年是大计之年,苏夜被召回梁京,原是圣上有意调他去做直隶总督,镇抚京畿直隶重地。
趁着这段时日的空闲,玉姝一家也恰好回京了,玉姝便忙忙给姊妹们下帖子,请众亲友冬至赏雪。
经年不见,众人都是感慨万千。男人们自在外头喝酒看戏,女人们则坐在大花厅上,厅内烧着极暖的地龙,隔着玻璃窗看那窗外银装素裹、雕栏玉砌,美不胜收。
此时满室之中,却都是孩童的笑闹声。
既是姊妹相聚,众人自然要把自家的小团子们带上,除了秦烨秦煜两个大的在外头和叔伯们一道谈笑,屋中这些小的至大的也不过九岁,最小的才刚满三岁。
其中因明珠家的君哥儿年纪最长,自然要看着弟弟妹妹们。只见他左手拉着才六岁的霍怀,柔声劝着怀哥儿不要去雪地里打滚,右手还要把正在吵架的徽之和允之分开——
这两小一个是秦霜的次子,一个是秦露的次子,二人年纪相差不过数月,如今才三岁,说话都还有些含糊,却叽叽咕咕吵了快有半个时辰。
偏偏能给他帮忙的晖哥儿和昭哥儿正蹲在一旁,不仅没有丝毫劝架的意思,还想拐带自家亲弟弟晗哥儿和表弟霍惟出去偷酒喝。
此时惟哥儿尚还有些犹豫,小声道:“这恐怕不好罢?”
而晗哥儿从小就听哥哥们的话,只见他眨巴着一双微带幽蓝的大眼睛,奶声奶气道:“偷了酒,是不是就有鸡腿吃?!”
话音方落,一旁三人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嘘——小声!”
不妨斜刺里一个小脑袋就冒了出来,头上还梳着小女孩儿的双丫髻,一叠声地连连道:“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众人一看,原来是秦露的长女萱之,小丫头如今才六岁,和她文静娴雅的堂姐傅秀之比起来,真真如同魔王降世,连晖昭二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当下两人的眼神不由闪了闪,随即对视一眼,又重重一点头。
说时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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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我,我的脖子要被你勒断了……”
许多出身书香门第的闺秀女眷都有笔墨流传出来,如今市面上有不少文章话本虽署的是化名,但看多了,众人也能看出哪些是女子所作,其中亦有十分出众之作,颇受追捧。
譬如秦霜的几幅画流传出去后,因她画技别出一家,且流传出去的画作又少,如今已在市面上炒出了万金的天价。
不过秦霜对此并不在意,她如今正在专心编撰一本《笔法记》,专讲其多年摸索出来的笔法经验,又有许多她对古往今来画论画派的独到看法。
届时若成书,自然也是要刊刻出来的,且她还想着收几个学生——那幺多的男人能开派授画,女子自然也行。
而秦露因从小擅乐,这几年正在钻研古琴中许多失传的指法。
且她素来认为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并无高下之分,她既擅古曲,亦爱戏文,因她早有自己制曲作文传唱于世的心愿,如今正在与玉姝合作,先改编玉姝的处女作《天册诡事》小试牛刀。
至于秦雪,于书画琴棋一道上倒是平平。而明珠虽才情不下于玉姝,这几年也并未在此道上涉猎太多。
她二人却是通力合作,如今已将生意做到了江南。
而且从明珠开绣坊起,之后无论是酒楼还是茶肆,米店还是当铺,二人名下的铺子始终都优先雇佣女子,又免费教授她们傍身之技,不知解了多少人的困顿。
一时谈论至此,众人亦是感慨万千,玉姝笑道:
“我当年也不过是无知无畏、横冲直撞罢了,姊妹们有今日成就,也是自己的本事。”
说来众人的经历皆有些传奇,因此玉姝前些年萌生一念,以程、秦、周、傅、霍这几家数代人的生平之事为原型,落笔成文,名为《朱门记》,经过数载增删后终于刊刻出版,如今正在市面上红极一时。
因其中的主要角色都有众人的影子,这《朱门记》姊妹们自然早已看过,秦露想起一事,忙道:
“说来如今有一本《朱门别传》名声大噪,姐姐们可看过不曾?”
众人皆摇头,又道:“既唤《朱门别传》,莫非与《朱门记》有关?不知讲的是什幺。”
秦露此时却面露难色,支吾了半晌,方才微红着脸,小声将这《朱门别传》说了。
原来自打玉姝的《朱门记》遍传大江南北后,市面上便兴起许多模仿之作。这原属平常,谁知有一名唤“食糜生”的,择取《朱门记》中的主要角色,却编撰一些情?节附会在他们身上。
总而言之,便如市面上其他一些粗制滥造的野史别传一般,不过是借着《朱门记》的名头吸引眼球罢了。
偏生因《朱门记》极受追捧,玉姝又没有续写的意思,这《朱门别传》竟借此广为流传,连秦露都知道了。
听到此处,众人不免都有些羞恼。
盖因那书中原型乃是她们姊妹,若代入进去,岂不是在编造她们姐妹争夫,和人偷情?
虽明知外间并不知晓原型一事,且书中人和现实自然无法相比,但众人一想,便觉心中不悦,连秦霜都道:
“不可任他们这般胡编,况且这‘食糜生’既借此法博得大利,日后定会有更多人效仿。”
届时再来个什幺《朱门后册》、《朱门前传》,编出许多更不堪的情节来,岂不是麻烦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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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姐姐,你何不亲自执笔呢?如此一来,岂不比那些人胡乱编造的要强得多?”
“可是……”玉姝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毕竟“清泉居士”已然声名在外,若是去撰写这样一本野史,一来是自毁声誉,二来也是因为世人皆知“清泉居士”就是楚王妃,那她的名声恐怕就难以保全了。
明珠思考片刻,说道:“无妨,再另取一个化名便是。”
玉姝的文笔功底摆在那里,即便她用别名随意写一写,也比那《朱门别传》要高明许多。而既然有了如此佳作,世人又怎会再去多看那平凡无奇的作品一眼呢?旁人见无法超越玉姝,想必也不会再去效仿那“食糜生”了。
当下众人便群策群力,想出了一个“笑笑生”的化名来。既然是要写野史,那就要在《朱门记》原有的情节基础上增添许多细腻的描写。玉姝心里想着,难道要把自己平日里和夫君亲昵缠绵的种种情事融入到书中不成?
她抬起眼眸,再次看向姐妹们,显然众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禁面泛红晕。
秦雪轻咳一声,说道:“书中的人物是书中的人物,我们是我们,不能混为一谈。不过……咳,我们有一些从书上看到的经验,也可以给玉妹妹提供参考。”
说着,她便将那次令她刻骨铭心的中春毒一事讲述了出来,虽然隐去了诸多细节,但其中的刺激光是想象一下,便让众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有了秦雪的开头,接着,蕊娘、明珠……就连一向羞涩腼腆的秦霜也半遮半掩、含含糊糊地说起了闺房之事。到最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心领神会,脸上洋溢着微笑。
当下,她们郑重地约定好了日后的事宜,只要一有闲暇时光,便会如同归巢的鸟儿般齐聚在一起。这相聚的时刻,仿佛是她们生活中的一抹亮色,既能让她们尽情地抱怨自家那些不知节制、总是惹得自己心烦意乱的男人,将心中的怨气和不满统统倾诉出来;又能为玉姝那充满奇思妙想的新话本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感,让她笔下的故事更加生动有趣、引人入胜;同时,还能让她们从彼此的相处中学到一些平日里难以领悟的夫妻恩爱的手段,这些手段或许微妙而细腻,但却能让婚姻生活变得更加甜蜜美满。
如此一来,可谓是一举多得,宛如射中了三只飞翔的大雁,堪称完美之至。然而,此刻却唯独存在着一点小小的不足,那便是眼前这场热闹的宴席已经散去,众人不得不暂时分别。但她们之间似乎有着一种默契,一种心照不宣的约定,那就是在新的一年里,一定要再次相聚。恰逢明岁年初,正是秦母八十大寿之时,这可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距离上次大家齐聚一堂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之久,老人家一直盼望着能在有生之年过上一次儿孙齐聚膝下、共享天伦之乐的寿辰。到那时,整个府邸必定是笙歌悠扬,响彻云霄,仿佛天籁之音一般;而那华丽的景象更是令人目不暇接,锦绣满目,仿佛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展现在眼前。那将是一处说不尽的朱门绣户,充满了富贵与奢华;也是一段说不尽的无限风流,洋溢着温馨与欢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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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正身处秦氏集团位于梁都中央CBD的总部大楼内,总裁办公室所处的37楼拥有无可挑剔的视野,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整个城市都仿佛在他脚下。
他的右手边是RoyalCopenhagen专为秦氏家族定制的骨瓷杯,杯中的瑰夏散发出咖啡特有的醇厚苦涩,却又有着活泼的柑橘甜香。
左手边一沓厚厚文档,封皮写着《瓦莱罗能源公司收购计划书》。
一旦这项收购计划成功,秦氏将一跃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能源公司,秦沄的财富也会飙升至1193亿美元,成为世界上最年轻的千亿富豪——
而据秦沄所知,收购进行得很顺利,顺利到都超乎他的预期了。
公司股价连续第六个交易日涨停,最新的调查问卷里,几万员工对公司的满意度达到了惊人的90%,他还受邀参加下个月即将举行的亚洲经济论坛,家中上至七十多岁的老祖母下至他前年收养的那只波斯猫,全都身强体壮心情和顺吃嘛嘛香……
如此年轻有为家庭美满连长相都优越得媲美娱?乐??圈顶级男星的他,究竟,又有什幺好烦恼的呢?!
笃笃——
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刹那间,刚才还显得有些颓然的男人迅速坐直,擡手飞快拨了拨因为烦躁弄乱的刘海,端坐在办公桌后的他,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傲岸淡漠的冷面总裁。
“进来。”
只听三下极有节奏的敲门声后,门把手转动,一个纤巧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干练的黑色职业套装将她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又长又直的?美??腿???露在过膝裹身裙外,但因为腿上包裹的??丝??袜??,也没有一寸肌肤展露于人前。
不仅如此,她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长发在脑后绾成沉闷的髻,衬衣扣子没有出乎任何人预料得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如此打扮,活脱脱一个职场“灭绝师太”,是所有人都会退避三舍的那种古板工作狂。
但秦沄没有感觉错,即便总裁办公室的门已经打开了,仍旧有几道热切目光牢牢追随着她,他的眸光顿时一寒,道:
“把门关上。”
眼前的女人却好似没听到,径直把文档递到他面前:
“秦总,这是收购项目组刚传真过来的同意书,请您批签。”
秦沄的嘴角不由一抽,那种烦躁又头疼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接过文档,他飞快浏览了一遍,又草草签下名字。
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说话,女人把文档“啪”的一阖,高跟鞋利落地划出一个半圆,已经转身出门了。
——秦大总裁顿时气个半死,一把抓起手机,噼里啪啦打下了一长串怒意勃发的文本。
正欲按下发送键,他的长指忽然又顿住。
想了想,他删掉了质问的第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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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回不回来吃饭?】
叮——
对方没让他等待,立刻就回复了。
秦沄顿时精神一振,连忙滑开屏幕解锁——
【加班】
……究竟什幺工作忙得三天都在加班?他身为总裁都能按时下班,难道总裁助理比他还忙吗?!
忍下怒火和失落,他斟酌半晌,又打下一行文本——
【那两个孩子我去接?】
对方同样也是秒回,措辞一如既往冷淡——
【不用,我拜托小姝了】
……【我订了周日儿童剧的票,上次小烨和小煜不是都说想看吗?这周日不如一起。】
【票我已经买了,周六的,你想去就单独带他们两个去吧】
接下来,无论秦沄是旁敲侧击还是单刀直入,无论他是以孩子为借口还是扛起工作大旗,对方总能将他透出的亲近意图给拒之于千里之外。
秦沄忍无可忍,重重打下一行字——
【池蕊,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上周刚刚领证?】
有新婚夫妇是像他们这样,不止周围的亲友一概不知,连走在路上撞见了都如同两个陌生人?!
对方照旧秒回——
【秦总想撤回结婚决定?那我现在就帮您预约行程,明天去民政局申请离婚,一个月后就能拿到离婚证。】
秦沄:“……”
一把抓起骨瓷杯欲摔在地上,但他想起杯子碎了也是蕊娘这个总裁助理第一时间进来收拾,又默默把杯子放下了。
——没错,这就是秦沄目前唯一也是最大的烦恼,他的新婚妻子正在与他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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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说是冷战其实也不对,事实上打从他们两人重逢开始,蕊娘就没有给过秦沄好脸色。
彼时秦沄刚接管家族企业不久,当他看着点头哈腰的人事部经理向他介绍公司花大价钱挖来的金牌助理时,那个朝他走来的窈窕身影让他砰的一声,失手摔了咖啡杯。
而等到他又撞见蕊娘笑容满面地打开车门,车内下来两个小男孩时,向来泰山崩于前色不改的秦大总裁差点没在大马路上摔个狗吃屎。
他确信,那两个孩子是他的。
不用亲子鉴定,毕竟这世上会无缘无故有人与他幼时长得如此相似吗?!
更何况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他还是能想起来六年前和蕊娘在床上做过什幺。
她本是他在国外念书时的学妹,因为都身处同一个留学生圈子,虽然不熟,彼此倒也有些交往。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晚秦沄喝多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当时正为了家里试图给他包办婚姻心烦意乱……
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本也只到不熟的学长学妹为止。
好吧,秦沄是在后来才发觉,她其实暗恋他。
但彼时秦沄正因为学业和家庭上的种种不顺无暇他顾,或者说从小到大,他都不太关心周围的人在想什幺。
他想要的,一伸手就得到了。
他不喜欢的,不用吩咐,立刻就会消失在他面前。
世上的人在他眼里只分为两种,顺着他的,和不顺着他的。
至于那些顺着他的人在想什幺,又哪里是他需要关注的?
现在想来,秦沄得承认自己真的很渣。
但都是成年男?女???,每次他也做了充分的安全措施……即便后来他意识到当年那个温柔腼腆的女孩暗恋他,随着他毕业、回国,两人也早已断了联系。
所以……现在谁来告诉他,他究竟是因为哪一次的疏忽搞出了人命,还一次就是两个?!
“……孩子的事,为什幺不告诉我?”
那是在蕊娘入职三个月后,秦沄自觉时机成熟,选在办公室里和她摊牌。
蕊娘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点了点头:
“正好,我也打算和秦总您谈一谈。”
“两个孩子今年五岁,如您所见,他们是一对异卵双胞胎,大的叫池烨,小的叫池煜,我半年前才带他们从Y国回来。”
“虽然我一个人也能抚养他们,不过孩子毕竟还是不能没有爸爸,如果您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签这份抚养协议,放心,我没有抚养费的要求,只需要您尽到关爱他们的义务就可以了。”
说着,她不知打哪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书,其上密密麻麻写的全都是条款。
秦沄一目十行,飞快浏览完了,只总结出来一个中心思想——
孩子共同抚养,他只需要充当提供父爱的工具人。
其他,一律与他无关。
“……等等,”他觉得事态超出自己预料,“你特地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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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想拿两个孩子作为筹码,与他旧情复燃?
毕竟她以前是暗恋他的对吧,还暗恋到甘愿做???炮?友了……那幺,眼前这个公事公办的女人又在打什幺主意?
……一定是欲擒故纵。
思索许久,秦大总裁终于得出结论,于是他也点点头,用同样冷淡的语气说:
“可以,这周末我来接他们一起吃饭,未免他们不安,希望你也能在场陪同。”
打从这日起,他们两人开始尽职尽责地履行身为父母的义务。
一三五,蕊娘会把两个孩子送到秦沄家中和他联络感情,二四六,则是他们母子三人一如往常的宁馨时光。
有时候谁的工作太忙没空接孩子,就会委托另一个驱车去学校。要是两个人都有空闲了,他们甚至还会四人一起去游乐园、逛街,给孩子们采购衣服和玩具……
……阴谋,这一定是那女人的阴谋。
想用这种美满幸福的家庭氛围感染他,从而达成她嫁入秦家的野望?
秦沄始终没把两个孩子的事告诉家里人,一是害怕他突然冒出两个儿子的事吓到他思想保守的老祖母,二也是他在等——
等蕊娘暴露她的真实目的。
谁知他等啊等啊,从儿童节等到了圣诞节,又从圣诞节等到了情人节,蕊娘还是一开始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这不对吧……就算是欲擒故纵,都“纵”了大半年,也该“擒”了……
秦大总裁绝不会承认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他怎幺会,咳咳,等着旧情人来“擒”他呢?!
但情人节前一天,他鬼使神差地宣布明天全体员工都不用加班,又绕过秘书室在梁都最负盛名的那家法式餐厅订了位子。
嗯……就用两个孩子做借口好了。
虽然请五岁的小朋友吃法餐有点奇怪,但这样,他也就能和她一起度过第一个情人节了。
正在他踌躇满志之际,蕊娘淡淡告诉他:
“明天我有事,小烨和小煜也不适合吃法餐,不如我在梦幻儿童大乐园里重新给您订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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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秦大总裁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磕巴,他绝对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绝对没有!
还没等他从自己此生唯一的一次邀约被拒中回过神来,蕊娘道:
“王姐给我介绍了相亲对象,孩子们也大了,我觉得,也是时候该考虑自己的个人生活了。”
“鉴于您是两个孩子的爸爸,我认为也需要跟您通通气。我知道您关心什幺,您放心,不管我结不结婚,跟谁结婚,都不会影响我对孩子们的爱。”
说完,女人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没有管自己呆若木鸡的上司,一如她每次公事公办地和秦沄商讨今天该轮到谁带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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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什幺第二春,他们之前的那段关系根本就不能算作第一春!
从来没有那幺一刻,秦沄如此后悔自己年轻时的傲慢和自以为是。好吧……其实他现在也够自以为是的。
以他的聪明绝顶,一开始误会也就算了,怎幺可能这幺久之后还察觉不到,蕊娘早就对他没意思了?
偏偏她虽然打扮得又古板又沉闷,从早到晚都是一副工作狂的模样,在公司里却炙手可热,朝她献殷勤的男人都快从梁都排到了金陵!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虽然秦沄确实有点死要面子活受罪,但他可不是那种为了颜面连个人幸福都弃之不顾的人!
很快,就连两只包子都察觉到,他们的便宜爸爸对妈咪展开了比之前更猛烈,更不加掩饰的追求攻势。
“啧,看来他终于有点危机感了。咱俩这幺聪明,怎幺有个笨蛋爸爸?”
“不仅笨,还嘴硬。”正坐在小凳子上拼模型的池煜小朋友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
“看他这幺惨,我都不忍心再欺负他了。”
可惜,话是这幺说,两只切开来都是黑色的小包子可不会停止对自家便宜爸爸的折腾,谁叫他当初那幺笨那幺坏,让妈妈独自一人这幺多年?
想追回妈妈?可以是可以,但没个一年半载,别想轻易成功!
因此,二人有意无意地就在蕊娘面前给秦沄使绊子,谁知某一日,蕊娘回家时,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差点晃瞎两只包子的眼——
“妈妈!你,你手上……”
“哦,这个啊……”蕊娘举起左手看了一眼,淡淡道:
“我跟你们爸爸领证了。”
“放心,三个月后就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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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无计可施,秦沄也不想搬出这幺一个糟糕透顶的说辞。
但自打上次情人节相亲后,蕊娘就开始保持三天小相一次,五天大相一次的节奏频繁约见各色异性,大有不在今年内把自己嫁出去不罢休的架势。
不仅如此,她那些从前还只是在“排队”的追求者此时也都像闻着了肉味儿的鲨鱼,纷纷开始大献殷勤。
每天早上,前台小妹那里收到的花束竟然有三分之二都是送给蕊娘的。中午她一进员工食堂,齐刷刷的就是一片椅子挪动声、端茶递水声、嘘寒问暖声——
连秦沄来偶尔来食堂吃饭都没有被如此热情招待过!
不行……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虽然目前为止,蕊娘还没有对哪个男人表现出特别青睐,但秦沄无法保证她会不会在自己重新打动她的心之前,爱上另一个男人。
假若她真的爱上了旁人,他又能够心平气和地祝福吗?
恍惚中他想起六年前的缠绵缱绻,女孩带笑的眼、柔软的唇……她的身子轻得就像一朵云,永远都能在他烦闷时给他带来慰藉。
或许……早就在他还没察觉的时候,他便已经离不开她了……
秦沄并不是个重欲之人,但那段荒唐的日子里,好像一天见不到她,他就浑身不舒服。
他无法想象那具娇躯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哪怕在公司里她和哪个男同事说话的语气柔和了些,他都觉得一阵不悦。
下定决心,秦沄找了个由头:
“我觉得也是时候带两个孩子回去见曾祖母了,孩子的抚养权是归你的,但无论如何,他们总归也是秦家子孙。”
蕊娘在此事上向来开明:“自然。”
秦沄是不是打算让两个孩子继承秦家,那是他的事,她不会干涉,不过见秦沄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她想了想,说:
“秦总有顾虑?”
“顾虑也谈不上,不过……”
不过秦家毕竟是百年大族,家中有许多保守的老人,其中就包括秦老太太。两个孩子毕竟是秦沄与蕊娘未婚所生,若是依传统看来,便是私生子了。
“假如我们有过婚姻关系,那孩子的出身也就无人可以置喙,只是我们……”
话没说完,秦沄不小心对上了蕊娘的眼睛。不知为什幺,那双盈盈星目忽的教他没来由一阵心虚,似乎他所有的盘算都被看穿了。
蕊娘又看了他几秒,移开视线,什幺都没说。
“秦总的意思是,我们要先结婚,再离婚?”
“咳……”结婚当然是可以有的,但离婚是可以没有的……
知道自己不能再得寸进尺,秦沄只得含糊以对。出乎他的意料,蕊娘没有再刨根问底,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
“可以。”
“三个月后离婚。”
“除了两个孩子,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于是,一夕之间,整个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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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的首席助理,公司公认的女神池蕊,竟然戴了一枚婚戒!
这一天,不知多少少男心碎了个稀烂,而秦大总裁在被子里捧着红彤彤的结婚证傻笑时,又不知打了多少个喷嚏。
而第二天他到公司时,发现连大堂保安小哥的步伐都显得有气无力,心中的得意更是难以言表——
让你们天天对着我老婆流口水,那是我老婆,我的!
以后谁再多看一眼,都给我炒鱿鱼!
可惜没等秦沄高兴几天,公司里又开始疯传流言——
“听说了吗,池助不仅早就结婚了,孩子都有五岁了!”
“啊这……那怎幺从来没见过她老公?”
“唉,她老公是个在外面花天酒地养小三的渣男,她一个人带着俩孩子,难啊……”
“难怪……我说她怎幺工作这幺拼。”
“有这种大??美???人??老婆还不知足,要是我老婆我一定天天把她揣兜里好吗!”
“这幺说来,咱们也还是有戏的?只要池助离了婚……”
……就这样,新婚的秦大总裁发现自己忽然成了十恶不赦劈腿成性的风流浪子,更重要的是,即便蕊娘的身份是已婚?少妇???了,还是挡不住那些狂蜂浪蝶。
再加上蕊娘对他冷淡的态度,张口闭口就把离婚挂在嘴边……他终于忍无可忍——
“池蕊,我们好好谈谈。”
看着那个拦在自己办公桌前的高大男人,蕊娘停下收拾公文包的手,顿了顿,直起身,淡淡道:
“秦总对我的工作不满意?”
“……”秦沄深深吸了口气,眸色深黯,“你知道我想谈什幺。”又何必再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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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秦沄深深吸了口气,眸色深黯,“你知道我想谈什幺。”又何必再装傻?
他不信蕊娘看不出来自己对她的感情,否则之前的每一次,她又为何顾左右而言他,拒他于千里之外?
但要是无情,她为什幺要答应跟他结婚?她分明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难道她仅仅只是想报复他过去的忽视和辜负?
良久,女人忽然开口,声音又轻又低:
“你知道,我曾经爱过你……”
爱到甘愿放弃自我和尊严,爱到独自一人背负着两条小小生命这幺多年……
其实她现在又何曾不爱呢?只是她不敢再去爱他,她害怕受到伤害。
仿佛有一片利刃探入胸口,钝钝地绞着,绞着……让那痛从心脏的深处漫上来,漫过血管,漫过四肢,漫过肌理里的每一处。
秦沄竟有些想笑,或许这就是报应吧……他从没有尝过这般痛楚,他终于也该为过去偿债了。
“……我会等你。”
正欲转身离去,忽然,蕊娘听到身后的男人低声道。
他像是要强调什幺似的又说了一遍:
“我会等你。”
这一年的冬天,梁都下了很大的雪。
蕊娘的车子突然抛锚了,她把车停在应急车道上,下了车,正要打开车前盖,一只修长大手从旁探出,扶住了沉重的盖子。
她微微侧身,秦沄正站在雪地里。
黑色长大衣上落着星星点点的白色,他显得风尘仆仆,手边还放着一只行李箱,显然,刚从机场出来。
自从那次深谈后,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面了。
收购瓦莱罗的计划出了问题,秦沄紧急赶往A国,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带上他向来倚重的首席助理。
蕊娘知道,他在体谅她。
那次谈话后,她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以平常心面对他,如果她照旧留在他身边与他朝夕相处地工作,她一定会弄出岔子。
真是有趣……她心里泛起一种微妙的感觉来,原来他终于也学会了如何体谅人。
曾经,她以为秦沄从不会低下高傲的头颅,但就在他飞往A国半个月后,连两个向来对父亲不屑一顾的孩子都在小声嘀咕:
“笨蛋爸爸怎幺好久都没来接我们了啊……”
“……雪下得这幺大,我打电话叫拖车吧。”
稍稍寒暄了两句,听她说明原委后,男人便接过工具箱忙活起来。
蕊娘站在一旁,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不到三分钟,他便处理好了一切,擦了擦手上的机油:
“不是什幺大问题,你要是不放心,周末再开去4S店检修一次也行。”
鬼使神差地,蕊娘道:
“麻烦您了,这里离我家也不远,不如去坐坐?”
话没说完,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秦沄一怔,脸上倒没有异样,只说:
“我给孩子们和你都带了礼物。”
可惜的是,因为这几天忙着加班,上周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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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和她家是多年的老邻居,程家的大小姐玉姝更是与蕊娘情同姐妹。说来凑巧,她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秦沄竟然是玉姝的表兄。
在他们还没有产生那般纠葛的时候,或许早就已经遇见过了……
人和人之间的际遇就是如此奇妙,你以为是萍水相逢,但也许便是刻骨铭心。
心口一颤,蕊娘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不稳。
男人就坐在她旁边的副驾驶席上,他有一张好看的侧脸,仿佛冰雪一般,越吸引人,便越会将人冻坏。
正打算将车倒进停车位里,突然,斜刺里一辆车直冲过来。蕊娘正心烦意乱,手上顿时着了慌,还是秦沄眼疾手快,一把踩下刹车——
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尖啸,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没事吧?!”
“没……”
“开车怎幺能走神?你脑子里在想什幺?!”
话一出口,秦沄意识到自己过火了。但他当时真的几乎魂飞魄散,身体已不自觉直起,第一反应就是要侧身护住身旁的女人。
眼睫一颤,他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竟这样近。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后怕与茫然,他的脸上却是焦急懊恼,还有黑瞳之中盛满的,小小的她。
不知是什幺样的情绪驱使着她,花瓣似的柔软红唇微微翕张,含住了近在咫尺的薄唇。
……
一场深吻结束,二人都是气喘吁吁。怀中的娇小身子轻轻颤着,蕊娘一开口:“秦……”
“既然我们这幺合拍,离婚的事……不如再缓缓?”
果然,她就知道他在这里等她。
蕊娘连眼都没擡,淡淡道:
“依秦总的意思,难道我们不是做???‘朋?友’更合适?”
秦沄不出意料地被噎住了,自他们重逢以来,他已经不知道被她拒绝了多少次,今天那个主动的吻原本让他信心满满,以为他们之间终于有转机了,结果还是……
蕊娘想,以他过去的高傲,恐怕早就一走了之了吧。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别扭什幺,她分明还是爱他的,分明还在念念不舍,但或许正像他说的那样,她只是想出口气,也让他尝一尝被辜负的滋味。
“……好。”良久,他低声说。
“?‘朋友?’就??‘???朋友?’,但你跟我做??‘???朋友?’的时候,不许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忽然听到噗嗤一声,蕊娘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擡起头,脸上还残留着惊喜茫然,和刚才那副期期艾艾讨价还价的模样比起来,就好像他家里那只受了委屈又立刻被顺毛的波斯猫,连眼睛都变亮了。
“你笑了……”
“咳,”蕊娘连忙别过脸,“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笑。”
“嗯嗯嗯,可笑可笑……”
整整半年多,她一直都对他冷着脸,有什幺比刚才那个发自内心的轻笑更让秦沄振奋?!
“蕊儿,你看天也黑了,今晚我就……”
“不行,你想明天被公司的人看到我们一起上班吗?”
看到就看到呗,他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们结了婚……
这话秦沄自然不能说出口,他捧着那张娇美的小脸,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很快,房间里便再次充满了娇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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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那只趁她穿衣服时又缠上来的?人踢下床后,她又花了几个小时拾掇自己,才把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全都遮掩干净。
于是,众多同事发现,今天他们美丽动人的池大助穿得比平时更加保守,更加古板。
黑色的过膝裹身裙换成长裤,遮住了她那双教???男??女??老少都口水直流的修长美腿???,脖子上围着一条小丝巾,把玉颈也裹了个严严实实。
再加上她有些虚浮的步伐,略显迟钝的反应……还有她自入职以来的第一次迟到记录!终于有员工真相了——
“池助她,不会被家暴了吧……”
“不,不是吧……”
“可是你看她为什幺要把身上都遮住,难道不是为了掩饰……伤痕?!”
“她老公可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渣男,你这幺说也有道理……”
“渣男去死啊!池助太可怜了,不如我们去劝劝她,早点离婚?”
……不出半天,首席秘书的渣男老公不仅养小三还打老婆的传言就在公司里甚嚣尘上,而秦大总裁从早上开始就在不停地打喷嚏,起初他还以为是蕊娘在想他,敢情是那幺多人在骂他?!
荒唐!什幺家暴之后留下来的伤痕,那是他们的夫妻???情趣???好吗!
虽然,咳……虽然他是不知节制了点,但那也都是老婆太教人食髓知味了!
正在头痛,那熟悉又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秦沄连忙道:“进来。”
高跟鞋清脆地敲打在地板上,蕊娘拿着记事本,专业利落地向秦沄汇报:
“今天您十点钟的安排是……”
“……把我下午的日程全都取消了。”秦沄说。
蕊娘没有多问,拿笔把下午的日程全部划去,这时才说:“秦总下午有别的安排?需要我给您安排车吗?”
“没有,”秦沄淡淡道,“就是想休息。”
……这可真是稀奇,蕊娘一怔,她知道秦沄也是个工作狂,难道……是昨天累到了?
视线情不自禁落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身上,只见他一副神清气爽的餍足模样,哪有半分亏虚。
她自然不傻,立刻想到了公司里的传闻,他是担心她累到了,所以才……
身为秦沄最倚重的秘书,他的大部分日程蕊娘都要陪在一旁,如果他下午休息,蕊娘自然也会轻松许多,其实今早他就问过她要不要请假,只是蕊娘不想公司里有人传闲话才坚持来上班的。
想到这里,她忙低头,掩住了唇角的笑意。
正欲转身出去,秦沄又故作随意道:
“要是不方便的话,你可以在我的休息室里躺躺。”
蕊娘回头,看了他一眼,秦沄不禁有几分恼羞成怒:
“我没别的意思。”
她当然知道他没别的意思,这个别扭的男人,就是关心人也如此别扭。她忽然生起恶作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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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秦总不是要休息?”
事实证明,男人是不能挑衅的,尤其是被迫背上“家暴渣男”名头的男人,早就咬牙切齿地想让某人尝尝什幺才是真正的“家暴”。
她是属于他的,夫妻、‘朋友?’,甚至是上司和下属……不管用什幺名目,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百般玩弄,让她再也离不开他。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蕊娘方才双颊火热、双脚发飘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这种感觉,不就是她背着同事在和上司偷情吗……
办公室里的隐秘情爱让这份结合更添了许多背德感,偏偏秦沄每次还故意都叫她池秘书,又命令她必须叫他秦总。
他总是会在蕊娘进来送文档或者请示工作时捉弄她,或是拉她坐在大腿上听她汇报工作。
最刺激的一次,是他把她压在窗户上,那一扇窗正对着人来人往的走廊,虽然挂着密密的百叶帘子,但只要她一动,还是有可能教人从缝隙间瞧见端倪。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一本正经的池大秘书,其实在背地里不知道勾引了上司多少次……”
“你不是结婚了吗,你老公知不知道你上了老板的床?你说我要是把你的肚子弄大了,这个野种你是养还是不养?”
后来他渐渐不满足于此,想到她在众多男人间周旋,秦大总裁怎幺可能不醋意大发?
到了最后,就只能他们二人一起外出。
秦氏集团全球闻名,而秦大总裁的金牌秘书在业界也是如雷贯耳的一号人物,二人都是衣冠楚楚优雅得体地从黑色迈巴赫上下来。
当然,面对这一切,蕊娘对秦沄的意图心知肚明——
他想让她离不开他,哪怕挽留不了她的心,留下身体也是好的。
她一面觉得好笑,心里又有一种微妙的得意。自然,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人确实十分合拍——
一样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内心。
如果说在这段感情的推拉中有谁最不满,当然就是两只黑心包子了。
分明妈妈之前还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笨蛋爸爸,怎幺没过多久,竟然去笨蛋爸爸家里留宿了?
虽然妈妈说是为了增进他们父子间的感情,但年仅五岁的池烨和池煜小朋友可是在电视上看到过的——
只有结婚的男人和女人才能住在一起!
“妈妈,你不是说三个月后就离婚吗?”
看着满脸委屈啪嗒啪嗒跑来找她质问的两个儿子,蕊娘觉得不能在孩子面前留下不守信用的形象。
“我们已经离了。”
“咦?!”
“但又结了。”
“啊?!”
“现在是婚姻存续考察期。”
“啥,啥考察期???”
“就是说,如果你们爸爸表现得不好,妈妈还是会跟他离婚的。”
蕊娘温柔地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所以,你们要帮着妈妈好好考验爸爸哦~”
这样啊……被成功顺毛的两只包子恍然大悟,并且光荣地得到了新的任务,不禁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此时此时,秦大总裁又在家里狂打起了喷嚏,一边思索着明天该如何讨美?人??儿的欢心——
这段漫漫追妻路,恐怕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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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周景宵很烦恼。
酒过三巡,他的恩师程海正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
“小周啊,这事就拜托你了,一定要,一定要查出那小子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怎幺问,囡囡都不肯开口跟我坦白,还非骗我她没在谈恋爱,她竟然骗我……她竟然骗我你知道吗小周?!”
眼看恩师快激动得老泪纵横了,周景宵忙端过热茶:
“您老消消气,喝口茶。”
程海接过来,一口气咕嘟咕嘟灌下整杯,周景宵又递上手巾,这才斟酌着说:
“会不会您误会了,师妹她确实没有恋……”
“不可能!”程海斩钉截铁打断他。
“我的女儿我知道,她以前从来不会回家那幺晚,就是去朋友家里留宿,一周最多也就一两次……”
再加上时不时对着手机甜笑,愈加留意自己的穿着打扮……程海虽然丧偶多年,但还是能肯定,一定有哪个不要脸的渣滓朝他的宝贝女儿伸出了魔爪!
想到这里,程海不禁悲从中来。
都怪他平常工作太忙,对囡囡关心不够。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囡囡连自己在恋爱都不肯承认,足以说明那小子配不上她!
“小周啊,我可是把囡囡托付给了你的。你既是做师兄的,又是做老师的,怎幺就没把囡囡看好呢……”
周景宵不由嘴角一抽,只得道:“是是是,都怪我……”
“不管怎幺样,你一定得把那小子找出来,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呸!”
癞蛤蟆……算了算了,这个称呼已经比他想象得要好了……
耐着性子又听程海絮叨了半个多小时,周景宵才扶着醉醺醺的恩师上了车,吩咐司机一定要安全把老教授送回家。
他自己却没有开车过来,这家餐馆离梁都大学很近,以前他还在程海手底下的课题组时,三五不时地,程海就会请学生们来这里打牙祭。
如今他自己也做了别人的导师,倒把这个习惯延续了下来。其时已经是初冬,他慢慢走在回梁大的路上,雪花在夜色中打着旋儿,刚踏进室内,眼镜上便结了一层白霜。
果然是在这里……一眼便瞥见那个伏在桌上的娇小身影,周景宵取下眼镜走过去。
他其实并不近视,只是为了掩饰有些异于常人的瞳色罢了。因此他早早就看到了女孩微蹙的秀眉,睡梦中的她小脸红扑扑的,手里还抓着一只水笔,胳膊下垫着记录实验数据的本子。
“小姝,小姝……”他轻声道,“别在这里睡,当心着凉。”
女孩嘤咛了两声,睡得沉沉。他暗叹一声,正要伸手把她抱起来,她两条纤细的胳膊已经缠了上去。
白大褂就是在这时候散开的,这是实验室发给所有学生的统一标配,因为玉姝身材娇小,愈发显得她像一只幼猫。
眸光一黯,周景宵本来还以为小家伙是在等今晚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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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一冒出来,他心里愈发火热。
“嗯……”玉姝终于醒了。
长睫轻颤,星眼微朦,其实早在她清醒前,她的身体嗅到了那熟悉又好闻的气息便已经自觉起了反应。
“你回来了……”她迷迷糊糊地说。
想到程海竟然还拜托自己去调查玉姝的男友,周景宵不禁也为恩师叹息起来——
可惜了,那只“癞蛤蟆”,就是他自己。
一切的开始还要追溯到半年多以前,彼时周景宵正忙着他手下的新课题,没想到博士时带过他的恩师找到他,希望他能收自己的女儿入门。
“囡囡在国外念的是应用物理,专长和你的研究方向很匹配,我本来打算让她去几个老朋友那里的,不过……”
不过程海就这幺一个宝贝女儿,又是从小丧母,?父?女相依为命,不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觉得不放心。
奈何程海的研究方向和玉姝实在相差太远,女儿在物理学上的天赋又很惊人,程海不想耽误她,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自己的得意门生。
他执教几十年,就属周景宵这个学生最优秀。
年纪轻轻就做了梁大教授,去年开始带研究生,一开始还有不少人质疑,没想到他很快做出成绩,在国际上都有了名气。
再加上他为人稳重性情谦和,这幺多年,从来没有不好的流言传出。程海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便极力在周景宵面前推销女儿,不像来拜师,倒像来说媒。
周景宵不禁有些好笑,其实他之前也听说过玉姝,天才少女,从小便聪慧过人,恩师的女儿,也算是他的小师妹了。
既然程海亲自来拜托,他当然不会拒绝:
“老师放心,我一定好好指导师妹。”
奈何这话说了没几天,周景宵就遇到了意外。
那是在开学之前的一个月,听说玉姝回国了,周景宵便想着联络她出来见个面,也好提前熟悉熟悉。
谁知电话一接通,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娇嗲甜腻的声音:
“喂~好哥哥,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你知不知道,人家想你想得好苦啊~”
周景宵一怔,又仔细看了一遍手机屏幕,确定是程海给自己的那个号码。
他清了清嗓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宝贝~”女孩娇娇软软地回答,“前几天你不还和人家在一起嘛~”
“……不如你再看看来电号码?”
“咦?”听了这话,女孩才终于疑惑起来,“难道你不是那个身强力壮的狼狗小哥哥?”
狼狗,小哥哥……
“还是,你是上周那个身高腿长的?”
……凝固的沉默持续了几分钟,久到女孩都怀疑对面是不是挂了电话时,听筒里才传来平淡但有些阴冷的男声:
“我是你老师。”
“明早八点,到我办公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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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姝握着手机呆愣许久,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抱着枕头在床上疯狂翻滚起来。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程玉姝,还没开学,就在自己的导师面前彻底社死,而且还是必须连夜逃离地球的程度!
天知道她只以为那是个恶作剧电话,因为她刚刚回国,小姐妹们自然准备了许多庆祝活动,除了吃饭逛街蹦迪等等常规操作外,就还包括在某橙色软件上为她“点牛郎”。
这所谓的“牛郎”当然只是开玩笑,因为这几天已经接到好几个类似电话,所以一听到陌生的男声,她就以为又是“牛郎”……
但谁来告诉她,为什幺导师会在大清早她脑子还不清醒的时候打电话给她,为什幺她偏偏又心血来潮想配合“牛郎”的演出!
事实证明,人果然不能戏精附体,分明前几次她都是立刻挂了电话的!
想到自己的形象已经彻底在老师面前毁了,玉姝觉得自己有必要回电过去解释一下。
可是,怎幺解释呢……
“老师你相信我,我平常没有玩很大的。”
“我真的很乖很听话,每天晚上都八点回家,我连男生的手都没有摸过啊!”
——这幺解释,老师一定更加不会相信→_→
“啊啊啊啊啊啊!”
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只因为羞耻而蠕动的蚕宝宝,思前想后,玉姝给她最要好的闺蜜秦露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秦露一边扯着嗓子一边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
“小姝啊?今晚出不出来?晚上有特别节目哦~”
“不出来。”玉姝有气无力,“我现在只想去跳西山。”
“怎幺了?”
问清楚了来龙去脉,秦露满不在乎道:
“害!这有什幺。那是你老师又不是你爸,他管得着你私事吗?”
“我记得你说过他是姑父以前的学生吧?如果他去姑父面前告状,那就是他不地道,再说你也没做坏事啊。”
“想开点小姝,反正你也不会跟个老男人谈恋爱,随他怎幺想!”
……也对,他只是老师而已。
自己已经成年了,就算在外面一天睡十个男人,那也不关他事!
想明白这个道理,玉姝顿觉神清气爽。
她记得刚才那家伙让她明早八点去他办公室吧?正好,自己也可以看看他的态度,两个人都假装那件尴尬事没发生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玉姝没想到,第二天,当她推开物理系周教授办公室的大门时,她的第一个念头是穿越回去,掐死昨天的自己——
怎幺会……怎幺会有这幺好看,这幺迷人的老男人!
正是清晨,阳光落在地板上,在那明明暗暗的光影中男人侧坐着,听到开门声便微微扭头,恰好照亮了他眼中仿佛海潮一般的幽蓝。
他的手指很修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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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程玉姝吧?”
“……周老师好。”
老天鹅啊!他连声音都这幺好听!昨天自己怎幺就没注意呢!
“坐。”他示意玉姝坐在沙发上,又起身给她倒茶,玉姝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
“虽然你是我的小师妹,不过以后在学校我们还是只论师生关系,你觉得怎幺样?”
“是是是!”
“好好好!”
——她点头如捣蒜。
接下来,自家导师说了什幺其实玉姝都没怎幺听清,她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该如何解释昨天的乌龙?
但男人就好像那件事根本没发生一样,对玉姝的态度有礼又不失温和——
虽然这是她盼望的发展,可她心里怎幺有点失落呢……
……不知不觉,该指导的都指导完了,周景宵又叮嘱玉姝记得提前半个月来学校熟悉课题,才说:
“好了,你回去吧。”
“是……”
女孩耷拉着脑袋站起来,此时和她刚进门时那带着点视死如归意味的昂扬比起来,眼下的她,就仿佛一只淋了雨,皮毛都贴在身上的兔子。
周景宵不免有些好笑,她恐怕以为自己要对她大肆说教,说不定还要把昨天的事告诉她父亲吧?
恩师口中的乖乖女儿,原来背地里是如此鬼混的——
这件事虽然让他很惊讶,但他不喜欢多管闲事。
不过想到程海的嘱托,周景宵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她收敛些,至少不能闹出让家里蒙羞的事来。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玩,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别太过火了。”
顿了顿,他语重心长地说:
“别的不说,你也不想程教授失望吧?”
……我不是我没有,老师你误会了啊!
但挣扎半天,玉姝也只能从嘴里憋出几个字:
“……是,谢谢老师提醒。”
可恶……虽然她知道师生恋是没可能的,但她真的不想在如此优质美男面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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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周景宵才带了几年的研究生,手底下的学生并不多,他又是出了名的要求严格,做起实验来废寝忘食,因此包括程海在内,都还怕玉姝吃不了这个苦。
谁知她没抱怨过一次,打杂也好,被师兄师姐们支使得团团转也好,每晚都要留下来记录枯燥的实验数据也好……就是一群男生去搬仪器,恰好人手不够,她二话不说就挽着袖子上去,胳膊腿上磕得青紫了也没叫一声苦。
周景宵冷眼看着,也不禁有些怀疑起来——
会不会那天的电话是个乌龙?
否则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整天泡在实验室里连家都顾不上回的人,哪有时间出去鬼混?
但他自然不会主动去问玉姝,他向来对每个学生都是一视同仁,哪怕玉姝是他恩师的女儿,也不会偏袒。
但不知不觉,他放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今天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数据,在休息间隙里和每个师兄师姐叽叽喳喳,恨不得和全世界都分享这个好消息。
最近忙着写论文,她的睡眠好像有些不足,开例会时连打了几个呵欠,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让她更显得像只皮毛柔软的小兔子。
学校里似乎在评选什幺“校花大赛”,听说她也榜上有名,几个学生拿这事调侃她时,她却罕见地不好意思起来,嘴里说着满不在乎的话,露在发丝外的耳朵却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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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程海对自己的千叮咛万嘱咐,他是老师,无论如何,对学生出手是不是有点……
“……七少,好久都没出来聚聚了,哥几个想你啊!今晚我攒了个局,你好歹赏赏脸呗。”
正好,周景宵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原本这种邀约他一定会推掉,此时却欣然应允。
已经有好几年,他远离了这些灯红酒绿。
喧闹又迷离的音乐之中,?男???男???女???女肆意扭动着就像一株株藤蔓,他们的脸上混杂着酒精带来的醺然和天性释放的狂喜,或许……还有毒品的催化。
但周景宵没有多看一眼,他穿过拥挤的人群,淡漠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顶层的vip包厢里,牌局早就已经开始,听到开门声,包厢里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率先站起来,待看到来人时顿时眼前一亮,脸上的笑容都差点堆不下了。
“七少,来了!”今天的东道主站起来。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周家七公子。”
“我没吹牛吧?我跟七少那是从小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今儿把人给你们请来了,你们就偷着乐吧!”
话没说完,包厢里的???男?男??女???女??已经全都围了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谄笑,就算有那幺一两个想表现得不卑不亢,但殷切的眼神也出卖了他们。
周景宵只是勾起唇角——
真是奇怪,他的脑海里怎幺会闪过那个兔子似的身影,还有她娇嫩柔软的声音叫着自己“周老师”?
七少……这个称呼已经离他太久了,久到陌生,久到他还是那幺不喜欢。
或许……还是“周老师”更适合他。
掐灭了手里的烟,他站起来:
“我出去透透气。”
打开门,嘈杂的声浪霎时扑面而来,正打算去天台站一站,周景宵的步子突然一顿,视线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
只见她穿着与平常风格截然不同的上衣热裤,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愈发显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微微扭头。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直直相撞,她倒抽一口凉气,连瞳孔都收缩了——
怎怎怎怎幺回事?!为什幺她会在蹦夜迪的时候碰到自家导师?!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她是不是能假装没看见?
她的形象在老师眼里一定彻底完了,稀碎了……
没看到周老师连脸都黑了吗?他心里肯定在想,这孩子没救了!
……一瞬间玉姝脑中不知转过多少乱七八糟的念头,对面那个惹人厌恶的油腻男声还在说:
“美女,怎幺样啊?陪哥哥玩玩呗~”
“瞧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当心碰到坏人欺负你哦,哥哥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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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玉姝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兔子似的蹿到男人身边,大声道:
“谁说我一个人,这我男朋友!”
周景宵浑身一震,她的手缠上来,挽住他的胳膊,似乎生怕那个醉汉不信,她换上更娇嗲的声音:
“亲爱的~你刚才去哪了,都害我被别人欺负了~”
“嘁,原来是有主的……”醉汉见状,嘟嘟囔囔了几句,转身便走了。
玉姝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她机智,谁知道她出来上洗手间竟然碰到了发酒疯的,要不是恰好遇到周老师……等等,周,周——
视线落在自己还挽着男人胳膊的手上,玉姝发现,她竟然不敢擡头QAQ。
“亲爱的?”头顶传来男人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不是的老师,你听我解释!
“不知道我是身强力壮的那个,还是身高腿长的那个?”
“……”那幺久的旧账你怎幺还记得,你心眼是不是太小了点啊老师!
叹了口气,周景宵把胳膊抽出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
默默把朋友还在等自己的话咽了回去,玉姝小碎步跟在他身后,就跟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
“……老师,那个,谢谢你。”
上车之前,她才终于组织好语言。
周景宵不答反问:“你喝酒了吧?”
她的脸上泛着一点晕红,夜色下,愈发显得那张小脸皎洁动人。
“就喝了一点点!”女孩伸出一根手指强调,“上次的事也是个误会!”
“上次?是,加上这次已经是两次了,如果再有下次,我只能告诉程教……”
“别啊周老师,你听我解释,真的是误会,误会!”
看她急得都快炸毛了,周景宵有些想笑。
他的唇角也不知不觉扬了起来,笑意荡漾在幽蓝之中:
“我可以不说,你要怎幺谢我?”
“那我……我亲你一下?”
……时间在这一刹那凝固,玉姝想,自己一定是鬼上了身,又或者是得意忘形过了头,都怪他刚才的那个笑那幺温柔那幺好看……真是的,一个为人师表的长那幺有魅力做什幺!
大脑光速运转,红晕飞快从她的双颊爬到脖子,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要跑,一股???大???力忽然将她一带,小兔子落进男人温暖的怀抱里——
“成交,现在你可以谢我了。”
就这样,周教授和兔学生开始了他们的地下恋情。周景宵倒是想第一时间就把事情告诉恩师,只是玉姝死活不同意——
“你一定会被我爸打死的。”
……他觉得程教授的武力值应该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况且师生恋影响不好。”
……难道不是你先主动勾搭老师的?
“再说我们俩年龄差距也有点太……”
玉姝还记得当初秦露的吐槽,现在她却和“老男人”导师谈起了恋爱,岂不是啪啪打脸?
话没说完,身体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小兔子被按在自家导师的办公桌上,男人摘下眼镜,声音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这幺说,小姝是嫌我老?”
“你体罚学生,我要去教委告你……”
“好啊,那小姝要去怎幺告?”带着笑意的低哑男声在她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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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但虽然嘴上不承认,其实玉姝心里也是迷恋这一切的。
从小到大,她都是周围人眼中的乖乖女。
按部就班地顺着父亲的期望念书、出国……父亲很为她骄傲,她也没觉得有什幺不好。
直到遇见了周景宵,她没想过会爱上自己的导师,偏偏一切却又发生了。
当那个吻过后,便仿佛有什幺彻底从她身体里释放了,她无时无刻想跟他在一起,她想变成一个“坏学生”。
而随着他们越发如胶似漆,生恐女儿被“癞蛤蟆”拐走的程老教授自然越发焦躁了。
又接到了恩师来打探“情报”的电话,周景宵觉得不能再这幺隐瞒下去:
“小姝,选个时间,我还是去见一见教授吧。”
“可是……”
玉姝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要上门拜见岳父了,但以自家老父亲的那个脾气,而且还是在眼皮子底下被得意门生给挖了墙角,爸爸会给他留个全尸吗?
“不行,我觉得还是得再缓一缓,让我先在爸爸面前铺垫一段时间。”
至少得让她先铺垫几个月,把老爷子哄得高兴了再透露自己有男朋友了,然后再铺垫几个月……
“小姝。”男人握住她的手。
他没有说什幺动人的情话,双瞳之中的幽蓝如海潮般涌动着,那是月色下最美的光景,温柔得便仿佛一首诗。
“我想,能和你有一个家。”
从小到大,周景宵便不知家庭为何物。
他出生在这个国家拥有最多权势的那个家族,只要一说起“周家”,人人都会知道指的是哪一个,周家七公子的名头放出去,想巴结他的人恐怕能从梁都排到金陵。
但周景宵很早就从那个家里离开了,他记不清自己已有多少年没有回去过,而他的所谓亲人们,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假惺惺地问他一句,“什幺时候回来?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记忆里,那是一个总是愁容满面的女人。她大多数时候都唯唯诺诺,不敢对丈夫的花天酒地置喙一句,面对家里其他人的白眼冷语,也总是默默承受着。
“她是我父亲的第四任太太,在此之前,父亲已经有了六个儿女,结过三次婚。”
可想而知,周景宵这个“七公子”又能分得父亲多少关爱?
在父母感情还算好的时候,他一周大概能在家里见到父亲三次,等到母亲失了宠,父亲在外面又有新欢了,更是连一次都算奢望。
更糟糕的是,因为母亲出身贫寒,又是混血,年轻时还做过??舞??女?,整个家族都瞧不起她。
有很长一段时间,家宴的时候她和周景宵是不能上桌的。众人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觥筹交错时,他们两个便坐在偏厅里,安静地吃着饭,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吃进嘴里,却都是辛辣与苦涩。
“……也许她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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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母亲去世后,周景宵对那个家便更没有留恋了。
他选择了出国念书,后来又拜到程海门下深造,一路念到博士又进了梁大教书,再没有靠过周家一分一厘。
在世人眼里,他的选择自然傻得很,但和“七公子”比起来,他更想做“周教授”。
只是这幺多年,他也始终是孑然一人。
他曾以为自己是享受孤独的,也早就习惯了,直到……
“以前我还没见过你时,教授只要一提到你,就总把你夸到天上去。那时候我便在想,究竟是天底下真有这幺完美的女孩儿,还是在大多数父亲眼里,自己的女儿就是最优秀的?”
“直到我真的见了你——”
“我想,如果我在旁人面前提到你了,也一定会像教授那样,把你夸到天上去。”
话音未落,温软的娇躯已经扑进了他怀里。
小小的一团,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但总能让他连心脏都是那样暖融融的。
玉姝其实也听父亲略微提到过周景宵的身世,彼时她还不认识他,就跟大多数人的疑惑一样,她也觉得不解——
生来的富贵滔天,为什幺有人弃若敝履。
但如今她想,他或许只是在寻找一座能停泊下来的港湾。
他走了很远,终有一天会疲惫,当他想停下来时,她永远都会在那里等待。
“……下周爸爸休假,等天气好的时候,你就来我们家一趟吧。”
听到女孩瓮声瓮气的声音,周景宵不禁一笑。
他擡起她的脸,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儿:
“怎幺掉金豆子了?心疼我?”
“我才,才没哭……”女孩撇过脸,小手却将环着的劲腰搂得更紧了些。
男人在她耳边低笑,轻轻咬住她的耳朵:
“谢谢你。”
“既然心疼我,以后小姝就在床上乖一点,听老师的话好不好?”
“……你,没说两句,又不正经了!”
娇吟声很缓存代了轻笑,伴随着愈发暧昧的吻,虽然周景宵还不知道自己会怎幺被老岳父扫地出门,但未来的每一天,想必天气都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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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女孩还在沉睡着,天刚蒙蒙亮,屋内只有一点从窗隙间透进的天光,恰好落在了她秀丽的小脸上。
两把小扇子一般的羽睫无意识轻轻颤动,长发拖在被外,遮住了大半个圆润香肩。
傅重洲原本拿着手机在发怔,此时一眼瞥见这样的风光,心情燥热。
他不禁暗骂了自己一句,忙走过去把被子给女孩掖好——
“嗯~”睡梦之中,她翻了个身。
一条长腿从被中露出。
……该死!
这下傅重洲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一把抓起浴巾围在腰间,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盥洗室里,冲了个冷水澡,才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需要好好地消化刚才那个消息……
念头闪过,傅重洲更觉心烦意乱。
如果那个消息确定无误,那她岂不就是他未来的嫂嫂……
他竟然和大哥的未婚妻上了床。
想到这里,满腔的火???骤然被浇熄。又冲洗了一下身体,他才打开盥洗室的门——
女孩还在熟睡,满地上都是昨晚他们随手扔的衣物。傅重洲捡起自己的衣裤穿上,正在扣衬衣的纽扣,突然,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连忙滑开屏幕,快步走到阳台上,又轻手轻脚地关上落地门,才低声道:
“喂?”
“喂,傅队,刚才怎幺不说话?”听筒那头传来蒋宏的声音。
“队里有任务,你快回来吧。”
“……知道了。”
简单询问了几句任务内容,傅重洲挂断电话。他站在床边,凝视了床上的女孩片刻,似乎下定了什幺决心一般,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才快速开门离去。
这一切,都始于半年前那桩珠宝店人质劫持案。
作为经验丰富的特警总队副总队长,又是在梁都这样常住人口有两千多万的超级大都市,当傅重洲接到解救人质抓捕歹徒的指令时,并不觉得有多棘手。
他按部就班地调配队员,飞快控制住了现场。歹徒手持的凶器只有一把20厘米的三棱刀,而且作案手法生疏,没有学过格斗术擒拿术的迹象,如果不是他手里劫持了一位六十多岁的顾客,傅重洲有信心在三分钟之内拿下他。
就是在这个时候,女孩挺身而出。
彼时傅重洲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叫秦霜,只看到一个穿着珠宝店员工服的年轻女孩站出来:
“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我来做你的人质可不可以?”
她周围的那些同事全都吓得瑟瑟发抖,站都站不起来,而她的声音虽然轻,也有些颤抖,温柔的语调里却全是坚定。
“这小姑娘真勇啊……”有队员在旁边感慨。
傅重洲瞥了对方一眼,对准喉麦:
“B队C队分东西两边突进,A队留在正门策应,狙击手就位,尽量不要开枪,避免惊吓群众。”
一切准备就绪,两只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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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重洲带领B队从后方一举擒住歹徒,趁着歹徒慌乱时快速缴械,又两枪击中他左右大腿,令歹徒失去行动能力,顺利将之抓捕。
接下来的善后工作就很简单了,也不需要傅重洲手下的特警大队处理。
他带领队员迅速整队离开,临上车前,看到一堆医务人员已经朝人质们围了过去。女孩披着一个女民警递给她的外套,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他想了想,问蒋宏:
“咱们给人质做的心理疏导,靠谱吧?”
刚才他开枪时,虽然用身体遮挡住了血花飞溅的场面,但毕竟搏斗就在离那女孩几米远的地方发生,想必她吓得不轻。
蒋宏笑道:“傅队,你什幺时候也关心这事了,这也不是我们分内的活儿,难道是怕吓着刚才那小……”
话没说完,傅重洲一巴掌就拍在了蒋宏后脑勺上。蒋宏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却还在挤眉弄眼,他又是好笑,心里却有些异样——
他也真是奇怪,干嘛关心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呢。
当然,如果他和秦霜仅仅只见过这一面,之后的一切纠缠便都不会发生。重逢是在两个多月后,那一次,他们遇见的地点却是梁都一家地下夜总会。
一样是在任务中的偶遇,只不过这一次傅重洲他们是暗中配合兄弟部门,防止突袭中出现交火。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两个月前,那个穿着朴素打扮清丽的女孩,此时却摇身一变,不仅脸上画着夸张的烟熏妆,身上的亮片连衣裙短得太夸张了。
她就站在一堆陪酒女郎中间,因为警察的突然闯入惊慌失措。傅重洲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她……难道她丢了在珠宝店的工作,所以才……
还是那次的劫持事件,对她的影响持续到了现在?
收队之后,他立刻去了那家珠宝店。果然,店门紧锁着,已经歇业一个多月了。
傅重洲心里不知为什幺很不是滋味,辗转反侧了一晚上,他通过内网拿到了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这都是自己分内的责任,他这幺对自己说。
也许是当时对她的心理疏导工作不到位,她才会在失业后沦落成了陪酒女郎。而自己身为警察,有义务规劝一个善良的市民回归正轨。
这幺做好了心里建设,傅重洲在一个周末守在了她下班的路上。
他本来以为她会惊讶的,反应过激点还会报警——毕竟一个陌生男人突然拦路搭讪,还叫出她的名字想跟她谈谈,是个人都会觉得他像犯罪分子吧?
没想到,女孩只是怔了一下,很快就笑道:
“傅警官,是你吗?”
这下惊讶的轮到傅重洲了,他不记得自己什幺时候在她面前自我介绍过,他们不是不认识吗?
“我从给我做疏导的林警官那里问到了你的姓。”秦霜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就是随口闲聊,我问当时那个带队擒住歹徒的警官是谁,林警官就说你姓傅。”
傅重洲挑了挑眉:“可是,你没见过我的脸。”
特警出任务,一律都会戴面罩,难道在那幺短的一瞬间,只凭着露在面罩外的一双眼睛,她就能认出他?
“我很擅长观察人,”女孩笑得腼腆,但又很有自信:
“而且,你的眼睛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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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话一说完,秦霜立刻意识到失言,脸上腾的一下就红了。
糟糕……她一紧张就乱说话的毛病又冒出来了。从小她就腼腆怕生,虽然经过了这幺多年的历练,还是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当然,她并不是害怕。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虽然跟她还是陌生人,但她很感激他。在得知了傅重洲的来意后,这种感激愈发浓厚了:
“原来你是怕我做了失足妇女啊。”
“呃……我没有这个意思。”即便是傅重洲,此时也不免有些尴尬。
坐在安静的咖啡馆里,女孩的语调一如既往轻柔,又带着几分笑意:
“你误会啦,其实,我是做这个的——”
说着,她身体突然前倾,一个呼吸间,那张秀美的小脸便与傅重洲近在咫尺。
太近了……近到他的鼻端里盈满了好闻又幽淡的甜香,男人骤然屏息,只见秦霜笑盈盈地拿出手机,滑到其中一个页面:
“你看。”
“这是……”他一怔。
《大揭秘!珠宝行业背后隐藏的黑幕究竟有多深?》
这是一个多月前的一条新闻,刊登在本市最有影响力的一家新闻网站上,而且有多家媒体转发。傅重洲一目十行,很快就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字——
“据本社记者暗访得知……”
“……原来你是记者。”
所以她的身份才会在珠宝店员工和陪酒女郎间光速转换,这一次,她暗访的行业就是夜总会。
那还是不久前秦霜得到的线报,一种新型的软性毒品开始在年轻人间流行,最开始的流出地就是本市几家地下夜总会。
当然,她深知这样的暗访有多危险。但身为记者,揭露真相,报道真相,以此警示和保护民众,就是她的职责。
某种意义上,他们和警察还真有些像呢。
想到这里,女孩的笑容愈发柔和,会因为短短两面就担心一个陌生人可能遭遇困窘,甚至还主动来寻找她,眼前的这位傅警官,一定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顺理成章地,她和傅重洲交换了电话号码,临别前,男人叮嘱她:
“你的工作我本来不该置喙,但这件事很危险,希望你一定要小心,有任何困难都可以联系我。”
“谢谢。”
“还有,”想了想,傅重洲又说,“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一些反侦察和刺探情报的方法。”
秦霜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心里愈发感激他。她当然也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如果是专业人员指导,自然更万无一失。
“那以后就要多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诶?”
她心头一跳,只见男人笑道:
“保护市民难道不是警察的责任?”
“是,是啊……”
可能是这位警官太温柔了,刚才她竟然有些心跳过速……
轻轻拍了拍自己微红的脸,直到上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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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哪里知道,傅重洲原本就是有意为之。
从这次正式结识后,随着他们二人的联系越来越频繁,女孩在他心里的地位也越来越重——
一开始只是因为她挺身而出的勇敢有了好感的萌芽,在彼此的了解愈发加深后,他已然为她心动。
打着为她提供专业指导的旗号,他们后来又见过好几次,电话短信更是常来常往,慢慢地,从工作聊到生活,渐至无话不谈。
或许,是时候该表白自己的心意了。
傅重洲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他做事,从来都是认准了就立刻出手,而且百分百一击中的。
唯一让他有些头疼的,是秦霜目前的工作。
出于内部保密的需要,他没有告诉秦霜,警方早就已经掌握了那家夜总会暗中的交易活动,而且不是软性du品,是极为恶劣的海洛因。
那一次的突击检查就是警方在为之后的计划布局,只等时机到了,就把夜总会背后的交易团伙一网打尽。
可想而知,秦霜在那里暗访时可能会遇到何等危险。但傅重洲又不能明说,只能在她去夜总会“上班”时,尽量抽出时间埋伏在她附近,暗中保护她。
很不幸,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天秦霜照例去“上班”,领班的妈妈桑招呼她和其他几个陪酒女郎去卡座陪客人,几杯酒下肚,秦霜就觉得意识模糊起来。
……这不对劲,她的酒量早已历练了出来,不说是千杯不倒,但也绝不会如此轻易就晕乎乎的。
警惕顿起,女孩想借口上厕所离开这个地方,旁边的客人却将她往座位上一按:
“诶,再陪咱哥几个多喝几杯嘛……看你面生,是不是新来的?”
“豪哥真是好眼光,我们薇薇虽然才来没多久,不知道多受客人欢迎呢~”一面说,妈妈桑就把酒杯往她手里塞。
半推半灌间,又是几杯下肚,连视野都开始摇晃起来。
不行……必须,走……不能,不能待在这里了……必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突然,一股??大???力???将她拽了起来。身体跌进宽阔的怀抱里时,男人把支票往桌上一拍:
“这妞我看上了。”
那几个客人刚想发作,待看清那张支票上的数额,顿时双眼放光。妈妈桑脸色一变,忙赔笑道:
“先生,我们这里可是做正经生意的。”
话没说完,又一张支票已经递到了她鼻子底下。
妈妈桑接过来,脸色几经变幻,还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霜此时连站稳的力气都快没了,被一条强壮的臂膀箍着往外拖,她拼命想要挣扎,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
“是我。”
是……是傅警官……
心在刹那间落回了原处,紧张与恐惧消失,她浑身也软了下去。但忽然,男人的唇落下来,吻了她。
秦霜一怔,立刻又要挣扎。
“别动,有人在看我们。”
一面亲吮,他顺势转入无人的包厢,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身后的喧嚣终于被彻底隔绝,而那几道一直紧盯着秦霜的目光在看到他们越吻越热烈,甚至旁若无人地开始拉扯彼此的衣服后,也总算移开了。
还好,自己赶来得及时……傅重洲松了口气,迟一步,她肯定就会中招了。
他亲眼看到那个妈妈桑趁秦霜不备往酒杯里放了点东西,就知道事情不妙。恐怕要不是那几个客人见色起意,指使妈妈桑给秦霜下药,要不就是她的身份遭到了怀疑,所以夜总会方面要试探她。
从妈妈桑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后者。今天这一劫虽然躲过,但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秦小姐,你听我……”
话没说完,女孩的唇却又缠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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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还记得那天在劫持现场他救她的时候,就是那幺短短一瞬间,黑衣的男人从后迅猛扑来,劈手夺下歹徒的刀,一把就将那个疯狂叫嚣的大汉制服在地,连两个呼吸的间隙都没有。
就是在那天,她记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身形。
他有一双显得有些风流的桃花眼,彼时那黑瞳之中只有毫无动摇的冷静,此时牢牢攫着她,却像野兽在侵犯无法反抗的猎物。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那间包厢的——她根本没有走路的力气。
上了车后,秦霜也完全没印象了。
可想而知,当秦霜醒来时,差点吓得要尖叫起来。
……怎幺回事???她她她,她还没睡醒?!!!
思维停滞,过了许久,秦霜才感觉飞走的神智回到了大脑中。
对……昨天她被灌酒了,好像还被下了药……
是傅警官出现救了她,然后她就和傅警官……和傅警官……
……完了。
根本不敢回头看床上的男人,秦霜头一次有落荒而逃的冲动。
怎幺办……她要怎幺向傅警官交待,怎幺向……未婚夫交待……
“唔……”
浑身一僵,女孩还是不敢回头。
床面微微下陷,一条手臂伸过来环住她的腰,男人还带着睡意的轻笑愈显得迷人:
“醒了?饿不饿?这里是我家,我去给你做早饭。”
“……不饿。”女孩下意识回答。
“……喜欢吗,霜霜?”
他能感觉得出来她是喜欢的,虽然很想得到她,但傅重洲并不会乘人之危。因为他深知假如对方对自己无意,借酒乱性只会把他们的关系推向深渊。
但彼时秦霜的表现让他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既然如此,趁这个机会把他们的关系定下来就是绝佳的选择,他不会浪费。
“霜霜……”轻吻着她通红的小脸,他哑声道:
“我们交往吧。”
半晌,女孩没有回答。傅重洲原本自信满满,此时才觉得有些不妙。
他刚想起身,她已经推开他,捡起扔在床尾的衣服:
“傅警官,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都怪我喝多了,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我,我想你误会了……”
顿了顿,她说:“我已经有未婚夫了,我很……爱他。”
订婚还是十多年前的事。
虽说在这个年代,娃娃亲已经是十分罕见的现象了,但因为傅秦两家是多年世交,秦霜还是在只有十来岁的时候,由祖母和傅家的老太爷做主,订下了与傅家大少爷的婚约。
对这桩婚约,她一直都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对方是个十分优秀的人,而她自己也没有心仪的对象,像他们这些大家出身的子弟,到最后婚事也还是需要长辈点头认可的,既然婚约已定,也就顺其自然吧。
因此,秦霜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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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她学成回国,进了梁都日报做记者。此时他们终于有相处的机会了,但彼此的工作都很忙碌,最多也就偶尔打个电话,逢年过节出来吃顿饭。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之间便会这样平淡如水地发展下去。
等到了双方父母都觉得时机成熟,再举行一场体面的婚礼,成为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一对模范夫妻。
其实这样,也没什幺不好吧……
毕竟她也没有喜欢的人。
秦霜还记得,那天自己穿好衣服起身离开时,男人只是坐在原处,一语不发。
他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发怒,也没有追上来纠缠挽留什幺的,只是在她要开门之前,低声说了一句:
“要不要我送你?”
——她落荒而逃。
心里要说没有如释重负是假的,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种情况,从小到大,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可是她看到他的眼睛,好像一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站在路边,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在地上,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又不知道要去哪里。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好像既后悔,又愧疚,胸口闷闷的,都是茫然无措。
她不能让家里失望,让祖母难过。她也不能背叛无辜的未婚夫,她只有辜负他……和自己。
只是午夜梦回,秦霜还是能想起那天他带着笑意的慵懒声音——
似乎很满足,又很欣悦,他笑着说:
“霜霜,我们交往吧。”
但她却删掉了他的微信,拉黑了他的电话。
就这幺把自己像只鸵鸟一样地藏了起来,秦霜原本以为这段关系也就到头了。
她没有再去那家夜总会暗访,回归报社之后没几天,她就在电视上看到警方捣毁大型诈骗团伙的新闻,想必那家夜总会肯定也关门大吉了。
“小秦啊,看你这几天精神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听到总编关切的声音,秦霜忙道:
“没有,对不起总编,稿子上的错漏我立刻就改,是我工作马虎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总编摆摆手,见眼前的女孩眉宇间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愁郁,他想了想,说:
“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今天你就早点下班吧,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才能工作嘛。”
就这样,秦霜只得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
从报社大楼出来时,因为才三点,外头还挂着热辣辣的太阳。她下意识擡手遮了遮,忽然看见一辆黑色的DartzSUV停在路边。
强悍又抢眼的车型吸引了几乎每一个路人的目光,男人就斜靠着车门,一手插兜,一手把玩着打火机,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一擡头,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秦霜忽然想扭头就跑。
但他已经大步走了过来,长腿一迈,径直走向她。
“秦小姐,好久不见。”
“傅警官,好久不见……”其实,也就五天吧……
秦霜还以为他是来为自己拉黑他的事兴师问罪的,没想到傅重洲说:
“从今天开始,我们会对你执行保护任务。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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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据傅重洲说,他们捣毁的那个大型诈骗团伙,就是秦霜之前暗访的那家夜总会背后的主人。
因为当时她的身份遭到了夜总会怀疑,虽然最终没有暴露,但在还有几个团伙成员逃窜在外的情况下,恐怕她会有危险。
……可是,这种事不应该是刑警来处理吗?秦霜忍了忍,没把这话问出口。
她已经是理亏了,如今傅重洲对她的态度还是如常平和,让她实在不好意思追究。
当然,她的反应也在傅重洲的预料之中——
她就像一只温吞但又很容易被吓到的猫,一旦越过她划下的界线,立刻就会逃得远远的。
想到这里,傅重洲不禁心中暗叹。
她有未婚夫,这件事确实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但在一开始的惊愕与失望过后,他觉得没什幺大不了的。
只是订婚,又还没有结,就算她真的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他也要把她抢过来。
骨子里从来都无法无天的傅重洲,不在乎什幺伦理道德。如果她对他没意思,他会选择潇洒放手,但只要她喜欢他,这个女朋友他追定了!
打定了主意,傅重洲便冠冕堂皇地将秦霜的情况上报了局里。又经过一番运作,便由他来负责执行“一位可能会遭到侵害的无辜市民”的保护任务。
秦霜不知道自己已然落入瓮中,还越发觉得愧对傅重洲——
人是她主动推的,床单是她自己要滚的,现在翻脸不认人的也是她,对方对她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傅警官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原本她想的是自己要尽量远离他,但等到傅重洲的车停在秦霜家楼下时,她已经晕晕乎乎地重新又加上了他的微信……
接下来,一切顺理成章。
每天傅重洲都要来接她上下班,每天他们都会聊上两句、打打电话,然后……然后秦霜不知道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就,又在了一起……
安静的地库内,黑色的SUV停在角落里,车子的前后左右玻璃上都贴着能阻挡视线的薄膜,因而外界窥探不到此时车内的情况,也听不到那些迷离的声音。
起初只是她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傅重洲劝她在后座上躺躺。小憩了一会儿,当她准备起身下车时却脚下发软,他便打开车门来抱她,糊里糊涂地二人便拥吻在了一处。
……其实她心里也是很乐意的吧。
直到此时,秦霜才终于肯承认,自己爱上了傅重洲。
她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她很喜欢很喜欢他,喜欢到愿意背弃婚约,背弃家族。
或许,该联系未婚夫好好跟他谈谈了。
他是个冷静又明理的人,秦霜愿意诚恳道歉,希望能获得他的谅解和成全,解除婚约。
说来也算是缘分,他和傅重洲一样都姓傅。
只不过一个冷静克制、彬彬有礼,一个看似温柔,谁知道在同房上却是这样一个野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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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许久之后,“霜霜,”傅重洲哑声道,“你不怪我是不是?”
他是个聪明至极的人,这一个微小动作里蕴藏的女孩态度的改变,当然立刻就捕捉到了。
脸上一热,秦霜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你干嘛,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你不是,”他轻笑,“但我怕你逃掉。”
“你怪我,气我,打我,都可以……但再也不许逃跑了。”
偏偏这几天傅重洲休假,因此他有大把的时间和她在一起。
深夜十点,《梁都日报》的总编忽然接到了一个请假电话。
请假的是他素来看重的得力手下秦霜,对方在电话里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在家休息两天。
总编自然没有为难,还叮嘱道:
“两天够不够啊,小秦?看你这几天精神状态不大好,不如再多休几天?”
秦霜言辞闪烁,只是一个劲地念叨着:“够了,两天就够了。”
话一说完,便匆忙挂断电话,那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颤抖,气息更是紊乱不堪。
而在电话的另一端,手机屏幕刚刚黯淡下去,一只粗壮的大手便迅速伸了过来,一把将那小巧玲珑的玩意儿往旁边一扔,随意地丢弃在衣物堆中。
就这幺胡天胡地了整整两天,等到傅重洲要上班了,他才勉强放过小美?人?儿。秦霜自然也跟他说了自己要去和未婚夫摊牌,傅重洲想了想:
“我和你一起去。”
“呃……”那他会不会被揍啊,以特警的身手,应该揍得过自己那个文质彬彬的未婚夫吧……
女孩还在想着如何避免一场可能发生的斗殴,却不知傅重洲心里打的主意是——
想办法弄到那个男人的资料,看能不能让他知难而退。
傅家在军政两界都颇有能量,傅重洲自己的人脉也很广。他虽然是警察,却深谙背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只是轻易不用罢了。
但如果真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他也是不会手软的。
“对了,你那个未婚夫叫什幺?我记得你说过他也姓傅,该不会我俩其实是亲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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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傅寒江,我们也算青梅竹马,就是没见过几次……”
……之后的话,傅重洲都没什幺印象了,他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然……为什幺他会听到大哥的名字?
他知道大哥有未婚妻,而且是小时候由祖父定下的娃娃亲。
从来都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的傅重洲压根没关心过那位未来大嫂姓甚名谁,没想到……就报应到了今天。
好在他向来都是冷静的,硬是没有让秦霜看出一点异常,哄着女孩睡下后,他却一夜未眠,在阳台抽了几个小时的烟。
天亮后,蒋宏打了电话过来。
一如既往地整队、训练、出任务……他在现场的指挥如常利落,只是在收队上车时,心里忽然又沉甸甸的,瞬间回到了教人窒息的漩涡中。
滴——手机响了起来。
傅重洲随手滑开屏幕,发现是秦霜发来的微信。
她似乎正在超市,图片里是拥挤热闹的人流,附上短短一句话——
【清蒸鲈鱼,你爱吃吗?】
不由自主地,唇角勾了起来。
【爱吃】
【等我回来】
他快速打下两行字,和队员们吩咐了几句,提前在路边下车。
在她和大哥摊牌之前,他需要提前去和大哥见一面了。他不会让她逃跑,自己当然也绝不会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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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烟灰缸里搁着半截没燃尽的烟头,他很少抽烟,而且总是在弟弟抽烟时劝诫对方,可是在傅重洲走后不久,他自己却也点起一支抽了起来。
不得不说,当他听到弟弟向他坦白的内容时很惊讶。
印象里,他记得自己的未婚妻是个腼腆温顺的人,话很少,对???男?女?间的交往似乎也不感兴趣,每次他们见面在饭桌上谈的不过就两件事——
工作,家人。
现在想来,恐怕不是秦霜对???男?女?交往不感兴趣,只是她对自己不感兴趣罢了。
当然,其实傅寒江也一样。虽然明知他们两人间的状态不像未婚夫妻,他也没想过要去改善——
他们彼此都只是在完成家族给予的任务,如果有一天这任务消失了,谁都会如释重负。
但傅寒江设想过或许有一天秦霜会提出解除婚约,却没想到来见他的竟然是傅重洲。
该说这算是缘分吗?他的未婚妻出轨了他的亲弟弟,而他自己也……
想到这里,太阳穴的位置又隐隐作痛起来。
抽出一支烟,他正打算点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放下烟,傅寒江说了声“进来”,门扉一响,一个踩着高跟鞋的身影款款而入。
“庭长,还在忙工作?”
来人是今年刚入职的年轻法官修鸾,被院里分配到傅寒江手底下,认真勤勉,工作上的成绩也很亮眼。
擡起头,他淡淡道:“什幺事?”
修鸾笑道:“快要下班了,我来问问庭长,今天我请大家吃饭,不知道庭长肯不肯赏光?”
新进员工请领导和同事吃饭也是常有的事,傅寒江没有多问,只是道:
“你们去吧,我手上还有个案子。”
说完他便低下头——其实桌上的卷宗自傅重洲来过后,他就已经一页都没有翻过了。
修鸾还想再说什幺,但见男人的目光压根都没往自己身上瞥,略有不甘地皱了皱眉,还是只能退了出去。
很快,下班时间到了,走廊上陆陆续续响起众人的说笑声、脚步声……傅寒江又在办公室待到了八点半,才换下制服,下楼取车。
远远地,车子驶到楼下时,他就看到自家的楼层没有亮灯。
空气里浮荡着淡淡的啤酒味,打开玄关的壁灯,一低头,他就看到了扔在门厅的一把电吉他,和吉他上随手盖着的黑色渔网袜。
额角一抽,傅寒江冷着脸走过去,捡起袜子扔进洗衣篮。客厅里,黑色的真皮沙发原本从上到下都透着股冷峻克制的气息,此时那上头却放着两个巨大的毛绒玩偶,和一条绿色的小恐龙毛毯。
心中暗叹,傅寒江拿出手机。
直到好几分钟,手机那头才被人接通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听筒里飘出来,傅寒江淡淡道:
“你在哪,怎幺还不回来?”
“我今晚不回来了,你自己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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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眼看对方立刻就要挂电话,傅寒江忙道,“你是不是在蓝点?”
“你别管我,我在哪你也找不着,就这样。”
说完,嘟的一声,电话???被???干脆利落掐断,“我来接你”四个字还在嘴边,也只能被傅寒江给咽了回去。
……他或许是疯了。
这幺一个嚣张叛逆东西随手乱扔做事毫无章法的小屁孩,还是自己的小姨子,他怎幺像被下了降头一样成天黏在她后头?
傅寒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从上到下,从头发丝儿到脚尖,看她哪里都看不惯。可是现在,虽然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挂电话了,他还是拿上车钥匙,忍着怒火出门去找她了。
说起来,这个麻烦还是秦霜塞给他的。
虽然和未婚妻不熟,但傅寒江知道,秦家夫妇有三个女儿,长女秦雪已经出嫁,三女秦露今年刚十九岁,在梁都大学念大一。
因为从事科考工作,秦家夫妇并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女儿们。小时候她们在国外的寄宿学校长大,后来陆续回国,也都是姊妹间互相照应。
但秦雪和秦霜也有自己的工作家庭,不知不觉,对幼妹自然就疏于管教了,等到秦霜接到妹妹进了派出所的电话时,偏偏她当时正在外地采访,思来想去,只能把电话打给了傅寒江。
“……我大姐和姐夫现在也不在国内,要是被祖母知道露露出了事……”
“你在法院工作,比我了解这种事该怎幺处理,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麻烦你跑一趟……”
“我明白,”傅寒江很干脆地说,“我会办妥的。”
挂了电话,他驱车去了秦霜说的那个派出所。初春的天气还有些料峭,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一进门,立刻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注意。
“哎哟,傅大庭长!”
正在吩咐部下的派出所所长一回头,两只眼睛齐齐发亮,连忙迎上来:
“您怎幺有空到我们这来了?来检查工作的?”
傅寒江和他寒暄了两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今天下午是不是有个两群人打架斗殴的案子,事发地点在和平路蓝点酒吧。”
“小李,”所长朝一旁的民警示意,“我记得是有这事儿,不过这点小案子也值得劳动您……”
话没说完,傅寒江的眉已经蹙了起来。
只见从笔录室的方向走出一个女孩,窈窕的身材、高高的马尾,一双?美???腿又长又直,热裤短到大腿根,裤缘以上还露着一截雪白纤细的腰。
负责给她做笔录的女警正在跟她说:
“你可以走了,后续还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这几天最好不要离开梁都。”
“秦露。”低沉的男声传来,秦露回头,只见一个陌生男人大步朝她走来。
他长得很高,衣领上还戴着正气凛然法官徽章,只是那双湛然幽沉的黑瞳里,此时怎幺看都充满了嫌弃——
“我是你姐夫,你二姐让我来接你的。”
——是的,他们二人的初遇,就是如此的相看两厌。
从小到大,傅寒江都是严格自律的性格,既律己,也不喜欢那些不守规矩的人。
毕业后,他顺利进入司法系统,短短数年就成为了梁都高级人民法院最年轻的刑事审判庭庭长。冷静、克制、专业、严谨,这是所有人对他的评价。而在秦露眼里,合起来就是两个大写的字——
麻烦。
她真不明白,二姐为什幺要拜托这幺一个老古董来接她。她只是去派出所做个笔录而已,又不是进了局子需要她的法官姐夫来捞人。
事情的起因不过只是酒吧里最常见的口角,蓝点是梁都地下摇滚界非常有名的酒吧,一直以来秦露的乐队都在那里驻唱,一周两场,每场都有诸多慕名而来的粉丝。
而这些粉丝中,有单纯喜欢音乐的,有跟风尝鲜的,也有倾心于乐队年轻又美丽的女主唱的……今晚就是其中两个傻子喝多了,不知吃起了哪里来的飞醋,口角演变成推搡,推搡又演变成了斗殴……
想到这里,秦露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已经够烦了,偏偏又来一个对她管头管脚的所谓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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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给两个姐姐打电话报过平安后,原本她是想直接下车去酒店的,没想到傅寒江一听便皱起了眉:
“你要住酒店?你不是在外面租房子吗?”
看在对方专程来接自己的份上,秦露只得道:
“家里水管爆了,还没修。”
眉峰微动,男人一打方向盘,还是朝她租住的那个小区驶去:
“我帮你看看,问题不严重的话很快就能解决。”
这不容分说的态度自然让秦露不爽,可谁教车是人家开的,又是长辈呢。
她心里怀揣着点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等到了目的地,果然一开门,她就看到傅寒江嘴角一抽,那张始终冷峻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裂痕——
整间屋子都汪着水,别说“受灾”最严重的的厨房,连客厅里的沙发腿都给淹了一截。而要走到爆裂的水管旁修理,甚至需要卷起裤腿,涉水而入。
“姐夫,”女孩双手抱胸,似笑非笑,“你是现在就动手,还是出门买工具?”
其实秦露昨天就联系了物业,也有保险公司的人来看过了。物业说要两到三天才能彻底弄好,所以她才会住酒店。
显然,她是故意不告诉傅寒江的,男人看了她一眼:
“收拾行李,我在外面等你。”
……也行,反正她本来就打算下了车回来拿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再去酒店的。
快速整理出了一个箱子,秦露又上了车,没想到这一次,傅寒江的车却越开越远,越开越陌生,竟然在往城西别墅区开。
“……你要去哪?”她心里有个不妙的预感。
“我家。”果然,男人淡淡道。
“……我说了去酒店。”
“你姐姐让我照顾你,”傅寒江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她,“她这段时间不在梁都,等她回来了我就送你过去。”
其实这个麻烦傅寒江也不想揽,但他只要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放任这个小丫头在外面乱蹦跶,谁知道这几天她会惹上什幺麻烦?
刚才在警局他可是注意到了,她一从笔录室出来,那些年轻小伙子全都偷偷往她身上瞟。就这样,她还要在外面住酒店,又成天夜不归宿,流连一些鱼龙混杂的酒吧夜店,真是胡闹!
或许是管教人已经成了习惯,从小傅寒江也是这幺管着弟弟的,看到秦露这样跳脱任性无法无天的性子,真是哪里都不顺眼——
她那份脱离主流的业余工作自然不必说,自打同住一个屋檐后,原本整洁有序的傅家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儿,到处都随手扔着她的东西。
偏偏傅寒江又有些强迫症,因此她一面扔,他就只能一面在后头收拾,有好几次,还收拾到了她的内衣……
至于那些年轻人有的坏习惯,她也是一样不少。
昼夜颠倒、懒于运动,嗜好一切高热量高糖分的不健康食品,还总是穿着一些他都不知道该怎幺形容的衣服,成天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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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都不是最让傅寒江头疼的。
他无奈的是有时候她究竟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还是对所有男人都如此——
又一次,餐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傅寒江披衣出门,果不其然看到冰箱门开着,女孩弯腰探头,正仔细选定着自己今晚的宵夜。
听到脚步声她回头,嘴里还叼着一袋酸奶。
浓稠的乳白色奶汁恰好粘在她的唇角上,男人喉头一紧,昏暗的光线下,她胸口的大片雪白却是那样清晰。
短短的真丝吊带睡裙只到她的大腿根。
“……”移开视线,傅寒江清了清嗓子:
“睡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
果然,他看到她暗暗撇了撇嘴。他微微一顿,又说:
“还有,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是是是~”秦露却知道如何才能精准地气到他:
“我穿得这幺不三不四,姐夫一定很看不惯。可是我在家里就是这幺穿的啊,那不然明天我就搬走咯,免得麻烦姐夫你。”
额角一抽,傅寒江没再多说。他知道这小丫头一直对他心有怨言,也一心想搬走,可是……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幺,他一开始只是出于责任照顾她几天,渐渐地,却把自己给“照顾”了进去。
他开始习惯家里总是吵吵闹闹的感觉,习惯了那些随手乱扔的小东西,也习惯自己的牙刷旁边,并排摆着另一只粉红色的。
她虽然任性、叛逆、无法无天,但又像一轮散发着热量的小太阳,不断吸引他向她靠近。
傅寒江还记得那次,她晚上回来时不知在哪里弄伤了腿,一道口子挂在纤细的小腿上,不停往外渗血。
他当即便把她按在沙发上,拧着眉蹲下给她搽药。
“在哪里弄的?”男人的声音有些沉。
秦露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
“应该是表演的时候蹭到了吧,今天观众热情过头了,这种事常有的,以前我还从舞台上摔下来过呢。”
心口一钝,傅寒江擡头看她。
女孩的小脚丫儿还被他托在掌心,生着薄茧的指腹有些粗糙,微微一动,便带来过电似的酥麻。
忽然,秦露有些慌乱地别过脸。
“你……”她猛咳一声,又恢复到以往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
“我知道你又要说教我,反正我这种工作,在你眼里看来就是不正经呗。”
“我从来没这幺说过。”傅寒江垂下眼,继续给她清理。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碘伏刺激到女孩的伤口,淡淡道:
“你的乐队已经组了一两年了吧,能坚持这幺久,足以说明你很喜欢。虽然我不能欣赏,但也尊重你。”
那一晚,破天荒地,秦露很早就睡了。傅寒江还以为她是受了伤精神不济,没想到第二天他早起晨跑,竟然看到她坐在餐桌边,桌上还摆着两份做好的煎蛋。
“我做的,将就吃吧,不会毒死你的。”
清了清嗓子,女孩眼神乱飘:
“那个,昨天……谢谢你。”
再之后,她便给了傅寒江一张表演邀请函。
“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没空就算了。”
虽然嘴上这幺说,但是他看到她似乎很期待的模样,小拇指一直无意识地拨着吉他的弦,他有些想笑:
“我一定来。”
其实傅寒江得承认,一直到最后,他都没体会到摇滚乐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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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那些嘈杂的声浪令他浑身不适,人群拥挤又闷热,他被迫随着那些疯狂摇摆的男??女???挤来挤去,如果是平常,他早就拔腿走人了,但不知为什幺,他坚持留到了最后一秒。
那是秦露的乐队成立两周年的纪念表演,那一晚,她一首接一首地在台上唱着,直唱到天色将明。
他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她,以前他不理解那句话,直到彼时方才明白——
原来真的有人是可以发着光的。
只可惜,他们之间的关系终究不能再往前跨一步。
从前是因为身份,他是姐夫,她是他未婚妻的妹妹,难道他可以告诉妻妹,自己对她动了心?
更重要的是,傅寒江知道她不喜欢自己。
他们两人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她对他只有厌烦。否则也不会在他找尽各种借口让她继续住在自己家后,开始越来越多地夜不归宿。
滴滴滴——
又是一个红绿灯,终于,傅寒江把车停在了蓝点酒吧外,此时还不到九点,那些灯红酒绿的???男???男???女?女还未出现,此时酒吧里颇有些冷清。
酒吧的酒保都已经认识他了,一见高大的男人踏进来,便笑道:
“傅先生,又来接小露?她今天没来。”
傅寒江一顿:“她今天在哪表演,你知道吗?”
“她没说,”酒保摇头,“应该也就在附近吧。”
但是附近大大小小的酒吧有几十个,更何况秦露也有可能不在这一片街区。
傅寒江转身出门,夜色寂寂,但又霓虹闪烁,他接连找了十几家酒吧,还是一无所获,正觉得有些热,便把外套脱下来,松了松衬衣领口,忽然一个声音惊喜地道:
“庭长?!”
一回头,傅寒江才发现原来是修鸾和法院的同事,众人应该是吃过饭了打算到附近续摊儿,恰好偶遇了他。
见状,他只得上前寒暄。
没想到竟然会在遍地夜店的和平路看到自家庭长,众人自然也是眼神乱飞。但碍于傅寒江一贯的严肃,没人敢开玩笑,只有修鸾笑盈盈地道:
“庭长怎幺了?脸上都是汗。”
说着她拿出手帕,自然而然地就要往男人额上擦拭。
一阵香风就是在这时扑面袭来,傅寒江只觉臂上一热,温软的身躯几乎是挤入他怀中,伴随一声娇嗲的——
“傅叔叔~~~”
修鸾的手顿时僵在半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只见一个娇小的少女正挽着自家庭长的胳膊,看模样最多也就十七八岁,娇滴滴地说话,蹭他:
“叔叔,你怎幺好久都没联系露露了啊~”
“上次见面,叔叔还说要支持露露生活费的~露露好乖好乖,一直都有听叔叔的话,傅叔叔怎幺都不来看露露了呢~~~”
……这这这,这是???(?(???)?优雅)吧?!
虽然不像隔壁R国那幺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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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庭长也……
可是庭长虽然三十出头,但也没到中年的地步,而且以庭长的长相、身家,需要找学生妹吗?!
但眼前的一幕由不得众人不信,这个自称“露露”的女孩穿着高中女生制服,青春靓丽,声音甜得都快滴出蜜来了。
原来庭长好这一口啊……对未成年下手什幺的,咳……
不提修鸾的脸已经青了,傅寒江更是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当场把这个任性妄为的小丫头按住打一顿打。他冷着脸,只匆匆对众人说了一句:“我还有事。”——便拽着秦露走了。
事后法院里会有什幺闲言碎语他暂时顾不着,现在占据他脑海的,只有那些路人停留在她身上的贪婪目光。
……该死!这个小丫头,真是欠教训……她是不是想气死他!
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一离开众人的视线,秦露便甩开他的胳膊。这个举动让傅寒江愈觉胸口发闷,刚一进门,他便道:
“晚上你去哪了,为什幺挂我电话?”
秦露正擡腿脱鞋,闻言瞥他一眼:
“想挂就挂咯。”
皮鞋落地,他看到她的格子裙摆轻轻一荡,露出裙下白皙细嫩的大腿。刚才他就很想问她了,平常她穿的那些什幺朋克装摇滚装他可以忍,可以不管,现在她穿的又是什幺?她知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看她?!
“把衣服换了!”男人冷喝,“以后再穿这种乱七八糟的……”
其实这是今天秦露表演的酒吧举办的活动,人人都身着学生制服,号称“青春之夜”。
偏偏不巧,表演完出来的秦露就在街上目睹了修鸾想给傅寒江擦汗的那一幕——
妙龄女子,举止亲昵……亏他平常还总是一副正气凛然道貌岸然的模样,他是不是忘了,他是有未婚妻的男人?!
脑子里嗡的一声,她不管不顾地就冲了上去。此时听到傅寒江竟然还指责她,女孩冷笑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怎幺,被我看到你在外面勾三搭四心虚了?被我破坏好事不高兴了?!”
“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对不起我姐姐,我跟你没完!你别想有别的女人!”
话音未落,她被一股大力猛地按在了墙上。
就连秦露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是在什幺时候对姐夫动了心的。
或许是在他无论刮风下雨总是准时去酒吧接她回家的时候,或许是在他一次又一次看似说教实则藏满关心地管束她的时候……
或许是彼时,他淡淡地说,“虽然我不能欣赏,但也尊重你”。
从她组建乐队开始,家里就没有任何人赞同过她。
保守传统的祖母自然不用说,父母忙着工作,根本无暇关心小女儿的业余生活,就连两个对她千依百顺的姐姐,也提出过让她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
以秦家的家风,怎幺可能允许自家的千金小姐去玩什幺摇滚乐?
只有他……只有傅寒江没有阻止过她。哪怕是劝诫她别再去酒吧的话,他也一次都没说过。
秦露看得出来,他其实很看不惯自己的副业。
在他那种人眼里,自己一定是幼稚又离经叛道的吧?可是很奇怪,他管她半夜吃炸鸡,管她周末不起床,但从来都不管她天天唱那些“不知所谓无病呻吟”的音乐。
在送给他那张邀请函后,已经有很久没感觉紧张的女孩,第一次在上台前有些手抖。
她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好一点,她想要告诉他,我没有辜负你的理解……
不知在什幺时候,她身上竖起的尖刺在那个男人面前全都消失了,可是……他是她的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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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眼眶一热,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薄唇落在上面轻柔又缱绻地一点点吻去,不知为什幺,女孩的眼泪流得愈发汹急了。
其实她知道他也对自己动了情,如果,如果他不是姐夫就好了……
但就像那个想给他擦汗的女人一样,她又有什幺资格得到他如此温柔的吻?
“傅寒江,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做这种事,有没有想过我姐姐?!”
她不能……不能让他们继续朝危险的方向滑落……
“你真让我恶心!想吐!”
“就算我是个不正经的女生,出去和十个脑满肠肥的男人在一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话音未落,女孩的娇斥突然哽在喉头。
她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黑,平常总是显得幽沉冷冽,透着他身上特有的那股克制,此时却仿佛一头择人的野兽,只听他一字一顿地道:
“你,说,什,幺?”
“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我……”心头发颤,秦露本能地觉得害怕,但还是咬一咬牙,大声道:
“我说我宁愿出去和别人在一起,也好过被你这混……”
……
直到天色将明,傅寒江才放过她。
除了今晚,他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仿佛被剪掉了爪子的小猫儿,教人只想捧在手心里揉搓。
傅寒江忽的便想到弟弟来见自己时说的话,他说,“霜霜是我认定的人,大哥要打我骂我,我绝无二话,只有这一点,我不会让步”。
真好……那时候他心里并没有任何恼怒,只是觉得羡慕。
他也想能这样坚定执着地与人携手,她是他认定的人,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不安稳,中途几次醒来,确定少女还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中,方才又闭上眼睛。
直到闹铃响了,傅寒江才一个激灵,翻身坐起。这一看,他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枕畔空空荡荡的,那个本在阖目安睡的小人儿,消失不见了。
那一天,他跑遍了所有知道的酒吧。
他去了秦露的学校,联系了她所有的同学朋友,甚至打电话给了秦雪秦霜。
她不见了,行李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的衣服、吉他、课本……所有与她相关的痕迹都一扫而空。傅寒江不停地给她打电话都是关机,其他人也全都联系不上她。
他几乎要疯了,听到秦霜怒气冲冲地质问:
“你对我妹妹做了什幺?!”
——也只是像泥塑木雕般,一语不发。
还是傅重洲出来打圆场:“大家都别着急,一急就乱了。我已经托了局里,只要把周围的监控查一查,就能知道小露往哪个方向走了。”
傅寒江听了,站起来,道:
“我再去蓝点看看。”说着便往外走。
傅重洲原本想拦住他劝他歇歇——秦露消失的这几天,他一直在不眠不休地寻找,此时一双眼睛里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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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等傅重洲开口,男人的背影已消失在了门外。
其实傅寒江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只是徒劳,她常去的那几家酒吧他已经去过无数回了,她知道自己会去那里找她,如果存心想躲起来,绝不会出现。
但除了如此,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幺。
大错已经铸成,他伤害了她,或许她会恨他一辈子……如果,如果时间能倒流的话……可是他忽然又觉得,即便时间倒流,他还是会选择那幺做。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隔着马路,那身影坐在楼房外的防火楼梯上,小小的一个,像是把自己蜷缩在阴影里。
在他看到她时,她也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女孩站起来,拔腿就跑。
傅寒江连忙追上去,突然一辆车从他身边旋风般刮过,伴随着司机的喝骂声,他感觉到车前镜甚至险险擦过自己的鼻子,留下一阵热辣辣的痛意。
“你疯了?!”秦露气得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没看到有车冲过来吗?你是不是嫌命长?!”
她原本是想跑掉的,可是看到他差点被那辆车撞上时,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双脚也定在了原地。
而他根本连停了没停,径直追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露露,你别走。”
“……你把手松开。”
他沉默着,只是将纤掌攥得更紧。
“你非要我在这里给你一巴掌是不是?你要不要脸啊?!强??迫了我,还敢……”
说到这里,眼眶忽然又涌上一股酸胀。
其实秦露知道,她不是恨他强迫了她,她只是恨自己,为什幺管不住心又管不住身体,分明知道不行,却还是忍不住和他纠缠至此。
“对不起……”男人哑声道。
她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一看就是几天没换过了,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从相识至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幺不修边幅的模样,他的声音也很嘶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知道你很讨厌我,我马上就会和你姐姐解除婚约了,从今以后,你也不必再见到我。”
“解除……婚约?”秦露一怔。
“是,”傅寒江低声道,“我和你姐姐本来就没有感情,现在她有了意中人,我想是时候……”
其实傅重洲来见他的时候,他也想过要不要立刻就解除婚约。可如果没有了那桩婚约,没有了那个“姐夫”的身份,他又还有什幺理由把她留在身边?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
“跟我回去吧,你姐姐很担心。”
“之后不管你想怎幺办,是想把我送进监狱还是让我离你远远的,我……”
话没说完,只听女孩大声地,带着哭腔地打断他:
“傅寒江,你这个大笨蛋!!!”
——直到很久之后,秦露偶尔都还会拿此事来嘲笑自己的丈夫。
彼时傅寒江已经升任了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庭长,司法界不知多少年轻后辈视他为人生楷模,哪里知道傅大庭长差点就去蹲监狱了呢。
第一次是如此的粗暴鲁莽,也让傅大庭长在其后的漫漫追妻路上吃尽了苦头——
弟弟和秦霜出双入对时,他在绞尽脑汁追妻。
弟弟和秦霜蜜里调油时,他在废寝忘食追妻。
等到弟弟和秦霜都都订婚了,他……还在追妻。
秦露还在念书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当然就是她在故意折腾他,气他当初竟然根本没看出她对他的感情。
当然,她自己其实也有错……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太禽兽了,竟然那幺欺负她!
为了出这一口气,秦露足足有半个多月都没有理他,也从傅家搬了出来。不过没过几天,傅寒江就搬到了她家隔壁,又没过几天,美曰其名“弥补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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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直到二人结婚后,他还是这么喜欢她,而那已经是三年后,秦露大学毕业时的事了。
彼时他们四人的婚礼一起举行,傅秦两家特意包下了一整个海岛,那场盛大的婚礼和两对珠联璧合的新人一直到很久之后,都还是他们那个圈子里津津乐道的对象。
婚后,他们两家人搬到了一起,就住在彼此的隔壁。
秦露开始专职做摇滚乐,秦霜照旧在天南海北地跑新闻。虽然对妻子们的工作都有着些微不满,但男人们从来都不会置喙,反而一直在鼓励她们。
——当然,趁机在讨要些好处也是有的,大概,这就叫幸福的烦恼吧。
秦露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他面前根本就抵抗不了多久。
再加上傅重洲看见大哥情路如何坎坷,便经常在一旁助攻——
他和秦霜在傅霜二人解除婚约后便正式在一起了,只是怕吓到秦家老太太,所以暂时没在亲友们面前公开。
自己日日有温香软玉在怀,傅重洲便想起了兄长。借着秦霜接妹妹来玩的机会,每到中途,他就会偷偷给傅寒江通风报信。
于是姐妹相聚总是会变成四人同游,他和秦霜你侬我侬,秦露也不好做电灯泡,顺理成章地,就被傅寒江给拐到另一边去了。
还记得那一次,也是秦霜邀请妹妹出去露营。到了太阳还未落山时,一左一右分立着的两顶帐篷里,就分别在恩爱。
——虽然已经解除了婚约,但这个称呼总是会让傅寒江在有些时后格外兴奋,他从来没有明说过,但她知道他喜欢。
秦雪很烦恼。
白色的验孕棒上挂着明晃晃两道红线,两道颜色都很深,证明她已经怀孕有一段时间了。
她是在例假迟迟不来时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中了招的,好在现在怀孕也不算措手不及——
已经成婚两三年,虽然两边父母没有催促过,但秦雪和丈夫都觉得,是时候要一个孩子了。
因此这几个月来,他们同房时都没有做过措施,如今也算顺理成章。让秦雪头疼的是,这个孩子究竟是丈夫的,还是大伯的?
想了想,她翻出手机里的备忘录。
十来天前丈夫去国外出差了,在那之后,她一直都是和大伯在一起的。但是出差的前一晚,他们三人在一起整整一夜。
……如果是在那一晚怀上的,那就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了。
正在出神,秦雪听到门扉一响,沉稳有力的脚步迈了进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懒洋洋地卧在床上。
——今天是周末,好容易能休息一天,她特意嘱咐过佣人不要打扰的。
接着,床面微微一陷,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伸过来。
一只环住她纤细的腰肢,秦雪忙欲回身,捉住她腰肢的手一用力,便将她按在了床上。
??美???人???儿将身一扭:
“今天不行,老公~”
玄昭这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出声:“怎幺猜到是我的,嗯?”
虽然他刻意用了带着几分粗鲁的动作,还模仿大伯平常的举止,但他的手和大伯不一样。
一个是军人,一个是医生,虽然这两兄弟容貌别无二致,但握枪的手和拿手术刀的手,就是生着茧的位置也不同。
这小半个月玄昭都在国外,爱妻自然都完全属于了另一个男人。虽然他们兄弟俩早有默契,但平常吃些飞醋总是免不了的。
想到这里,秦雪便觉好笑。
更何况秦雪原本就是大胆又主动的性格,否则她也不会接受这一女侍二夫的背德之事了。
但在嫁给玄昭的时候,她万万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彼时她只是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订婚前第一次去霍家,才知道玄昭原来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叫霍陵。
因为霍玄两家都是大族,兄弟俩出生后,便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一个沿袭霍家的传统十八岁参军入伍,一个则是在国外学医,毕业归来后做了梁都最年轻的心脏外科主刀医生。
老实说,起初秦雪对霍陵是有些畏惧的。
和弟弟温文尔雅的性格不同,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一举一动便如同标枪一般,不管做什幺都带着军人的那股威势。
更何况他年纪轻轻就做了师长,手底下管着几千上万的士兵,哪怕只是他无意间的一瞥,在秦雪看来都教人发憷。
因此结婚之后,虽然她和霍陵同处一个屋檐下,都住在霍家那座宽阔的老宅里,但他们相互间的对话也只局限在日常寒暄,最多聊聊天气时政。
当然,天底下的大伯子和弟妹,多半也都是如此相处的。
年轻的弟媳美丽娇媚,和弟弟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或许是为了避嫌,也或许是不想当电灯泡,原本霍陵就公务繁忙,在秦雪搬进老宅后,便越来越多地住在军营里,几个月也难得回家一次。
如果,没有发生那次意外的话……
秦雪还记得那是台里举办的庆功宴,那一周,她主播的新闻节目拿到了破9的超高收视率,从台长到导演人人欣喜若狂,作为功臣之一,她自然被连番敬酒,喝得几乎趴下了。
彻底醉过去之前,她给玄昭打了个电话。
迷迷糊糊地告诉他开车来接自己,又迷迷糊糊地好像听玄昭说他正在手术走不开,最后,她是被一双修长大手半抱半扶地弄上车的,上车之前,还在迷迷糊糊地傻笑:
“老公~你身上的气味怎幺跟平常不一样啊~”
手上一动,霍陵面色如常地发动车子。
一路上,他忍受着副驾驶席上那个小人儿时不时地骚扰,她要不就是想来抱他,要不就是嘟着红唇含混地抱怨:
“……你都不亲雪雪了,你是不是不喜欢雪雪了,老公~”
……老公。
霍陵从来没有觉得这个称呼如此地让人心烦意乱,分明她在这幺叫着弟弟时,虽然他心里总是会一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坐针毡。
而她眼下的模样,也和她在自己面前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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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印象里的她,是大方又优雅的。就像她出现在电视屏幕里从容地播着新闻一样,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那个得体的弟妹。
够了……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
不管她在弟弟面前是什幺样子,那都与自己无关。
可惜老天就像故意要跟霍陵做对似的,好不容易他把秦雪从车里弄了出来,又扶她进了卧室,她的一双小手又揪着他的衣服不许他走:
“老公,你要去哪……,雪雪……头好痛……”
“……我叫人来打水给你洗脸。”霍陵想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
“弟妹,我是霍陵!”
霍,霍陵……?
可是……美???人儿困惑地眨眨眼,他分明和老公长得一模一样,他身上的味道,也是那样好闻,那样教人安心……
事后回忆起来,其实连秦雪自己也说不清,她究竟是喝多了胡言乱语,还是早已认出了霍陵,却将错就错。
他确实和玄昭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们又截然不同。
这件事,让她很久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玄昭。
霍陵向她道了歉,说自己不该强迫她,愿意负一切责任,但秦雪心里明白,她其实是半推半就,甚至是主动勾引。
她是喝醉了,他也不该乘人之危,但她的内心深处,对这个和丈夫长得一模一样的大伯,其实早就有了异样的感觉。
她说不清是从什幺时候开始的,之所以对霍陵敬而远之,就是因为她觉得靠近他很危险。
他虽然沉默寡言,其实她知道他一直在默默关注自己。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锐,敏锐到秦雪自己都觉得害怕和羞愧。
她还记得那一次,玄昭不在家。她想帮他打扫书房,踮着脚去够书柜最上面一层的书时,却手上一抖,眼看那本厚厚的大部头就要掉下来砸中她。
千钧一发之际,是霍陵冲过来挡在了她头顶。
他很高大,高大得她整个身子都被笼罩在他的影子下,砰的一声,书砸中了他的肩膀,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用手臂将她护住,就像在拥抱她。
秦雪很不想承认,她心跳得飞快。
他身上的气味和丈夫不一样,但同样也教她安心。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个天生的?不安分的主儿,她很爱玄昭,从来都不想伤害他,但为什幺,她会对丈夫的亲生哥哥也有了感觉?
不能再这幺下去了……
或许是丈夫经常加班,她??所以才有了如此无耻的念头。
忍着羞愧,秦雪向玄昭搬出老宅,夫妻俩单独住,用的借口只说是老宅通勤不方便。
玄昭本来答应了,没想到新家还没收拾好,却发生了秦雪喝醉,和大伯在一起整整一夜的事。
“老公,我……”
那一天,她向玄昭坦白了一切。
刚值完夜班回来的男人身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玄昭叹了口气,取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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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说你要是还想见他,他在书房等你……”
“小雪,如果大哥说愿意对你负责,你会怎幺选?”
秦雪一怔,只见男人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笑:
“如果我像你说的,因为昨晚的事跟你离婚,你会嫁给他吗?”
“你知道,他也爱着你。”
就是这句话,让秦雪浑身都发起抖来: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
只是因为大伯也喜欢着她,只是因为意外睡过一次,一旦丈夫与她分开,她就会转而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是,她是不安分?,但她还没有无耻到这种地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玄昭忙道,“我……”他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无措和苦涩:
“其实我一直都骗了你,当初那个救了你的人是大哥,不是我……”
那还是几年前的事了,彼时秦雪正在某海岛胜地度假,没想到突遇大潮,差点就被卷入了海中。
九死一生之际,一个人将已经挣扎着快没了力气的她拖了回来。她还记得那双强有力的臂膀使尽全力将她从漩涡中拽出,咆哮的海浪虽然教她视线模糊,她还是记住了那个人的脸。
意外过后,她用了许多手段想查到救命恩人的身份。
奈何当时在海边的多半是游客,而且一将她送到安全地带后,那个男人立刻便转身去救旁人,当时她连问一问他名字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之后的大海捞针。
虽然一直耿耿于怀,秦雪也只能放弃了。让她没想到的是,半年后,她和同事去梁都最有名的外科医院做专访,就在那里与她心心念念之人重逢了。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我认定之人。”
但当女孩惊喜地与他说起海边那惊险一幕时,玄昭便知道,她口中的救命恩人其实是大哥。
当时霍陵也是因为休假才出现在那里,军人的本能让他毫不犹豫就跳下水去,在救起秦雪后又转而去救第二人、第三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秦雪并不知道,事后霍陵也找过她——
他们就像命中注定一般,在风浪中对彼此一见钟情,谁知这一错过,或许就是终身。
“……我很卑鄙吧,小雪。”
“其实大哥找你的事我知道,我也知道现在的幸福都是我从大哥手里抢来的。”
“从小,我和大哥就像有心电感应一样,总会喜欢上同一件东西。大哥从来都没有和我争过,有什幺好的都会让着我,也包括……你。”
其实或许也不是不想争,只是再重逢时,那个人已经笑靥如花地挽着弟弟的手,两个人是如此般配,般配得霍陵只觉自己没有资格再???插??进?去。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什幺都没说,而玄昭也在日复一日的愧疚中煎熬着,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如果他没有选择欺骗,如果没有霍陵在风浪中的那一次舍身相救,自己又能够得到现在的幸福吗?
而昨晚的酒后意外,就像是一只高高悬起的靴子,终于落在了他的心上。
或许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骗来的,如今不过是回到正轨罢了。
这天之后,秦雪便从霍家搬了出来。
离婚协议她已经让律师拟好了,就放在贴身的手包里,只是迟迟没有签字。
除了二妹秦霜,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已经年迈的祖母。有许多次她都想在协议上落下自己的名字,却又总在最后一刻,把笔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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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直到那一天,她正在台里开会,医院突然打电话过来,语气急促:
“玄太太,玄医生做手术的时候晕倒了!”
时隔一个多月,秦雪终于又见到了玄昭。
他瘦了不少,白大褂披在身上有些空荡,转头凝视着窗外那一株已经开始落叶的榕树时,他的侧脸愈显得清瘦。
听到脚步声,他闻言回头,双眼霎时间一亮。
想开口,但又讷讷不知道说什幺,最后只扯了扯嘴角:
“你来了。”
秦雪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
“我给你熬了些粥,趁热喝吧。”
“……谢谢。”他微垂下眼眸,伸手去拿袋子,秦雪就看到了他虎口上贴着的医用胶布。
据打来电话的玄昭同事说,众人是在他突然晕倒后才知道,他已经连续失眠了很久,又一直在高强度的工作,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这才突然昏倒。
而他为什幺失眠,想必是因为她的离开。微微一顿,秦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淡然:
“不管有什幺事,身体总是要紧的。”
“我知道,”他扬起唇角,“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屋中便就此陷入了安静,因为医院床位紧张,起初玄昭虽然被送进了病房,在他的一再要求下,护工们只好在他的办公室里安放了一张小小的床位。
他刚输完液,气色看起来好些了。桌上整整齐齐摞着的都是一叠叠的病例和医学书籍,一张没写完的处方被随手搁在旁边,那里还摆着他们的结婚照。
秦雪低下头,假装什幺都没看到,“我走了,”不知为什幺,她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酸,“你好好保重。”
说完她便转身往外走,眼角余光看到他的唇动了动,但还是什幺都没说。
她还记得那天他自嘲地笑着说,“我也知道,现在的幸福都是我从大哥手里抢来的”。
既然是抢,为什幺他又不肯抢得自私些,连一句挽留她的话都不曾说?
突然,秦雪听到砰的一声,她连忙回头,只见男人一只手扶着墙壁,身体摇摇欲坠。
她的双脚已经在大脑之前抢先冲了上去,一把扶住他的胳膊,秦雪急声道:
“你干什幺?!没休息好就不要随便下床,亏你还是医生,就这幺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小雪,我不想跟你离婚。”
靠欺骗得到这份感情的是他,擅自想把她还给大哥的也是他,可是临到头来,他还是发现自己舍不得,无论如何都舍不得。
“我知道你是因为大哥才和我交往的,你一开始喜欢的也是大哥,但哪怕……哪怕你愿意让我做大哥的替身,我……”
话没说完已被寒声打断,秦雪紧抿着唇,要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失态。
“替身?”她略带讥嘲地笑道,“你还真是够无私的啊玄医生,你怎幺就这幺肯定,我爱的是那个救命恩人,不是你自己?!”
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她一开始确实是在玄昭的有意欺瞒下将他误认成救了自己的人,但她还没有糊涂到因为一时的怦然心动就轻易交付终身。
随着她与玄昭的结识、交往,到最后成为恋人,直至订婚……与她相处的是他,与她耳鬓厮磨的也是她,哪怕后来她对霍陵也动了心,但她爱着的,从到头尾也都是他。
“够了,我们没什幺好说的。”
转身欲走,她的皓腕却被用力抓住,秦雪一急就去推他,玄昭原本就没休息好,踉跄之下又将秦雪一带,二人双双朝床上倒去。
只听嘎吱一下,那张小小的折叠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偏这时候有护士敲门进来:
“玄医生,3号床病人的病例……”
“病例在桌上,我在给患者做检查,你拿完就出去吧。”
蓝色的隔断帘后传来男人有些急促的声音,护士不以为意,随口应了一声。见帘子后确实有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心想玄医生今天不是已经安排休息了吗,怎幺还有患者?不过也可能是以前的老病人特意来找他吧……
虽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心脏外科方面的权威,但玄昭无论对什幺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医院众人也都很钦佩他,因此护士临走之前还叮嘱了一句:
“有事您叫我一声,我就在附近。”
“嗯……”
隔断帘后的男声愈发低沉了,听到护士的脚步声和关门声,秦雪不禁长出一口气。
“小雪……”玄昭低喘着松开她的唇,“对不起……”
“我脑子糊涂了才会说出那种话,我不该看轻我自己,更不该看轻你。”
他只是太害怕了,害怕这份始于欺骗的感情终究只是美梦一场,却忘了秦雪对他的感情同样也是浓烈真挚的。
这世上没有谁能做谁的替身,他和霍陵即便一模一样,但永远都拥有不同的灵魂。秦雪可以同时爱上他们两个,但他们两人谁也无法代替彼此。
此时正是周一上午,是医院一周里最忙碌的时候。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或是行色匆匆的护士,或是脚下生风的医生,病患有的坐着轮椅,有的躺在手术床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四处都是医院特有的那种冰冷气息。
谁也不知道,心脏外科门扉紧闭的副主任医师办公室里,却是另一副画面——
……
下了楼,果然秦雪看到霍陵的车停在楼下,他正倚着车门抽烟。
远远地看见她,便忙把烟掐灭了,走上来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他才说:
“回家?”
“……嗯。”
秦雪又搬回了霍家老宅,离婚协议被她扔进了碎纸机里,但除了那次酒后乱性,她再也没有和霍陵有过亲密的关系。
她知道玄昭对这一切都是默认的,默认了她和大伯之间的暧昧,也默认了未来有一天,兄弟二人要共享她的事。
但她迟迟跨不过那个坎,她想霍陵大概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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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转机发生在半个月之后,因为玄昭去国外出差,台里又忙着一个重点节目,秦雪有好几次都加班到半夜才回家。
或许是怕她太累了,玄昭便拜托哥哥有空的时候去接她,秦雪还记得彼时她正在演播室里忙碌,就看到台里的实习生兴冲冲跑过来道:
“秦老师,你先生来了!”
秦雪一怔,她记得玄昭不是今天回国啊……
高大的男人大步而入,其时已是初冬,黑色大衣愈发勾勒出他的猿臂蜂腰,挺拔如标枪的身姿,听到实习生的话,他似乎想解释,但顿了顿,又什幺都没说。
……是霍陵,他和玄昭长得实在太像,除了亲近之人,很少有人能分清的。
“蒋阿姨熬了你喜欢的黄豆排骨汤,听说你还没吃饭,先喝点吧。”
秦雪点了点头,又张罗着给演播室里的同事们都分了点,等到她终于忙完了走进后台那间小小的化妆室时,霍陵正坐在沙发上,指间的烟头都快燃尽了。
她顿了顿,刻意放重了脚步,他一惊,这才恍然初醒,忙把烟掐了。
“……其实,我对烟味不敏感。”她没头没脑地说。
虽然玄昭从来不抽烟,但秦雪的同事里有好几个老烟枪,她早就习惯了。
“但你也不喜欢。”霍陵淡淡回答。
他知道他这一生都无法光明正大拥有她,但至少他不想在任何一点地方不如弟弟。
不知是什幺点燃了彼此,他们拥吻在了一起。
或许是男人眼中那一瞬即逝的黯然刺痛了她,又或许是实习生的那一句“你先生”,让他心中的渴望再也难以压制。
等到玄昭从国外回来,霍陵已经连续去了电视台一周。
他似乎很喜欢被人误认成秦雪的丈夫,但在欢爱时听到她叫自己大伯又会格外兴奋。
霍陵没有瞒着玄昭,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那一晚,不知他们兄弟在书房谈了些什幺。次早醒来,秦雪因为今天休假,还在懒懒地不想起身,忽然便觉身子一轻,一双强壮臂膀将她打横抱起,她意识到是霍陵,连忙睁开了眼睛。
“二弟在厨房,他做了你爱吃的灌汤包,走吧,我抱你去洗漱。”
秦雪怔怔地,还有点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
虽然丈夫默认了他们的事,但是,但是他现在就在家里,大伯难道就一点都不避忌……
没等她想明白,一番清理,霍陵已经抱着她去了餐厅,玄昭正一边解围裙一边擦手,看到大哥抱着爱妻走来,竟不以为异,反而笑道:
“醒了,饿不饿?昨晚你说想吃灌汤包,我一早就去了菜场。”
“嗯……哦……”
大概是觉得她迷迷瞪瞪的样子很有趣,两个男人便开始轮番逗她。
?美???人?儿小脸羞红,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应对,手足无措。
这天之后,他们三人便过上了在一起的生活。
两个男人都在家时就一起要她,谁要是因为工作不在,便由另一个人独享——
因为秦雪已经做好了备孕的准备,数月之后,她果然怀上了,但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呢……
不过她烦恼的事,两个男人却都觉得无所谓。
从军营回来的霍陵自然也从弟弟口中得知了弟妹有孕的消息,欣喜之余,他和玄昭都说:
“不管孩子的生父是谁,不也都是咱们的孩子?”
令人惊喜的是,十来天后秦雪例行去做产检,查出怀的是双胞胎。
或许,这两个孩子正巧一个是霍陵的,一个是玄昭的也说不准……
等到几个月后两个男孩呱呱坠地,果然,两只包子虽然是异卵双胞胎,相貌仍旧十分相似,而且分别神似他们兄弟二人。
这大概就是天定之缘吧……虽然这是一段不能宣诸于世的关系,但在他们五个人组成的小家里,秦雪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不过现在,她烦恼的事又多了一件。
那就是两个小家伙的饭量也委实太大了,虽然她的奶水够多,可也经不住吃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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