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一个人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你的一点尊重,我曾经的身份就是你花钱买到手的一件工具而已吧?所以你随心情欺压我,欺负我,那个时候我认了,但现在两清了。”
余芷的话没有一句是胡编乱造的,这种无用的控诉她从来就没有提过,直想不到离婚后半年的今天还会提起。
她说:她对他有记恨,很深,所以连他身边的人也就一块儿记恨。所以,今后他们谁也别再过来了,不要再以任何形式出现,那是骚扰,是侵犯。
余芷转身就走了。
她跟人吵了架,就像大部分跟人吵了架的人,吵完都觉得有疏漏,恨不能重新吵一次。
但从那晚过后,余芷就真没再遇上过闻博延或是白映秋。
冬天的日子过得慢,但因为有了春节,日子又变得快起来。临近春节的时候老爷子的儿子,余芷的舅舅回家了。
四十岁的男人,还没有结婚。家里老太太去世,跟老爷子又相处不好,就一直在外游荡,近几年在川西草原上盘了家客栈,就算是定居下来。
拿老爷子的话说:“好手好脚,四肢健全,不知道你为什么讨不到老婆。”
“因为长得太帅,人家怕跟了我不踏实。”
老爷子对余芷都不那么满意,对儿子就更不满意了。只是老人家也有自己的分寸,人刚回来,大过年的,罢了。
后者倒转头跟余芷笑起来,“是吧小林,你觉得老舅帅不帅。”
余芷在这个家就跟余这个姓不相干了,这个家的人对她也自有称呼,她也是林家人,名字叫岁岁,岁岁平安的岁岁。舅舅有时候就叫她小林,余芷叫舅舅大林。
余芷细细咽了嘴巴里的东西,认真道,“你满脸胡须的我看不出来。明天早上把胡须剔干净了我再看看帅不帅。”
男人被逗笑,摸上自己留着浅胡须的下巴,说余芷小孩子不懂欣赏。
舅舅回来,室里空调大开,餐厅里暖灯大亮,俩人一唱一和的,有说有笑,老爷子老大不高兴,只哼哧哼哧地吃饭。
屋外春雨绵绵,一道墙之外,天色已经一点点暗下来。一辆长长的黑色轿车卧在路边的梧桐树下。冷雨如丝飘零,被暮色浸凉的车里还是那个男人,他透过朦朦雨雾看着高出院墙的房子。
康武坐在驾驶室,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敢问,就眼观鼻,鼻观心。
静静的,只有夜色在蔓延,低压,将一切都融化在了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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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到头,有了比往年更好的进步,有了新的未来就总是让人欢喜。
但一年到头,却发现日子过得一年不如一年,就忧愁了。
尤其是还有欠款没有收回的。
余家靠着闻博延的关系拿到的项目,有就在科能集团名下的。其它的钱晚一时半会余父也不太担心拿不到,但闻博延手下的钱,余父就担心拿不到。
因为余芷毕竟已经跟闻博延离婚了,谁知道这个人会不会翻脸使坏。
叶雁禾就在御景大厦楼下等,一等好几天,总算把闻博延堵进了大厦楼下的咖啡厅里。
叶雁禾拐弯磨脚要闻博延看在以往的份上给与照顾,把合同上的钱放给他们。但闻博延似乎在拐弯磨脚的问余芷的事。
叶雁禾何等机敏,立刻打蛇随棍上。
“你是有所不知,岁岁小的时候身体不好,虽然她不是我亲生的,但做为一个女人,哪能不心疼孩子的。”
“我们岁岁她命苦,遗传了她妈妈身体弱,又遗传了她妈妈的怪血型,有一回我带她跟曼曼去公园玩儿,一跤就把嘴给磕破了,流了好多血,我一个人把她抱进医院,医生说她是什么熊猫血,可想而知,打那以后我带她都再不敢去什么坡坡坎坎的地方玩儿。”
闻博延只要没有让叶雁禾住嘴,叶雁禾就拿捏着分寸,大概捡着闻博延会愿意听的往下讲。叶雁禾见闻博延愿意听的时候,心里已经不满足于拿到那笔款子了。
闻博延是不是还喜欢余芷?是不是后悔把人离了?毕竟余芷这丫头脑子里还是有点货的。
但谈话的最后,闻博延什么也没说,只答应款会照合同放,不会因为余芷跟他离婚了就出问题。
两个希望,两个落空。
闻博延看了眼腕上的表,表盘冷光一晃,大衣一掀,站起来就走了。叶雁禾白高兴了一场,也白讲了那么多余芷的好话,对着那副高高的背影就诅咒。
“混球,恶棍,有什么了不起的,祝你下半辈子热脸贴冷屁股。”
春节期间余芷没回过余家,余家也没有任何人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这个春节倒成了余芷很多年里过得最愉快的春节。
晚上一家人吃饭,白天跟佟安欣一块儿四处玩。
佟安欣花样多,跟她在一块儿几乎没有时间想别的。即使和闻博延并白家两姐妹坐在同一家剧院里看舞台剧。
她们坐在观众席的中间靠后,而那几个人坐得很靠前。所以两个小时表演结束,演员谢幕毕,余芷就拉着佟安欣往外走。
佟安欣还想着最后走,去后台找演员合照来着。一开始佟安欣不知道余芷为什么想早点走,但很快,她就在回头看今天剧院里有没有什么绝色帅哥的时候,扫到了那三张晦气脸。
“真他娘的晦气,你看到了该早点儿吱一声,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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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走吧。”余芷弯了下唇,拉上佟安欣的手。
“嗯嗯,快走快走,太晦气了。”
俩人便挽着手再不回头,出了剧场,穿过人流熙攘的走廊,将出剧院,白映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个人身边。
白映恩:“哟哟哟,真是冤家路窄呀。”
佟安欣斜扫回去:“哟哟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呀。”
“……”
“晦气,下辈子买票要看黄历了。”佟安欣呛。
“是该看黄历,除了看黄历下辈子看剧也多花点儿钱,你们买那座看得清演员的脸不?”
“我来听声音的,我看脸干嘛。”
两个人吵嘴的时候,后边的人也走上来了。这种口舌之争,没有意义,余芷头也不回,拉了佟安欣就准备走。
白映恩也有人拽,但是佟安欣有点儿气,就将手上的口红给故意扔到地上,就希望白映恩踩上去,摔死她。
佟安欣丢口红余芷没看到,白映恩看到了,白映秋也看到了,穿冷蓝色大衣的男人心不在焉所以没有看到。白映恩反应极快的就拐了白映秋一下,而白映秋也顺势了。
白映恩要的是白映秋踩上去,一来可以摔进护花使者的怀里;二来让佟安欣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三来要闻博延看看这个姓余的她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白映恩今天被家人派的任务就是要给闻博延和她姐姐制造点特别的机会,这种一石三鸟的机会,简直是天赐的。
在白映秋,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些算计了。
白映秋脚上穿的是一双细高跟鞋,果然不辜负白映恩一翻算计,还真一脚就踩上佟安欣扔的那管口红,人一歪,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护花使者。
人直直地从心不在焉的男人身边绊下台阶。
剧院门口有一段台阶,白映秋就那么摔了下来,额头磕破皮,立刻就见血了。
白映秋受了见血的伤,白映恩都傻眼了,那些精心设计的计划立刻就碎了。周围也立刻围了一圈人看热闹,挤着其中的余芷和佟安欣。
闻博延和白映恩早抢上去了。
“姐,姐,”
“映秋,映秋,没事吧?”
“我没事,没事。”白映秋抬手想摸伤口,白映恩急得从包里掏纸巾就要给白映秋擦。
“不要用纸巾擦,会有碎屑。去医院吧。”闻博延阻止。
余芷和佟安欣和其它围观人一起将整个过程看完。
金贵英俊的男人虽然遇事有条理,但也看得出他很是紧张,掏手机打电话叫人马上开车过来,等车的两分钟里他拿水浸湿手帕压迫上伤者的伤口止血。
车来的时候,他亲手将人抱上黑色迈巴赫后排。
闻博延亲自将白映秋送到医院,看着做了检查,白映秋没什么大事,额头磕破的地方也很快止血了。
老太太知道这件事当晚就要闻博延不用回南山了。一个大男人,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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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电话后老太太再没过问这件事,结果第二天才知道闻博延早早将白映秋送回家后,就带着康武回了御景大厦。
第二天下午白映秋突然发烧,再上医院检查,康武跟闻博延一起去了医院。结果刚到,老太太就给康武派了活,留了闻博延一个人在医院里照料。
发烧,做血检,白家同样从头到尾没有人在,即使这家私人医院是白家姑姑的。
也许因为大过年没人在,医院里也的确很
是清净,闻博延便全程一手料理。
白映秋住进条件颇好的病房里,很快就有护士过来抽血。
春节值班护士有限,换班也勤,换了一班护士,便不知道家属的身份,就如对普通病人一样,要家属自己将血拿到检验科做检查。
空空的走廊里,只有闻博延一人高高的身影。
白织的灯光洒在他身上的冷蓝色大衣上。
他看着手掌上的血液标本,想起叶雁禾找他的时候说的“怪血型。”,也想起白映秋受伤流血,除了他,倒没有引起其他人的紧张。
连叶雁禾一个满身心眼的后妈都知道熊猫血麻烦,最忌受伤流血。
闻博延走完长长的安静走廊,把几管血放到检验科,叫值班医生新开了一份缴费单,加上了一项检查。
佟安欣有点愧疚那管口红的事,虽然她怀疑白映秋是故意的,那么大管口红她分明看到了,但白映秋摔得头破血流的样子还是让佟安欣想起来后怕。
这要是别人没注意踩上了,那她且不是做了一件伤天害礼的事。
回家后佟安欣就因为这件事烦躁,又不敢把事情跟余芷说说,第二天就偷偷派人打听。结果收到的照片是,琴瑟和鸣,男才女貌,相濡以沫。
闻博延那种眼睛长在天灵盖上的人在医院里照顾人,实属想象不到。
这件事的最后,是佟安欣骂骂咧咧的把闻博延一大早在医院里进进出出、找医生找护士、取报告的照片删了。
佟安欣看到的照片,余芷没有看到。但有那天在剧院门口的情形,还需要看什么照片。
“怎么离的婚啊?”
“相处不好了就离了呗。”
“相处不好,不是已经在一块儿三年了?怎么会相处不好?你当时不是很喜欢吗?”
被问到这些的时候余芷不免又想起那天剧院门口的场面,闻博延对白映秋的焦急,她也实属想象不到。“可是人家不喜欢我,一直都不喜欢。”
闻博延把人从地上抱起来,白映秋就坠在闻博延的一双臂弯里。
这个画面不禁让余芷摇了下头。
舅舅小声骂了一句傻B。
余芷回神,看人。
舅舅不是个斯文人,喜欢留胡须的粗糙造型,但余芷也还是第一次听他骂脏话。
白天天气不错,三楼的小屋顶被晒的干燥舒服。入夜的时候,老爷子在书房里鼓捣他的学问,剩下的一个年轻人,一个更年轻的人就上楼顶吃烤羊肉串。
余芷不想继续说这件事,反正就是离婚了。
她把便椅拉得更靠近舅舅,给他倒酒。后者就看着余芷,看她的一举一动,看扎起头发后,藏在碎发后的小耳朵。
阳台上有点微微的风,俩人身周亮着暖色的一圈小灯,余芷抬起的眼睛桃花形状,皮肤是不经修饰的雪白干净,脸蛋小,下巴缓缓划下在比例最好处收尾。
余芷在佟安欣眼里就是大美人,她在亲人眼里也只会完美的没人配得上。
被看了半天,余芷侧脸,眼睛瞄向舅舅。
舅舅骂道:“我看他是眼睛瞎了,要不就是害眼病了,要不就是睁眼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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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场的人群中,一颗头一颗头的晃动里,他以为看错了,出现幻视了。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脊单薄,动作轻,走路的动作不疾不徐。脸上笑着,嘴唇抿起。稍侧脸,转回去,隐入一个陌生的人影里。
再看到,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嘴巴也不抿了,眼梢的笑也没了,与一开始那张乐呵呵的脸判若两人。
再看,脸上不止笑容消失,已经有了明显的不高兴。
尤其是他回头看去的时候,隔着层层人头,她用眼刀跟他交流。
他确定了余芷的确存在于这个空间,但这个有别于想象中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所以还拿那张见了鬼的脸对他。
他对她不好,欺负他,从来没有尊重过她,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却也没从他身上捞到过多少好处。
情况的确是这样的?
整场演出闻博延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场上的演员在走位,他也在独自一个人的世界里游走,周围一片黑,一片空无,他最后走到了一个从未站过的角度上看起了这个问题。
节目结束,她在前,走得很快,是生怕被他拦住的样子。
她的那几根细手指牵着旁人,没有穿羽绒服,穿了件浅色大衣。头发扎得松,垂在脑后,是故意打扮的样式吧?从前在他眼前她也不少打扮,打扮与不打扮的区别就是人变鲜艳了些,眉眼也更深。
距离最近的时候,他看到她脖子上那颗小痣。
碎发遮掩,若隐若现。
只是一刻,看到那颗小痣的一刻,闻博延胸腔里涌出一股冲动。
想把什么攥紧。
想用什么填填胸腔里一股股的空。
这股空是什么?
是余芷。
他想把人拽过来,拉到面前,想跟她说说话,想她好好抬起脸来,让他能看看这张他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睛。最好是能对他笑笑,笑得像从前那些高兴的时候那张脸重合。
不要用这副冷冰冰的后脑勺对着他。
闻博延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攥成拳。
他后悔今天的局面了。
但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
正是在闻博延恍惚的无以复加的这一刻,白映秋从他身边跌了下去,摔得头破血流。
南山,初春的梨花开了几树,老太太在别墅的花厅里煮花茶,晒太阳。
原本惬意的一天,立刻因为下边的人拿了一份同城快递给她而变了脸色。
包裹皮被老太太撇在一边,包裹里薄薄的一张纸被老太太一叠折了起来。
她这是在掩藏什么不能让旁人看到的秘密。
打发身边的人走开,她才给闻博延打了电话。
这两天闻博延都不在南山,因为老太太的一再安排,最终促成了那天剧院的行程。一行年轻人一起进城,最后是白家两姐妹单独跟了闻博延进了剧院。
也弄巧成拙地促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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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这一张检验报告。
闻博延当年车祸躺进抢救室,是白映秋及时站出来给他献了血。人的性命到了危在旦夕的时刻,如果那一刻没有及时的那袋血,人没了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的。
就像谁被一块果冻堵住了气管,只一个小急救,人就可以没事了,但要没有,活生生的人也可以说没就没了。
老太太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有多重视失而复得的孙儿,也就有多感激白映秋。
何况两家原本交好,也正因如此,在闻博延车祸原因没有查明的情况下,才会秘密送进白家姑爷的医院。
也因此将白映秋放在心尖尖上喜欢,想尽办法的撮合她和闻博延。
但是老太太收到的这张检验报告上白映秋的血型为什么会是大众的A型血。
“你给我寄的这张纸是什么意思?”
“写得不够清楚吗。”闻博延声音暗淡,也没有心情。
“这报告是哪儿来的?”
“报告上有检测单位名称。”
“博延呐,大过年的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倒想问问,是不是您在跟我开玩笑。还是……是他们在跟我开玩笑,这么多年把我耍得团团转。”
“……”
老太太的心被闻博延暗沉里带着无奈、冷笑的声音刺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闻博延一直就不愿意相信,肯花钱哪能被一袋血就逼死。
哪会就需要那么一个人来救他的命。
所以他们还真就拿了血库里本就有的血,陌生的不相干的人的血,作了一笔萝卜地里赶人情的买卖,在他身上罩下一个救急救命的罩子。
闻博延心情不好,没心思哄老太太高兴。老太太这边是被这件事弄糊涂了,最后这通电话不了了之。
春节大假还没结束,御景大厦除了康武只有闻博延一个人。
白映秋的戏耍,两次戏耍,闻博延认定此生不可原谅。但这个人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一次又一次发生视幻的那个人,何尝没有戏耍他。
至少站在他的角落里看,余芷、余家人做过的事切实存在,并不会因为余芷的离开就消失不作数了。
而他为什么不用骨子里撇清白映秋的干脆方式同样撇清余芷,反而在对方毫不纠缠的情况下,频频找上门去。
心情不好的人从卧室进衣帽间,没病没痛没有不清醒,但他又错看了那么一个单薄的身影,系着碎花围裙蹲在地上收拾着什么。
高高的人,背脊冷,脸冷,蓝色衬衫冷。英气的眉一折,明知道不可能,他却有种想叫一次试试的冲动。
但他也知道是他自己发疯了。
清瘦的喉结在散开的冷色衬衫领口掩映下上下滚动了一番,转脸,闭了闭眼。
闻博延捏眉头拖开一道茶色玻璃门,拿出换洗衣物。
自余芷离开,这个家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大到事物的布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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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没有区别,有的区别只在于一个人魑魅魍魉的心。
闻博延进了浴室冲澡,冲好澡出淋浴间。盥洗台上,玉石砌筑的台上台里注满水,他开始刮脸。
腰上只系着一条白色浴巾,胯骨之上的腰身,在许久没有心思健身也好、运动也罢,腰腹还是劲瘦的。
只是吃得不顺心、吃得少,身上已经少了些许漂亮饱满的肌肉块,多了些清瘦的骨骼线条。
余芷跟闻博延三年的相处里似乎总是在顺从,但也从来就顺从的拧巴。因为她只顺从她愿意顺从的,从不低头她不愿意低头的。
于闻博延而言,她最像什么?
最像他手里的这把剃须刀。
p闻博延喜欢用刀片刮脸,但不止一次被刀片刮伤。也扔过,也火冒三丈过,但喜欢就是喜欢,过后还是会继续用,不计前嫌。
但刀片也不会因为他的大度而选择屈服,收起利刃不伤他。
区别只在于,剃须刀可以被他单方面的抛弃,在他想用的时候,想要重归于好的时候,又永远地任他单方面的摆弄。
但余芷这个活生生的人自然不是。
闻博延用习惯的方式刮脸,也用这几天习惯了的方式心不在焉。
镜子里空荡荡的只他一人。
再没有一个人埋着脸就在他身侧,却不愿意抬头看他,似乎他的存在,还敌不过这些台面,所以她擦了这儿擦那儿。
台面没那么脏,他也没那么不显眼,没那么不重要。但她就是不抬起脸好好看他一眼,表现出一点依恋,一点缱绻,一点没有他就不行的依赖。
余芷的人早不会再出来惹闻博延发火了,但闻博延心底这股久远的火倒因为这个念想而隐隐升起。
不过这到底是原来的那种窝火?还是郁结的其它火?
他是在生气,还是在想人。
那天在剧院里的冲动是否还在?
那天在剧院里的后悔是否还在?
余芷是不是厌恨他的不重要,余芷当初做过的事也同样不重要。
重要的是闻博延胸腔里与剧院那天同样的空洞只是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凿得深,塌得恨。
最后刮脸的人再一次被刀片伤了下颌。
这次伤得挺深。
闻博延下巴上多了一道伤口康武立刻就看到了,便又是拿消毒水,又是拿沙布。五大三粗的人,倒细心得像当初的余芷,周到的要给闻博延处理伤口。
“行了,不用。”闻博延推开。
“伤口不处理,感染了很麻烦的。”
闻博延在一个人的陷阱里蓦地转脸看康武。
因为康武用了一种跟他的身材一样的五大三粗,说出了另一张长得娇滴滴的脸曾经说过的话。
闻博延没有狠拒绝了,康武二话没说上手,擦消毒水,擦药水。
康武做事还算妥帖,但做完这件事闻博延就把人打发走了。不是打发进房间,而是打发出大门,整个屋子就又只剩了他一个人喘气。
他先进房间,无所事事地抽了两香支烟,出客厅。客厅里的电视难得有人花时间坐下来好好看,从前他偶尔见过余芷坐在电视机前看节目。
窗帘深合,半壁墙的大电视点播了好几个片子,但坐在沙发前的人显然一个也没看进去,所以不停地换。
屏幕里的画面时明时暗,沙发上的人被照得时明时暗。
最后他又点了支香烟,白色烟雾爬过冷白的手腕,深色居家衫已经在与沙发的磨蹭间软皱。
沙发前的桌子上扔着一盒香烟,一只银色打火机,一部黑漆手机,一双被深色裤料包裹的长腿。
闻博延整个人是一副难得的颓唐模样,在沙发上消磨掉了整个傍晚到入夜的时候在沙发上浅寐过去。
与余芷结婚后的三年时间里,尤其是往后的日子,闻博延每次因为心绪烦躁,精神压力大而走进那个恶梦时,往往不会走得太深就有一双手将他的噩梦挥散。
但今天没了这双手,梦里的大雨就那么一直下,雨水的声音密集得将这个人的世界和其它的一切都隔离开了,让他越走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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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抓着她,隔一段时间便要试试,要她说说话,要她动一动,要她别走。
“求你了,别丢下我。”
“别走,你别走。”
在这之前的一些时间里,床上的人告诉他,她要走了,要离开他了。他必需回国,他还是个孩子,他必须回去。不愿意去京都他还可以去江城,他可以永远留在江城。
但是他不愿意听这些话,要她别说话,甚至要她别看他,就当他不存在。
但这一刻他后悔了,他宁愿她还像往常一样,整天只跟他说她要走了,要离开了。
他现在愿意听这种话了,但床上的人已经不再有声音。
屋外边电闪雷鸣最密集的那一刻,他才拿定注意从那幢房子里冲出去。
就算被人发现了,就算被人带回去。
他没见过死人,也没见过妈妈以这副死人的模样躺在他面前。
不再说话,不再动,身体冰凉。
大门解锁,门扇像被风撞开的,水从屋外砸进来,扑得人抬不动腿脚。
十一岁年纪的少年,身上没有多少脂肪,也没有多少肌肉给予力量,他抗着黑风黑雨出门,举步维艰,大雨立刻将他浇透,一寸寸刮剥着他的皮肤。
脸上的水汇集成渠,风大,雨大,闪电来的时候,周遭的一切就亮得像白天,惨白阴森,闪电过后就是无尽的黑,吞没视线。
他把房子周围所有紧闭的大门就砸了一遍。
“help,helpme,helpmeplease。”
“help,please”
“help,”
“please。”
滂沱的大雨里,敲了多少门敲门的人并不清楚,抑或他根本就没有敲过任何一道门,也许他都根本没有从那张躺着死人的床边离开,所以他得不到帮助。
那处灌木葱茏的深巷,他是否真的跑到了尽头,是否真带着一身泥水踏上过几节台阶?
雷鸣,他也敲门,不知道是打雷声招来的人,还是他的敲门声。
门打开,或许没打开。
他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但那一跤是真的,它跌碎了一个人,也跌碎了一对母子异国他乡的自由。
后来那一段自由成了梦魇。
那个地方也成了梦魇。
不受人打断的噩梦过后,闻博延满身冷汗地进了浴室。即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年,二十年,一进梦里,这个身居高位的大男人也还只是那个力量单薄的孩子。
他怀着一颗恐惧的心,恐惧已经失去的,也恐惧将要面对的,在那个砭骨的黑风黑雨夜里永远也找不到出路。
他用冷水冲凉,冷水对身体的刺激是很快击退了精神上的折磨,但从浴室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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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大大的人痛苦地蜷缩着身体,面色潮红,整张床上唯一能减轻痛苦的只有那一只空枕头。
它气味清香,但不只是单纯的清香,清香之外还明晰地附着一个女人的味道。
是余芷的味道。
枕头深陷进怀里,幽幽的洗涤香混和着的那一抹特殊香让他稍获平静。人的记忆跟人的情绪一样奥妙,闻博延似乎对余芷曾经有过的,替他挥散恶梦的事没有清晰的记忆。
但又清晰地知道余芷在的两年多时间里他没再走进过这个噩梦的深处。
闻博延紧抱着枕头,身体上的不适似乎已经减少了许多。
如果时光流转,这个枕头能再变成那个人,但条件是当初那些叫他厌烦的事的两倍,十倍,那么这个人会愿意买单吗?
闻博延抱着枕头的样子活像抱了个人进怀里。
显然他已经对某个人上了瘾,所以在痛苦得无以复加,呼吸无以为继的这一刻他拿这个枕头疏解,拿一个人残留在这个家的唯一气息作疏解。
那个人的离开,他何止是一日三餐不习惯,何止一口水不习惯,何止一室的衣物不习惯。
他的全部生活只因为少了一个余芷,一个分明时不时就惹他发火,跟他在一起不过为了多捞点好处的女人,但他就是明明白白的上瘾了。
上瘾到连这个噩梦也能靠她疏解。
所以她有没有在意过他重要吗?不在重要。在这儿生活三年的本质是什么也不重要。
这一场乍寒乍暖的结果是一场疑似的感冒,闻博延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这样的一天过后,是大部分人的春节假期结束的时候。
闻博延脸色铁青地出现在公司,坐在他应该坐的位置,照常工作。
带着心口的那个大空洞。
新的一年,事情堆着事情,连天的会议里夹着新年展望活动。
三天以后,闻博延仍旧脸色铁青。他站上堆满鲜花的讲台,作了对新一年的工作目标以及阶段计划,明确了对未来的展望。
他对一个集体的未来有着清晰、笃定的展望,但对自己个人的未来倒是满眼灰暗。
科能集团最大的宴会厅,闻家上上下下在公司任职的人都在,连老爷子也在座。科能集团上上下下,直属、外包,凡有点管理权限的人,有几百号之众,都在新的一年,接受集团最高层决策者的思想洗礼。
舞台灯光璀璨,大厅穹顶辉煌,白玉柱粗得一个人合抱不下。
台上的人身材高大端正,着一身精剪细裁的黑色西装,领带板正,言语平和,语气肯切,声线清冽有力。
一番有说服力的成功发言,似一篇激励昂扬的战前檄文,师未出,却已有千军万马奔腾出鞘。
舞台上灯光明亮,且只那一束,所以闻博延的脸色好与坏谁也看不出来,会议结束的时候,参会的人甚至不会在意他过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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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会议结束的时候,老爷子进了闻博延的办公室,也是他自己从前的办公室。
闻博延还有其它会议,不在办公室里,老爷子招来康武问闻博延脸色差的原因。
“闻总他就是有点感冒。”
老爷子能特意上来,就自然是有更深的话要问,康
武的回答老爷子自然不满意。老爷子面色阴沉了几分,又问了康武来闻家有几年了,跟闻博延几年了,但是到最后康武倒还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一句闻博延私下的闲话也不肯说。
老爷子哭笑不得的打发了康武,打发身边的人找来高阳。
高阳是一点没客气,一句话就直戳进自己老板的肺管子里。
“应该和余小姐有关吧。”
老爷子有些惊讶。
高阳笃定:“我相信肯定和余小姐有关。”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心里转了几个弯,喝了口茶,“为什么这么肯定啊?”
高阳稍想了一下答道:“因为我有老婆。”
这个答案看似问牛答马,但老爷子倒是不再发问了。
老爷子对这个答案未置可否,他对余芷这么一个人倒没有老太太的那种强烈不满,但也没有一切顺其自然的淡然。
老爷子将办公室看了一圈,便要走。
“您不等闻总了?”
“不等了。这种事我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可拿不出什么好主意。这种年轻人自己的坎还是由他自己去过吧。”
高阳将老爷子送进电梯,老爷子说是不管,但从电梯一路下来,问了高阳好几个问题。
来公司有12个年头了吧?
跟闻博延有6个年头了吧?
他相信他当初没有看错人,他相信高阳会替他照顾好闻博延。
最后老爷子拍拍高阳的肩膀就走了。
隔天一行人出现在科能集团自己的商业中心时,一行人都齐齐看到余芷时,高阳就忧虑上了。
商业中心主管团队陪同集团董事长在会议室开完会,又陪同进商场,将会议桌上的方案以及图纸落到实处。
试点广场改造,从东到西,迁露天停车场改造科技广场,数字喷泉,造雾设备点位,新建附属设施连接酒店点位,都从图纸落到实处,闻博延便亲至商场最佳观景处查看现场。
一对逛商场的男女便是这个时候第一次出现在一行人面前。
只是俩人一撇而过,闻博延的目光越过身周的人群追去,人影消失,他只当是看错了。
商业团队一行人移交资料到高阳手里,一行人皆西装革履,队伍浩浩荡荡穿过半个商场。过路的人都忍不住好奇瞧瞧。
但他们匆匆忙忙,很快就到了电梯厅。
这架用于接待集团董事长的电梯从今晨便有专人看管着,只等两小时前的一行人上,和此刻的一行人下。
看电梯的工作人员,人还没到已经保证电梯到位,“董事长好。”
一行人陆陆续续进了电梯。
“董事长辛苦了。”
“董事长您慢走。”
商业团队一行人都客套地站在电梯厅里送,只高阳替老板对大家场面几句。谁都知道这个年轻的上位者不吃老一套的表面功夫,高阳的场面话过后,一行人便也立刻颔首离开了。
人群散去,集团来的人都已经站进宽大的轿厢里,但在电梯门将要合上的那一刻,一个男人领着一个女人从商场中央的自动扶梯上下来,缓缓填进电梯厢门望出去的视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是余小姐。”这是康武小声在闻博延耳朵边说话的声音。
闻博延当然早看到了余芷,只是他当自己又眼花了。
闻博延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蜷缩进掌心,压住其间的刺痒。
电梯之外,一电梯人的视线尽头,余芷并一个下颌上留着胡茬的男人下自动扶梯并没有立刻离开。
今天正巧是情人节,商场里策划了不少活动。商场每一层的自动扶梯下都有一方便民台,今天的便民台里摆满了花束。
情节人当天,凡在商场进了消费的情侣,不论金额大小都可以在便民台领两束鲜花。男生一束,女生一束,彼此送给对方。
花到最后自然是要合在一处花瓶的,因为两束花的颜色是经过高级花艺师精心设计过的,两束花只有合在一块儿,那颜色才是最完满的搭配,最精巧的撞色。
电梯门缓缓合上,一条暗藏蓝西装的手臂抬起,将本应该合上的电梯门打开了。
“董事长,下午还有省厅的大会。”高阳提醒。
“我知道。”
他知道,但他迈出了电梯。
“闻总。”
“你们先回去。”
惟闻博延的命是从的康武也随着出了电梯。
那个满脸胡茬的男人看样子年纪应该会在40岁左右,高个子,穿着看似随意,但其实也是另外一种随性的讲究,是年轻女人会喜欢的类型。
所以两个人以情侣身份领了花也并不违和。
两个人已经领走两束花,并一路有说有笑地进行了交换,最后又如商场策划的一样,全都合到女生手上。
那束花的最终效果连康武也在楼上会议室摆在墙角的展板上看见过。
俩人已经进了电梯,闻博延和康武追上去的时候电梯已经下行。
闻博延脸色灰暗得无以复加,即使公司里最棘手的事,康武也没在他脸上见过这种神色。
闻博延掏了手机拨打余芷的电话,听到那头提供对方正在通话中的回答,才醒神似地想起了什么。
“他们去地下停车场了。”康武汇报。
“那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
想起了但没有自知之明。
有自知之明,但也阻止不了心脏的异动。
日日想,夜夜想,这件事已经不容这个人不承认,不买账。
俩人等到了另一架电梯,下地下停车场。
他们要追的人不难找,就在电梯口不远处的一处停车位上,正往一辆JEEP里装从商场里买来的东西。
那男人探身在车子后备箱里鼓捣,女人就乖乖站在一旁,怀里挤着那两束花,并两个购物袋。
闻博延在电梯口停下脚步,余芷的身影已经满满装进他的视线。
那个男人站在余芷旁边对他是不速之客。
而他的到来于对方也一定是不速之客。
但谁也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此刻站在这方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心脏微痒,因为有什么能让他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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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已经收拾好后备箱,转身拿地上的东西,也拿余芷怀里的。
男人不以为意地伸手,余芷的动作神态里倒有几分依赖,有几分热情。
余芷的热情是闻博延常见的。
那个时候她温暖,殷勤,及时响应。
握在手里绵密,光滑。
但没有过依赖。
像一个得了皮肤饥渴症的人,闻博延此时此刻胸膛里的空洞又在继续放大。只恨不能走过去,不问青红皂白,也不需要理由,抱也好,嗅也好,亲也好,不管用余芷的什么,只有这个人是那个空洞的渴望。
然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在闻博延看来是什么?
是在他所有饥渴里插上的尖刺。
停车场灯光明亮,光亮的地坪漆像镜子一样地反印着高处的灯光。JEEP车后的人已经装好东西,两个不速之客也已经走了过去。
东西放完,车子后的一男一女说笑着从后备箱前分开,男人去驾驶室,女人去副驾室。
闻博延以一种乘其不备的速度一把握了余芷垂在身边的手腕。
一把细腻的皮肤填进掌心,闻博延心口的那道空洞立刻就模糊了。
这种神乎其神的根底变化他立刻识得,并心脏异动。
但余芷是吓到了,忽地转身,握她手的人与她离得很近,她抽手,手臂是从对方胸膛上划走的。
余芷惊吓的一瞬过后是惊诧。
是闻博延,他就挤在她身边,身上的暗藏蓝西装沉沉的,同色的衬衫也很板正,头发一丝不苟,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
其实在这之前她也有看到这个人了,看到他被拥在人群里,在一帮拥护者的簇拥里神情认真,步伐稳重,眉冷鼻冷,肤色冷。
这要是在从前,会是她喜欢看的画面。
她喜欢看他工作时候的样子,一个人头脑有智慧,对什么事都胸有成竹,胜券在握,这是很让人艳羡的,她对这个人的喜欢里其实一开始就有着许多崇拜。
但那种心情,那份心到现在早消磨殆尽了。消磨殆尽到一看到这个人的脸,看到他的一抹清暗身影,无论他在干什么,她的脑子里反射出的第一种情绪已经是烦躁。
是人走在野外看到裤腿上黏了鬼针草的那种情绪,厌烦,头痛,只想这种物种从地球上消失了才好。
余芷拧着一双被后者细细描摹了一番的眉眼,一把抽走手。余芷惊诧得说不出来话,闻博延又是那句话,“我有话跟你说。”
余芷跟本没听他说什么,往后直退了几步,车子那边的林季刚甩上车门,又开门下来。
闻博延今天的态度明显跟往常不大一样,余芷莫明害怕,下意识的就想往舅舅那边躲,闻博延根本不在意余芷是以什么样的一双眼睛在看他。
林季过来,闻博延侧脸给了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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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博延是完全不认识林季,即便他曾与这个人同桌在余家吃过饭。
那是俩人刚完成婚姻登记的那几天,但闻博延这个如佟安欣所说,眼睛长在天灵盖上的人压根就没有注意过这个疼爱余芷,还曾试图阻止这桩前途渺茫的婚姻的人。
康武拦着林季,闻博延就罩在余芷面前。余芷的视线里就是高大的闻博延的胸膛和抵近的挺拔五官。
女人毕竟还是胆小的,被闻博延这样的大高个抵住不可能不害怕。
余芷一再后退,“你们要干什么?”
余芷退得抵在了车门上,眼睛里明显是惊惶的情绪。闻博延识得,且立刻被余芷这种眼神扎了一下。
但他也不会愿意退后。
余芷身上的气息,与她说话的吐息缭绕在两个人之间的一只空间里。闻博延只自觉地不敢再去触碰余芷任何一处的皮肤,他虚虚地将人抵在胸膛与车间。
余芷紧拧着眉眼,闻博延的视线落在余芷清晰展开的面孔上。
软下口气来。
“你跟这人是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昏头了?还是有人让你这么干的?”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多大年纪了吗?”
“……”
俩人的对话还没有一个完,那边林季已经给了康武一拳,并一搡。康武一天差不多20个小时待在闻博延身边,不能看不出闻博延对余芷的态度,所以康武只是拦着人,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怕惹余芷不高兴。
康武挨了两下,也不敢翻脸,林季倒是两步过来,一把就将抵在余芷面前要答案的闻博延扯了开。
林季一把抱了余芷的肩膀,一副要把人揽进怀里的架势,“你什么意思啊,你谁啊?我多大年纪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低头问余芷,“岁岁,没事吧?”
男人的样子再亲昵不过,余芷稍显木讷。
但在闻博延眼里只有男人的动手动脚,没有余芷的迟疑。
闻博延重重地皱起眉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康武凑近过来。余芷垂着睫毛,说自己没事。
男人整条胳膊都压在余芷的肩膀上,手掌就抱着余芷的肩头,五根手指都附在余芷身上。余芷批散着的中长头发蹭在后者的胸膛上。
闻博延看着男人的手指,自己的手指全缩进来,重重地掐进掌心,紧握成拳。
同为男人,其实这个年纪不轻的男人人是整洁的,脸孔有几分俊美,胸膛厚实挺拔,脸颊消瘦立体,下巴上有胡茬,修得有规律,有棱角。
男人的举止,相貌都在挑衅着闻博延,挑衅得他已经快失去理智,一开始因为见到余芷而发痒的那颗心,此刻被一层闷气给浓浓裹住了。
闻博延一把就插进俩人中间,立刻把余芷从男人怀里拨了开。他还没及动手,没想到男人的脾气不是一般的硬,刚被拨开一拳就轰过来了。
闻博延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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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博延被砸得整个人从余芷跟前甩了开。
这还了得,康武立刻反应,冲上去就要对林季下手,吓得余芷大叫住手。
康武只是愣的一瞬间,余芷已经扯上了康武的胳膊。这下林季就又轰了康武一拳,康武被砸懵了,也彻底气坏了,但余芷又揪了上来。
“你住手!”
“余小姐!”
“我叫你住手!我让你住手,否则我马上报警!”
“……”
“……”
两个被打了的人遭了余芷的怒骂,打人的人倒被余芷护在背后。
闻博延那一拳挨在肩膀深处脖子根,康武那一拳受在下巴上。两个人挨得都不轻,林季是下了死手的,但有余芷的袒护,挨了拳头的人一个脸色灰暗,一个气得满脸通红。
“余小姐,你不要不分青红皂白行不行。我们,闻总他这是在担心你啊,他是为你好才站出来的,他害怕你吃亏。”
余芷一双胳膊大展开着护着人,单薄清瘦的人,但勇气坚决。
康武诚心诚意的话倒让余芷深深地皱上了眉头,而后又成了一种好笑,哭笑不得的表情。
“为谁好?”余芷一脸的不可思议,反问。
“当然是为了你好。”康武笃定。
停车场白亮的灯光里,余芷摇了摇头,有一会儿说不出什么话,嘴唇上是一种好笑讽刺的弧度。
“为我好,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真是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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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存心要去报复一个人对自己的恶,那其实受惩罚的人是连自己也一起算在其中了。
最好的自救永远不是报复,而是用新的,更好的生活,自己喜欢、愉快的方式来弥补曾经的过失。
一朵开在墙角的花,开了又谢了能有几个人见过,知道。没有看到的人,那么这朵花便是不存在的,至少在她的世界里不存在。
余芷正是希望将从前有过的生活从自己的世界里抹去,让它不存在了,这是她对自己最好的弥补。
况且这个人真会将她跟别人在一起而视为对他的报复?
这背后又是否会有别的目的。
余芷拉着舅舅就上车走了,留下的人被赶来的高阳劝住。
余芷不屑用舅舅心血来潮的方式报复什么,但后者已经是成功上套了。
江城某公共建筑的大礼堂里正举行一场盛大的商务会,在座的都是省籍知名企业的掌权者。
在一众饱经沧桑的面孔中也有那么一两张年轻面孔,这些偶有的年轻面孔倒有一张坐到了席位的最前排。
他西装革履,举止大度,如众人一样宽坐在朱红色的椅子里,胸膛上别着一枚严谨的徽章。
科能集团在过去的几年中为江城贡献的税收,创造的就业机会,开创的新经济道路,让他的席位一排排往前,直到今天他从最前排的席位上,又走上讲台,接受了一份巨大的殊荣。
科能集团在过去做出的贡献,在未来将要做出的贡献不仅是全省域的,也是全社会的。
会场内媒体云集,这位企业家中的佼佼者手中拿着一份荣誉证书并一块令人艳羡的宝贵勋章,他站在那方讲台上倒没有多说几句话。
清瘦挺拔的鼻梁骨并深色西装都盛着灯光,他抬眼、俯眼间只简短地作了几句宣言,冷肤冷颜地承诺了企业对社会的担当。
聚光灯下他这种不争的气度,沉厚如深潭的品行得到了更多的赞扬。
只是谁都不知道这个稳重寡言的人在站上了这样的高台后,以从未有过的角度,俯看人人称颂的成就时,却还是不满足。
阶梯会场,朱红宽椅层层叠叠展开,掌声喧哗。
闻博延站在一半的满足里,明明白白地空出了一半的缺失,第一次开始怀疑起了这么多年来从未怀疑过的生活。
会议结束已经是傍晚,会议主办方设宴在同建筑的艺术厅内,觥筹交错过后已是深夜。
闻博延获此巨大殊荣,但停车场的事似乎一刻也没能从他脸上消失。劳斯莱斯幻影驾驶座上是康武,副驾室里坐着不敢离开的高阳。
宴会上闻博延喝了不少酒,出来就要康武带他去老白街。
人靠在后排,双眼磕着,眼睫是一条深重的线条。空座上放着一个还未封口的白色快递文件包。文件包里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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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寄地址:京都**大院。
这件事本该是他此刻、这些年、这一生最重要的事。但时间流转,人心叵测,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又全都翻天覆地了。
重要或不重要的事,全在一颗心的不同面。现在这颗心是造反了,将原来被它忽视,不看重,不要也罢的事从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出来,将它推到整颗心的最顶端,时时刻刻供起来,聚集全部精力跟从前唱反调。
开春,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已经抽出新芽。街道不如那些冬夜冷寂,但也还是凄凄沥沥的冷,薄雾升腾。
车刚停稳,闻博延就从车上下来了。
高高大大的人走路已见些许蹒跚,但他不承认自己喝醉了。他要见余芷,现在就要见,立刻马上就要见。
前排两边车门哗哗响,两个人立刻冲下来一边一个把人搀住。
好在高阳来的时候就有准备,不要闻博延去敲门,弄得四邻不安,赶忙用了另一个于余芷绝对陌生的号码拨了余芷的电话。
夜深人静,林家的人都进了梦乡。余芷接到高阳用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从床上下来。
高阳担心他们的到来弄得四邻不安,余芷也有同样的顾虑。
清瘦的人,腰腹薄,背脊薄,裹上一件厚外套才够御寒。余芷又裹上了那件毛茸茸的羽绒服,轻声开门从楼上下来。
她脚步很轻,害怕吵醒外公和舅舅,结果门外的人倒是全没有这种顾虑。
“岁岁?”黑暗里舅舅的声音传来。
“哎,是我。”
舅舅没开灯,走近,问她怎么回事,门外边的动静是不是跟她有关?
黑暗里余芷低脸,无语,舅舅凑近又问,她才答。
“是闻博延。还有他的助理他们,说他喝多了。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舅舅沉默,余芷也无语,两个人的安静里,老爷子屋里的灯突然亮起。
所以余芷那句黄鼠狼给鸡拜年一点也不错。为她好?
真是无稽之谈。
老爷子也被门上的动静惊醒了,余芷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舅舅在一旁开口。
“爸,没事儿。有个朋友过来找我,我出去跟他说几句话。”
“大半夜的,不像话!”老爷子的声音老大不高兴。
“先声明啊,不是我不像话,我早睡了,是外边儿的人不像话。”
“……”余芷手指揉头。
“什么狐朋狗友半夜找人。”老爷子不高兴道。
“不就是狐朋狗友嘛,毛病多,喝多了找我撒酒疯,我现在就出去把他骂走。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臭不要脸的东西。”
林季骂着,老爷子屋里的灯就关了。客厅里两个人松了口一气。
门外边的动静是闻博延非要亲自进去找余芷弄出来的,高阳向闻博延保证,他的电话余芷已经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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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三个人就齐齐地在站了门口,闻博延不清醒,倒也不全糊涂。身体由康武搀着,但也站得端正笔挺,自己抬着胳膊,埋着脸,眼睛看着腕上泛冷光的玻璃表盘,数着余芷什么时候能出来见他,他们有没有骗他。
“两分钟了,为什么还不出来?”
“……女士嘛出门总要收拾收拾的。”高阳无奈道。
闻博延没再说话,继续等着,表盘因为他胳膊的不稳而不时晃出光线。
初春夜,气温很低,空气中还含着雾气。高阳和康武都在西装外加批了外套,只闻博延坚持不要。
一身西装被雾气浸满寒意,但人无所知觉,只执着地低着脸数着晶亮表盘上的秒针,人一寸寸被冷空气削薄,削弱,直到大门打开,余芷挨着林季出来。
余芷身上穿着毛茸茸的羽绒服,先从门里出来,紧挨着她的帽檐出来的人正是白天挥拳打人的男人,正是那个把余芷压在怀里,挑衅他的男人。
闻博延的视线凝固住了,他身边剩下的俩人没有一个不傻眼。
闻博延的脸从埋着的姿势一点点抬起来。人已经冻得双眼潮红,春夜的寒气深浸上他冷白的皮肤。余芷和一个男人大半夜从一道大门里走出来的寒气深浸上他的心。
闻
博延的眼神,康武和高阳的眼神无疑都在表示着一种信息,余芷看出来了,但她没有义务要解释什么。
白天发生的事余芷已经不知道原由,现在夜半三更,余芷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余芷和舅舅双双都不希望老爷子听到门外的事,俩人小声出门来,舅舅立刻善后将门合上。
“余小姐你不会跟他同居了吧?你家里不是还有外公吗?”康武一直搀着闻博延,闻博延身上的无力从手臂上传来,就像是整个人碎了一样,康武立刻感受到,心里狠狠一凉,就先绷不住了。
余芷对他们的误会有点无语,但他们有什么理由要关心她的私生活呢。
她是真不理解。
余芷的性格向来比同龄的人稳妥些,而今回来跟老爷子生活半年后性子就更是沉稳起来。尤其是对面站着三个人,她更不会像面对闻博延独自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冒失的轻易被牵走情绪。
但余芷现在不是孤军奋战了,林季从余芷背后站出来,将余芷拉到自己身边。余芷身上裹着毛茸茸的羽绒服,她温温软软地依在林季身边。
“我们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关你们什么事?倒是你们大半夜跑过来找她有什么事?白天找事,晚上找事,到底想干什么!”
林季一副主宰大权的样子质问几个都较他更年轻的男人,一直被康武搀着的人再也看不下去余芷站在别人怀里的画面。
闻博延高高大大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脱离康武的搀扶,跟白天一样,一把将半依在一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的两个人立刻分开。
然后背对了余芷,抬手就朝林季挥拳,伴之以骂,“王八蛋,你对她做了什么。”
闻博延挥出去的拳头被林季躲了,但闻博延不罢休,拳头没有着落,骂词没有停。他骂林季有什么资格碰余芷,他要剁了他,砍了他的手。
林季原本就觉得白天的一拳未免太便宜了这个瞎眼男人,闻博延酒喝得太多,林季躲的轻松,要还击同样轻松,还好康武及时护住。
康武一出手,余芷就又出来护短了。
高阳这个搞文职工作的人,身材是大众男人170+的身材,几个大高个打架,他是无能为力的。
余芷护短,康武就不能动林季,但可以阻止林季伤闻博延。闻博延就返回头来找余芷,他一双手抓住余芷,就问她是不是被人怎么了。要她告诉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闻博延满身酒气,余芷认为他这明显就是借着一个跟他全无关系的由头来撒酒疯的。
但是他为什么撒酒疯要来找她呢?
她好说话,好欺负?
所以在已经离婚后,还是想来找她的不痛快就来一次。
余芷被心里这些气愤的念头鼓动着,也被闻博延抓着她撒酒疯的举动鼓舞,最后她甩手给了抵在脸前的脸颊一巴掌。
闻博延醉得厉害,但也被余芷的一巴掌打懵了。
余芷的巴掌打得很响,把高阳也给惊呆了。此刻闻博延是醉了,醉得跟平常的他不一样,所以不需要面子,不顾安全,但他明天会清醒。
高阳连忙过去挡在俩人中间。
“余小姐您不能这么对他。”
余芷胸口起伏,她是被气急了。“只许你们周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他能一次又一次找我麻烦,凭什么我不能这么对他?”
“他这不是在找您麻烦呀,他是,他后悔跟你离婚了。”
“……”
“真的,我不骗你。他真的后悔了,所以他真不是在找你麻烦。你从前见过他这样吗?没有吧,他是因为感情受挫才这样的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康武跟林季那边因为高阳的话也消停了。
但闻博延整个人还高高地愣在高阳背后,回味脸颊上的痛,冥思苦想是不是出自余芷之手。高大的身体有些微的晃荡,像只要有一阵风过来就能把他给吹倒。
康武放开林季的纠缠,立刻上去将摇摇晃晃的人搀住。
高阳和康武几乎就将闻博延护在了中间,夜风萧瑟,余芷冷清下来,头点了点头,“行了,我明白了,”
余芷冷静了,但觉得有点好笑,“感情受挫”这几个字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也不好意思将这种词加在闻博延这样的人身上。
不过为了白映秋好像是会的,她记得那天剧院门口的事。
余芷抬眼看去,被护着的闻博延的确是醉得不轻的样子,脸上的神情恍恍惚惚。刚才的拉扯过后身上的衣服有点皱。
这个她曾经崇拜过的,仰望、爱慕过的人这样的样子真叫她觉得可笑。
他这样的确跟平常的他不一样,变得不能压制人了,变得不那么值得严阵以待。所以他这副狼狈的样子不去找白映秋,就到这儿来了?
余芷还记得大半年前,那天闻博延跟老同学聚会也同样喝了很多酒,要她去接,她以为那天会跟白映秋打照面,但她看到的只是康武守着他等在路边。
不管是从前还是今后,如果有丢脸的时候,余芷大概最不想叫闻博延看到。
那么闻博延的做法也不难猜想。
“他感情受挫你们为什么不去找白映秋,跑到我家门前算怎么回事?”
余芷已经有了猜测,康武快人快语证实了余芷的猜测:闻博延跟白映秋以后不会再来往了,因为白映秋有事骗了他。
康武话毕,余芷哭笑不得,一旁的高阳是愣了一下,但一时没反应过来康武乍听没问题的话好像哪里不对。
是不是压根就不该在这种时候提另一个女人?跟前的事也压根就跟旁人八竿子打不着吧。
一道门板将屋里屋外隔成了两个世界,闻博延不过是来撒酒疯的,不可能有任何事可以得到一个妥善的解决,甚至他本人大概都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余芷拉着舅舅回家,高阳说事情不是康武说的那样,余芷不愿意听,只警告他们要是再不离开,她会报警。如果他们不想闻博延明天酒醒了,声誉没了就尽管可以试试。
院子里有围墙的阻隔,路灯的光亮进来的少。
黑暗里余芷在前,舅舅在后。
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事,从来就不简单。同床异梦的,人心隔肚皮的,人心难测的,这种事太麻烦。
也有爱而不自知的,抑或两面三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余芷只对舅舅解释了一句,他们话里提到的那个女人,是闻博延未来会结婚的人。
一道铁门外的几个人也已经离开。
闻博延已经不醒人事,挨了余芷一巴掌倒躺在后排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睡得安稳。
翌日清晨,闻博延从宽大的床上醒来,怀里抱着余芷曾经过用的枕头。
男人毕竟皮糙肉厚,闻博延挨了余芷的巴掌,冷白的脸颊上倒只留下了一点隐隐的痕迹。皮肤有点痛,但这点痛在他一个大男人身上也算不了什么,所以被忽略了。
从床上下来,进浴室冲澡。他对昨夜的事记忆模糊,热水带走脑中残留的不清醒,但带不回昨夜全部的事情经过。
站到镜子前刮脸的时候他才想起余芷给的一巴掌。
下巴刮干净冲洗干净,挨了打的人看起了镜子里自己的脸。
爱屋及乌的极限能下意识到什么地步?
闻博延略朝镜子倾身,脸颊侧着。
他毫不气恼脸颊上的痕迹,修长冷素的手指扶着那边有隐隐红迹的皮肤,指腹轻轻地滑动,摩挲。
以至于肩膀最里,脖子根下被林季轰的那一拳留下的淤青他也暂时看不见了。
脸颊上的红迹是余芷留下的,叫他想起了余芷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一巴掌他可以忽略不计较,但余芷打他巴掌的心是什么心?
他冥思苦想。
冥思苦想中又不得不想起余芷身边的野男人。
闻博延已经差不多穿戴好,但人没有出去,而是回到了卧室在房间里踱步,最后坐在了床尾的沙发上。西裤冷削的膝盖支着胳膊,十根竹节一样的手指硬硬地撑着额头。
余芷身边有了男人,这就像家里走丢了孩子,孩子不在自己视线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法承受的,无法想象后果的。
闻博延整个人就那样低埋着脸冥思苦想到高阳敲门进来。
“闻总?您这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
“该吃早饭了,上午还有两个会。”高阳提醒,但后者仍然那样支着头,肩膀上的浅蓝色布料泛着幽幽的暗光,显得整个人都很暗淡。
高阳又道:“时间不早了。”
“知道了,出去吧。”闻博延闭着眼,手指摁在额头上的样子很是用力,修长的指节里都泛着青白。
“闻总。”高阳又叫他,这下闻博延是被惹烦了。
男人双手松开额头,抬起脸来。英气的眉毛皱成一堆,肤色干净的脸也皱成一堆,脸颊上被打了耳光的那边有些微的红迹。
闻博延对高阳的打扰忍无可忍:“你看不出来我心情不好吗?”
“看,看出来了,但是还是要开会啊。”高阳硬着头皮,同时摆出一种有点贱兮兮的表情,也同时带着诚肯的表情。
闻博延快被高阳的样子气疯了,但也是把气压了下来,好好问了高阳一句话:“你刚才叫我什么?”
闻博延早从总裁荣升了董事长,但身边的人早叫闻总叫习惯了。“董事长。”高阳老实道。
闻博延讽刺他,“我以为你忘了。所以要来替我安排工作了。”
“……”
闻博延还坐在沙发上,高阳站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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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就候着,等着,还是作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讨饶,虽然有点装相,但坐着的上位者也清楚高阳的心。
他又何尝不知道他的日常生活,他自己为自己安排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
“去查查昨天那个男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哪儿来的,越快越好。”
“余小姐都跟您离婚了,您查人家的事干什么?”
“……你管得着吗?”
“我们替您办事,您心里怎么想的要是我们一点也不知道,您不害怕坏事吗。”
“……”
“您是不是后悔跟余小姐离婚了?”
闻博延被高阳的
打破沙锅问到底弄得脸臭,他的脸原本是绷着的,但被高阳最后一句直戳脊梁骨的话立刻扯松了,脸上显出了一种想掩饰但掩饰不住的,被人拆穿、抓包的难为情。
老北街的天是亮得比别处早的。
一大早余芷已经晨跑回家,舅舅也被老爷子一趟一趟的“骚扰”,搅得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满脸起床气地走进冷冰冰的厨房做早饭。
因为林家不养闲人。
一家三口吃了早饭,余芷就自己上班去了。
佟安欣的餐厅现在是把余芷给捆绑住了,财务有余芷的影子,行政有余芷的影子,连后厨余芷也有半只脚被拖着陷进去了。
虽然这不是余芷想象中的生活,但她是愉快的。
余芷按时到了餐厅,早餐时间已经在收尾。后厨里有一张长板桌,桌子早被后厨小徒弟收拾得干干净净。
余芷一来就被人傍上换了雪白的厨师服,又推又捧地坐上了陆陆续续挤上人的大桌。
余芷自小喜欢看书,从前是什么书都看,在过去住御景大厦的几年时间里,她看的书到现在也算没有白费。
厨艺做好了是一门艺术,也应了那句无论做什么事业到最后拼的都是文化。因为有大量饮食文字的堆积,余芷对饮食中的艺术有些积淀,她能跟后厨的大师们聊到一块儿去,就全凭了这些积淀。
现在后厨开发新菜品的会议,余芷已经是不可缺席的一员。是余芷提出的论季节与餐桌的联系,论温度湿度对味觉的影响,对人的视觉的影响。
也是她提供了这些理论标题背后的实际想法。
原来后厨创一道新菜的方法也有许多考究,但有了余芷的加入,这些考究显然更是深入,更是彻底,并附上了强大的文化底蕴。
也更有了创新菜的新思路,新灵感与一套完整的依据。
在佟安欣这个老板,觉得自家的菜品如今简直逼格拉满。佟家连锁管理层也都次次采纳会议上的逻辑,作为格式化全面推广。
下午佟安欣拿着新整理的会议记录看,担心起了余芷什么时候会离开她。
“此人非池中之物,我当如何应对啊。”
余芷坐在沙发上喝水,差点被佟安欣耍宝的腔调呛到。
“不用飘啊,最多佟总给你涨工资,社保公积金顶格。不过你得给我签一份终身劳动合同,你这辈子呢生是我佟总一个人的人,死是我佟总一个人的死鬼。”
“你才死鬼。”
“好呐,我就是你的死鬼。”
“……”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休息,玩闹,楼下餐厅里打来一通电话,“安欣姐,”
“叫佟总。”
“佟总,小余姐在吗?”
“她是我的,你找她干嘛。”
“不是我要找她,是一个男人找她。”
“……”
“就是,我看他好像是上次咱们在酒吧遇上的那个男的。”
“哪个男的啊?”佟总带人上酒吧的次数多了去了,遇的男人也多了去了。
“就那回啊,我们不是跟人打起来了吗,小余姐给了那女的一耳光那回。那个给对方撑腰的那个,长得特别帅,眼睛长在天灵盖上,带保镖的那个,今天上财经报的那个。”
“……”这说的是谁已经不能更明确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闻博延跟高阳按时到的公司,辗转两个地方,两个会议,再回公司在办公室里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整体落地窗外的太阳一寸寸正,又一寸寸向西斜。
强烈的光线映出一道光注,落在办公室的巨幅山水画上,从画的山头落到碧蓝的江水中去。
闻博延一心二用地坐在宽大深沉的办公桌上,一半大脑审阅手中的一份又一份的文件,最后用一支黑色钢笔落下签名。
而一半大脑在更全面地回忆着余芷从昨天白天到夜里在他记忆中的画面。
有一个画面是很清楚的,那个男人对他动手,她二话不说,但他们要对那个男人动手她就会站出来拦着不让他们靠近。
闻博延嘴里骂着余芷身边的林季,老男人,年纪大,担心余芷上当吃亏,但实际上他担心的是什么?
心头的那股非要见余芷的冲动是什么?
在昨天以前他只是想见余芷的面,但从未想过余芷身边会出现其他人。
这种强烈的危机感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所以这一刻他回忆起来的是满心的燥热。
况且他明知道那个男人其实没有他希望的那么老,40岁的男人从外形到外貌,非但不老,还有一种闻博延想起来就窝火的一种另类魅力。
余芷不一定能发现这种魅力,但同为男人的闻博延是将那么一个人上上下下都回味分析了一次,认定那肯定会是年轻女孩子会上当的类型。
签字的钢笔被闻博延“啪”得拍在桌子上,惊得在一旁协助他工作的高阳并两个年轻助理都吓一跳。
“怎,怎么啦?”
闻博延甩开钢笔,手指捏了半天眉头。冷白修长的手指骨节凸起的明显,他捏得用力。办公室里除了高阳,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出。
但最后的结果老板只说换一支笔。
董事长要换一支笔,这点小事,很快就得到了满足,但签字的人脸色一点也不见宽松。冷素的几根手指捏着笔,与平常办公无异,但今天签出的字跟平常迥然不同。
不是一气呵成的遒劲有力,而是犹犹豫豫的飘忽无力。
到最后字也没有签完,闻博延丢下一堆正务和一堆人的希望,带着康武离开了公司。
闻博延到餐厅的时候餐厅已经进入下午休息时间,不能点菜也没有厨师值班。
不过来之前闻博延就对余芷的工作有所了解,她在餐厅工作,但不掌勺也不侍候客人,闻博延知道这个情况的时候倒有点失落。
这意味着即便花钱,即便用陌生人的身份他也不可能再吃到余芷做的饭菜,也意味着余芷离了他也很有本事,意味着他没有再可以牵制她的东西。
她不可能再听他的话。
一个再没有理由向他低头的人,原本主意又太大,即便是从前她也没有真心的顺从过他。
一刻乖,一刻拧。一刻顺,一刻反。
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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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什么办法才能填补上胸腔里的那个空洞?
闻博延带着康武在餐厅里坐下,点了30块钱一杯的果汁,要服务员帮他找余芷出来。并说明他们认识,就告诉余芷有一个姓闻的人在餐厅等她,他会一直等,直到她过来为止。
闻博延是全忘了过来服务的人曾经见过他。
用佟安欣的话说,闻博延这个人,眼睛长在天灵盖上,所以他不记得,但记得他的人有很多。
余芷把自己对闻博延的猜测告诉佟安欣,闻博延在楼下等着,想着办法,佟安欣在楼上骂,大骂他是有什么毛病,才会干出余芷猜测的这种事。
当初跟余芷结婚为的是跟人置气,现在离婚了跑来搅扰人还是跟人置气。
佟安欣将桌子上的一份财经报揉了进垃圾桶,因为报纸上有个人简直大出风头。“人模狗样不当人。”
“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还啊?”
“老虎不发威,当病猫啊。”
佟安欣直白的解决办法,要么她下去把人撵走,今后在餐厅门口立个牌子:闻博延与狗不得入内。
要么就干脆凉着他呗,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会等到什么时候去。
余芷垂下青黑的眼睫,原本开开心心的脸色不免沉下来。
但垂着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对闻博延这个人她早免疫了。
余芷接受佟安欣的第二项建议,凉着,不管。
新菜品命名的事,常常都是交给余芷这个有文化的人的干的。在佟总办公室烧脑一下午后,她换下白色厨师服,拢着厚外套从餐厅一道后门下班回家了。夜里又挤到老爷子书桌对面查资料,翻书,连垃圾也没空出门扔。
脑子里唯一划过与闻博延有关的事,是可惜了没能拿走的御景大厦她的那柜子书。
至于餐厅里下午发生的事,佟安欣闷着不打扰余芷,余芷也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闻博延从下午一直等到晚餐时间,30块钱一杯的果汁康武喝到打嗝。
服务生对闻博延的回答是不知道余芷上哪儿去了,刚才还在呢,电话关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电了。
闻博延何许人,他当然不会不知道这种谎话的目的,但他不愿意让人看出来他知道。
那么他心甘情愿接受这种戏耍。
晚餐的时候闻博延叫服务生拿菜单,点了晚餐。
闻博延的态度是大度的,但存心要戏耍他的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心眼。
佟安欣撸着袖子,指甲描得亮闪闪的手指上握着一袋盐,一袋糖,一代辣椒面站在出菜口守着。
“这是那位闻先生点的菜?”
服务生小姐姐点点头,知道老板要干嘛,她有点害怕,“安欣姐。”
“你叫我什么?”
“佟总。”
“乖。”
一盘好好的小炒牛肉,成了盐腌牛肉。
下一道火腿春笋成了糖霜泡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下下一道融入了初春特色的玫瑰野菜虾堡成了变态魔鬼荤素辣条。
闻博延吃东西斯文,小尝一口不对劲便知道有问题了,苦了康武一口虾下去辣得头顶冒烟。
“这怎么回事呀?”康武丢下筷子,怀疑人生。好歹入驻维亚的餐厅,怎么会有这么不人性的口味。
餐厅的格局设计的颇具隐私感,其间不少植物,屏风,艺术品,但要认真看别桌的客人倒也不是问题。但其它桌的客人都吃的很满意,很自在。
闻博延没有回答康武,只是错开康武已经尝到的那一道菜,尝了别的,不是齁咸,就是齁甜。
康武辣得直灌下一整杯白水,闻博延叫他别吃了,也放下筷子。
佟安欣早远远的在观望,看到闻博延放筷子,却没有痛苦表情有点失望。她假模假式地走过去。
“哟,这不是闻总嘛。原来是你大驾光临来我们餐厅吃饭呢,难怪我说今天餐厅的灯都要比平常亮些。”
闻博延淡淡地瞧着佟安欣,佟安欣问他菜怎么样,怎么不继续吃了,她还等着他给点评价,提出点宝贵建议以后好改进呢。
“都很好,没什么可改进的。余芷呢?你告诉她我在等她。”
“啊,你找小鱼?”
闻博延点头。
“我没
听错吧,你不是都跟她离婚了吗,有半年多了吧,你找她有什么事?”
“……有些私事。”
“那不巧,她早下班了。小鱼可是我们餐厅的高级顾问,早九晚五的。那就祝你们用餐愉快了。”
佟安欣拍拍手转身就走。
“等一下。”
背后低沉的男声这么喊了一句,佟安欣才不管,她继续走,然后很快就被一条胳膊给拦了。“我们闻总让你等你一下。”
佟安欣被突然出现的胳膊吓得肩膀一跳,“你干嘛,我很忙的,他让我等一下我就等一下啊,起开。”
佟安欣才不惯他们毛病,拐开康武的胳膊就跑得没影了。
闻博延在餐厅浪费了大半天时间,又在老北街的门外浪费掉一整个夜晚。
时间还早的时候,闻博延站在门口等,站在树下等,靠在车边等。
今天他有备而来,冷色西装外是一件同色系的大衣。
但夜更深了,已经深过余芷会出门的时间,林家的大门还是闭得紧紧的。
一道门之内的小楼里灯光早全部熄灭了,闻博延还是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他开始抽烟,开始觉得身上冷。
雾气从脚下升腾起来,手指上香烟的烟丝混着雾气飘零。
孩子走失,不在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会被怎么对待?这是不可想象的事。
白天,闻博延在餐厅里等,知道余芷就在某一处他看不见的地方工作、休息,这尚可忍受。
那么夜里呢?
他要查的事情还没有答案。
那么余芷是否真跟那个老男人在同居就是有可能的事。不是有可能,就是他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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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带着余芷进一个卧室,躺一张床,这种画面只是想一想,闻博延已经接受不了。
香烟在指尖明灭,闻博延不停地在林家大门前踱步,大衣罩风。
夜风萧瑟了一条街,淹没了一个人不安宁的脚步声。
最后毫不嫌地脏,闻博延在林家大门的台阶上坐下。
香烟的白雾不时从口中溢出,模糊了一双英气的眉。
他抽了许多烟,有违礼地将烟头全扔在了林家的门下。
余芷系着围裙的画面晃出来,忽而在看的那个人是他,忽而是一个陌生男人。
他看到余芷脖子后的那颗小痣,看到余芷躺在他怀里的样子。
她将他的手掀开,一副想撇开他的样子。他将人拉回怀里,告诉她,他习惯用枕头放手,现在她占了枕头的位置,但是他得放手,她就该乖乖地躺在他怀里。
夜走过凌晨,气温越发的低下去,闻博延不停抽烟的手指早冻得发僵。康武看不过,劝少抽点烟,告之老北街有家宾馆条件不太好,但离这儿很近,他们可以去哪儿等,明天早上一早再过来,也不会错过时间。
闻博延仰起脸,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深不可测,但一双眼睛都布着红色的血丝。
康武看得心里发酸。
“她明天早上会不会又溜了?”闻博延双眼灰暗地问。
他的眼睛在发红以外也有点湿,像是被这方的雾气浸湿的,又像是有什么极伤心的事触动了他冷硬身体里的心。
“不会,余小姐又不知道您会在这儿等她。”
康武说的是有道理的,闻博延点了下头,认可,低回脸去,灯光将他的头发在额上拉下一排阴影。
冻僵的手指丢掉燃尽的烟头,一贯英气骄傲的人此时此刻竟有一种莫名的破碎感。
整个人像被什么砸碎了。
康武看得一颗心跟这方的夜色一样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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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博延这样的人从来没有试过想见一个人会难到这种地步。
昨夜的寒气像一把刮骨刀,刮掉了他身上的温暖,也刮掉了他身上的一半理智。
余芷出门晨跑,穿的是运动裤,短上衣,头发精神地绑起来顺在背后。
她拉伸着手臂从家里出来,走过家门口,折进去河边的小路里,却不知道背后跟了人。
“余芷。”
余芷全没有会碰到闻博延的准备,这声音穿过晨雾从背后暗暗撞来,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背后的脚步声已经抵来。
余芷转身,闻博延已经抵在她跟前,因走动而掀起的大衣衣摆才刚垂回腿边。
余芷惊诧,往后退了一步,沉下一张原本轻松的脸。
闻博延因为一夜未眠,也没有舒服的地方让他得以休憩,他的脸上也是冷沉的。只是冷沉的脸颊之上的那双眼睛不似往常有力神深邃,而有点软散的颓唐。
晨风吹,雾气一点点消散,俩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看着对方,站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闻博延颓唐,余芷倒不然,一双眼睛有力得很。闻博延想起脸上挨的巴掌,咀嚼那天夜里余芷是不是就用了这种眼神看他。
嫌弃,讨厌,怨恨……
闻博延没有受过谁这种眼神,但他倒是立刻习惯,全盘接收,不予计较。
“那个,我不是来找你茬的。”闻博延脱口解释。“我就是来问问你是不是真就这么草率?”
余芷皱起眉。
“我说的是那天那个男人,他都多大年纪了?你不是跟外公一块儿住?他不管你?”
“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余芷截断对方的一堆提问。
两个人已经离婚半年多,他有什么资格来管余芷的私事。
他的确没有资格。
闻博延无言以对了,空气再次静默,离得近,余芷身上的洗发香,体香,吐息,被晨风一股股带出来,撒到闻博延面前,撒进他的鼻息里。
其实俩人一前一后离得最近的时候余芷的发丝扬到过闻博延的胸膛。
隔着衣料,他也体会到那浅浅的掠动。
半年了,余芷的头发都变长了。
闻博延衣料掩映下的喉结滚了滚,俩人已经很近了,他蓦地又朝余芷近了两步上去。
闻博延一近,余芷立刻警惕,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位置站得不正,余芷这一退鞋子就踩上了墙跟。
余芷无可退了,闻博延却没管余芷的退路,一步便将余芷退开的距离找补回来,笼到面前。
男人身体高大,大衣颜色深沉,身上有明显的香烟味,这种强势的抵近,带着几分压迫人的力量,他一弯腰,呼吸触近,余芷便惊了。
“闻博延,你要干什么!”
“余芷,”
“你走开。”余芷拧脸就要挣走,闻博延出手一把握住余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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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近似耳光的一下,打得闻博延整个人清醒了,脸颊也被扇得侧了过去。
余芷压住心口惊心的跳动,闻博延侧回脸来,冷白的皮肤在晨光下更是清冷。他几乎有半个身体罩着余芷。
余芷打了人,还是扭脸要挣开,闻博延仍不放手,空着的胳膊也抬起来,拦在余芷要走的方向将人圈了起来。
男人的体温,香烟味,团团包裹上来。
闻博延从前也抽烟,但向来抽得不多,他也对自身的清洁有很高的要求,余芷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闻到过这么浓的香烟味。
闻博延圈着人,俩人一副纠缠的态势,余芷心里开始慌了。闻博延清醒了,但不愿意从刚才的清醒状态克制自己。
他还弯腰朝她抵近,“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闻博延的脸就在余芷的头顶,余芷尽可能地将脸侧向墙壁。
“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他道。
“至于那天那个男人,无论你跟他有什么原由,我都可以当没有发生过,有什么困难,我会替你解决。好好考虑一下行不行?”
余芷的脸紧压着,她没有回答,头顶的碎发在后者的气息下浮动,温温柔柔,香香软软。
在闻博延看不到的呼吸下,余芷整个过程一直沉着眸子,头顶上的人在说话,她在琢磨。
他话毕,她已经有了些判断。
她仍然埋着脸,与人拉开距离,“我怎么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你跟我回去,我好好补偿你。咱们像从前一样生活。”
余芷在他怀里立刻便点了点头。这个点头显然得来的太便宜了,但闻博延见状也便立刻将人放开,也将胳膊从墙面撤走。
因为这个姿势他根本看不到余芷的脸。
余芷得了自由,耳侧的头发被晨风扯着浮动,她抬起手顺。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举动,闻博延被余芷的点头一时冲昏了头,立刻有所响应。
余芷的头发长了许多,碎发也长了许多,闻博延伸手,是一种想要帮忙的意思,是一个男人温柔的爱护。但余芷立刻警惕地一把就将乱飞的头发压住,将方才甩上肩膀的马尾也掀到背后去。
这个小小的举动是一种生怕与后者有所沾染的补救,就像裙摆从腿上掉下来,再不阻止便会沾上脏兮兮的灰尘,再不阻止就会沾了地上的污水那样的及时挽救。
余芷的利落动作,那种甩来的眼神间流转的信息让闻博延心头才刚刚升起的那股愉快,立刻卡在了胸膛里的一处。
他清楚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热脸贴冷屁股,什么叫厌恶。
余芷细白的手指也缩在身前,像生怕与他有所牵连。闻博延干巴巴垂下手去。骨节素冷的手指落的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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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博延的自尊心受了伤,但在余芷,他的这一点点自尊心受挫算得了什么。
余芷问出自己的猜想,“那么,这次你打算维持多久?”
闻博延没有回答,也从受挫里走出来,对余芷的问题愣神。
余芷放开手指,悲哀地想发笑。
所以他连想都没想过就要利用她?
“闻博延,你可不可笑,你凭什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对我说这种话?”
“不是肆无忌惮,如果你愿意,今天就可以去办复婚手续。”
“……”
“不是不明不白,是复婚。”
“不愿意,你找别人吧。”
余芷回得相当干脆,一扭身便摆脱了男人的近身纠缠。几步就跑到家门口,推门就消失了。
余芷今生第一次的婚姻便是捡了别人从手指缝里漏掉的便宜。她没有想过时效,没有想过结局,只一心投入其中,不计得失,不计回报。
闻博延对她的轻视,就是她收起所有自尊心的爱慕,得到的结果。
这怪不了谁。
但她有过了这样的经验,已经不需要人教,无师自
通地判断了闻博延的心思。
那通不了了之的谈话过后,余芷依旧做自己该做的事。至于闻博延的意想天开,她还没有清楚的应对办法。
也并不会因为今晨的任何话改变自己的猜想。
甚至下班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收了许多花,余芷也还是清醒地知道这些迷人眼的障碍背后是什么丑模丑样的真相。
余芷刚踏出餐厅就有维亚的人拿着一小束颜色非常艳的玫瑰花朝她走过来,“小余下班啦,这是有人要我转交给你的。”
花被塞到手指上,余芷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接了,有点尴尬,“你确定这是给我的?”
来人笑笑,“那当然确定了。”
“是谁啊?”
“不认识,神秘追求者?”女人一脸羡慕的蜜笑。
余芷眸色渐深,但对人弯了弯嘴角。
说完人就走了,这是维亚管后勤调配的一个姐姐。余芷还继续往还走,步子依旧,迎面又来一个人,是酒店的前台小姐姐,手上同样拿着一小束相同模样的玫瑰花,花很漂亮,从花朵的形状,到娇艳欲滴的颜色都是余芷平常会喜欢的。
来人说了差不同相同的话后就回岗位去了。
余芷再往外边去,酒店大堂经理也给了她相同的一小束玫瑰花。
酒店门口的泊车员,下台阶后的清洁员大姐,酒店广场引车大叔。
余芷走过的一路,所能遇上的各色人都塞给她一小束相同的娇艳玫瑰花,直到她看到康武。
清晨余芷丢下闻博延就走了,被丢下的人满脸灰暗地回了公司。
老北街的宾馆,康武委婉地说“就是条件不太好。”,那是康武从点评里看到的评价,也是从宾馆房间的价格判断出的。
但它的位置就在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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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条件简陋的宾馆里闻博延一夜未眠,又或许他本身就无法入眠。
被余芷厌恶地丢下后,闻博延只能上车,因为一通通电话的催促他回了公司。
进办公室了,却无法开展工作。
办公室窗明几净,董事长办的人早准备好了一天的工作计划,但这些计划的中心人物完全不在状态。
他进办公室,衣裤还是昨天的那身。他把自己靠坐在深沉的办公桌沿上,助理在汇报一天行程,他手指揉头,不知有没有听。
人还是那个人,高高大大,衣裤虽然都没有换,但看起来还是干净得紧,人也仍旧矜贵英俊,只身上多出了些烟草味。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像一堵城墙,一夜就被风给吹旧了,架子在,但没了从前的威风,挺拔。
高阳将汇报的人叫停,先打发走这些手下人,自己凑近。
“董事长?董事长?”
“你还知道我是董事长?”闻博延从手指下侧脸出来。
“……”
“我现在需要休息,别来烦我。”
闻博延从桌子上起身就走了,推开办公室背后休息室的门,进去便没再出来。无论还有多少工作,都只能后延。
从前有多激进的人,最近,尤其是这几天似乎是进入了一种弥补期,弥补从前太过激进而留下的遗憾,开始了一种消极待工的状态。
今天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阳将总算查清的信息一一汇报。
余芷在酒店外的广场上看到康武,她不知道这算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他们已经查清了林季的身份。
那个男人不是什么野男人,他是余芷的舅舅,亲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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